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雪越下越大。
裴晓宇坐在后座, 从侧后方看宋彦明的侧脸，他轻轻抿了一下嘴唇，想品味一下刚刚亲吻的感觉。
但没有任何感觉, 气温太低完全没有感受到宋彦明嘴唇的温度, 他又那样恶狠狠地贴过来, 当时裴晓宇吓得不自觉抿嘴。
他是喜欢宋彦明，想跟他接吻, 但还是很害怕被咬的。
一路上宋彦明都没说话, 车子开得很慢，宋彦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裴晓宇, 怕他哭了怕他病了, 怕他跑了。
宋彦明昨夜几乎没有睡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很多以前的事情, 想裴晓宇。
想着想着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恋爱的想法, 也有裴晓宇的原因。
在裴晓宇管理金亚之前他们俩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在一起。
裴晓宇看起来乖乖傻傻的, 但是又很会哄人。
宋彦明脾气不是很好, 刚接手宋家的时候谁也瞧不起他, 面上尊敬的叫一声宋老板, 实际上很多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只有裴晓宇每天都说他好。
先生最好了, 先生最厉害了。
他总是这么说, 把蛮不讲理的自己说成了英明神武的大老板。
去哪里都有裴晓宇陪着，一点都不孤单。
宋彦明觉得那样的日子就很好, 如果到了年纪能碰到个合适的女人就成家生子, 等裴晓宇长大了给他物色个可爱的女孩, 再给他买栋气派的房子，两家人密切的来往着, 他们还是能在一起。
只是这些期待，只有年纪到了这件事实现了。
合适的女人是同性恋，裴晓宇也是同性恋。
宋彦明一身的炸毛都被烧光了，一退再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昨夜在床上想了又想，老婆没了总不能把裴晓宇也弄丢，要一头没一头的这日子怎么过？
这段日子裴晓宇和楚鸿哲在交往，宋彦明以为自己会放下心来，没想到“裴晓宇属于别的男人”的滋味更加难受。
在这方面宋彦明确实不大灵光，但也不傻，他看得出来裴晓宇心里还有自己。
但这时有，未必一辈子会有。楚鸿哲确实不错，家世也好，还比自己年轻。
宋彦明的心早乱了。
一早就起床上山去见祖父，从前也是这样，烦躁了心乱了就去找祖父聊聊天，他隐居山庙禅修多年，心境开阔许多。
宋彦明只说了陆赫娜的事，没提裴晓宇，谁也没说他。
祖父是笑笑说：“人生在世几十年，历史更迭无尽头，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宋彦明拿出自己求的下签。
“祖父，错路也走吗？”
“走。”
祖父从签筒中抽出几根，挑了根好签扔给宋彦明。
宋彦明本来还没有那么清楚，一身忧愁下了山，想到裴晓宇今晚就要和别的男人睡了，斋饭都没吃几口。
一路上脑袋里都是裴晓宇写在日记里的那些狂妄之言就要易主，胸口里憋着一口气下不去。
晚上回到南浦约金城和李相如喝酒，金城说今晚陪胡曼打麻将，只有李相如来陪陪他。
李相如说自己可是抛弃了小情人来的，叫宋彦明念着点他的好。宋彦明知道了却更不是滋味，要是裴晓宇碰上李相如这种男人就完蛋了。
谁知一抬头，瞧见本应该在和裴晓宇吃浪漫晚餐然后共度春宵的楚鸿哲，但他身旁的男人却不是裴晓宇。
他们说了几句话，楚鸿哲一副把持不住的样子要亲那个男人，男人推了一下，只给他一个拥抱。
宋彦明当时拔枪了的，被李相如按下了。
楚鸿哲承认了自己现在根本不喜欢裴晓宇，是裴晓宇非要缠着自己的。
他挨了宋彦明两拳，被他身边的男人带上了车。
汽车驶过宜浓大道，街边的商铺正热闹，有贵妇人牵着自己的宠物狗在玩耍，宋彦明抬眼从后视镜瞧了眼裴晓宇，发现他虽然呆呆的，但一直在看着自己。
无名爽感在体内升腾，宋彦明察觉不到自己嘴角上扬的微小幅度，只是深深的呼了口气。
抓到楚鸿哲出轨的时候他还觉得是阴差阳错，现在却开始想，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阴差阳错，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裴晓宇被宋彦明载回了家，进门的时候唐姨正巧在收晚饭了，就她和永叔两个人吃饭，没做太多菜。
看到宋彦明和裴晓宇这个点回来，忙问他们吃了没有。
裴晓宇看宋彦明。
宋彦明：“看我干什么，吃了就说吃了没吃就说没吃。”
“……”裴晓宇说：“没吃呢，唐姨。”
唐姨说去给他们做饭，走近一看，裴晓宇焉巴了，忙问道：“想吃什么？家里什么都有。”
裴晓宇又抬头看宋彦明。
宋彦明：“想吃什么就说。”
裴晓宇转头看唐姨：“吃面，唐姨。”
“好嘞。”唐姨说着，又问宋彦明：“先生呢？”
