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衍进了围猎场它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它敏锐的嗅觉早就感知到了这一片猎物的气息。
有很多的猎物, 根本不愁没的抓。
它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不用那么拼命，太过出风头不好。
于是秦衍跑着跑着就换了个方向, 过了一小会儿就脱离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特意寻了个没人没猎物的地方, 躺了下来。
它找的地方好, 附近有很多的大树, 秦衍随机挑选了一棵顺眼的大树, 躺在了树下, 抬起跑了一小会儿有些累到的大爪子舔了两下, 就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那大狐狸嘴巴简直是深不可测, 从林间落下来的光斑都无法将它的大嘴照亮。
秦衍动了动耳朵, 在确定了周围没有人会突然过来后，它便开始光明正大的摸鱼。
浅浅小睡个半个时辰, 差不多。
到时候随便抓一只小野兔好了！
如果碰到鸡的话, 那就直接吃掉吧！
就这样愉快决定了！
秦衍对自己的决定与安排非常满意, 于是头一低, 趴在自己的爪子上面就这样睡着了。
圣上正想着要看看大狐狸的威风，但他带着一众大臣在围猎场里奔跑了好久，都没有看到那一抹耀眼的橘红色身影, 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在他们的队伍后方, 太监们用小车装着他们的胜利品。
有野兔，有小鹿, 以往秋猎或许还能打猎到野狐狸, 但今年由于秦衍的出现, 围猎场就没有放狐狸。
担心有的官员是个听不懂人说话的，把相爷家的大狐狸给伤了。
胜利品里除了这些小动物, 甚至还有一头熊，这只熊是圣上亲自打到的，全程都没有需要任何人的帮忙，也是他自己第一个发现这只猎物的。
陪同的大臣们对圣上的武力值有了新的理解，一个个都向着圣上道喜，不说圣上不爱听的话。
圣上本来是高兴着，在没有瞧见大狐狸后心情就没那么高兴了。
尤其是在听到跟着大狐狸的几个侍卫在山林间跟丢了，那更是沉了脸色。
“圣上，这会儿日头正烈，不如先将这些猎物运回去再说？防止吸引到猛兽。”
有大臣担忧地去看后面几乎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猎物，一只只都是一箭穿心，全都是圣上的胜利品。
而大臣们的胜利品都挂在跟随保护他们的侍卫身边，好一点的半天三四只，最差的更是一只都没有，每一箭都刺不中。
他们的猎物还好，只是圣上的猎物数量庞大，全都在留血，就算是伤口很小，但浓烈的猎物气味还是有可能会吸引到山林间的猛兽前来狩猎。
以前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只是那次幸好人跑得快，又肯舍得丢下猎物，这才逃脱。
但他们圣上不一定。
圣上看上去好说话，但非常强硬。
这名官员的话一说，跟着的另外几个官员也变了脸。
他们之前那一次也瞧见过。
那个官员也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圣上扫了他们所有人一眼，同意了：“回去吧。”
“就是孤这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相爷家的那只大狐狸。你们若是瞧见了，同孤说。”
大臣们连连应声，生怕圣上又不愿意走了。
秦衍睡醒了，本来说的是睡一个时辰的，但这边太舒服了，它已经很久没有在山林里睡过觉了，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秦衍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心里有些发虚。
估计相爷这会儿要很担心它了。
不过也幸好相爷年纪大了，超过了秋猎的年纪，否则是一定要来找它的。
秦衍爬起来，拉伸了一下自己的四肢，耳朵也向后撇，舒服。
真的太舒服了。
没有小崽子们的吵闹，也没有人类的疯狂摸摸，真不错。
山林里的风也渐渐起来了，这风来得及时，秦衍眯着眼睛，等着风儿将它脑子里还没有跑走的瞌睡虫全都一只只抓起来审判。
山林里的风不止带走了它的瞌睡虫，也带来了香喷喷的猎物气味。
秦衍禁不住诱惑，狐吻抬起来迫不及待地动了动，口水都要从它的眼睛里流出来了。
