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怜南红了脸, 但最后两个人也只是互相拥抱着入睡。夜半时分,怜南醒了一次,发现即便是睡梦中,宋津言还是虚虚搂住他的腰, 他怕自己会把宋津言压得不舒服, 身体向后退了一些, 但很快又被一双手带了回去。
第33章
怜南红了脸, 但最后两个人也只是互相拥抱着入睡。夜半时分,怜南醒了一次,发现即便是睡梦中,宋津言还是虚虚搂住他的腰, 他怕自己会把宋津言压得不舒服, 身体向后退了一些, 但很快又被一双手带了回去。
宋津言并没有醒, 只是习惯性地深深将他搂在了怀中。怜南其实醒来就是没有那么困, 但整个人这样倚靠在宋津言怀中, 昏黄的床头灯下,怜南也缓缓闭上了眼。
隔日,宋津言早起去上班的时候,怜南也随着起床了。即便春天已经过去了,但是春困似乎还没有走, 怜南揉着眼睛,轻声说:“好累哦……”
说的是花店的事情, 宋津言为怜南揉了揉额头,温声道:“店员又请假了吗?”
怜南点头:“好像是快期中考了, 她们不像我们那时候,期中考会按照比例算到绩点里面,所以这几天都请了假。”说着说着,怜南没有感觉到不对, 但额头上为他按摩的手停了一瞬。
怜南转身,没多想拉住宋津言的手, 整个人将脑袋放在宋津言手上。宋津言抬手摸了摸,下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颤了颤。宋津言吸一口气, 脸上温柔了些:“那关门几天吧,前两日不是才接了一个大活动,这几天可以偷一点懒。”
怜南本来也不是难为自己的人,宋津言提出来了他就顺势点头,抬眸仰望着宋津言,这个角度看不见宋津言脸上的表情,怜南有些不太喜欢这样的距离,就站起来挂在宋津言身上。
“今天还早,我送你去上班吧!”
宋津言没有拒绝。
到了外面吹了风怜南思绪才清醒一些,他懒懒地歪在宋津言身上,手指刚好接到了路边从树上掉下来的一朵花。
怜南将花安静地摆在一旁的草丛里,再走回来牵住宋津言的手。
过完红绿灯,医院就在对面了。怜南和宋津言一起等着,车流来往,宋津言下意识就牵紧了怜南的手,反应归来之后温声道:“已经要到了,就不用送我过去了,等会还要等红灯,现在回去补一补觉?”
怜南靠近了宋津言一些,小声道:“我困的这么明显吗?”
宋津言摸了摸怜南的头:“没有,但是前些天那么忙了,这两天可以多补补觉。”
怜南觉得宋津言给的借口非常合适,和宋津言挥手告别后看着宋津言走远。斑马线上,宋津言回身看了他一眼,他又双手冲着宋津言挥了挥。
后知后觉宋津言今天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怜南已经盖上轻薄的被子迷糊中要入睡了。疲倦几乎如潮水一般涌向他,走路的那一段风带来的清醒似乎在他回到家之后就结束了,他轻声不知道是对着谁说:“宋津言好像有点不开心……”
睡梦中,怜南有些伤心,因为他不知道宋津言为什么不开心。
宋津言是很稳定的性子,情绪基本上不会外泄,从前哪怕是不开心也清淡如风,他隐晦地察觉时回想一下发生的事情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因为宋津言不会乱生气,也不会将和别人生气的情绪带给他。
床上,怜南蹙起眉,这个觉明明很浅很浅,他一直也有自己的意识,但就是醒不过来。陡然睁开眼醒过来时,精神恍若被刺破了一样,冷汗顺着怜南的额头滚落下来,怜南佝偻着身体很急地喘了两口气,随后顾不上穿鞋光脚跑到了卫生间,对着马桶吐了起来。
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怜南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了一翻停留在“谢予”这一行,手轻颤了颤最后还是没有点下去。
他跪坐在地上,很缓慢地变成了靠着墙坐的姿势,房子不算小,卫生间空间也很大,上面有很亮的白炽灯,怜南被照的有些恶心,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他坐在凳子上,安静地望着窗外的方向,但如果有人细看,就会发现怜南根本不是在看着窗外的什么,只是对着窗外的方向在发呆。
时钟在餐桌上方安静地走着,十点一刻,怜南刚刚睡了两个多小时。
睡得很浅,说是做了个梦,但其实没有梦见什么,不算噩梦,却让怜南现在还冒着冷汗。手机被安静地放在一旁,半晌听见一声消息提示音后,怜南从发呆的症状中回神过来,拿过手机看消息。
是宋津言发的:“醒了吗,中午想吃哪一家?”
