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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徒水村

第31章 徒水村
孟留春很想说,但他不能说。

因为他打不过于怀鹤,两次都被下了闭口的法诀,不想再丢第三次脸。

片刻的沉默后,别风愁就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商议该怎么去徒水村。

御剑飞行,孟留春坚决不干。别风愁虽然是妖,却没长翅膀,不能飞。加上徒水村离书院有两百余里,最后决定去御兽园挑只灵兽,以供驱使。

因为要下山历练,从第二天起,院子里的五个人就不用上课了。但也只有五天假期,最好能在五天内赶回来。如果不能,回到书院后得陈述耽误时间的缘由。

第二天一早,几人先去了一趟御兽园。

师姐听了他们的要求,挑选了片刻,对他们说:“两百里的路,乘灵鹤是最好的,又快又舒适。但你们有五个人,一只坐不下,两只的话,打算怎么分?”

别人还没说话,别风愁已经做好了安排,他指着归雪间和于怀鹤道:“他们俩师兄弟乘一只,我们三个一只。”

师姐看其他人没有反对意见:“也行。”

于是,于怀鹤交了租赁一只灵鹤的钱。

归雪间发现,他用的不是灵石,而是灵票。

修仙界的灵票多由大商会发行,但书院的灵票是独有的,只在紫微书院内流通。在多卷阁处接任务,完成后收到的就是灵票,然后可以以此为凭证在书院内购买想要的东西,若是有修行需要,也可以在多卷阁兑换成相应数量的灵石。

租好了灵鹤,书院内还是不能飞,得将灵鹤牵到山门外的台子上,才可起飞。

山门雾气缭绕,一位先生负责查验玉牌,记录他们的去向和任务,准许他们下山。

旁边还站了一个人,那人转过身,将扇子一收,笑道:“师弟,我等你们好久了。”

这人归雪间竟然认识。

这次见面,柳垂今似乎将上次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仿佛只是归雪间的错觉。

柳垂今再有钱,书院里师兄师姐们该做的事他也得做,比如现在,要保护新来的师弟们历练途中的安全。

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于怀鹤身上,又道:“我是柳垂今,负责记录你们在此次事件中的作为,且看护你们此次出行的安全,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出手。请各位师弟小心对待自己的历练,与年末的成绩有关,也不要指望我能帮你们的忙。”

这话说的倒是有点师兄的派头。

孟留春好奇地问道:“柳师兄,请问你是什么修为?”

柳垂今道:“不才,去年才升为元婴。”

几人准备上路。柳垂今很富有,有自己的灵兽,在书院付钱寄养,此次出行,单独乘坐那只长颈鸟。

出门在外,大家都没穿书院的衣裳,严壁经换回了和尚的装束,一身僧服。天气热,归雪间穿了件薄衫,还带了挡风的外袍。

飞的前半个时辰,大家还有点新鲜。另一头灵鹤上的三个人吵吵闹闹,别风愁骂严壁经的衣服太难看,孟留春劝别风愁记得这是天上,灵鹤经不起他这一锤。

归雪间听他们闹成一团也笑了。

灵鹤看起来很高洁,一身洁白的羽毛,脾气却与闲云野鹤所言之意相差甚远,两只飞在一起,很是争强好胜,非得分个高低出来。

灵鹤在云间穿梭,太阳很大,归雪间被晒得有点晕,只好躲在外袍下面。

拿了一会儿,又不太拿得住了,于怀鹤适时地帮忙。

柳垂今“啧”了一声,似乎这两人的行为很不满,抽出随行手册,记在上面,很有点公报私仇的意思。

看来上次的事记得很清楚。

归雪间不搭理他,于怀鹤也不搭理他,柳垂今感觉到了漠视,冷笑了两声。

到达离徒水村不远的大路时,几人从灵兽上下来。灵鹤不能待在外面,没有食物喂养,或许会被别有用心者捕捉。所以,将他们送到后,灵鹤埋下一根自己的羽毛,独自西行返回书院。等他们准备回去时,告知书院,灵鹤再循着羽毛的位置而来。

