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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杀青

第31章 杀青
  今天是周恙的最后一场戏,周爷爷和周悯也来了。

  几年前的商会上,徐导有幸见过这位驰骋商场,成为传说的青年才俊。

  徐导下意识地认出了周悯,正想上前,却见周悯朝这边挥挥手,“不必惊动,来看看家里孩子而已。”

  家里孩子?

  周悯…周恙?

  周恙居然就是那个周家的小孩!

  要不是周家人今天探班,这,这谁能知道?

  难怪顾总对他特别关照,徐琛想着,后背顿时冒上一层冷汗,他还记得当时,差那么一点,就把这周恙给刷掉了。

  片场的气氛格外浓重。

  不是因为即将别离的不舍,而是这场戏本身的沉重。

  拍这场戏之前,周恙把自己关在休息室里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文东敲门。

  “‘无尽路’,一镜一次,action!”

  西南十六部借着宋清止一次次传回去的军报,连败大月边境三十二座城池。

  现下,已兵至盛京。

  如今兵事吃紧,楚聊一大早的,便去了军营。

  宋清止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最后一棵梨花树渐渐凋零,不自觉地淌下一滴泪。

  指尖上轻攥着的,是今日十六族的来信。

  ‘望吾弟安,明日沔水一战,拿下楚聊项上人头,乃十六族雪耻之战。另此次顺利袭京,阿止功不可没。想来阿止日后回归十六族,声名在身,必然得族亲看重。阿止莫急,回乡之日,近在眼前。兄清烛,勿念。’

  拿下楚聊项上人头…

  宋清止想,明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楚聊去战场的。

  “不好了!”

  外面忽的乱了起来,“袭城!十六族袭城!南怀关守不住了!”

  忽的猛一口血呕出,宋清止滚着下了床,沾的满身尘灰,咬着血牙低嚎,“…兄长骗我!”

  不顾丫鬟仆人的阻挠和谩骂,宋清止从马厩里牵了匹马,只身前赴南怀关。

  等等我!

  楚哥,你等等我!

  沙场战鼓齐响,风起云涌,耳边是簌簌穿风的南疆曲,脚边是随乐操控的毒蛇。

  马儿发怵,不肯再上前一步,宋清止便弃了马,拿着竹笛,登上了战场的最高处。

  楚聊一身银甲,在群兵里尤为凸显,英姿飒爽,步履生风。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却依然挡不住衣角的泛红。

  “楚聊!”宋清止竭尽全力地喊,他感觉自己的胸腔都在震动,“生同眠,死同椁,你说过的!”

  话落,竹笛落在唇边,竹音轻响,与另一处的竹音相悖,地上的蛇自然不受控制地,紧接着,却是发生了更大的变动。

  整个战场上的毒蛇空前的躁动,宋清止感觉到自己在被压制,唇角溢出猩红,他听见族人们在愤怒,更多的族人拿出了洞箫,拿出了玉笛,那架势是他远远不能及的。

  “宋清止,你是叛徒!”

  “叛徒!”

  “叛徒!”

  无数声的‘叛徒’在耳边响起。

  五脏六腑被撕裂的痛感袭来,手中竹笛应势而碎,宋清止盯着战场上的那抹银色,头一次发了疯地,脚步虚浮地,他指着这群人叫骂。

  “叛徒又怎么样!”

  “你们到底还想要什么!”

  “抛弃我的是你们,现在喊我叛徒的,也是你们!”

  少年几近发狂,“我只想要楚聊而已,我又做错了什么!”

  那抹身影有预感似的,回头一望的瞬间,胸腔一抹剧痛,鲜红的羽箭穿膛而过。

  “楚聊!”

  宋清止滞在原地,眼前像是有千百道景象在脑海里飞涌而过,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个英气十足的少年将军,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就是大月的无冕之王啊。

  那时候他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一个人和兄长如此像呢?

  他会不会哪一天,也像兄长一样,不要他了?

  可是他没有呀。

  下朝以后,总要第一个见着宋清止,他才安心。

  那些月俸,必得买些宋清止喜欢的,他才舒心。

  后来啊,宋清止身体不好了,连带着楚聊,额间也冒出了几缕白丝,可他才十八啊!