怜南知道医院的忙碌,虽然没有吃饭的欲望,但还是选了一家回复宋津言。宋津言的消息回的不算很快,大约是一刻钟之后了。
宋津言:“好,要乖乖吃饭。”
怜南回了一个兔子抱着胡萝卜的可爱表情包,轻声道:“好。”
他是真的说出了声音,看着微信,心中莫名而起的不安的平复了一些。他和宋津言过了很久才加上微信,是葵花拿过宋津言的手机直接扫的。
葵花每次说起他们从前,总是摇了摇头:“看不下去,太别扭了。”
怜南想了想,没有说他之前加了宋津言很多次宋津言都没有同意的事情,在葵花说出这句话之后,他应和了一声:“好像是。”
他和宋津言,哪怕对彼此已经足够热烈,但和葵花和林灿那种热烈还是不一样的。爱有时候能粉饰很多东西,但无法改变一个人的底色。想来想去,怜南其实只是想知道,宋津言为什么不开心。
怜南了解宋津言吗?
怜南觉得他是了解的的,但偶尔,怜南又觉得还是了解的不够。就像他能明白以前宋津言不碰他是因为什么,却不能明白为什么好几次宋津言欲望都写在脸上却还是不愿意解开他的衣裳。
在一起之后,宋津言没有掩饰过他的欲望,但过线的事情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哪怕是一些边缘的行为都不曾有过。怜南看着侧方的镜子,镜子里面映出他的脸,可能因为刚刚吐了,脸色实在苍白过了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怜南不会觉得宋津言不碰他是因为如此悲哀的理由,但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自己的模样,从柜子里面拿出药吃了下去,用温热的水润了一遍又一遍唇。
被水呛的有些恶心的时候,怜南放下了杯子。
人的感觉是一个很残忍的东西,不需要任何证据,就降下了不可辩驳的审判。怜南其实明白,到底还是不一样了。人是多贪心的存在,怜南笑着自己脸上流露的惶恐不安,从前的怜南不会隐晦地藏着对失去的害怕。
中午吃饭的时候,宋津言打来了电话。
那边听起来背景音很繁杂,像是人很多的地方,怜南开口:“在食堂吗?”
宋津言端着饭在人少一些的地方坐下来,点头:“嗯,刚打了饭。”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打这一通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只是黏黏糊糊交谈着:“嗯,有肉末茄子,番茄炒饭,算两个荤菜。”
怜南吃了一口饭点刚送过来的虾仁玉米:“好黑哟,肉末茄子就算了,番茄炒饭也算荤菜吗?”
宋津言轻声笑笑:“嗯,算,鸡蛋算荤菜。”
怜南不知道怎么也笑了起来,刚刚那些奇奇怪怪的思绪涌起一刻后又被温柔地压了回去,怜南说着刚刚做的梦,宋津言静静听着,最后怜南咬了一口虾仁,轻声道:“宋津言,我想你了……”
医院人群喧闹的食堂里面,周围包裹着宋津言的无数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怜南这一句,宋津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从手机壳上划了一下,声音温柔了许多:“我今天早点回去。”
怜南又问:“不用加班吗?”
实在是医院加班是常态,最近春夏交替流感很严重,虽然不属于一个科但还是跟着忙碌了起来。
宋津言摇摇头:“不加班了。”
办公室里,一身白大褂的主任看着前来调休的宋津言,笔在桌上敲了敲:“津言。”主任已经五十来岁,是这个医院很有名的招牌,也是从宋津言进这个医院开始的老师。
宋津言在桌子面前坐下来:“老师。”
主任翻了翻手中的表开口:“最近很忙吗?”
宋津言没有隐瞒:“嗯,家里面有一点事情。”
主任将手中的值班表放下,声音严肃:“当初你父母找到医院,说让医院不要接收你,但你找到老师我,说要拜我当老师。老师当时问了你很多问题,你都答得很好,思想政治,专业能力,手术素养,你都是那一批的佼佼者,老师没有理由不收下你。”
宋津言眼中浮现一丝歉意,他一直都没有从这个医院离开也是因为面前的老师。当初他和家里闹翻,虽然不能说完全是老师的功劳,但是老师一定在宋家和医院间为他周旋了一番。
“老师,对不起。”宋津言没有反驳,平静承认。
主任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不需要对不起,你是一个有天赋的孩子,以你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条件,老师知道这条路对你来说很苦,但你之前都坚持得很好,这段时间是家里面有事,还是你的心思已经不在医院了?”
