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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最后一直到警察上门,林时雨都没再动赵彬。似乎发过那一通火对他的精力消耗非常大,警察在房里搜集证据的时候,林时雨就一动不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钟起坐在他旁边,也没有说话。

第33章

最后一直到警察上门,林时雨都没再动赵彬。似乎发过那一通火对他的精力消耗非常大,警察在房里搜集证据的时候,林时雨就一动不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钟起坐在他旁边,也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两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上楼来,进屋从里面扶出小染。小染手脚上的镣铐已经解了,身上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她被医生扶着慢慢走出来,看到林时雨时,林时雨也转头看过去。

小染把脱下来的外套递过来,林时雨伸手接过。

“谢谢你。”小染看上去有些虚弱,但还是温声对林时雨说,“衣服拿回去记得洗一下,可能有点脏了。”

林时雨“嗯”了一声,把衣服抱进怀里,没有多说别的。

小染和医生们走了。过一会儿一个穿警服的男人从卧室里面走出来。

“哟,怎么还牵着手呢?”

林时雨好像才回过神,听到这话后低头看了眼,发现钟起还握着他的手腕。

钟起收回手,“忘记松开了。”

警察是个微胖的中年男性,大头大耳,一脸福相,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也没在意这点细节。他一提裤腿往两人面前茶几上一坐,朝他们伸手,“认识一下,我姓申,你俩叫我申叔叔就行。”

钟起与他握手:“我叫钟起。”

申警官又把手伸到林时雨面前,“这位小朋友?”

林时雨只好和他握手:“林时雨。”

“脾气不怎么地吧,握个手还这么不耐烦的。”申警官调侃一句,林时雨懒得反驳,不作声偏过头,完全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样子。

申警官不甚在意,继续问他们,“哪个学校的?”

钟起答:“文中。”

“文中啊,高几?”

“高一。”

“哟,哪个班的?”

“七班。”

申警官“哟呵”一声,眼珠子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一圈,问,“你们班上是不是有个叫申子宜的?”

这下连林时雨也转过头望着他,一脸震惊,“你……您是申子宜的爸爸?”

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同学的家人,更没想到看似相当不着调的申子宜,爸爸竟然是个做警察的。不过仔细一观察的话,父女俩的容貌还真的相当相似,一样的宽额头,浓眉窄鼻,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起来的乐呵样子完全可以肉眼鉴定亲生父女。

“闲的话先不多说,先把眼下这个事情搞清楚。”申警官暂时还没打算问他俩自己女儿在学校的表现如何,只专心在眼前的工作事务上,“我刚才简单看了一圈这个赵彬电脑里的东西,另外两位叔叔还在继续看。事情应该是比你们两个知道的还要严重得多,到时候我们把人带回派出所还要继续审。我想说的就是呢,你们两个做得很好,没有放过身边的细节,帮助我们抓到了这个坏人。这一点很谢谢你们。”

他一句话里说了两次“严重”,林时雨忍不住问:“他还做了什么?”

“这个等到时候查出来了,自然会公布,不着急。现在主要是要听你们两个说一下,你们是如何发现赵彬在做这些事,又如何得知他的住处的,都和我从头到尾介绍介绍。别紧张,因为你们是证人,咱们也要了解事情经过,如实说就行。”

林时雨便和钟起把自己所有了解和经历的都和申警官讲了一遍,申警官拿个本子边听边记,偶尔询问几句,把从赵彬与林时雨搭话开始到现在的事情完完本本顺过一遍。

申警官听完后,说:“胆子挺大。不过以后跟踪人这种事情就不要做了,危险性高,万一被人发现,他们反过来叫人打你们怎么办?遇到这种反常的事情,发现苗头直接报警就行,我们会调查的,不要自己以身涉险知道吗,你们还是学生,要以保护自己为主。”

接着又问了一句,“这个赵彬被揍得不轻,人到现在还站不大起来,你们是不是——”

“我打的。”林时雨说,“踢了他一脚,没收力。”

“人头上怎么还撞了块疤?”

