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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死乞白赖

第32章 死乞白赖
  自顾自碰了手,又舔剥好的荔枝,要换了从前,陈岸是要挨打的。

  然而他吐舌头扮狗的模样取悦了对面的漂亮男孩,郁风晚眨了一下眼睛:“你自己说呢?”

  “我不知道,我没有养过狗,”陈岸说,“你喜欢狗吗?”

  “我讨厌所有掉毛的动物。”会让他犯鼻炎。

  陈岸说:“那我就做世界上第一只不长毛的狗。”

  “不长毛的狗,那得多丑啊。”

  陈岸:“那不管,是你让他不长毛的,你要负责,不能因为丑就随便丢掉啊。”

  “午休时间快到了,”宋予清道,“咱们走吧。”

  郁风晚伸了个懒腰:“走吧。”

  离开之前,宋予清无声地瞪了陈岸一眼。

  许多人都想和郁风晚搭讪,但是脸皮这么厚的,陈岸还是第一个。

  借着自己刚刚康复,就死乞白赖贴上来,倚仗着郁风晚不会拒绝一个病人,要不要脸呐。

  很显然,郁风晚目前只是出于礼貌,所以暂时忍受着陈岸的骚扰。

  很多人都喜欢郁风晚,郁风晚也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但宋予清知道,真正能和他称得上“知己”的,只有自己。

  郁风晚挑剔得很,虽然跟所有人都好像是笑嘻嘻的挺好相处的样子,但那是因为没有触及他的逆鳞,一旦有谁惹恼了他,他会立刻翻脸。

  宋予清就等着那一刻。

  郁风晚嫌烦翻脸,或者陈岸终于忍受不了热脸贴冷屁股的那一刻。

  陈岸确实是毅力惊人。

  自从回学校之后,一有时间比较长的课间,就会跑来高二部找郁风晚。

  他们在高二9班,教学楼三楼,陈岸每次来的理由还都不一样,一会儿是有题目不懂,一会儿是买多了红豆双皮奶;有时还有满满一盒新鲜剥好的荔枝,拿冰块碎埋着,一个个又大又鲜嫩水灵;或者刚出炉的热腾腾的葡式蛋挞,甜品店刚烤出来就买来了,一溜小跑,到手上还是滚烫的。

  次数多了,老师也开始侧目。

  老郁也听闻了,私下问他:“你是不是欺负人小孩儿了?不然天天给你送吃的干嘛。”

  郁风晚:“我没有欺负他,他主动送我的。”

  “那你也得好好引导他啊,你跟他说清楚,别老往高二跑了,他刚出院,这几天本来该好好休息和补课的,结果心思全跑偏了。”

  陈岸又一次来送冰镇绿豆汤的时候,郁风晚就说:“你以后别送了。”

  宋予清在黑板上布置课间作业,耳朵有意无意地听着这边。

  陈岸眨巴了下眼睛:“是、是不喜欢吗。”

  他急忙道:“你喜欢什么,列个单子,我、我重买。”

  郁风晚无奈道:“跟那个没关系。是我爸找我了,嫌我影响你补课,你再来他晚上回去要给我上思想教育课了。”

  “这样啊……”

  他微微抬了下眼皮,小声道:“那、今天这碗绿豆汤,还喝吗?”

  他牺牲了午睡时间,跑了两公里,才从槿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喜上苑”买来的,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呢。

  郁风晚咳了一声,他其实挺想喝的,这家店确实难买,他预约了好几次都没排上。

  但是这次要是喝了,以后怕是没完没了了,于是一狠心道:“你拿回去吧,以后别送东西来了,我不会喝的。”

  陈岸没再说什么,把小小的玉白瓷盅收回保温盒里。

  他小声道:“那,我走了。”

  慢慢地,垂着头,像教室外走去了。

  宋予清从讲台上下来,心情舒爽,远远道:“哦~你又伤了无辜少男的心了哦。”

  郁风晚翻了个白眼,朝他砸了块橡皮。

  宋予清一伸手接住了,笑嘻嘻过来揉他的头发。

  坐他前面的女生回头,笑道:“叫陈岸是吧?长得还挺帅的,你不要,介绍给我呗。”

  “这么小的男孩儿你都下得去手,”郁风晚把头发理顺,笑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喝绿豆汤罢了。”

  女生兴致勃勃道:“说真的,他个头好高啊,发育很不错的样子,而且皮肤黑黑的,感觉那个,那个那个会很有经验呢。”

  “哪个哪个啊?女人,你好禽兽!”女生的同桌挠她的咯吱窝,两个人笑成一团。

  陈岸?

  有经验?

  郁风晚想了想,不以为然。

  就陈岸那三棍子打不出来个闷屁的性格,能交过女朋友?

  一直到下午放学,陈岸没再来找他。

  宋予清兴致高昂,要拉着他去蹦迪:“我表叔新开的,里头的洋酒饮料随便喝,开业第一天,特地请了芬兰摇滚乐队来炸场呢。”

  “我放学要去跳芭蕾。”

  宋予清轻轻帮他拈掉头发上的一根羽毛:“那我送你去。”

  刚下到一楼,陈岸又出现在拐角了。

  高高瘦瘦的一个男孩子,右手抓着书包带,左手插在裤兜里,固执地站在人潮汹涌的拐角,眼睛定定地看着这边,像一棵等待干枯的赭色胡杨树。

  明明人来人往,喧嚣鼎沸,却像一个独自坐在木卫二冰层上的宇宙航行者,飞船报废,落入蓝色冰川,日复一日等待着不知何时到来的救援。

  郁风晚脚步顿了一下。

  宋予清也看见陈岸了,咬牙道:“……真是够有毅力的。”

  陈岸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跑上前来,而是有些迟疑地,站在原地看着郁风晚。

  片刻后,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小心翼翼走过来:“我也放学了,没有影响补课的时间。”

  郁风晚:“你不回家,找我做什么。”

  陈岸:“你这会儿要去哪里?”