一针见血。
宋津言知道老师是误会了,但是没有反驳,他望向他的老师,从规培的时候就来到这个医院,医术在全国赫赫有名,但到现在也只有一个主任的头衔。那些换了几代的院长、副院长,其中几个甚至是老师的学生。
宋津言起身鞠了一躬,他其实一直都在犹豫,但这个犹豫并不是犹豫选择,而是犹豫怎么开口和老师说。
“老师,您曾经和我说,人生有轻重。我过去一段时间想过能不能两者兼顾,但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我发现这几乎是做不到的事情。有一段时间我加班很严重,回去时我的爱人为了等我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身体不是很好,等了几天就感冒了,刚养起来一些的肉那两天又掉没了。”
“后来我让他不要等,他没有等,但是会送我上班。需要起的很早,他每次眼睛都睁不开但是还是要送我,我当然可以让他不送,就像让他不要等我一样,但老师,我觉得人生是有长度的,我不希望在我爱人人生的长度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待。”
“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东西不能两全,人心中就自然而然会有一盏天平,我想了很久,没有一刻觉得其他什么东西可以和他比较。刚刚在食堂和他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想我了。”说到这,宋津言眉眼之间含了一分笑。
“他说想我的时候,我想下一刻就出现在他身边,老师,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宋津言又鞠了一躬。
主任很久都没有说话,良久轻声骂了一句:“好了别秀了,我给你改排班,只是绩效和一些机会就只能让出来了,要不要去私立医院或者做一些别的什么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人生也不是只有爱情,年轻人嘛,这两天蜜里调油,过两天可能就分了。也不用对我这个老头说什么对不起,拜个师又不是卖身了,走走走,看你生气。”
宋津言轻声道:“谢谢老师。”出去的之后轻轻掩上了门。
林灿消息来源总是很快,下午宋津言刚说,晚上林灿就来找宋津言了:“真的要走吗?”
宋津言点头:“大概率了。”
林灿手指点了一下,宋津言口中的大概率基本上就是已经确定的事情,林灿不由蹙眉:“什么时候决定的?”
宋津言起身,脱下白大褂穿上外套,虽然已经入了夏但是天气还是有些冷:“他感冒那一次。”
林灿并不意外是因为怜南,听到了安静了一瞬随后说:“老王应该很伤心。”
老王就是宋津言的老师——王主任。
“刚刚和老师说了。”宋津言淡声道。
林灿轻笑一生:“没有把你骂的狗血淋头,他最近脾气可不好,刚入门的那几个天天在群里怨声道载。”
宋津言摇头:“没有,帮我调了一下班。”
“还是舍不得优秀学生的。”林灿打趣道:“那你怎么都要再装几个月样子了,准备什么时候和怜南说?”
“过一段时间吧。”宋津言不喜欢提前说还没有做到的事情。
林灿看着宋津言脸上的表情,小声提醒:“怜南不一定会开心。”
宋津言手停了一下:“我会和怜南说清楚。”
林灿摇了摇头,只觉得这是一笔说不清的账,但是想了想怜南,林灿到底偏向怜南,还是开口说道:“要说清楚一些,否则他会内耗,诶,我用了一个多好的词。”林灿笑着说着玩笑,但眼神却安静地看着宋津言。
宋津言眸色复杂,扯了一下衣领:“我知道。”
这一转就算过了,林灿开始嘀咕:“我要不要也去和老王说一声,不行我怕他打我,你这刚说了他心情肯定不好,强颜欢笑,那些实习生去遭罪吧,我过两天再去。”
“你要走吗?”宋津言随意问道。
林灿伸了个懒腰:“可能吧,外祖母他们一直说很想我,老人家也没有几年了,我过去陪陪也是应该的,在医院陪了那么多老人,总不能不陪自己家的。”
“病情又重了吗?”宋津言知道一些情况,开口问道。
林灿摇了摇头:“就那样,就是人老了,治了十几年了,当初把我赶回来嫌我现在又觉得我是亲亲外孙了。”虽然在抱怨但林灿还是在笑着。
宋津言知道林灿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心里一直有数就没再说什么,说了一句“走了”就推门离开了。
门内,林灿拿起改过的值班表,轻哼了一声:“老刘还是偏心啊,诶我怎么又多了两天,老刘!”
