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远古时期的巨龙诞生在森林中, 山洞里,都是些光照有限、几近于无的地方,因此他们进化出了在最浓稠的黑暗中也一清二楚的视力, 同样习惯了生活在幽暗的空间。
可是身为人类,起码是前人类,小梨觉在看到黑漆漆的大房子时还是有些心生畏惧。
他原本是由芬克斯抱着的, 到了长老府邸后需要亲自与护卫交涉, 把幼崽转交给了潜杏。
小系统轻得像棉花糖, 软软地倚在大人怀里, 小手下意识抓着潜杏披风上的系带,大眼睛到处看啊看:“哥哥, 这里好黑呀……”
护卫确定了邀请函之后, 放一行人通过。
大门到主宅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 没有任何现代灯具, 两边的墙壁上放着刻有龙文浮雕的烛台,鲸油无声地燃烧, 古老得根本不像处处高科技的鳞城会出现的事物。
尽管有大人抱着,这一段黑黢黢的路还是让梨觉心生恐惧。
无限空间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不同, 对于小孩来说, 沈家的日子就发生在不久前。
他被托班的校车送回家时是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家里不需要开灯也很明亮, 保育老师走的时候也没有特意留意这个,反正孩子爸爸下班早,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小梨觉抱着玩偶,坐在爸爸买的小朋友专属沙发上,同玩具自言自语。
他习惯了爸爸不在家,也学会怎样打发时间。
爸爸说过, 等天空从蓝色变成橘红色的时候,他就会回来啦。
梨觉乖乖听话,自己陪自己,自己哄自己玩儿。
然而那天他等了很久很久,天空从蓝变橙,又变成浓得化不开的深紫,到最后晕成全然的黑,爸爸都没有回来。
小孩子醒来时,家里静悄悄、黑乎乎,没有别人在。
什么都没有。
梨觉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抱着玩偶,鼓起勇气先安慰娃娃“不怕不怕”“我保护你”,然后还要念叨着“崽崽不怕”“崽崽勇敢”给自己打气。
家里的灯开关都太高,小崽崽即使搬来小板凳站上去也够不着。
本来有一盏梨觉能按得到的落地灯,偏偏不凑巧坏了,于是家里的黑暗怎么都驱散不掉,仅有微弱的星光悬在窗外冷凄凄的夜空中。
那是小幼崽有生以来度过最漫长、最绝望的一个夜晚。
然而那还不是唯一一个。
左右邻居都认识沈家父子俩,不常见的单亲爸爸带崽组合,爸爸年轻英俊,孩子软萌可爱,和谁讲话都是温温柔柔的,颇受欢迎。
邻居们平时遇到小家伙都会给他塞点零食,逗逗他玩儿;偶尔沈烟加班或者有急事,还有人主动把梨觉接过去照顾。
沈烟每天上班时间和隔壁送孩子上学差不多,他们经常一起走到地铁站,路上聊聊有的没的。
可是一连两三天,隔壁邻居都没见到沈烟出门。
尽管没有深入了解过,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沈烟的情况,后者从来没有跟亲人联系过,多半是年轻气盛和家里断绝关系,孩子更是冲动的意外。当然也可能因果关系反过来。
既然不曾听起沈烟提起工作上的调动,也不像突然带孩子回老家,而且那日还遇到托班老师送梨觉回来——难道,这几天沈烟都没回来,小孩儿一个人在家?
这可不是俩小时、仨小时,这都两三天啦!
邻居左思右想不对劲,报了警。
警察破门而入时,幼小的孩子已经因为饥饿晕倒在地上,虚弱到了极点。
若是再晚一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沈烟平日里与人为善,邻里关系融洽,才会有好心邻居察觉到他们家的不对劲。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会料到,他的温良有朝一日救了他孩子的性命。
直到这里,仍然不是结局。
警局怎么都找不到生死不明的沈烟,通过调查联系上了沈家人,来接梨觉的正是后来狠心把孩子丢弃在暴雪天的沈将行。
梨觉回到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大人们把对沈烟“丢了家族的脸面”的厌恶迁怒到无辜的孩子身上,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不能保证,随意安置的杂物间更是成了幼崽对黑暗梦魇的延续。
还好,他有绫希。
那时候还是凌西的男孩在幼崽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刻,捧着小夜灯打开了杂物间的门,如同迷途绝境中的灯塔,将临在梨觉面前。
有爸爸的爱支撑着、保护着,又有绫希的关心,小孩子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心理创伤。
只不过太黑的地方,还是不敢也不愿一个人待着。
起初梨觉还怯怯地打量着四周,到后来干脆把头埋在潜杏的颈窝,抓着他衣服的小手也握得更紧,幼小的身体颤抖着。
海妖王并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他对自己说,如果接下来他会安抚这个孩子,不过是增进与小系统之间好感度的需要。
他轻轻拍着梨觉的背,无声地宽慰着。
“哥哥……”幼崽埋在他怀里的声音闷闷的,“这里,为什么不开灯?”