夏日的天气多变,沿着小路快走到徒水村时,突然下起了一场雨。

远远看去,倾盆大雨间,徒水村灰蒙蒙的,与周围的绿水青山格格不入,是雨水也洗刷不掉的陈旧落败。

归雪间看着这些,脚步不由一顿,心头忽然涌上一点不愉快,这点微妙的感觉很快消失,令人抓不住来源。

等进了村子,短短半刻钟,雨已经停了。几人都有修为,唯一没有修为的,还有于怀鹤,所以身上的衣服都没被打湿。

村子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大白天的都大门紧闭,唯有一人在外面收被雨水打湿了的粮食。

直到他们几人走到村民面前,那人才停下手中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看向外来人。

归雪间看到他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麻木。

然而在看向别风愁时,麻木像是瞬间被点燃,烧起一团极度愤恨的火焰:“妖怪,有妖怪!”

这声音尖锐无比,瞬间传遍了整个院子。

下一刻,无数门开门合的声音混合到了一起,形成长而刺耳的响动,村民都从屋舍里走了出来。

其中不乏提着菜刀和农具出来的,看起来真的要和妖怪决一死战。

归雪间叹了口气,真是出师不利。

说别风愁是个妖怪……还真没说错,别风愁真是个妖怪,还妖得很明显。

归雪间想,或许是村民被困于此地,眼睁睁看着亲人朋友患上了失魂症,状况比文书中写的还要严重,他们没有找到办法,突然来了个妖怪,以为将这只妖怪解决,大家就能恢复正常。

村民的人数有二三十人,但面色阴沉,黑压压地向几人走来。

柳垂今能言善辩,此时却像成了哑巴,在一旁冷眼旁观。

历练之中所遇的诸多事宜,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

于怀鹤道:“我们是两百里外紫微书院的学生,此次前来,正是听闻此处有妖邪作祟。”

孟留春急忙添了一句:“为的是斩妖除魔,找出失魂之症的病因。”

他们讲出失魂之症,村民已有相信的意思,迟疑不定间,于怀鹤又说:“身旁这人,也是修习法术,才改变了发色瞳色。”

他的声音冷淡,镇定自若,令人信服。

几句话间,已经模糊了别风愁的种族。

别风愁额头的青筋一跳,不太压得住火气了。

归雪间拽了下他的袖子,默念了一句:“历练,上学,你娘。”

要是现在打起来了,进不了村子,历练大概率是要完蛋的,别风愁忍辱负重,勉为其难地放了个生生术,将一旁已经湿透了的粮食催发出了春芽。

在俗世普通人心中,大多没见过魔族,误入歧途的妖倒是不少。所以畏惧妖族远胜于魔族。

见别风愁有这样善良的好法术,剩下的人也都信了,比起别风愁是个妖怪,他们也更希望眼前的人是来救他们的。

带头之人手中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随即他也跪了下来:“仙人,求你救救我们把!”

孟留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人,不让他跪。

他才十几岁,受这么大年纪的人的跪拜,怕是要折寿。

两人就这么僵着,一个年近七旬的长者走了出来,他的眼神清明,比这些人似乎多了一丝理智,长叹一口气后,他说:“我是徒水村的村长,你们随我来吧。”

既然要找出失魂症的原因,自然是要亲自前往探查患病之人的模样。

路上,村长讲述了这件事的始末。

大半个月前,村中一个年轻人在西面的山上看山,踉踉跄跄地回来后,就不能言语,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响了。家里人以为他得了急病,打算第二天去城里看大夫。结果过了一天,接连几家都有人出现这样的状况。村里人以为是他们昨天去探望那人时被传染,才患上了病。村中一时风声鹤唳,家家闭门不出。

但这种病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是否接触病人根本无关紧要。

这时才有人意识到不是病,是妖邪作祟。

但他们村子里世世代代都以务农为生,并无了解这些神鬼之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失去神志,变成口不能言的痴呆,生怕下一个是自己,在这样的折磨中整日心神不宁。

村长找过官府,大夫来过,也瞧不出什么毛病。

村长一家十一口人,除了他自己,已经全都患上了失魂症,被他锁在家中。

到了门前,村长拿出钥匙,打开门。

他抬起锁,铁质的门锁每日使用,表面被摩擦得光滑平亮,归雪间的视线在锁头表面停留了一瞬,移开了目光。

他的动作很轻,但于怀鹤还是问:“怎么了?”

