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给过你机会了
在他倒地之前,腰上拦了只沉稳有力的大手。
来不及思考,只是一瞬间,他就扑到了蒲听松怀里,抱住一条腿,轻轻蹭。
“好了”,腰上大手轻拍一下,“再怎么蹭也逃不了你的。”
语气很温柔,说的话很恐怖。
江弃言腿更软了,如果不是腰上的手支撑着他,他早就瘫坐在地上了。
“有那么怕吗?”
“知道为师为什么不去找你吗?”
江弃言都要吓得六神无主了,蒲听松居然还挂着浅笑,蒲听松就那么笑着把他拽进门。
大门在身后关上,沉闷的声音吓得他又是一抖。
“说话啊?”两根微凉的指头夹住他一侧脸,捏了捏,“你说,为师为什么不去找你?”
“因为……”脊椎骨好像都在发软了,酸酸胀胀的,眼泪从见到蒲听松那一瞬起,就没停过,“先生…”
他想起了先生在门口给他留的一盏灯,“先生等我自己回来……”
“原来你知道啊?”蒲听松静静看着他,很久很久。
是一声嗤笑,“明天回来也成,后天回来也成,反正你又不想回来,你可以让为师一直等,从早到晚什么也不干,就等你。”
不是的……他想回来的……
他还没解释什么,略沉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手,放为师腰上,扶稳点。”
喝懵了的脑子浑浑噩噩,他便只是照做,松开大腿去抱先生的腰。
先生说话的时候慢慢悠悠的,也听不出来生气,甚至话里带着点笑。
可是他很怕,颤抖的身体没有一刻停止。
“说过不准自己跑出门吗?”
很轻的一问,却让他惊恐的泪水瞬间溢出,他答,“嗯……”
“给过你机会了。”
很平淡的语调,却仿佛判定了什么。
“是吗?”
是啊,先生没去抓他,就是给他机会。
他要是早点回来……
“嗯……”
似乎就是在等他这一声“嗯”,话音刚落,轻轻放在腰上的手就忽然用力起来,将他牢牢禁锢在怀中,他愣愣地看着先生俯身,照着他屁股就是一巴掌。
愣了很久,他才哭出一个音,“呜……”
他把额头抵在蒲听松小腹处,蹭了又蹭,“不打不打……呜呜……”
“怎的不打?”蒲听松低声,“你自己说说,你是不是很不乖,为师不许你乱跑,不许你沾酒,你当耳旁风?”
“不要打…呜…呜哇…”江弃言松了一只手,用手背擦眼泪。
“果然很不乖”,蒲听松低头看着他,笑,“为师刚刚才说什么?”
说什么……?
江弃言看着自己的手,触电般甩了甩,飞快放回先生腰上,搂紧。
“我忘记了”,他软着声音,“我……我的手不会再放开了……”
顿了片刻,他仰起满是眼泪的小脸,“可不可以不打了,我也不想出去的……我以后不出去了……”
“也不是不行”,蒲听松用袖子给他仔仔细细把眼泪擦干净,边擦便漫不经心道,“那你跟为师说说,花楼里待了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写诗……那里都是妖怪,我害怕,就一直呆在角落里。”
“嗯……就写诗?”
“不是……”江弃言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表兄非要我喝花酒,他说,这叫……叫什么一品芳泽……”
一品。芳泽。
蒲听松感觉自己五脏里面有火在烧。
怒火中烧的那种烧。
他直接气笑了,一把把人按怀里,又是一巴掌扇下去。
挺好,一左一右,对称了。
就是小孩好像哭得有点可怜。
“哇……”江弃言很不解,“我都说了……为什么还打呀……”
“呜呜呜”,他把鼻涕眼泪都抹先生身上,小声,“我,我想揉一下,能不能先松手……”
“不能”,蒲听松把手盖下去,“为师给你揉。”
江弃言要是这会松手,压抑了一整天的占有欲很有可能会失控,他有很大可能出去杀人,然后把徐正年的脑袋直接丢到小宠物面前。
“你亲了多少人?”蒲听松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在考虑查封京城所有花柳之地的可行性。
“一个……”
很好,蒲听松手指倏然攥紧。
亲了一个是吗?那就一个吧。
——一个不留。
“我就亲过先生……”
很诡异的,蒲听松被这句话取悦到了。
那些阴暗的潮水暂时褪去。
“用晚膳了吗?饿不饿?”
