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2章 迎渡和独孤深气氛不太好。

第32章

迎渡和独孤深气氛不太好。
镜头前的独孤深, 倒是一贯的沉默得刀枪不入。

迎渡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镜头前展现出了惊人的冷漠。

“你来做什么?”

“我来拿纸上这些东西……”

明明是试镜演练过几十次的对话, 迎渡却演出了前所未有的剑拔弩张。

李司净守在监视器前,都能立刻想象到下一幕会是多么完美的意外到访。

“卡。”

李司净很满意,难得夸了一句,“影帝就是影帝,演得好。”

万年在一旁嘿嘿笑:

“能不好吗?迎渡那是融入真情实感了,怨气滔天的,特别符合李襄。”

“怎么说?”李司净一点儿不介意万年八卦。

得了一句询问,万年兴高采烈道:“我刚看到他们吵架了,迎渡还跑珊珊姐那去抱怨呢。”

忙碌的剧组,万年简直消息灵通, 眼观四路, 耳听八方。

灯光布景调整镜头的短短时间, 就够万年从迎渡独孤深, 讲到迎渡纪怜珊。

在这样忙碌的剧组,能有他这样喜欢传递消息的家伙, 李司净很难错过演员们的风吹草动。

一听到“迎渡被亲姐教育得死死的”,李司净都忍不住笑出声。

“幸好有珊珊姐, 管住了这家伙,用起来省心多了。”

“对啊对啊, 影帝多有性价比啊。而且, 我觉得他还是有福气的。”

万年对迎渡风评不错, “你看他进组之后,剧组太平了,都没再出意外了!”

意外?

李司净习惯了各种事故,听他这么一提, 想起来了。

入驻李家村这三天,晴空万里,风平浪静。

不仅剧组里没人生病、没人走丢,连去山里布置场景的小组,也是平平安安。

确实太顺了。

哪怕拍摄的场景有些瑕疵,没能一次过,他们也可以磨合磨合,得到完美的结果。

万年絮絮叨叨,夸奖着迎渡不愧是天选影帝。

李司净却觉得这福气不在迎渡。

他拿着分场表,转眼往旁看去。

一抹灰色长风衣的身影,不出意料的坐在老楼的边缘,身旁还有几个场务,捧着奶茶聊天。

周社笑容亲切,适合聆听。

在热闹平凡的人群中,也绝不会显得突兀,很有融入同事氛围的社畜经验。

李司净皱了眉。

他表面上给了周社剧组顾问的身份,绝对没有猜到这人会这么敬业,真有了顾问的姿态,与工作人员打成一片。

见周社这么和谐融洽,李司净甚至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想法。

他是希望周社站在自己这边,像宋曦说的那样值得信任,帮他摒除幻觉的干扰。

还是认定了周社花言巧语,利用外公来欺骗他,掩盖自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

忽然,那双漆黑眼睛察觉了似的,投过视线,与他四目相对,露出一个温柔笑意。

李司净下意识低头去看手上的分场表。

他一个字没看进去,只听自己心若擂鼓,谨慎的屏住呼吸。

似乎展现出自己脆弱的烦恼,就会被蛰伏在夹缝的污浊黑泥,肆无忌惮的淹没。

在李司净痛苦回避的时候,迎渡走了过来。

“李导,聊聊?”

整天没有正形的家伙,难得肃穆。

迎渡穿着高领毛衣和牛仔裤,头发固定得干净利落。

一身漆黑的站在李家村破落老楼栋,有着超脱了世俗的冷漠。

可他说出口的话,令李司净皱眉。

“之前你拍棺材白事,我就想说你胆大,赶紧借了香烛纸钱,替你请了地仙。结果现在拍的场景,你就选这种老楼?”

李司净瞥了老楼一眼。

外公亲手建成的干部楼,墙皮剥落、红砖外露,再过十年恐怕也是李司净童年见过的破落样子,已经成了李家村久远记忆的标志。

除了墙脚淤泥深重,和他幻觉里的粘稠绿影交相辉映,没什么不好。

他问:“这楼怎么了?”

“染过血。”迎渡直言不讳,“难道你不觉得阴风阵阵,穿堂来的气息都冷得刺骨吗?这得给我找多少事儿。”

“山里冷,你觉得风大就多穿点。”

李司净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这村子每个地方都死过人,从伏羲女娲的上五千年就开始染血了,下五千年的地仙没通知你?”

