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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如果说,吞噬血液中的基因只是一种低效的能量利用方式,那么真正高效的利用方式是什么?
在维度跃迁之中,他与时明煦,是否会如同亚瑟与沃瓦道斯那样融合为一体——哪怕他们的生命经历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应由亚瑟来告知你们。”沃瓦道斯垂目,“但如今,祂的融合进程仍在继续……我记得在你们人类社会,有一个概念被称之为‘熵’。”
“基因能量利用的方式,与之类似。”
“熵?”时明煦明显愣了一下,“可熵并非一种能量。”
在研究员所拥有的知识中,它是系统混乱程度的热力学度量。
“混乱正是能量集中汇聚之处。”沃瓦道斯说,“时明煦,你和时岑都曾是F级。”
“我们在智识的实验档案中,也已经发现这一点。后来,我与小时的基因被同四维生物融合,才转变成为最坚固的A级。”时岑接过话,“进而,我与小时意识到,四维物质似乎拥有修补基因的能力。”
“它同三维的基因融合技术不同,我们目前仍不知这种融合究竟如何实现……沃瓦道斯,只有曾同四维生物基因成功融合后的人类,才可能成为矿吧?”
“的确如此。”沃瓦道斯继续讲下去,“准确来说,只有成功同四维融合的F级人类,才可能成为矿——但融合本身,其实并不会改善基因等级。”
祂话讲得有些拗口,但时明煦迅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和时岑,依旧是F级?”
“从更加微观的角度观测时,就是这样。”沃瓦道斯沉默了一会儿,“用你们人类的比喻来说……四维生物的基因,像是透明的、用以塑形的壳。”
主序者显然没同除安德烈之外的任何人类讲过太多话——当然,同安德烈之间的交谈,也无需涉及过多理论,祂可以通过意识,将这一切直接传输过去。
囿于语言系统间的差异,沃瓦道斯在寻找替换词的过程中有点生涩,但整体还算顺利。
……严格来说,‘壳’这个概念,也依旧显得粗糙。
第 67 章 四维
时岑在讲述中已经走到客厅,他俯身,将那半截藤蔓拾起,试图放入罐子里。
藤蔓的颜色有所加深,体型也向成年体逼近,比起刚刚带回时粗了一圈,可能是刚才汲取太多血的缘故,又或许是受到安德烈意识的影响,它没有再主动攻击时岑。
样本罐只能勉强容纳它,时岑暂时将其塞回后,又坐到沙发上,心声轻缓地说:“后面的事情,你已经知……”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时明煦心声在抖,难以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失血过多会导致缺氧。时岑,你不要随意走动了,先好好休息。”
顿了顿,他补充道:“冰箱里,我买回来不少即食食品,你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避免血糖过低。”
索沛回来时,天已经黑透。
夜雾笼罩整座乐园,雨势终于稍稍变小,积水已经彻底吞没掉一层,救生艇被迫拴在二楼楼道间。
回头遥望时,路灯有一半被淹没在水面以下,水上的部分也不再亮起,灯颈静立在暗色雨幕中,像黄金时代黑白照片里尼斯湖水怪的剪影。
一切都昏暝、幽暗,又单调。
惟有落雨,惟有风声。
但幸好,房间内的灯光依旧温暖而安宁——时岑家楼层高,短期内没什么被淹没的风险。索沛将湿淋淋的外套脱下时,动静从厨房中传来,隐约夹杂食物的香气。
“老大,你竟然回得更早。”索沛探过来半个脑袋,“需要帮忙吗?”
“不用。”时明煦声音淡淡,“快好了。”
“那行。”索沛举了举手中的扎紧的购物袋,“买了不少物资,我把食材放冰箱哦!”
他说完就往冰箱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老大正拿筷子蘸取一点土豆泥,抿了小口。
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接了满满两碗水,倒进锅里。
“你家盐有问题。”时明煦用心声控诉道,“我买的就没这么咸。”
“嗯。”时岑配合他,语气很诚恳,“碰见无良奸商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不过跟着你的步骤加完青豆、人造肉火腿丁和玉米粒后,味道还可以。”研究员表示认可,“这道菜很适合我。”
它步骤简单,不会出错,哪怕遇到问题,也很容易得到补救。
简单到,在制作过程中,足以让时明煦也一心二用,和时岑共同思考侍者的回答。
在问出那个问题后,两人都以为侍者会被进一步激怒,甚至于丧失理性。
但是没有。沃瓦道斯说着,撑到安德烈身前。奶白色蝾螈伸出小小的前爪,在安德烈移开右手的同时,祂得以接触到对方胸膛。
下一秒,心脏的跃动感传来,血液流动的感觉也很鲜明,带起蹼爪间轻微的震颤,安德烈的生命以这样一种方式共享给祂——哪怕他并不是自己的矿。
好奇妙。时间的尺度,似乎真的被撕裂了。
这意味着什么?
