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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瓜田李下

第322章 瓜田李下
仙门大比开幕, 赛程将会持续一个月。

从金丹期到分神期,每个境界都设有比赛,决出本境界的第一人, 保证公平, 也避免有人占修为便宜。除此之外,还有五人、十人、十五人的团体赛,在修为方面有着严格的规定。

除却最主要的斗武之外,还有论道、文斗、寻宝、炼器、炼药与御兽等多项比赛,道统不分高低,足以让修真者的才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首日牛刀小试,就涌现出了璀璨的群星。先有圣人弟子白相卿以一曲《汉宫秋月》名动天下,在同境界里无敌手;后有启明城主柳苍穹使得家传刀法, 十八连胜。

而传闻中的道祖弟子叶轻舟、法家少宗主韩殊等等, 都还未上场,可见本届的精彩程度。

正因承办仙门大比, 云端城天不夜, 五洲十三岛的各道统、种族踏足这片仙道核心地带,彼此交流, 建立友谊, 一切都是最欣欣向荣的模样。

但是为了避免产生太多冲突, 在安排住宿时,圣人将仙道安排在了城北的云上水榭, 魔宫一行住在云端城南的悬日阁, 妖族则是住在城西的彩云追。

是夜,魔宫一行的住处悬日阁中,里外三层守备。陛下出行,一切都要按照最高规格, 不容有失。

但这能够挡住其他人,却挡不住圣人境。

谢衍只是随手施了法术,遮掩了自己的行踪,就从正门进入悬日阁,他的术法已经化境,就算有人看见了半片白色的衣角,也会熟视无睹。

他拂衣,步履从容,一路畅行无阻。

但谢衍依旧谨慎,因为魔宫中并非没有能识别他行踪的人。

此次随帝尊出行的还有魔宫元帅萧珩,渡劫期;再勉强加一个如今已经大乘期的丞相陆机,无论被谁发现都很麻烦。

毕竟照着圣人与帝尊平日里疏离中带着些针锋相对的关系,怎么看,高高在上的圣人也不会去深夜拜访帝尊的。

“继续巡夜!如有不对,立即来报。”果不其然,那银甲红袍的将军守在悬日阁主屋的门外,魔兵披坚执锐,戒备森严。

“仙门大比时期,鱼龙混杂,陛下的安全排在第一位。”

元帅萧珩少说也有渡劫中期,圣人境虽高,但想要半点也不惊动,还是需要颇费功夫,当然不能像方才过第一道关卡时那样轻飘飘的走进来。

今日有事寻帝尊,又不是来挑场子的。谢衍没有带山海剑,只握着红尘卷。

他想要折叠空间,跳到门里不难,但为了翻进徒弟住处的墙就开红尘卷,未免有些奢侈了。

谢衍暂时隐藏在阴影中,打算等萧珩从门口离去,却见那位魔宫元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抬起眼看了看四周,沉声道:“儿郎们,听令,全体前往第一道门外夜巡,此处有我。”

短短片刻,指令就如此大变。

但魔兵们令行禁止,绝不会违抗元帅命令,不多时便提着灯有序撤出悬日阁外围,前往别处巡视。

不多时,帝尊住处外的守备就被清的干干净净。

见魔兵悉数撤走,这位年长的元帅准确地看向阴影处,鹰隼般的锐目洞悉一切,笑道:“深夜来访,圣人有何要事?”

既然被发现行踪,谢衍也不欲再隐藏,撕开幻术,看似平静无波澜的空气好似陡然裂开一块,从中走出白衣墨发,宛如仙神的男人。

“圣人未负剑?”上下打量一番,萧珩见他身着白衣,只执儒卷,是个闲散模样。

“魔宫是吾的客人,何必负剑。”谢衍负手,声音清寒。

“圣人出山海,孤身入魔修聚集的悬日阁,却是不负剑……您倒是托大。”萧珩的态度十分微妙,甚至还耸了耸肩,笑了,“圣人来找陛下的啊?”

似乎是因为红尘卷幻境里,来交付殷无极遗骨的是萧珩。

圣人虽然知道那个时间线并未发生,但能够托付后事,足以说明他与殷无极是极其亲密的朋友,谢衍的心中难免有些意见。

而且,他虽然看过萧珩的生平履历,但这个被称作“狼王”的男人行事风格莫测,谢衍与他没什么交情,仅凭文字记载,看不透。这很少见。

但萧珩的态度,却像是对他有单方面的了解。

明明是替帝尊守门,见谢衍不带剑,他也不执枪,萧疏俊朗的样子,却抱着手臂,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笑道:“这大半夜的,圣人来找我们陛下,有何要事相商,白天办不成?”