何止梨觉困惑,潜杏也不理解。
又不是没进化到可以发明照明工具的程度,这么返祖有什么意义么?
“龙就是很奇怪。”海妖王附和之余不忘夹带私货游说,“还是我那里比较漂亮哦。白天晚上,都会开灯。而且是很多颜色的灯。”
海底会发光的贝壳、珍珠、珊瑚、游鱼多得很,他们的首领不喜黑暗,海底王宫到处摆放着这些自然光源。
哪怕是无尽长夜中,也有永恒的光明。
虽然异族们对这种漆黑颇有微词,巨龙们倒是适应得很,还越走越快。
常年生活在海底的海妖视力要比龙类差不少,潜杏不得不凭借其他感官加持,才不会踩到前面人;不过他其实很想狠狠踩一脚芬克斯。
装鸵鸟的小梨觉忽然抬起头:“希希,希希呢?”
他以前是人类,怕黑;那么现在还是人类的小哥哥会不会也一样怕黑?
大人们都安静地走路,崽崽的小奶音被衬得格外清晰。
“在这儿呢。”后方传来绫希的声音,“觉觉怎么了?”
梨觉请求:“希希,你过来好不好?”
成年人们配合着小孩儿放缓脚步,原本落在最后的绫希小声致歉穿过前面几人,来到梨觉面前。
小孩子从潜杏怀里探出身,伸手:“希希,你拉着我。”
绫希以为他是害怕了:“觉觉,不用怕,马上就要走出去了。”
“崽不怕呢!”梨觉奶声奶气解释,“这样,希希也不怕。”
绫希眨了下眼,才意识到崽崽是在安慰自己呢。
他握住梨觉的小手晃了晃:“谢谢你呀。但是这样会不好走路,你要下来吗?”
梨觉有些为难。
他当然想和希希手牵手一起走,可是如果离开成年人的怀抱下来……
幼崽还没作出抉择,听见绫希小小的惊呼。
林望一把抱起绫希,前者和潜杏差不多高,这样一来怀里的两小只海拔线差距可以忽略不计,也就能继续拉着手了。
绫希吓了一跳。
他同梨觉不一样,并不是人人掌心里的小宝贝,很清楚自己登上星舰之后是个什么地位,轮不到和长官们有亲近的接触。
“林、林长官,这样不合适,您还是放我下来吧!”
林望笑道:“有什么关系嘛,你比威尔床头每天要抱着睡觉的美少女手办还要轻。”
威尔本龙闷骚得很,自以为这些小爱好藏得很好,殊不知同伴们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黑暗中,众人也能想象出他涨红的脸,紧张得都结巴了:“你你你,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有……”
原本还显得有些压抑的长廊,就在两人的插科打诨和其他人的笑声中走到了尽头。
完全通过后,鲸油蜡烛的香味慢慢散去,前方总算有了些微的灯光。
它们由远及近,点点似碎星,在昏聩中荧荧亮着。
然而随着黄金龙家族(及家属)的靠近,所有的灯都跟着缓缓转动——
那根本不是什么「灯」,而是真正的,火焰般灼灼的龙瞳!
数以百计的龙瞳直勾勾地盯着这群似同族、又非同类的来客,盯着那几个不属于巨龙的陌生人,盯着所有人都好奇,所有人都想要的,那名珍贵的黄金龙后裔。
他们的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善,倒也不算恶意,更像一种纯粹的打量和审视,只不过带上了顶级掠食者所独有的、原始而贪婪的兽.性,显得有些骇人。
别说两个小孩子了,就连第一次到访的海妖王和两名侍女都被眼前一幕震撼到。
潜杏是自己子世界的主宰,自然不愿被他人用这样评价猎物似的目光看待。
他答应芬克斯假扮伴侣是为了小系统,这种取舍还不足以让他在这里无偿忍受。
就在他即将拂袖而去的前一秒,有谁拉住了他的衣袖。
潜杏不悦转身,对上那双并未刻意亮起的赤金龙瞳;芬克斯似乎在用这种方式降低在他面前的无谓的压迫感。
“再等一等。”向来目中无人的暴君此刻几乎算得上是请求了,“很快就会结束,我保证。好吗?”
今日来这里拜访,乔长老要看的就是他和潜杏算不算般配的伴侣。
若是还没进门就吵架,岂不是第一步就败了?