时明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对燕池露出一个笑,编造身体不舒服的借口搪塞过去。
随后,他用心声同时岑说:“我原先以为,你我之间的互通,是四维空间产生的某种偶发性谬误,这种无限接近于零的小概率事件没有规律、无法研究,像是书卷印刷时,无意撒漏的一个墨点。”
“现在你的想法改变了吗?”时岑说,“小时,你认为数据中心的匹配结果没有出错——如果安德烈死亡时的年龄真的是十三,就证明他也违背了时间认知上的规律……他的生命,像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被按下了暂停键。”
“是的。”时明煦攥紧的五指微微松开,掌心已经被掐红了,身体上的脱离感也被传递给对方。
时明煦的心声低哑发颤,像滞留于礁石间、被风吹得微漾的小块水面:“就算关于安德烈的一切都抛开不论,你我现在能够确信对方存在,就已经证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宇宙中,的确存在以时间为第四轴的四维空间。”
就在这句话刚落时,会议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进而,遍布窃窃私语的交谈声。
“博士!您听见了吗?刚刚主任讲的那些话。”燕池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灾厄……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那种体型的巨大生物?除非它的身体里全都是气体!它本身,本身是像气球一样的生物,或者像是一只戒备状态下的原生种河豚!”
有人同燕池的想法类似,时明煦听见前排一位研究员喊着:“主任,是不是记录有误!这么大的白色生物,还从天边来,该不会就是一团积雨云吧?”
许多人放声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不少。
但毫无保留地,被传递给时岑。
时岑显然十分受用,在微妙的愉悦中,他听见对方说。
“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回家就讲给你听。”
他打开绘图软件,在平面上画下一个圆,然后在圆中,点上上百个黄色小点,最后添上蓝色与红色小点各一个。
“现在,如你所见。我们假设这个圆中的颜色,具有绝对意义上的强染色性,只要被它碰到过的生物,都会被染上相应色彩。”
“其中黄色代表基因畸变,蓝色代表反重力,红色代表超光速时间悖论。”
“时岑,往甬道深处去吧。”
时岑对他有着绝对信任,在时明煦话落下时,他已经带领季文柏和陈兴,往深不可测的通道中去了。
刚开始时,腐烂气息越来越浓重,几乎凝成实质,生理性的反胃无法抑制,陈兴与季文柏的干呕声此起彼伏。
时岑在最前方开路,探照灯所及之处,除了那条一直跟随他们的壁中之蟒,还有无数深褐色的、层层堆叠的糜烂血肉——长靴抬起时,每次都会感受到被粘黏。
时岑皱着眉:“小时,如果无法忍受,就把眼睛睁开,等走完这段路,我再告诉……”
“不需要。”时明煦也在努力压抑反胃,但他强迫自己,同时岑一起观察感知路途中的一切,不愿意放过任何细节。
晨起时被抱到他膝上的52号缩成一团,安静地晃着尾巴,毛绒绒、暖乎乎的触感,也被隐约传递到时岑掌心。
52号在被陪伴时,是一只脾气还算不错的猫咪。
“这里的大多尸骸都属于蛇类,”时明煦艰涩地说,“其中夹杂了少数其他动物、乃至人类的遗骸,应当是从前的误入者。”
就在说话间,陈兴哆哆嗦嗦地避开一具尸骸,却不慎脚底打滑、摔了一跤,跌落于尸堆之上——他被迫望向前方深不可测的、缓缓蠕动的甬道,又恰巧同内壁游曳的巨蟒对视一眼。
声浪愈来愈急迫,愈来愈可怖,它们前仆后继地撞击着耳膜,将时岑与时明煦卷入其中。
“轰轰,轰轰——”
一种丰盈又新奇的体验拍击着沃瓦道斯。在此之前,祂不是没有感受过三维世界生物的心跳,甚至自己目前这具身躯里,属于蝾螈的小小心脏也一直跳动不止,但安德烈很特别,他好像偷偷把情感也塞过来了。
很奇异,可祂并不排斥。
在怔愣中,安德烈看着发呆的小家伙,又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成为你的矿。”
“那你,你到底想要什么?”沃瓦道斯回神,祂看着安德烈,这个有点温吞、但又好像很复杂的人类。
祂期待着,又微微忐忑。
“我想知道灾难的真相是什么,”安德烈勉强露出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为阻止灾难做点什么,这或许会对乐园的未来产生一点帮助——沃瓦道斯,未来对于人类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沃瓦道斯想了想:“和种群延续一样重要吗?”