归雪间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有点累了。”

如果连于怀鹤都没有察觉,代表这种异样的感觉只有自己才有。

归雪间不是不想告诉于怀鹤,而是觉得那种感觉来的太奇怪,每一次仿佛都近在咫尺,如果他这样告诉于怀鹤,不仅不会得到任何结果,还会打草惊蛇。

村长先带他们去看自己五个年幼的孙子孙女。

推开房门,五个孩子并没有都待在稍微舒适些的床上,而是四散在角落,被麻绳拴住了手,不能走动。

村长解释道:“待在一起,他们会打起来。”

孟留春问:“他们不都患了失魂症吗?还会打架?”

村长愁眉苦脸:“是啊,他们听不懂我的话,但是有几个一碰到就要打。”

他的意思是不是每一个孩子碰到对方都会打起来,但需要照顾的人太多,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只能全部隔开。

严壁经是个和尚,对此类事宜最为擅长,挑了个七八岁的男孩,蹲下身,仔细查看。

从外表来看,这孩子的确与常人无异,一点异样也没有。

归雪看着他,这孩子只是没有神情,甚至不是麻木,他就像……像是不知道怎样运用这张脸。

他没有修为,但身边的舍友们修行的法门不同,都没察觉出这孩子体内有不属于普通凡人的气息,大约是真的没有异常,亦或是问题藏得太深。

严壁经认真起来,也能唬住人,此时一副极年轻的面容也能瞧出几分慈眉善目,金光自他的掌心绽放,慢慢沉入孩子的额头。

村长提心吊胆地看着。

半晌,严壁经收回手,摇了下头道:“七魂六魄具在,他没有失去魂魄。”

找不到问题反而是最大的问题,连在一旁看戏的柳垂今都皱紧了眉。

于怀鹤道:“看看第二个。”

第二个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她个头高些,蓬头垢面,不如第一个孩子那样配合,一直胡乱地挥动四肢,阻止别人的接近。

没有办法,孟留春按住孩子的手脚,让严壁经查看。

可即使这样,也不是没有疏漏。严壁经拨开她的头发,想看得更清楚时,那孩子骤然张开嘴,要咬住眼前的这只手。

别风愁掐住女孩的下颌,她的牙齿已经悬在严壁经的手背上,唾液沾湿了他的皮肤,差点就要咬下去了。

严壁经并无害怕之意,依旧照常查看,轻笑着道:“谢谢施主。”

别风愁冷声道:“不必。怕你被咬死了,我们一同出来的,你死了书院还要我负责。”

他和严壁经住在一起,一直不大对付,此时帮了忙还要嘴硬。

村长有些惶恐道:“大师,她不是故意的,小翠从前很乖的。”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从这个房间离开。

五个孩子,其中三个较为温顺,只是独自待着,偶尔发出稚嫩的哼叫,一个似乎畏光怕人,只蜷缩在角落,还有那个女孩子脾气暴躁,差点咬人。

村长似乎很失落,他一拱手,勉力道:“各位仙长是否还要再看我的儿子儿媳?”

归雪间看着村长浑浊的眼睛,一瞬间,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划过脊背。

……村长不是正常人吗?