“也是我打的。”林时雨答得很平静,“本来想继续揍,被钟起拦住了。”

钟起看了眼林时雨,又看向申警官,申警官与他对视一眼,示意他没事。

男人转了个面向,面对着林时雨:“为什么打他?”

“看他不爽。”

“门是从外面强行破坏的,不会也是你砸的吧?”

“是我。”

申警官点头,“你和那姑娘关系很好?”

“不是,和她不熟。”

申警官停顿片刻。他的语气很平和,询问的时候也完全是一副邻家叔叔的模样,林时雨半句没遮掩,也没有不耐烦,问什么答什么。

“行,大概情况我差不多了解了。这样吧,叔叔带你们先回去做个简单的笔录,然后开车送你们回家。”申警官合上本子,站起身,“天也晚了,尽量早点送你们回去。”

他去卧室里和其他两个民警商量了一会儿,接着赵彬被拷着手铐押出来,经过客厅的时候,赵彬侧过头看了林时雨一眼。

林时雨也迎上他的目光。之前的暴怒已经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看垃圾般冰冷厌恶的神情。林时雨丝毫不掩饰对他的痛恨,反而显得这种情绪过于强烈,在一个与他完全没有切身相干的场合中看上去有些突兀。

从林时雨焦虑徘徊在居民楼楼下的时刻开始,钟起就感觉到这种突兀。

他们随在申警官身后下楼。秋天的夜晚很凉,室外阵阵凉风抚过,林时雨却感觉不到冷似的,一手挂着外套,只穿一件单薄的卫衣默默走在风里。

钟起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抬脚轻轻一踹林时雨,“衣服穿上。”

林时雨不知道又在走什么神,差点被他一脚绊倒,但是也没有要发脾气的样子,只横了钟起一眼,把外套抖开穿上。

去派出所的路上林惠再次给林时雨打了个电话,问他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林时雨坐在警车后座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在和同学吃宵夜,吃完就回来。

“和同学一起……嗯。”林时雨靠着椅背,侧头望着窗外倏忽闪过的街灯,声音低而偏冷,比平时的语气要柔和一星半点,“不会很晚。”

“我带了钥匙,你可以先睡。”

钟起坐在他旁边,听着他和他妈妈的对话。林时雨对待家人的态度与对待外人——尤其是对那些他讨厌的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尽管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之前周末早上碰巧遇到林时雨和母女俩道别,林时雨对他的妹妹说话时的神情,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宠爱妹妹的哥哥。

第二次就是现在林时雨和他的妈妈打电话,声音低而轻,带着可能连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保护意味,与刚才那个暴力踢开门的人仿佛是两个全然不同的灵魂。

极端的两种情绪同时长期存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必然会带来撕裂。

只是没人知道林时雨的这道裂口已经撕开了多久,是否已经停止加重,还是依然在日复一日地越裂越开,没有尽头。

到派出所以后,林时雨和钟起被分开到两个办公室写笔录。钟起一开始还没明白证人写个笔录怎么还要大费周章地分开写,直到申警官走进来,往他旁边的凳子上一坐。

“钟起是吧。可以,个子高,长得帅,人也稳重,不错。”申警官拍拍钟起的肩膀,冲他一挑眉,“平时和申子宜玩得多吗?”

这个问题实在是水深坑大,钟起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和她不熟。”

“都是同班同学嘛,还是要经常一起玩玩,多交流交流,相互鼓励。”申警官与他随口扯了几句闲话,接着话音一转,问,“那你和林时雨关系应该还不错吧?不然也不会和他一起做这事,是不。他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起停下笔。

申警官一咂嘴,“干嘛这么看我?我就随口问问了解一下情况,又不是要罚你们。放心,虽然他把人打了,咱们也就是批评教育一下,毕竟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至于会去和学校打报告,放心。”

钟起低头继续写笔录,“没有担心这个,只是好奇为什么您会问他。”

申警官如实答道,“因为我发现林时雨在这个事情上的反应与常人相比,有些过于激烈了。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他的具体情况。”

他的态度这么诚恳,钟起也就坦白道:“他脾气不是很好。”

“存在暴力倾向吗?”