  “去活动中心跳芭蕾。”

  陈岸:“我帮你拿书包……可以吗?”

  宋予清制止道:“芭蕾舞室不准无关人员进去的。”

  陈岸:“我可以在门外等。”

  宋予清又要说什么,郁风晚抬手看了下时间,快步走了:“我先去活动中心了,你们慢慢吵。”

  两人噤了声,同时抬脚跟上去。

  活动中心在立藤的东南角,一座漂亮的红色立方体大厦,不同楼层有不同的活动教室。

  如宋予清所说,活动中心的确是只有预约了练习室的老师或学生才能进去。

  郁风晚挥挥手让他们赶紧各自回家,两人自然是谁也不愿意让着谁,就站在门口硬耗。

  郁风晚不知道这两人在这死犟什么,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们,自顾自上楼去了。

  两人僵持片刻,是宋予清先开了口。

  “你想不想知道,小晚最讨厌哪种人。”

  陈岸没吭声,眼睛盯着门里,似乎这样就可以窥见郁风晚跳芭蕾的背影。

  “没有自知之明、死缠烂打的人,”宋予清道,“去年有个学长追他,在楼下摆心形蜡烛告白,他直接扛起饮用水桶泼下去,把蜡烛都浇熄了。”

  听起来确实是郁风晚能干出的事。

  “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现在对你还算宽容,只不过因为你是他父亲的学生,同情你刚刚受了校园欺凌,”宋予清轻声道,“识趣一点,不要闹得最后自己脸上太难看了。”

  陈岸像个八头牛拉不回来的入定老僧,毫无反应。

  宋予清的手机响了几次,是他的表叔在催他来新店玩。

  几番威胁和劝退无效,宋予清难免有些失了稳重:“不听好赖话是吧,就今天中午那碗绿豆汤,看不见他有多想躲着你?”

  陈岸终于掀了下眼皮:“讨厌我,想让我滚,他自己会说。”

  “不用你当传话太监。”

  因为前些天有考试,郁风晚有好几天没做基础练习,绷个脚背都感觉身体僵硬,等做完一整套把上练习和把下练习才好了一点。

  最近剧团排演的是《葛蓓莉亚》,一出法国芭蕾喜剧,原本定他演的是年少轻浮的男主角弗兰兹,然而“玩偶娃娃”葛蓓莉亚饰演难度较大,要演出玩偶娃娃的僵硬感和机械感,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女演员。

  跳得最好的是郁风晚,他又正好是所有男性演员中最瘦弱、容貌也最女相的,团长最终决定让他男扮女装饰演。

  全剧团练到了晚上九点多才放人。

  女孩子们闹哄哄地往外走,走到一楼,有人大声笑道:“哎呀,谁的男朋友来接了!”

  一个传一个,好奇心顿起,于是都伸长了脖子,挤挤挨挨地朝外面看。

  天已经黑透了,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校服、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双手插在衣兜里,背对着玻璃门,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陈岸听到里面传来喧嚣的人声,转过身来。

  蓦然看到几十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而且个个捂着嘴看着他笑,一下子脸色涨红,不知所措起来。

  然后他忽然看到了人群最后的郁风晚。

  郁风晚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没有向他打招呼,也没有笑。

  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陈岸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便也不敢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又转过去了。

  等人都散尽了,才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郁风晚:“你一直站在这儿,等我到现在?”

  陈岸想撒个谎说没有,中途出去吃了晚饭的,但是郁风晚用一种极尖锐、一针见血的眼神看着他。

  他没办法对他说假话,只好垂着眼睛装傻。

  “为什么不回家?你没有家庭作业吗?”

  “你在这儿等我有什么用,故意让我愧疚?还是又想让我带你回家?”

  又来了,郁风晚无可奈何地想,说他笨他有时候倒也聪明,明明刚出院那几天挺健谈的,还会装乖扮狗给他看,现在又想哑就哑了。

  他只能从已知的情况来猜测,有一个渣男父亲和一个第三者继母,陈岸显然很不想回家,那么他今天特地来等他,只有一个可能——

  想卖个惨,故技重施,睡到他家。

  郁风晚眯了眯眼睛,正想冷下脸,让他赶紧回家去。

  陈岸忽然看向他的身后:“郁老师。”

  郁丹青手里转着车钥匙,走过来,奇怪道:“陈岸,你怎么还没回家?”

  他是接了郁风晚的电话,知道他排练结束,来接他的。

  “刚才在教室自习,”陈岸迅速道,“正好看见这边活动中心灯亮着,就顺便来看看,然后遇到了郁学长,你们是打算回家吗。”

  “是啊,你家住哪儿,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回去?”

  陈岸垂着眼睛,用一种极卑微、极胆怯的声音道:“不用……我回自己租的房子去就好了。”

  郁风晚:“……”

  郁丹青:“还自己住啊?一个人照顾得了自己吗?”

  “晚上回去……随便煮点泡面就好了。”

  郁风晚:“……”

  他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