迎渡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再抬阴阳鬼神的说法,必定又要遭李司净一顿嘲讽。

他只能仔细打量李司净,痛苦叹息:

“李司净,你肯定跟李铭书很像,怎么和我爷爷说的一模一样。”

“最邪门的人,偏偏不信邪。”

李司净看他。

无论他多么惹人讨厌,一旦提及外公,李司净都愿意停下来听他胡吹。

他说:“我爷爷讲,李铭书也跟你似的,对这些死了人的场地,丝毫不懂避讳,当初邪祟显灵挡了他们的路,就该停手保命,李铭书偏偏强出头。”

他说:“如果他听了我爷爷的话,就不会受伤。那时候冲在前面,能有什么好下场?”

李司净没理他。

外公敬畏山灵、敬畏天地,更在乎别人的性命。

在那样的时候,如果没人出头,所有人都得遭殃。

于是外公站了出来,却要被林东方抱怨:“你如果听我的,别站出来,就不会受伤。”

谋求自保成了第一要务。

他心中凄然,权当迎渡的喋喋不休,是又一个耳边叨叨的万年,垂眸去看分场表。

老楼的戏份多,虽然可以顺着《箱子》的时间线,一条一条让演员过。

可独孤深是新人,有些情绪和感觉,以后再来拍,也许就找不到了。

所以,他尽可能多的列出了想要的场景,等着美术将场子布置好,再让独孤深走一遍……

“喂,你怎么不听人说话?这点也很像李铭书!”

迎渡大声抗议。

李司净抬起头,应付了事:“我在听。”

“但是这楼的场景不能改。不仅是这栋楼,还有李家村的庙、水潭、山路,全都死过人染过血,我都不会改。”

“如果你认真听了你爷爷说以前,就该知道《箱子》拍摄的地方,跟怨气四溢的乱葬岗没什么区别。”

“你要是担心剧组的安全,就把什么地仙、鬼仙,都请过来帮忙,只要能保证《箱子》顺利拍摄,多少香烛纸钱朱砂黄纸,剧组都报销。”

反正都是迎渡出钱。

表面支持,无懈可击。

迎渡欲言又止,终是诧异驳斥道:

“你怎么能把这种事,看得这么市侩!”

“不然呢?”

李司净反问他,“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天上天下,活人死人都得遵循的道理,地仙鬼仙难道不懂?”

“这跟我拿了你的钱,就一定要把《箱子》拍好一样。我定下的场景,绝对不能换,更不会剪掉。”

“你太固执了,你以为只是一部电影的问题吗?”

迎渡语气愤怒,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那个周社,也不是什么善茬。面相、气运,没一个像好人。他到底是不是你爸家的亲戚,不会是随便混了个妖魔鬼怪进来骗你的吧?”

李司净心里认定了周社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从迎渡口中说出来的事实,只得到了他满腔抵触。

“那是我小叔。”

他的回护来得理所当然,“所以他怎么样,都是我的家务事,你管不着。”

迎渡快被他气死,梗着脖子道:“先不说他有没有问题,至少我也算剧组大老板吧。你安排这么一个人做剧组顾问,不需要跟我汇报一下详细情况?”

“他,周社,李家村人,34岁。在剧组做咨询顾问,什么都能咨询。”

李司净在汇报工作敷衍老板这件事上,简直信手拈来,“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够详细,你也可以找他咨询更详细的,问他来龙去脉、生辰八字,爱看相看相,爱算命算命。别来问我。”

反正周社自己应付。

正敷衍着,那边独孤深已经补好了妆。

他换下了初来乍到的运动外套,穿着单薄的短袖,在深秋萧瑟山风里,显得苍白憔悴。

霎时,咄咄逼人的迎渡双手环抱,皱着眉盯着独孤深。

似乎一定要小新人主动意识到错误,来跟他道歉才行。

李司净见状,问道:“你果然跟阿深吵架了?”

“哼。”大影帝发出气音,脾气不小。

李司净可不介意提醒他,“根据合同,你们要是吵架,你全责。”

“李司净!”