宋彦明：“吃面。”
说完拉着裴晓宇上楼进了书房。
裴晓宇还没缓过神来呢，站在书桌前不敢说话。
“坐啊。”宋彦明说。
裴晓宇乖乖坐下，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宋彦明。
宋彦明往椅背上一靠，瞧着个二郎腿笑了下：“干什么？”
裴晓宇嗓音有些哑，轻声问：“先生，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彦明又笑，“你聋了啊没听到我说的话。”
裴晓宇：“听到了。”
宋彦明：“那你复述一下我说了什么？”
“嗯……”裴晓宇脑袋里一团浆糊，那一大堆话全陷在浆糊里一个字就捞不起来，就记得宋彦明亲他了。
裴晓宇看向宋彦明：“你亲我了。”
“咳。”宋彦明撇过头去，随手在桌上抓到一支钢笔放在手里边转，“话我已经说明白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跟楚鸿哲那小子分手。”
裴晓宇：“……”
宋彦明：“你什么意思？他都这样了你还不分手？你不分手我算什么？！”
“先生……”裴晓宇忽然觉得好笑，直起腰板顶嘴说：“又不是我亲的。”
宋彦明：“裴晓宇！”
把宋彦明惹怒了，裴晓宇又笑眯眯地哄他：“是我想的，谢谢先生亲我。”
宋彦明骂他有病，又骂了一遍楚鸿哲，骂完又骂裴晓宇找男人的眼光差。
“先生——”裴晓宇拖着椅子往前一点，双手轻轻放在桌沿，想揣着手的小猫，他说：“我眼光才不差，我明明是喜欢你，是你不让我喜欢的。”
“我……”宋彦明被堵得哑口无言，憋了又憋，才说出一句：“我也需要时间。”
裴晓宇放软语气：“那我们算是恋爱了吗？”
宋彦明十分有原则，“你先去跟楚鸿哲说分手，清清楚楚的分了再说。”
“你都亲我了。”裴晓宇说。
宋彦明：“我看你难受我安抚你，你怎么还倒打一耙，你在日记里怎么弄我的你忘了？”
裴晓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宋彦明哼了一声，耀武扬威道：“找着我这样的男人你就偷着乐吧，外面哪有好男人啊。”
“是是，我明天就找楚鸿哲说分手。”裴晓宇笑眯眯地看着宋彦明，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外面，下着雪找自己，造型全都没了，头发散乱的落在额前，他把围巾给了自己，耳朵脖子都冻红了。
“先生。”裴晓宇轻轻喊他。
宋彦明嗯了声，看着自己手中的钢笔。
裴晓宇说：“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吗？”
宋彦明：“是同性恋还能是什么？”
裴晓宇：“……”
宋彦明抬起头盯着裴晓宇，说：“你要是想说什么没孩子什么家族的压力就不用说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跟楚鸿哲在一起也没这么多可是。”
裴晓宇忽然笑了下。
“笑什么。”宋彦明抬手扯了一下自己衣领。
裴晓宇趴在桌子上垂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宋彦明的桌面上胡乱画着圈。
“那先生，你能接受吗？”
宋彦明：“什么？”
原本声音就哑，裴晓宇说话的时候又降低声音，叽里咕噜说了一句，宋彦明都没有听清。
“好好说话。”
“就是那个。”
“嗯？”
裴晓宇抬眼看宋彦明：“日记上写的那些。”
“……”宋彦明右手微微握拳挡着嘴唇，想了想才说：“等我适应适应。”
裴晓宇委屈道：“要多久啊？”
宋彦明抬眼瞪他：“你也太心急了！”
说完宋彦明又觉得自己有些又当又立，谈恋爱哪有不亲不睡的，刚刚在车上的时候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就一副身体嘛，他想要就给他得了。
但是裴晓宇日记里那些确实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这样。”
“嗯？”
“我们慢慢来，别一口气吃到撑。”
裴晓宇脸颊泛红，痴痴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宋彦明说了两个字又忽然停下，皱着眉凑过去，用手背在裴晓宇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又发烧了。”
一碗面条裴晓宇吃了个干净，唐姨见他生病了还努力吃饭很高兴，说这样好得快。
“快吃了药回房间休息吧，我给你灌了个暖水袋暖着床了，快去。”
裴晓宇转头看宋彦明。
宋彦明吃得比裴晓宇快，正在一边坐着，“别管他了，唐姨你先去休息吧，我盯着他吃药。”
“好，晓宇晚上睡觉把被子掖好，下了这么大的雪夜里冷。”唐姨嘱咐完回自己房间了。
家里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