江弃言只感觉先生忽然之间就恢复了温柔,这巨大又突然的转变让他疑心是反话亦或陷阱。
他便还是抖着,抱着腰的手也不敢放,“没…表兄一直在喝酒……顾不上我。”
“那他还挺过分的,怎么能让小弃言饿肚子呢?”蒲听松弯身给他抱起来,“以后不跟他玩了好不好?”
先生的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江弃言连忙点点头,“好。”
“乖”,脑袋被揉了一下,“为师给你剥甜甜的栗子吃好不好?”
他还是点头,“好。”
他敏锐感觉到,先生好像不同了,好像撕破了什么,但又感觉不出来具体是什么。
上一次醉酒,他明明很想靠近先生的。
这一次,他却本能想要逃离。
刚走到主卧门口,他就被放了下来。
他看着里面摇曳的烛火,只感到无比危险。
“怎么不进来呢?”一模一样的温柔语气,但……
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小弃言,进来”,蒲听松又重复了一遍。
江弃言不敢再犹豫,这样的先生是绝对不能拒绝的,他这么想着,乖乖走过去。
他又想,先生明明可以直接抱他进去。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有一种很不好的想法在心里浮现了一瞬,因为太过骇然,又被他否定。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以怀疑先生呢?
一定是因为今天太害怕了。
思及此,江弃言放下心来,看见先生坐在床边,便踢掉靴子爬上去,从先生臂弯底下钻进去,在先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住。
蒲听松膝上原本搁了两个纸袋,见他要钻,便把纸袋拿在了手中。
等他坐稳,两个纸袋被递到了他手上。
他低头看,一个纸袋冒着热气,里面装着满满的栗子,似乎蒸过很多次了,色泽深沉,上面还凝着水雾。
很自然的,他想起了那个旁人口中听到的先生的故事。
那个被蒸了一次又一次的枣泥糕。
愧疚瞬间涌满心头,心疼得仿佛要碎掉,他轻声,“对不起……先生,对不起……”
“是挺对不起我的”,蒲听松从装满栗子的纸袋中拿出一颗,剥下的壳放进另一只空袋子里,黄澄澄的栗子肉喂给小孩。
“生病了还乱跑,还瞒着为师这么久,害为师吓得半死。”
江弃言把栗子嚼碎,咽进去。
原来先生早就知道他得了绝症啊。
难怪总是那么悲伤。
他今天跑出去,先生一定担心坏了。
“闷在心里那么多天,很难受吧?”先生说着又喂了他一颗栗子,“其实呢也没什么好怕的,为师已经找到办法了。”
“明天开始,就给你治病,你乖一点,别让为师找不到你?”
“嗯……”其实他也有治病的方法,答案之书告诉他的。
不过答案之书究竟是哪一位神明呢?好像没有听说过祂的名字,跟书有关,难道是文昌大帝的人吗?
刚嚼完,眼前又多了一颗,他微微低头咬住,不小心咬到先生的手指,他连忙讨好的蹭蹭。
蒲听松失笑,挪开手指,不让他继续蹭。
他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口中的栗子上。
可能是因为蒸的次数太多,栗子没有平日里那么甜了。
其实也还是香甜好吃的,毕竟他真的饿了。
徐正年一直在喝酒,桌上只有花生米,他午饭也吃的花生米,晚饭也吃的花生米……
徐正年就是一个粗人,没有想那么多。
毕竟花楼不就是喝酒的地方?难道会有人专门去花楼里吃饭吗?
江弃言委委屈屈了一整天,每时每刻都在想回家。
徐正年还不让他走,让他玩得开心点。
他一点都不开心,出来的越久,他就越不开心。
都怪表兄,害他挨打,还让先生生气,他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江弃言越想越委屈,眼泪说流就流,到最后竟是哇哇大哭。
“怎么了?很疼?”蒲听松沉默片刻,把他翻了个面,一边给他揉着,一边哄,“乖,不哭不哭,先生错了,你还病着,为师不该打你……”
“呜…不怪先生…表兄他…他坏”,江弃言哭诉着,“我说不要去,他就直接扛我走,我拍他,他也不放手……”
“我,呜,我都告诉他不要喝酒,他,他嫌我吵,灌醉我,让我安静……”
最过分的是,“他,他不给我饭吃…花生米还只分我一点点,他,他请我帮忙,还饿了我一天,呜呜呜,先生,呜呜呜……”
“委屈坏了吧……”大手一刻不停拍着他背。
“嗯……我…我就是委屈,呜,他,他一点都不管别人想什么,他只管他自己想的,他,他……”
一点都不像先生,先生就一直很关注他的想法。
就如现在,蒲听松认认真真听完,然后眉眼温柔对他说,“那明天让他过来跟你道歉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