迎渡难以置信,“我们吵架也没耽误拍摄吧?你别拿合同条款来压我。”

“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只不过是之前我想给他算算命,他不愿意,觉得我命太好了,不想跟我说话。”

李司净哈哈笑,没想到两个人吵架理由这么幼稚。

“我有点理解外公了。”

“嗯?”迎渡皱眉看他,表情好奇。

李司净道:“你要是很像你爷爷,估计当时外公的心情也跟我差不多——”

“这个到处招摇撞骗的算命神棍,总算是遇到不信命的硬茬了。”

迎渡一双眼睛泛起不属于李襄的错愕,有着顺风顺水大少爷受委屈似的水光。

“李司净,我发现你和阿深是一类人。”

他很轻易的将人分类,就像他信命信MBTI。

“你们不是不信命,而是命运挫折给予的重击太多,再也不会信所谓的美好未来。”

没有求生欲。

没有期待感。

生活永远在“不能更差了”和“原来还能更差”之间反复徘徊。

“你说我给谁算命,谁不是高高兴兴的听一听?一个你、一个独孤深,都不感兴趣就算了,还觉得我烦。”

迎渡简直怨气滔天,“我算得很准的,就算不准我也能帮你们参谋参谋,逆天改命啊!”

“珊珊姐,管一下迎渡。”

李司净根本不想听的命运邪说,直接找了帮手。

“他站在这里容易影响阿深发挥。”

纪怜珊闻声过来,眼神落在了亲弟弟身上,就给他一句评价:“人嫌狗厌。”

“姐!”迎渡不高兴。

李司净心情愉快,准备叫独孤深开始。

突然,老楼外的石子路传来吵杂的咯咯声,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回荡现场,还伴随着两声鸣笛。

只有剧组工作人员的场子,来了不速之客。

是警察。

剧组也算是见过众多大场面,救护车、警察来来去去,下意识就知道出了事情。

可是这次,来的警察不少。

他们身穿制服,视线警惕,环视着满场茫然的工作人员。

领头的人,说话倒是客客气气,公事公办。

“镇上丢了一个小女孩,才六岁,叫馨馨。”

“家属那边说,你们剧组的在这里拍戏,之前跟小女孩接触过,所以我们只是例行问话。”

说是例行问话,整个剧组的拍摄都停了下来。

拍摄场地的老楼,像是窝藏绑架犯的地点似的,在警察们的例行公事下,里里外外的查了一遍。

剧组所有人要配合调查。

馨馨的照片,摆在每一个人面前,仔细辨认,询问情况。

好些人根本不认识这个小女孩,问来问去的都想起来了,是他们刚来贤良镇的时候,在资料馆逗过的可爱孩子。

孩子走丢了。

没有勒索消息、没有家庭矛盾。

可能是贪玩迷路,也可能是被人带走的。

警察问一句,李司净答一句。

李司净习惯了拍摄的各种意外,却在回答问题的时候一直在想……

他来李家村的那个梦里,也是丢了一个小女孩。

外公藏的。

李司净心跳剧烈,他急着问:“那我们能继续拍摄吗?”

警察倒是说得谨慎。

“只要尽快找到小女孩,我们不会耽误你们拍摄的。”

这意思很明确。

《箱子》暂时停拍,全回镇上,保证剧组的工作人员安全,也保证他们没人参与拐卖。

万年刚刚夸过影帝有福气。

这会儿再大的福气也不够用了。

所有人忙碌的收拾道具布景,在警察确认之后,上了锁。

拍摄场地空留了一栋老楼。

在这个时代,丢了一个六岁孩子是绝对的大事。

剧组再是怨声载道,也得好好配合。

他们一行回了酒店,忽然变得无所事事。

万年还在埋怨:“我们一直在好好拍戏,谁想不开想抓个孩子啊?警察查查监控不就知道了,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吗……”

“李哥?”

李司净脸色苍白,并不回答,快步往酒店房间走去。

而他身旁的灰色身影,如同无声鬼魅一般安静跟随,不需要李司净发号施令,更不需要李司净歇斯底里。

李司净只用打开房间门,转身狠狠拒绝对方入内,就会得到温柔的劝慰。

“司净,这件事跟我没有关系,你至少听我解释。”

周社的话,没有得到李司净应和。

但他强硬的推开将要关上的门,在走廊人来人往的视线里,平静挤进房间。

门一关,他的衣领不出意外的被李司净拽住。

“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不去阻止?”

李司净介意一切阻碍《箱子》拍摄的意外。

可周社这个王八蛋装得无所不能,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到!