它立马恢复了之前的容光焕发，如充了太阳能的电池，绕着整个围场跑上两圈都是轻轻松松。
它循着唯儿往那边走，也闻到了许多人的味道，秦衍的狐狸连有些不太高兴，这代表着都是人家的战利品，它有可能一点都分不到。
就在它有点想要放弃的时候，鼻子里又闻嗅到了另外的气味，是另外几个非常凶猛的猎食者。
秦衍分辨出来，一只是强壮的熊，还有两只是大老虎。
它们也被人类打猎到的猎物的血腥气味所吸引，正在马不停蹄地往人类的方向跑。
秦衍身上的狐狸毛顿时炸开。
这是要是咬到了某个大臣，这次的秋猎还能好？
秦衍当即冲了过去，此时根本就没有想自己以一打三能不能打得过。
人类的警惕心没有野兽高，秦衍只是闻到了风中传来的气味就知道他们咬遭难了，但一群人类什么都没有发现。
直到圣上突然变了脸色，大喊一声“快跑”！
他一喊，便立刻将自己的心腹太监一把提起来，鞭子一甩，狠狠地甩在了马匹的身上，马匹吃痛，立刻不安地嘶鸣出声，它也感受到了来自捕猎者的压制。
而其他的大臣反应快一点的立马骑马跟上，反应慢的，人家都跑了好远，他都没反应过来，只能狼狈地抱着自己身下的马匹，跟着马匹不停地逃命。
户部尚书膀大腰圆，四十多的年纪，肥头大耳，能力出众，也伴驾在圣上的身边。
只是他的体能一向不好，一个猎物都没有打着，但他却乐呵呵的，圣上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没有说什么打击人的话。
他本来是在圣上身边的，只是他在外面对危险的反应不及时，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马匹上颠簸，他惊慌失措，身边的大臣们一个一个超越他，只有他因为过胖的体重被抛在了最后面。
护卫们冲出来护驾，他们眼力好的都瞧见了正在疯狂跑过来的三只猛兽。
他们立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决心要为了保护圣上与朝堂众臣跟这些野兽们决一死战。
围场之前做过处理，像是这些猛兽不应该出现。
应当是有人在里面使了手脚。
圣上的眼神变得锋利，在这些大臣们的身上一个个看了过去。
将他们的表情都记在心里、脑子里。
护卫们冲了过去，只是人与猛兽之间的差距太明显。
他们根本无法进行近战，只能远程发动攻击。
这就苦了最后面的户部尚书和他的马匹。
户部尚书的脸都白了，整个人趴在马匹上像是一大滩的肥肉，嘴唇都被吓得发紫。
侍卫们的远程攻击没有多大的作用。
猛兽速度快，身手矫健。
他们根本无法进行瞄准，发出去的箭矢无一例外全部被射空。
甚至因为他们的攻击，猛兽被激怒，眼睛都发绿，嘴巴里都留着腥臭的涎水。
往前跑的速度更是提高了一倍多。
侍卫们一咬牙就要直接人肉冲上去，而猛兽也饥渴难耐，一只饿虎猛然下蹲，又紧接着跳起，就要扑向户部尚书。
户部尚书的脸色都懵了，整个脑子在极度的恐惧中一片空白，在他的眼中一切都变慢了，他的身体因为害怕紧张恐惧无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猛虎的爪子就要落在他的身上，目眦欲裂。
就在此时，一声嘤击长空，一道庞大的橘色身影突然从一旁的树林里猛然一跃而出，大狐狸张开了自己的大嘴巴，双眼冷酷，笔直地扑向了大老虎，打老虎的爪子划破了户部尚书的官服，户部尚书“啊”的发出了一声惨叫，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去。
而那只大老虎被大狐狸压在了身下，一阵猛咬。
大狐狸和打老虎打在一起，战况激烈，黄色的毛发，橘红色的毛发一阵乱飞。
户部尚书从马上摔下来，腿上一阵剧痛，他哭出了声。
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获救了。
他泪眼朦胧中看到了橘红色的身影与大老虎疯狂撕咬在一起，狐狸的“嘤嘤叽叽”的声音震耳欲聋，甚至比大老虎的嗷嗷叫还要响。
这一情况不只是户部尚书懵了，在场所有的人都傻眼了。
圣上顺着大狐狸跳出来的方向去看，那一路的草丛都被撕开，形成了一条路，曲径通幽，看不到到底有多远。
想来是大狐狸一感觉到他们有危险了就立刻往这边赶。
圣上望着大狐狸心中有些动容。
大狐狸没有过多与第一只老虎恋战，还有两个猛兽也需要它。
不是它看不起人类，而是现在的人类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杀死这几只饿了好几天的猛兽。