九点钟左右的时候,宋津言到了家。
怜南正在逗猫,听见开门的声音猫和怜南的眼睛都一瞬转向门那边,开门宋津言就看见这一幕,不由心动了动。
还没等猫跑过去,怜南已经跑过去抱住了宋津言,他小声道:“今天好早。”
宋津言摸摸怀中人的乌黑柔软的头发:“嗯,以后也会早一点。”
“真的吗?”怜南眼睛亮了起来:“医院最近没有那么忙了吗,怎么刚刚林灿还在朋友圈哀嚎。”
抱着怜南,宋津言便不想谈到林灿了,他轻声吻了上去,怜南怔了一瞬后也轻轻地闭上了眼。这个吻没有很长,比蜻蜓点水更缠绵一些,像是蝴蝶一次又一次亲吻了春日的花瓣。
睁开眼的时候,怜南发现宋津言正看着他脖颈上的那道疤痕。即便平日他穿的衣服已经尽力将脖颈包了起来,但因为伤口太长一直到脸颊下面想完全遮住是不可能的。怜南下意识想要把伤疤掩起来,拧过脸躲避宋津言的视线。
“不要看,很丑……”低声的声音在两个人之间响起。
回应怜南的是宋津言轻柔的吻,怜南扭过的脸停住,温柔柔软的触感从脖颈间传来,怜南缓慢地转过头,发现宋津言一点一点地在亲吻他脖颈处的疤痕。怜南伸出手想要阻拦,却被宋津言的眼神止住。
被怀抱在沙发上,怜南看着自己脖颈间的宋津言,轻声道:“你会好奇吗?”
宋津言的亲吻停了下来,抬眸看着怜南,他的眼眸深邃像是烂漫星河的宙宇,开口的瞬间没有回答“会”或者“不会”,只是温声说:“你愿意说吗?”
如果是从前的怜南,应该是会说的。
垂眸摇头的那一刻怜南想。
年少的怜南希望爱人怜惜自己身上哪怕是一个指头的伤口,宋津言如他最虔诚的信徒,信徒的的爱奉养着他每一寸血肉,让他于高坛之上肆意又张扬。
怜南望着宋津言,又像是看着很久很久以前的自己。
神明低头亲吻。
怜南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被普渡的众生。
宋津言同样看了怜南很久:“那就不说。”
相拥着直至沉默的那一刻,怜南想,或许宋津言会失忆一辈子了。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终于听见了世人共同的期望,怜南终于开始明白谢予和他说的那一句——“遗忘有时候是被上天赋予的恩赐。”
那一刻谢予的眼神和怜南此刻的眼神重合,怜南看着虚空中的一片黑暗,很轻很轻地伏在了宋津言身上。
从前,谈起从前,怜南从前总是有很多话要说。
又是一个从前。
在某一天,夏日悄寂时,怜南开始不再想从前。宋津言在他身边,他又开始缓慢地拥有宋津言的一切,亲吻,拥抱,在意,喜欢和爱。
比起那些被灰色苦痛覆盖的过往,怜南觉得现在就很好。
他们拥有未来。
怜南将自己拥入宋津言怀中,宋津言轻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怜南起身,爬到宋津言身上,重重地吻了下去。
被吻醒的人没有生气,眼眸和嘴角甚至带着笑,缓慢地睁开双眼之后轻声喊了一声:“宝宝……”
怜南一怔,下意识咬了上去,因为这个称呼是从前的宋津言才会喊他的,但对上爱人的眼睛,怜南就知道他并没有想起来。
即使前面在心里做了长篇大论,但提起又坠下的心还是不由诞生出一丝失落,宋津言看出来了,轻声道:“怎么了?”
怜南摇摇头,轻轻地舔舐宋津言轻薄的唇,刚刚他不小心咬下去出现了伤口现在有一些血腥味,怜南亲着亲着轻声说:“对不起……”
宋津言温柔地将人抱上来一些:“对不起什么?”
怜南手抚摸上宋津言唇上的伤口:“我刚刚不小心咬坏了。”说的很严重,但其实只是很小的一道口子。如果灯光再亮些可能怜南都注意不到,昏黄的床头光的光下,淡淡的血的腥味在唇齿间蔓延,怜南对事物的感知被无限地放大。
他开始觉得这一道看不清的由他造成的伤口很大,自然也很疼。
“有吗?”宋津言温声道。
怜南认真地点头,随后就听见青年低声的一句:“那我咬回来吧。”怜南下意识点头,觉得很合适,闭上眼等着那一刻刺痛的降临。
但没有。
一直没有。
宋津言只是温柔又温柔地吻了他很久,最后吻很轻地停在怜南落泪的眼角,宋津言似乎轻叹了一声,带着些疑惑和无限的包容,声音温柔地像是要把怜南编织入一场童话般的梦。
“怜南,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怜南,你为什么还是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