周社神色无奈,“你让我不要走远。”

李司净被他一句话堵得无法招架,仿佛小女孩走失,成了李司净离不开他的过错。

这样的人待在片场,能够阻止蔓延的黑色泥泞泛滥,更令他感到安心。

在那一刻,他忽然分不清,他让周社不要走远,是笃定罪犯待在他眼前才是安全,还是希望周社带给他安全感。

李司净的手未松,周社已经安抚一般,轻轻拍了拍他。

语气仍是温柔:“小孩子贪玩,走丢了很常见,我会去帮他们找的。”

李司净下意识追问:“你知道她在哪儿?”

周社回答得理所当然,“在山里。”

巍峨绵延的敬神山,成为天网监控之下的死角,找不到小女孩需要剧组停拍来保证她的安全,足够说明她的所在。

周社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发,将冷汗浸湿的鬓发轻轻擦干。

“你需要休息,今晚早点睡。”

李司净不想睡。

即使周社离开后的酒店房间,空旷冷清,很值得蒙头大睡,他也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愿。

他曾在梦里见到过痛哭的陈菲娅,梦里萦绕的悲伤、绝望,无需细想就会猛然涌上心头。

也许富有英雄主义情怀的人,愿意再一次在梦中向别人伸手,渴望借助梦境去拯救一个陌生孩子。

但李司净清楚意识到:他不是那样的人。

寄托着别人的期望和命运,等待他出手去救的梦,只会让他格外痛苦。

可是,他依然会反复去思考外公濒死的梦境——

外公救下的小女孩,最后去了哪里?

剧组停拍,酒店变得喧闹又拥挤。

本就是偏僻小镇如民宿、招待所般简陋的水泥房子,稍稍静下来,就能听到左邻右舍的响动。

李司净吃完晚饭,脑海全是接下来的拍摄安排。

晴天、阴天、雨天。

每一天塞进《箱子》里,就是庞大繁杂的场景序列,他躺在酒店床上翻来覆去思考,从白昼睁眼到黄昏。

直到贤良镇的景色渐渐入夜,山里那轮月亮,浑圆的爬上山脊。

李司净忽然想看看月亮。

他走出房间,循着昏暗的楼梯,往酒店楼顶走。

这些乡野小镇的酒店,不过是一些老旧自建楼改造的住宿场地。

没有富丽堂皇的茶座、露台,只会在顶楼空出一片场地,大喇喇的晾晒床单与衣物,再象征性的摆放几张座椅。

李司净拖着椅子,坐在顶楼边缘。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忽然,他听到了脚步声,心头跳出一丝欣然雀跃,期待着周社告诉他:小女孩找到了,《箱子》能够继续拍摄。

转头却只见一道清瘦的身影。

“阿深?”

这样凄凉空旷的夜晚,独孤深睡不着,理由大约跟李司净差不多。

“不知道走丢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警察一定会找到她的。”

李司净的回答笃定,就算警察找不到,周社这个王八蛋也必须找到。

“能够快点找到她就好了,今天我们在老楼的戏还没拍完。”

他的话语遗憾,说出了李司净的心声。

在鲜活生命的生死之间,这样的话,泛出了专注于自身的冷漠。

似乎他并不会为了一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小女孩,过度揪心。

也许,是因为他经历了太多更为揪心的命运,将他的灵魂磨损得麻木不仁。

他们很像。

李司净想,可能因为他们太像,周社才敢笃定的说,独孤深就是最适合的林荫。

他叹息一声,终于良心发现似的,关心问道:“你来了李家村,有没有觉得不舒服?之前不是困得摔倒了吗?”

“我没事,只是会做一些噩梦。”

独孤深声音低沉,“李导你呢?”

“我也会做。”

也许不会有人比李司净更理解噩梦的痛苦。

浑浑噩噩的梦境,令人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仿佛这巨大的世界也是一场巨大的梦,他永远在等不知方式不知何时的醒来。

可是他依然会说:“不要太在意你的噩梦,那些只是过去没法忘记的痛苦。如果你总是咀嚼痛苦,人生都会跟着变难的。”

李司净学着宋曦安慰他一样,去安慰独孤深,全然不管自己又是如何固执的家伙。

“怎么了?”

李司净没听到独孤深的应和,只见他仰望月亮。

独孤深说:“可我的噩梦里,出现了已经去世的人。”

李司净猜测,去世的人是他的母亲、父亲或者任何一个他失去的亲人。

就像他总是梦到外公。

“我也经常做这样的梦。”

李司净说:“我总是梦到外公来救我。”

独孤深专注的听,连询问都带着谨慎:“即使我从来没见过的人,也会入梦吗?”