潜杏很不喜欢他用这种哄孩子似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更不喜欢被牵制住动作——他自己的力量主要来源于对水的控制和反过来的助力,纯粹拼生理上的蛮力是比不过那头龙的。
海妖王的指尖已然凝出潮湿的冷意。他的水之刃能够与坚硬的龙鳞对抗。
就在这时,一只暖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夹在两个气氛很不对劲的大人中间的小幼崽,垮下小脸,语气恳求,怏怏道:“不吵架,哥哥不吵架,好不好嘛?”
他生活在单亲家庭中,其实并没有见过“父母”吵架的样子,做个小调解员完全是无师自通——崽崽不喜欢看到大家不高兴的样子。
梨觉不仅抓着潜杏的手,另一只手也拉住芬克斯,使劲儿晃了晃,冲着两个愣怔的大人道:“老师说,吵架不是乖宝宝。哥哥和哥哥,也不吵架。”
严肃的表情和一本正经的语调,放在三岁小朋友身上,实在可爱得要命。
芬克斯率先败下阵来,反过来捏了捏幼崽的小手,连语气都跟着柔和许多:“好,是我错了,我不该吵架,我道歉。宝宝崽可以原谅我吗?”
潜杏怔了证,他都不知道,这迅速的认输也可以发生在黄金暴君身上。
梨觉得到其中一个的保证,高兴地弯弯眼睛,然后充满期待地看向另一个。
不仅是小幼崽,连芬克斯都一起看向他。
潜杏突然发觉自己居然对这种目光有些招架不住,他抿了抿嘴,也捏了一下崽崽的小手指:“……嗯。”
一个字究竟代表什么,或许有许多种解答。
但梨觉小朋友还是满意地点点头,抬着大人的手交叠在一块儿,念念有词:“哥哥和哥哥都是好宝宝呐!”
旁边的林望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不远处观察着这行人一举一动的乔长老,自然是将方才的和解看在眼里。
黄金龙的血脉,瑟妮之子,有暴君之称的芬克斯,这家伙以前是个什么自大且叛逆的德行,身为族群的统领者,乔长老再清楚不过。
那个曾经宁被斩杀也绝不低头的犟种,如今,居然也会放下身段来哄伴侣、哄孩子。
爱能改变一个人,或者一头龙。
这是亘古不变的真谛。
这小子,说不定真有独自抚养幼崽的能力呢。
*
第一道下马威的门槛结束,房间很快亮起了灯,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的龙也随之收敛,默默地站到各自的家族首领身后。
芬克斯环视一圈,在场所有龙的身份信息尽收眼底。
名义上是乔长老“家宴”,其实是长老会各个长老的小聚;既然长老到场,那么家族总是要派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护送。
到最后,规模、人物都跟那天刚回到鳞城在长老院见到的差不多,面孔之熟悉仿佛重播一遍。
芬克斯“一家三口”被邀请到和长老同桌的主座,他们带来的人则被安排到其他桌。
还算和谐的气氛却在见到林望后面的绫希时,出现了诡异的凝滞。
龙族阶级分明,连宴会坐在哪里的餐桌都是很有讲究的。
他们所在的宴厅呈圆柱形,以长老和芬克斯一家为圆心向外阶梯扩散。
坐的位置越高,也越是远离权力中心。
中心点的芬克斯一家和长老们抬起头,看见即将登上第二层台阶、被拦下来的绫希。
来自紫龙家族的长老迟疑道:“这是……”
芬克斯尚未入座,站在潜杏身旁,两人一左一右牵着梨觉的小手:“是家里的仆从。”
“一个人类。”紫龙长老略带质疑地重复,“人类。”
绫希的气息明显不同于龙,无须乔长老亲自辨认,甚至无需靠近,所有龙都看出了他的不同。
“那个孩子……是人类。”
“人类。”
“人类……”
龙们簌簌低语。
久居鳞城里的巨龙对人类并不熟悉,在他们看来,渺小又软弱的人类不过是猎物。
仅有一些去过人类聚集星期的龙才知道,正是这种他们看不上的脆弱种族,能够发展出和龙类水平相当、甚至一度超越龙族的科技水平。
人类,不仅仅是猎物,同样可以是他们势均力敌的对手。
不同的龙,对这个人类幼崽显出了不同的忌惮。
自长老桌的中心点慢慢向外、向上扩散,早先敛起的龙瞳一盏盏重新亮起。
每当他们向对其他人施以压迫、施以威胁时,瞳孔之亮有如火焰熊熊燃烧,那便是震慑的一种。
环绕耸立的建筑犹如高塔,漫天光亮向下俯瞰,妄图镇压下所有不属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异端。
他们的声音如同咒言缠绕在孩子身边。
无论是龙瞳还是低语,都是难以忍受的。
绫希下意识想要后退,一个踉跄,幸好有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
他回头一看,原本在一楼的梨觉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小脸坚定:“我,保护希希!”