  夜晚从不敢深睡,裹着一盏茶半柱香,总要探一探宋清止的鼻息,虽然微弱,只要还有,那就是好的。

  楚聊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发丝凌乱不堪,身上的披风不知道丢在了何处,胸前开花一样地,殷红一片。宋清止一步一挪,直到最后地竭力奔跑。

  将那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中,宋清止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楚哥别睡,看看我!”

  “我唱歌给你听,你教我的那首,”宋清止眼泪止不住的掉,“经年不见…见霜雪逝,昔日风雅醉…”

  “阿止,回,回家了。”楚聊抬眼望着高高举起的旗帆,上面的‘十六族’格外明显。

  楚聊在他怀里奄奄一息地笑,“我,我一直在等你给我下蛊,结果,你,你不舍得…”

  “阿止,我好,好开心。”

  “昔日…风雅醉,醉朱颜,”宋清止将他一句句话刻在心间。

  怀里人得气息戛然而止的那一瞬间,宋清止眼前突然混沌一片,整个人安静了下来,哼着轻轻地调子,“楚哥,这次,换我哄你睡觉。”

  整个战场轰然安静,无一不在注视着这两位少年的生离死别。

  宋清止起身,背着满身是血,浑身冰凉的楚聊,他的意识已经不清楚了。

  “我们去西凰山,好不好呀。”宋清止颠了颠楚聊的身子,笑着感叹一声,“楚哥,你可真重!”

  没人知道宋清止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

  后来西凰山落雪了,听说风景煞美。

  盛世太平年,有人游玩西凰山。在最高处见到一座简略的坟堆,木雕的碑上沾着血,写着‘生同眠,死同椁’。

  在那木碑旁边,赫然躺着一位已经冻僵的青衣少年,那少年眉上沾雪,嘴角带笑,依旧遮挡不住的俊朗。

  蓦然的,他想起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浅浅一声叹息。

  善意使然,他二人,最终躺在同一个棺椁之中。

  “卡!”

  徐琛默默擦了把眼泪,低声道:“一路好走。”

  转过身,又用衣角擦了擦眼泪。

  大家不约而同地默了声,红着眼垂着头,像是默哀,送着两位少年最后一程。

  宋清止坐在棺椁上,愣神半晌,从一开始的静默,一点点的抽噎,到后来的放声大哭,他像一叶找不到风向的扁舟,找不到情感发泄的寄托口。

  只能用哭,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嗓子哭哑了,周围一圈人也不敢上去,周老爷子又急又不敢上去。

  “我来吧。”顾砚的出现,像是给这些人打了一剂强心剂。

  周爷爷静默着点点头,“不要骂他,我们家小恙就是爱哭了点。”

  顾砚点头,他哪里舍得呢?

  整个剧组都知道,周恙最听话,尤其最听顾砚的话,偌大的山头,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砚把他从棺椁里扶出来,小孩哭的太累了,眼睛肿着,额头上都是汗。

  见到顾砚,他还没开口,周恙又想哭了,抱着顾砚在怀里,瓮声瓮气地喊着顾砚的名字,“顾…顾砚。”

  这一声,听的顾砚心都要化了。

  “好了好了,”顾砚声音温柔,顺着他的背,慢慢讲给他听,“恙恙,这是他们的选择,不论如何,对他们来说,结果都是最好的。”

  周恙不理解,豆大的眼珠子又掉下来,执着地反驳他,“不对!他们明明可以在一起的!”

  “是这样。”顾砚点头,哄孩子一样,“可是恙恙,他们之间,不止有国恨,还有家仇。上一辈的恩怨,他们没有办法放下的,对吗?”

  周恙极其不情愿地点着头。

  顾砚抿唇,知道他听进去了,“恙恙,我们总得接受不完美。”

  周恙没说话,低低垂着眸子。

  “就像恙恙能接受我的不完美一样。”顾砚看他,“也要接受对于别人来说,最好的结局,对不对?”

  “…嗯。”周恙噘着嘴,虽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在一起。

  见他这不服气的样子,顾砚无奈一笑。

  典型的,你说你的,我听了,但是我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顾砚问他。

  既然不能劝动他,转移注意力也是好的。

  周恙咬唇,糯糯道:“有的,但是我不太想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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