谢衍:“……请萧元帅让路。”

圣人平时说话都是这个冷淡调调,那点不愉虽然敛的很好,但人精如萧珩,还是听的分明。

萧珩乐了,偏要挡在圣人的面前,道:“您先说,来找陛下何事,我回禀了陛下,才能把您放进去。萧某人职责所在,圣人见谅啊。”

谢衍来寻他,事先并未打招呼。但他并不如翻墙已经极为熟练的殷无极,又自持身份,潜入还要走正门的,极是不娴熟,倒是被唯二能察觉到他存在的萧珩给截下来了。

他皱了皱眉,打算随口编撰个理由,却听萧珩道:“你们文人说什么来着,对,‘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这是什么诡异的用典,谢衍被萧珩这看似拽文,细思却哪里都不对的话头堵住,半天没做声。

无他,他与殷无极的关系不清白。若要较真,说是“瓜田李下”,却是没错的。

萧珩随手抛着手中调动魔兵的虎符,那似金似铁的质地,却是随时能够调来大批魔兵,可他并没有,而是笑道:“圣人啊圣人,您深夜避人耳目,来寻陛下,这一看就不对劲啊。您与陛下,都是仙魔首脑,先不论别的,就是教人看见了,认为是我们两道私底下还有什么勾结,这影响多不好。”

谢衍按了按眉心,按捺住性子,反复提醒自己这是魔宫二号人物,不能出手揍,动静大还影响不好。

他负手,冷声道:“吾与帝尊曾是师徒,就算有过节,又哪里能称得上是瓜田李下……”

“这可不行,我们陛下长得美,又位高权重,性格倔,身边还没人伺候着,是整个北渊魔洲的大宝贝。”萧珩咧嘴笑了,显然是洞悉了圣人古里古怪的行为背后深藏的含义。

他的嘴上越不着调,越是不按常理出牌,却越能撬出信息。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紧缩,在深夜的灯笼光芒下,显得格外陆离不定。

“……咱们陛下为北渊鞠躬尽瘁,受万民朝拜,是大伙儿都心悦诚服的九五至尊,能是圣人说撬走,就能撬走的?”萧珩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漠然。

虎符从半空落回他手上,萧珩却攥紧,语气中又带了几分煞气,道:“陛下爱重圣人,将圣人视为师友,或许是别的什么。但是这不代表,圣人能够自恃曾是他的师父,轻贱陛下,欺负陛下,魔宫不答应。”

“元帅何出此言?”谢衍听到这里,便是明白,萧珩对于他们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大概是别崖说的。

连这般极隐秘的关系,萧珩都能知道,这得关系多好啊。谢衍心里又不舒服极了,但他更在乎为何萧珩会持有这般态度。

“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萧珩看了一眼寂静的楼阁,殷无极知道谢衍来了,更知道他被自己自作主张截下。

只是一边是心腹将领,一边是地下情人。他若想出面,要么在对话开始时,要么在结束时,现在错失了机会,他不宜出面,只得等他们先谈完了。

萧珩是武人,不欲和他绕弯,看着凌寒傲雪的圣人,一字一顿道:“弟弟不懂事,做大哥的,怕他挨欺负,总得多说两句。”

“哪怕圣人曾是他师父,但事关情爱,总是年轻的那个多吃亏些。陛下年轻气盛,剃头挑子一头热,有时候一颗真心碰了石头,还往上碰;明知此路不通,却是不肯拐弯,硬是撞了南墙……”

“以前在北渊打天下的时候,只有他不远万里跑去找圣人的份,您虽然上心,也是不多,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冷清了,捂不热。”

谢衍欲言又止,他不能告诉萧珩与殷无极,他无法去北渊是天道的限制。这样的限制会让仙门在与北渊的谈判中处于绝对劣势,是绝不可以被知道的。

萧珩见他没什么表情,却是眼神闪动,似乎在深思。

“贸贸然把圣人截下,说些有的没的,冒犯了,圣人还请原谅则个。”萧珩看似漫不经心地拱了拱手,实则尖锐的很,“老子就是个兵痞,话说的不中听,圣人莫要往心里去。”

“无妨,萧元帅的告诫,衍收到了。”

谢衍见萧珩从容让开他挡着的门,甚至有引他进去的意思,才似笑非笑:“怎么,萧元帅又不怕我与帝尊有什么‘瓜田李下’了?”

萧珩也是厚脸皮,摸了下鼻子,坦荡地道:“我们陛下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倒也不会拦的那么死。”

“元帅确实很关心别崖。”谢衍跟随在替他引路的萧珩背后,通向帝尊的住所,心里难免微妙。

“那是。”萧珩自然而然地接话,但见谢衍的神情淡淡,气压略低,避免坑到陛下,他又极为巧妙地道,“我们魔宫的关系好,萧某不才,虚长个几岁,自是做了大哥,底下几个弟弟都是不省心的,陛下尤甚,难免多操心了些。”

他这说话的艺术,可谓是把做人做到了炉火纯青。

谢衍哪里能听不出其中的撇清,萧珩此言,既是在安抚冲着他去的醋意,又从容漂亮地解释了其中的兄弟情谊,更是直白地抱不平,体现出他对于帝尊的忠诚与关切。

板荡识诚臣,其中人品,自然是不必分说。

“萧元帅是个聪明人,吾远在仙门,有些事情鞭长莫及,别崖性子赤诚,还得元帅多多看顾。”在靠近小楼时,谢衍突然顿住脚步,不紧不慢地道。

“元帅与别崖千年相识,志同道合,共同起事,才有如今北渊政局。”谢衍看向他手中抛起又落下的虎符,想起了些摆在案台上的记载,难得多话,告诫了一句。

“君臣相得,如鱼得水。执掌军权者,最忌重蹈兵仙覆辙。”

萧珩一愣,看着白衣墨发的圣人飘然进入小楼,门扉关上,月光在夤夜中泠泠。

兵仙覆辙吗……

“圣人的告诫,我记住了。”虎符落入他的手中,萧珩琥珀色的眼中划过异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