无论是走廊,还是宴厅,是沈家,或是任何一处的黑暗,他们都会在一块儿共同面对。
绫希定了定心神,点点头。
这时,又有谁的手掌搭在他的肩头。
男孩抬起头,发现是芬克斯。
大人并没有看他,动了动嘴唇:「别怕。」
看似放松随意的家宴,其实藏着许许多多的考验。
这将是处处谨小慎微的一顿饭。
然而芬克斯也是护犊子的巨龙中最为护犊子的那个,哪怕平日里对绫希可能没有对梨觉那么细心周到,这孩子依旧是他星舰上的一员,是他庇护的族人。
他不会让任何人,用任何理由,强硬地把他的孩子们从身边带走。
有崽崽陪伴,又有老大撑腰,绫希彻底放下心来。
他并不只是世界的旁观者,他也有家人了。
芬克斯拍了拍绫希的肩膀,对长老们道:“这是我家小崽子的玩伴。”
紫龙长老没有放弃质疑:“你为什么会带一个人类参加家宴?瑟妮之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场合?”
他的手下立刻附和:
“把他赶出去!”
“安全隐患,岂能入内?”
“就是就是。”
芬克斯波澜不惊:“小绫是个好孩子;而且小梨黏他黏得很。宝宝,是不是这样?”
他一句话里有三个称呼,把围观的龙都绕晕了。
还好小幼崽反应得快,立刻上前挽住绫希的胳膊,扁扁嘴,可怜巴巴请求:“希希,你不要走。”
梨觉在这一刻展现出惊人的演技,眼圈微红,泫然欲泣,谁都看得出要是另一个男孩儿走了他会有多难过。
铁石心肠的龙族们看着这只颤巍巍的、连小龙角还不知道怎么收回去的幼崽,不自觉被他伤心的小表情牵动了。
绫希其实知道他是演的,还是没忍住摸摸他发尾的小卷儿:“好,我不离开你。”
梨觉应声扑到他怀里。
三岁的崽崽还是比五岁的要小只不少,绫希像抱一只大号熊玩偶那样抱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喃喃安慰。
两个不愿意分开的、年幼的好伙伴。
这一幕着实令龙唏嘘。
阶梯上再度交头接耳起来:
“其实……”
“人类也没关系。”
“反正那么小。”
“还能打不过他么?”
“安检也……”
“留下来也没关系吧。”
“就是就是。”
紫龙长老仍不同意,他和黑龙首领,也就是哈伯德交好,同样看不惯桀骜不驯的芬克斯。
芬克斯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过想要表达的意图倒是已经通过目光传递了:自己还在这儿,是为了给乔长老个面子,他们最好不要废话太多。反正他也不会听他们的。
紫龙的脸都憋紫了。
他有一肚子的话可以控诉这个不受鳞城控制的臭小子,随便哪一条拎出来都能给芬克斯钉上一连串罪名。
可惜,有人抢在了他前面开口。
小梨觉从绫希怀里抬起头,准确无误看向坐在主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乔长老,眼巴巴地看着她,还要配合上动作,揉了揉自己的肚肚:“婆婆,崽崽饿了……”
上回在长老院,他主动喊乔长老“婆婆”时,很多人没听清。
现在周遭安静得只剩呼吸声,这声软软糯糯的称呼格外清晰,让龙们瞪大了眼睛。
他喊了什么?
“婆婆?”
这小孩……是在跟乔长老撒娇吗?
那可是连自己亲儿子、亲孙子出生时都没去看一眼的乔长老啊!
怎么可能因为小孩子随口一句饿了就有所动摇呢?
紫龙长老不悦道:“瑟妮之子,你就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吗?对乔长老应当……”
芬克斯有些不耐烦了。他很不喜欢被这样称呼——那人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自己母亲的名讳?
偏偏这群老家伙总这么叫他,好像这样就能借助母亲的名头压制住他似的。
他并没有直接反驳。
因为那个沉默的,枯瘦的老人站了起来。
她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尽显威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既然如此。”年迈的白龙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瞳望向那边的几人,“就让那个人类的孩子留下来吧。”
紫龙长老见她这么快就妥协了,心生不满:“但是——”
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撂下句“勿要耽误宴会进行”,施施然坐下。
紫龙愤恨地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低眉顺眼地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