“没有。”

“你们关系还不错吧。”

“……我和他是同桌。”

“看你很了解他啊,怎么了,关系好有这么难以启齿吗?”

“有时候也吵架。”钟起被这态度亲和又话痨的警察叔叔弄得有点头大, “您有什么问题要问吗,申叔叔。”

申警官和他绕了一大圈,终于绕到重点上来,“既然关系好,平时你们可以多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这样他心里可能也会轻松一点。”

钟起微微皱眉,隐隐察觉到这话里的意思,“他怎么了?”

“根据我的经验,林时雨他可能是对这种……类似的场面,或者人,有些敏感。”申警官的神情稍微认真,说话也十分斟酌用词,“比如说你在见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你会觉得愤怒,不可思议,这种心态都是正常的。但是一般人不会说要把这个嫌疑人当场按在地上暴揍一顿,还两脚就把反锁的门踹开了。要知道,常人只有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才会爆发出这种力量,但林时雨和那个女孩非亲非故,也不是喜欢那女孩,他为什么这么愤怒?很有可能是他曾经见过或者经历过这种类似的强迫或者暴力场面,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应激反应,或者说是心理阴影,这就导致他的行为和常人不太一样。”

钟起被他一番话点醒,这才明白那种突兀的感觉从何而来。

“心理问题。”钟起低声自言自语。

“一般来讲是心理问题。但是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就对他有偏见。”申警官说,“不是严重的心理问题,那都不叫病,就是有些事暂时没想开,心里留了块疙瘩在那里,只要咱们别让这块疙瘩越来越大,慢慢把它解开,就行了。所以我才让你平时没事就和他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男生嘛,一起打个篮球,上个网什么的,是吧,很简单,没有那么复杂。”

派出所的事情忙完后,申警官也下了值班,顺便开着自己的车把林时雨和钟起送回家。这位警察叔叔明显是个话痨,而且似乎对教育青少年十分热衷,一路上和两人天南海北扯了一通人生哲学,最后把林时雨讲得彻底失去谈话耐心,干脆闭嘴不说话。好在申警官也不是很在乎有没有人搭腔,一个人对着方向盘叭叭讲一路,直到把两人送到家门口。

“回去早点休息!”申警官按下车窗,脑袋探出来对他们挥挥手,“电话咱也留了,以后再出什么事就直接报警,或者打我电话,别自个儿乱闯,知道吗?特别是你,林时雨,听到没有?”

林时雨头疼道:“知道了。”

小轿车拖着尾气开走,留下林时雨和钟起站在各自家的小区门口。

折腾一晚上,林时雨也困了,胡乱抓抓头发对钟起挥手:“走了,拜拜。”

他刚转过身,就听钟起在身后叫住他,“林时雨。”

林时雨站住脚,回头,“怎么了?”

晚风漫漫,钟起修长的身影在夜色掩映中看上去有些模糊不清,但他的眼眸却黑而光亮,目光落在林时雨的脸上。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生气?”钟起问。

这个问题大概率不会得到答案。因为林时雨很倔,倔得有时候让人感到不可理喻,难以接近到大多数人都只想选择放弃的程度。就算人心隔着一座墙,墙上也总要开个门窗通风透气,但对于林时雨,他似乎从来都不想打开门窗。

但钟起还是问了。没有具体原因,很难解释。他对任何事都倾向于选择节省力气的解决办法,但是在林时雨身上,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已经做了不止一两件。

得不到答案又如何,得到了又能怎么样?好像什么都无法改变。

静谧安宁的夜里,风凉而轻。夜空漫天星光深深浅浅,遥远孤单。

“因为她有点像我妈。”长久的沉默里,林时雨安静开口。

钟起身形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惊讶。

“让我想到以前我爸打我妈的时候了。”林时雨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背后是一片昏黑的小区。他对钟起说,“所以很生气,气得控制不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