下一瞬,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自从来到村子里后,归雪间持续的不舒服。

那种感觉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却好像找不到规律。

无论归雪间看到一件什么物件,或者眨一下眼,本来很普通平常的东西就会变得像在恶意窥窃自己。

而别人,包括于怀鹤似乎对此都没有丝毫察觉。

第一次过后,归雪间就很擅长忽视,或者说忍耐那些出现的异常了。

他希望能找到源头,就能明白村中发生的惨剧的原因,进而救下他们。

归雪间大致能猜出与魔族有关,所以只有自己有感觉。

而有于怀鹤在身边,归雪间也没有害怕。

几人从村长家出来,一无所获,打算再多看些病人,或许背后的罪魁祸首对如此多人施下恶行,会有缺漏之处。

接连查看了几家,还是找不出问题,他们前脚刚出门,后脚那位大娘就哭道:“苍天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哭声凄惨,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一行人之前在灵鹤上轻松的氛围完全消失不见,都被徒水村沉重的现实压垮了。

一番探查下来,所有人都正常人一模一样,七魂六魄具在,村子里没有一丝灵力、妖气或魔气,似乎这一切和妖魔邪道没有关系,真的只是凡人的病症。

然而凡人或许会因患病痴呆,这种病可能真的会传染,却绝不会在没有接触的状况下蔓延整个村庄。

从表面上看,失魂之人大多数脾气温顺,只是不能说话,无法理解别人的言语。少数脾气暴躁易怒,会有攻击人的倾向,但也没有表现出肉体凡胎之外的能力。其中有些喜欢四处游荡,有些畏光,能大略分成几类,却找不出规律,和男女老少无关。

一路沉默无语,于怀鹤停下脚步,看着身后几人,目光落在归雪间身上:“去西边的山上看看。”

既然从失魂之人身上找不到问题,那就只能去事情最开始发生的地方寻找踪迹了。

可能别人没有察觉,但归雪间和于怀鹤在一起待的久了,对龙傲天有不同常人的了解。

于怀鹤提出要做什么的时候,就是已经有了打算,只待行动。归雪间总觉得于怀鹤猜到了什么,或许和自己出自同样的理由,他什么都没说,似乎也不能说,还需继续查证。

此话获得了众人的同意,归雪间默默地说:“西边的山太远,我就不去了。”

于怀鹤看着他:“你不去?”

归雪间没看于怀鹤,他半垂着眉眼,好像真的很疲倦了:“我太累了,走不动路,去了也是拖累你们。”

此事很好解决,于怀鹤淡淡道:“我可以……”

归雪间瞪圆了眼,连忙阻止他未出口的话:“不要。”

于怀鹤的意思是可以背他。这个人之前也背过自己,但那时候情况紧急,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他们在上学,自己好手好脚,活蹦乱跳,要让别人背……毕竟不大好意思。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归雪间想找个封闭的房间自己一个人待着,周围的物件也少,或许他能找出那股恶意的来源。

于怀鹤并不同意。

归雪间想,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自己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这里的状况并未调查清楚,于怀鹤认为是危险的,他不能放心。

他也不用非得现在寻找,晚上或许也可以,他不想让于怀鹤担心。

正准备说自己还能继续走,柳垂今先一步开口提议:“既然如此,我就留下来保护归雪间,如何?正好也能守着村子,万一撞上又有人失魂,说不定能抓个正着。”

出发之前,柳垂今颇为冷酷无情地说不会帮忙,但目前的状况是从所未见的棘手,又事关人命,柳垂今也顾不上条条框框的规定了。书院最大的规定是人命为先。

于怀鹤瞥了柳垂今一眼,眼眸漆黑,却隐约能看得出冷淡与不信任。

柳垂今大感冤枉:“不用这么看我吧,你们要是出了问题,我回书院也没办法交代的。”

这的确是个折中的好办法,何况西边的山是此事的起源之地,也不一定安全,村子里已经走过一圈,没有任何异常。

于怀鹤在大娘家找了间空房间,将之前在俗世城镇中没用完的银子交给对方,又简单布置了几个阵法,将几个无需灵力引发的符箓给了归雪间。

这一番布置下来,作为舍友的几人已经司空见惯,柳垂今却从未见识过。

他幽幽道:“于师弟,你也太不把我的元婴修为放在眼中了吧?”

归雪间手中握着符箓,仰头看着于怀鹤,想了想后说:“那你快点回来。”

于怀鹤松开归雪间的手腕,深深看了他一眼:“嗯。记得玉佩。”

作者有话说:

龙傲天:还是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