听到这样的询问,李司净诧异看他,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独孤深慌张的解释道:“就是那种……从来没有见过、仅仅是听说的人……李导也会梦到他的长相,和他对话吗?”

“会。”

李司净比任何人都清楚,再度惊诧于独孤深和自己的相似。

“别说没有见过只是听说的人,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也根本没有听说过的人,也出现在了我的噩梦里。”

那是周社。

那样的梦境可怕又真实。

如果周社这一辈子都不出现,对他而言,就仅仅是一场又一场噩梦。

可周社偏偏出现了,鲜活温柔,百依百顺,与梦里冷漠残酷的模样截然不同,令他烦恼倍增。

他心跳如雷,感叹怎么独孤深也在做这样的噩梦。

梦里饱经生死,现实破碎虚幻,是他不愿面对的折磨和痛苦。

然而,和他最像的林荫,竟然也在反反复复的自我怀疑里,重走了他走过的路。

那样的路太苦了。

以至于李司净升起了宋曦一般的悲悯,坚定的告诉他:

“但梦只是梦,我们不能沉浸在梦里。”

“等《箱子》拍完,我带你去看看医生,无论是吃药还是住院,都得保证充足的休息才行。”

那些宋曦一一说出来,被他内心否定的话,只要换一个立场,他就可以坦然的拿去劝说独孤深。

就好像变得与他毫不相关似的,值得相信。

独孤深发出一阵干笑,局促的抓了抓头发,“原来是这样。”

“可能我最近压力太大,毕竟我没什么拍戏经验,很害怕会拖后腿……”

“你很有天赋。”

李司净肯定的说道,“我见过很多演员,你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就算是迎渡那个家伙,也是靠了导演打磨,但你不一样,你是天生的主角。”

他的话说得有些夸张。

但为了安慰一个情绪低落的林荫,他不介意使用任何的美好词汇。

“你可以跟迎渡学学。”

平时怎么都瞧不上眼的迷信大影帝,这时候却成了他极力夸赞的对象。

“别看他过度自信,目空一切,但是演技确实不错。可惜他有一点不好,今天居然跟我说,李家村太阴了,他帮忙请了地仙。”

“哈哈。”

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说话,独孤深笑出声。

“他确实很迷信这些。之前他还想给我算命,说要给我解梦。可是我做的梦……”

他并没有继续说,冷清月光笼罩的楼顶,陷入短暂的沉默。

李司净并没有追问。

毕竟他知道,有些梦并不能随随便便说出口。

但有了共同的声讨对象,他们的聊天气氛,轻松愉快很多。

“不是说迎渡总去清泉观,找道士做法转运吗?”

“估计他没少接触这些,然后每次都撞了大运,所以变得越来越信。”

“迷信也不算什么坏事,至少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你没事,可以找他算算。”

李司净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堂而皇之的安慰独孤深。

“这家伙说自己很灵的,可以逆天改命。”

独孤深没有接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看李司净。

“李导,你信命吗?”

“不信。”李司净果断的回答。

独孤深笑得畅快,“那你还叫我找迎渡算命?”

“因为他是我外公朋友的孙子。”

李司净并不介意和独孤深聊起这些,“我相信外公,所以也相信外公的朋友。”

“至少,外公在日记里写得很清楚,他的朋友不会害人,迎渡是那位朋友的孙子,跟爷爷一模一样的胡言乱语,迷信命运,相信因果,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独孤深需要与人接触,那么迎渡是最好的人选。

命运绝佳、有钱有闲、乐观开朗。

即使李司净看迎渡并不顺眼,也不得不承认,迎渡确实是好人。

与好人交往,永远不用担心自己受伤。

李司净并不了解迎渡的信仰,但他了解迎渡获奖的那些电影。

在月光朦胧的楼顶,他可以一部一部的拆开迎渡演过的电影,将它们当作迎渡的人生,耐心仔细的讲给独孤深听。

独孤深沉默的坐在一旁,表情总是泛着恍惚,似乎有话要说。

“你呢?”

李司净将话题抛给他,给了他表达的机会。

“你有什么喜欢的电影吗?我们可以聊一聊。”

“比起那些电影,我更想知道……”

独孤深止住话头,仿佛在努力克制自己说出口。

但李司净安静等他,并不催促。

这样的人只会在足够的耐心和等待里,尝试表达自己的内心。

终于,独孤深思考了很久,似乎妥善权衡了“可以问”和“不该问”之后,才犹豫出声:

“李导,你拍摄的《月光》到底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