裴晓宇乖乖地把退烧药吃了，看宋彦明。
“老看我干什么？”宋彦明说完，心虚地转头看别处，过了会儿又转过头来，说：“今晚不行。”
“哦。”裴晓宇声音闷闷的。
宋彦明：“循矩渐进。”
裴晓宇说：“我知道了。”
“等你病好了再说。”宋彦明起身，看裴晓宇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去睡觉。”
裴晓宇懒懒散散地站起来，偷偷拉了一下宋彦明的衣袖。
宋彦明：“……”
裴晓宇说：“那我自己去睡觉了先生。”
明明裴晓宇很听话，宋彦明自己莫名其妙叹口气，“行了行了，我陪你一会行了吧。”
裴晓宇笑眯眯，“先生你真好。”
宋彦明站在裴晓宇的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裴晓宇被裹得紧紧的，脑门上还有降温的湿毛巾。
宋彦明双臂抱着胸环视裴晓宇的屋子。
“怎么了先生？”
“太破了。”
“不破啊。”
宋彦明低头看他，“给你换个大一点的床好了，再买些新家具。”
“我不要。”裴晓宇说。
宋彦明：“那你要什么？”
裴晓宇：“以后还不是要一起睡。”
宋彦明：“……闭嘴。”
宋彦明贴了贴裴晓宇的额头，今晚烧得不严重，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把椅子搬到床边坐着。
有宋彦明在旁边陪着，裴晓宇还以为自己会兴奋得睡不着，没想到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过去。
宋彦明第一次知道裴晓宇睡觉这样不老实，一晚上踢了三四次被子。宋彦明一边骂一边给他盖好。
他就这样看着裴晓宇的脸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这些天都没睡好，宋彦明又疲惫又亢奋，回房间一趟囫囵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有人敲门。
宋彦明迷糊着喊了声：“谁啊？”
裴晓宇说：“是我。”
“干嘛。”宋彦明语气不耐烦地说，说完才反应过来今时不同往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裴晓宇推门探了个头进去，“先生，起来吃饭了。”
宋彦明盖得严严实实，也只露了个头，“哦，你先出去吧。”
裴晓宇想笑，没想到咳了两声。
“昨晚不是退烧了？”宋彦明支起身体，被子一滑半截雪白的身体露出来。
本来穿了睡衣的，半夜觉得热就脱了。
裴晓宇直勾勾地盯着看，“转成感冒了，唐姨说一会儿陪我去医院打个针。”
“我带你去。”宋彦明拉着被子盖好。
裴晓宇摇头，“李老板早上打电话来了，说约你见面，有事儿要聊。”
他觉得头发睡得乱糟糟、眼睛有些肿的宋彦明觉得好可口，手比脑子快推了门就进去了。
宋彦明：“喂……”
裴晓宇站在门边，笑得天真无邪，“不行吗？”
宋彦明红着脸：“不行！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哦。”裴晓宇在门后磨蹭，
“裴晓宇你要干嘛？”
“可以亲亲吗？”裴晓宇两只手纠缠在一起。
宋彦明挠头，沉默了一会儿做好心理准备，“来。”
裴晓宇走过去，宋彦明赶紧闭上眼睛。
他以为裴晓宇会像在日记里写的那样深深的狂乱的索取一个吻，他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只有一个温软的嘴唇落在自己脸颊。
宋彦明愣了一下，心脏忽然加速，他睁开眼睛。
“早安吻！”裴晓宇说完，羞得要命，赶紧拉开门跑了。
宋彦明笑了下，呆呆地坐着，好一会儿了才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裴晓宇亲过的地方。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装作没事，结束之后唐姨和裴晓宇去看医生，宋彦明叫李嘉伟给他们开车，自己开车去见李相如了。
昨天的事儿李相如在场，宋彦明打楚鸿哲的地点在一个繁华的饭店门口，看见的人挺多的。
冀星要和李相如合作的事情好些人都知道，宋彦明是有些担心扰了他们的合作。
宋彦明到的时候李相如正吃着早茶。
“来了，吃点不？”
“不吃，在家里吃过了。”
“昨晚陆赫娜说你找着晓宇了，没事儿吧？”李相如问。
宋彦明给自己倒杯热茶，“嗯。”
李相如：“怎么说？”
宋彦明：“就那么弄。”
这事儿李相如劝过他，先是劝他让裴晓宇走，去外地眼不见心不烦，说不动，李相如又劝要么你试试，真有滋有味。
一他不选，现在估计二了。
李相如：“晓宇呢？没带来？”
宋彦明喝口茶：“没，发烧了。”
“唉哟。”李相如焉儿坏地笑：“这么猛呢都给人弄发烧了？”
宋彦明：“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