“或许比那更重要。”安德烈说,“情感让人类变得很特别……哥哥曾经告诉我,种群延续是生物本能的一种体现,未来展望却不是。如果有一天,人类的追求只剩下前者,人类文明就已经名存实亡。”
他喃喃着:“不会有那一天的,对不对?”
“我还是不明白,”沃瓦道斯晃晃脑袋,“活着就很好。在我们序间,陨落的序者不会被怀念,活着的序者之间也很少相互讲话聊天。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活下来的延续生,逃不掉的归于死。”
“这也是我们之间显著的差异。”
这句话后,安德烈没有立刻说下去。
他思考了许久,或许几分钟,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几小时,直至沃瓦道斯在他手心小小打了盹儿,翻着肚皮去够手指时,安德烈才酝酿着开口。
他在浓重的水雾间盯着形形色色的、凝固的人,遥遥想起许多年前,哥哥曾放在桌上的一本黄金时代旧书。
其中有一句,他仍记得很清楚。
“在乐园,在人类的文化里,我们和序者很不一样。”安德烈说得又轻又缓,“很多时候,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1]。”
他离开乐园这样久,辞别哥哥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孤独、学会怀念,也不惧怕随时可能到来的毁灭。
可他依旧放不下一些事情。
“……你真是一个奇怪又固执的人类,”沃瓦道斯叹了一口气,祂胸口有点闷闷的,连带着说话也恹恹,“好吧,你可以当我的矿,我与温戈不同,我只会有一块矿——但你要想清楚,背叛契约的代价很可怕,你知不知道?”
小蝾螈踩着安德烈的手掌,垂头丧气地说:“我还没有成年,没有能力保护你。你作为背叛者,祂可以任意决定如何处置。”
“他会怎样对待我?”安德烈问,“祂要留下我的身体吗?”
沃瓦道斯沉默一瞬:“据我对主序者的了解,温戈可能会要求我亲手销毁你的身体……不是杀死,是销毁,你知道销毁吗?那是比正常死亡可怕得多的事情。”
莫名的,祂偷偷隐去自己因接纳背叛者,而将在序间受到的惩戒。
沃瓦道斯顿了顿,一口咬上安德烈的指节,小家伙明显没收着力,齿间刺破皮肉,血很快淌过指缝,蜿蜒向下流去。
确切来说,对方的怒火像是被迫掐断,戛然而止——在发出质问后,通讯器中很快传来紊乱的电流声。等到再恢复正常时,对面的变声器就被摘取。
侍者的声线果然很年轻,他听上去像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因为指责也显得滑稽:“时岑,你太无礼了。”
虽然依旧有些愤怒,但明显褪去了有恃无恐的劲儿。
“原来你会好好说话。”时明煦应声,“那么,你的新筹码是什么?”
这次对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我被神选中,得到拯救。”侍者说,“我今年已经六十三岁,按年龄,我是你的长辈。但时岑,我依旧年轻——我是这世界上最长寿的F级。这已经足以证明,乐园的内外城基因等级划分制度,人类自以为正确的所谓规律,根本狗屁不是。”
“但你只是个例。”时明煦说,“极端个例无力驳斥群体规律。”
“我不是个例!”侍者声音透出愤怒,“当年灾厄中被拯救的不止我一人,神命令时间暂止,也保留下他的生命。可那个愚蠢的家伙,他根本不虔诚!他甚至背弃神的旨意,妄图改变神的想法、玷污神的权柄——而现在,时岑,你也妄图重走他的道路吗?”
侍者的腔调又渐渐转回尖酸,他甚至冷笑出声来:“我只是出于好意,才想要提醒你。谁知道你这么不识好歹?真是枉费我的一片真心。”
时明煦听到这里,已经可以确定侍者口中的“他”,就是安德烈。
“他具体做了什么?”时明煦佯做不知,继续追问,“他的下场又是什么?”
“你想知道?”侍者得意洋洋地说,“你现在想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了——或许你求求我,我心情一好,说不定……”
“我想你搞错了,”时明煦打断他,“不是我求你,而是该你求我。”
通讯器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明煦听见略微急促的呼吸。
“从一开始,就是你主动联系我,但你这样自我意识过剩的人,压根儿不可能出于好心。”
“你还多次更改见面时间,以确保见面一事能够顺利进行——我猜,是因为我此后的选择,会同你的命运乃至生死息息相关。并且放任我自己调查下去,将对你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所以你不得不进行干预。”
“但如果我坚持不见你,我的损失应该远小于你。”时明煦顿了顿,转述时岑的评价,“下次别再这么心急,六十多岁的人了,要沉得住气。”
对方气急败坏,直接掐断了通讯。
时明煦耐心等待了几分钟,对方没有再打来的意思,回拨后显示无法连接,他就不再干等,转身进了厨房。
“他会再主动联系的。”时岑说,“小时,他所说有关安德烈的那些描述,你觉得是什么?”
“所以,我总觉得温戈与沃瓦道斯身上同时拥有两个维度的特征——以及维度跃迁,究竟意味着什么?”
时岑听见他的低喃,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想起安德烈的话,想起在跨越平行世界、寻找时明煦时,途经的那些粒子流。
于是,一个猜想骤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有没有可能,温戈和沃瓦道斯,都并非纯粹意义上的四维生物。”
“而维度跃迁,就意味着三维向纯粹四维的进化?”
第 68 章 相拥
时明煦听着对方的猜想,思索了片刻。
“时岑,生物学上有个概念,叫跃迁进化。”研究员说,“意为物种基因突变或重组所致的基因组大幅度改变,大多是为了适应环境需要。”
“但通常来说,生物进化的历程非常缓慢,称之为‘渐进进化’,这是因为物种基因组的形态转变很困难——在灾难发生之前,基因链是异常稳固的结构。”
时明煦讲到这里,声音稍稍低下去。
“而自灾难元年以来,全球各物种的基因链大幅断裂重组,进化在几代间就可以迅速发生,畸变更是无处不在……从时间上看,生物演变历程的确像被成千上万倍地加速。时岑,如果按照你的想法,维度跃迁或许就类似于跃迁进化。”
在将这个推论用心声告知对方时,他与时岑,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窗外。
时明煦这头依旧大雪纷飞,而时岑那边,冰碴混合雪絮,没有发生任何突然的天气变化。
但在这个动作后,二人又都稍稍愣神。
  索沛房间里没有动静,人站在洗漱间镜前时,惟有流水声遥映暴雨,时明煦鞠水搓了把脸,将湿漉漉的额发撩到脑后,又望向镜中的脸。
接着,他用心声轻轻呼唤。
“时岑?”
没有回应。 时明煦给不出答案。
他徒劳望进镜子里,黑暗中的摸索终于褪去刚开始时的青涩,双眼在黑暗中又湿又沉——前者属于他,后者则属于时岑。
时明煦被灼得受不了,不懂为什么今夜时岑的话格外少。
大多时候,对方都一言不发,既不出声阻止,也不像前两次那样注意引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夜进入正题后,比起诱导,时岑更像是在欣赏,在品味。
这种意识破碎间的理性认知,再度放大了时明煦的不堪。
他后知后觉觉察出这点,就在即将攀至顶峰的前一刻,恍然松开热而黏的掌心,分离中水声顿止。
时岑不说话,他总觉得缺点了什么,研究员无措道:“时岑,我……”
他又潮又软,短短三个字也粘黏又朦胧。
时岑终于在此刻开口。
他开口时带着笑,声音也很温和,突然其来的掌控却昭示着侵|略——几乎也在这个瞬间,身体的部分控制权再度被夺取,时岑此次接管的是右手。
掌心再度拢上去,对方滑动的速度不算快,生理上的刺激没有很强,话语却让时明煦陡然间呼吸急促。
“小时,不敢……吗?”时明煦很快继续蹲下,拾起另外几块掉落不久的,确认没有遗漏。
“这里人太多了。”时岑说,“小时,此前那张邀请函也来自万象制造城——这些都可以证明,它是白日组织在七十三区之外的另一集中距点。”
“稍等,时岑。”时明煦从上衣内侧口袋取出短匕,削掉半根蜡烛,将它和那些碎墙皮一起,拿到了靠近窗边的木桌旁。
时岑波动中的情绪短暂一滞,进而迅速冷静下来。
他的确有点关心则乱了。
但就在对话中,时明煦已经阅读完那些留言。
……事实证明,侍者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直接见面?哪有那种好事呀!队长未免想得太美了点!”
时岑:“……”
留言还剩三段,时明煦继续看下去。
“嗨呀,不要生气嘛。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小游戏哦!我待会儿还会派人还接引队长,是不是很贴心?”
“不过是在毫无提示的情况下,从二十个信徒里成功认出我而已。对队长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吧?”
“小时,装得生疏一点,我液体采集的经验很有限。”
时明煦按了按眉心,小幅度吐出一口气。
时岑吐息也变得浑重,他喉结滚动间刚要开口,可下一刻,绝不该有的声音响起来。
“咚咚。”
有人在敲门。
很快,索沛大着嗓门询问:“老大,你睡了吗——你该不会睡这么早吧?”
时明煦紧握的手骤然松开,掌中水色淋漓,动作间上下两处都被风扫过,冷热更迭激得他筋骨酥麻,传递着低吟的心声。
他汗涔涔地浑身戒备,眼睫都被打湿掉,撩眼盯住卧室门,却一点动静都不敢发出,只敢心声颤抖地求助:“时岑……”
“别怕。”时岑深吸一口气,被打断的滋味不好受,他耐着性子哄,“小时,别怕,他不会进来的。”
“会唔……被听见。”时明煦僵在被褥里,平生头一遭体会到这种境况。
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淌,流过胸膛,又往更潮热的小腹去,渗进肌肉纹路中,化作浓稠的热气,再度往上涌,最终变为急促黏腻的呼吸。
这一声分明不大,和它的主人一样的温和又克制,却好似平地惊雷,让时明煦的理智都瞬间空缺。
他慌张地抬起头,露出水津津的唇和湿漉漉的眼,慌乱间羞愤道:“时岑!”
心里或许的确夹杂着这种想法,但被时岑说出口,就变成了另外一回事。
时明煦这才发现事情又要脱轨——可惜已经来不及,对方不答他的话,掌间动作却陡然加快。
方才被压抑的火苗腾得燃烧起来,灼得时明煦面色绯红。
不,不该是这样的……今晚的时岑好像不一样,时明煦明确地感受到过分的情感,像是澎湃的浪潮。
对方要来淹没自己,强势已经大过了温柔。
……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左手也暂时不再属于自己,时岑最终褪下时明煦的上衣,露出后者已经爬满细密汗珠的后背,漂亮的背脊此刻因紧张而绷直了,汗珠里盛满了细碎的月光,又自镜中折射出来。
时岑很明白他只是在虚张声势,只需轻轻一捏,腰肢就会软软地轻颤。
“别……”时明煦无措地祈求,“别看……”
他这样苍白的说辞,根本无法掩饰自己今晚的情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泛起的欲|望轰然粉碎,狼藉的废墟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很快就好。”时岑手上更快,嗓音哑得厉害,空闲的左腕抬到唇边,时岑借由他的口,终于彻底倾诉尽心声。
他在对方近乎失控的颤抖间,缓缓地开口,望进镜中的时明煦。
过快的心跳,也将时岑的胸膛撞得发疼。心脏酸涩的,又很饱胀。
幸而,时岑的话说得很稳。
时明煦擦净脸,又刷好牙,客厅的挂钟显示,现在才刚六点零十一分——或许是对方昨晚睡得迟,还没有起。
他打算暂时回卧室去,却在收回目光的途中,注意到书桌上一卷零散的纸张。
它们十分陈旧,页缘卷边泛黄,字迹也不甚清晰,但最上面一张的边角有两行歪歪扭扭的新留言。
“老大,又找到一些。昨晚敲你门你没应,我放桌上。”
索沛一看就很长时间没写过字了,但好在勉强能够辨认,时明煦拉开椅子坐下来,将台灯旋拧开。
“啪嗒。”
灯丝贯通电流后,书桌前逼仄的一囿瞬间亮起,小团暖光笼罩住时明煦,隔绝开周遭的晦暗混沌。研究员将那些记录展平,仔细翻阅。
今日人造肉价格下跌,大雪导致蔬菜稀缺,城防所宣布七十七区有刺藤入侵,戒备等级三级……依旧大多是琐事。
直到。
乐园历131年3月21日
距离神降临乐园,已经整整二十年。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街角仍有积雪。
侍者教导我们,神明不会随意拯救世人,有罪之人需先清除其罪孽,除却诚心祷告外,还应敬畏世间的风霜雪雨,经受圣安东尼的考验。
风霜雨雪。
三十年前,乐园也曾经出现这种古怪的极端天气吗?
时明煦起身勾到平板,下意识输入自己的ID号尝试链接,却发现查无此人。进而他反应够来,摸出时岑的ID卡,对照查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