大狐狸一口咬断了第一只打老虎的脖子，接着又冲跑得第二快的另一只老虎去，它的速度很快，一个弹跳狠狠将老虎给踹飞了出去。
老虎的身姿矫健，狐狸也不逞多让。
只是普通的老虎到底是比不上秦衍，秦衍有人类的智慧。
它不会做费大力的动作，它只是找准了老虎身体上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最后一只熊更好对付了。
它的身体不如老虎轻巧，唯一可取的就是它的力气。
而巧了，力气秦衍也有。
它直接跟黑熊硬碰硬，众人就看到那只有黑熊熊掌一半大的狐狸梅花爪垫拍在熊掌上，就这样挡住了来势汹汹的黑熊。
“呜哇！——”黑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秦衍也张开嘴巴，“嘤嘤嘤——！”
它再一次嘤击长空，如果不是此时场合不对，它铁定是要红了脸的。
妈的！
哪只猛兽会一直嘤嘤嘤的叫哇！
秦衍速战速决，一个甩尾将黑熊往后倒，它趁机探出了自己的狐狸爪子，锋利的爪子已经蓄势待发，那爪子的长度足足有一根绣花针那么长。
它一爪子刺破了黑熊粗糙结实的皮毛，将它的心脏抓破。
黑熊哀嚎一声。
至此三只猛兽全被放倒。
而唯一的战力仅仅一只大狐狸。
三只猛兽身上有着长长的撕裂痕迹，血不断流出来，伤口很深。
而秦衍则是习惯性地给自己舔舐爪子，清理沾在爪子上的血迹。
秦衍的这一出场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唤回了众人的神智，他们都看呆了，就连户部尚书都觉得自己的腿不痛了。
秦衍扭过脸去看，给它第一个鼓掌的人是圣上。
对方望着它的双眼亮晶晶的，显然已经被它所迷倒。
护卫们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拿出了长剑，一部分保护圣上和各位大臣，另一部分将三只倒下的猛兽围起来，确认三只猛兽的确死亡后，立马将其放上了装了猎物的板车上。
但他们的举措很快被圣上制止了。
“用另外的车来装。”圣上说道。
他说这话时候的眼睛还是直勾勾地落在秦衍的狐狸脸上的。
大狐狸依旧在仔细地清理身上的血迹，以及气味。
在外生存就是要学会将自己的气味所掩埋，以及猎物的气味，万一吸引到比自己更加厉害的捕猎者来，那就是天降横祸。
周遭的人不理解圣上为何要如此吩咐，不过他们都听了听了圣上的话，重新弄过来一辆空的，将这三头猛兽弄上去。
弄上去的人是侍卫，周遭的太监和大臣们是不敢碰的。
他们还是忘不掉刚刚这三头猛兽冲过来的模样，嘴巴张大，恨不得能直接吞下一个成年人的脑袋。
对此他们看向大狐狸的目光更加炙热了。
圣上将公公放下来，公公脸色都白了，被自己的徒弟扶住，站在一旁好好舒缓一下剧烈的心脏跳动。
而圣上自己倒是驾马走向了秦衍，“跟孤一块儿走？”
大狐狸耳朵动了动，没有回答。
毕竟一只普通的狐狸应该是听不懂人话的。
但圣上没有放弃，他又说，“你救了孤和众位大臣的性命，孤要好好赏你。”
秦衍听到这话，心头一动。
赏赐啊，好啊。
虽然它一开始不是为了赏赐来的。
但白给的东西谁不要呢。
于是大狐狸舔舐的动作停止，动作自然地将自己的两只前爪子往前伸，使劲儿做了个拉伸，嘴巴大大张开，露出了其中尖锐的犬牙，被阳光照耀，其上像是在泛着冷锐的光泽。
圣上望着这只狐狸。
狐狸一般在野外不算是猛兽，大部分的狐狸都是体型娇小，一般都是靠捕捉兔子和野鸡为生。
像秦衍这么大的狐狸倒还是第一次见。
实在是鲜少。
圣上想起了相府里还有四只小狐狸，忍不住动了心思。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等着狐狸舒展好身体，甩甩尾巴，仰着头好奇地望着他，圣上嘴角勾起，这才带着大狐狸和自己的朝臣往回去的方向走。
刚刚受到惊吓的户部尚书也躺上了一个大板车，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其他的官员们有一些也无法行走。
不是自己的双腿被刚刚突发事件吓软，就是他们的马匹被野兽们所吓住。根本没有办法往回走。
幸好带过来的大板车足够多，这才能带上所有的人离开。
至于马匹，则是由侍卫们慢慢带回去。
一开始守护在圣上身边的侍卫现在被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狐狸所取代。
在场没有一个人觉得大狐狸不配站在圣上的身边，他们的眼睛可都瞧见了大狐狸英勇的身姿。
此时这道橘红色的身影在他们的眼中格外有安全感，他们甚至想吸引那只狐狸的注意，好让大狐狸能陪在他们的身边，护送他们回去。
在远处的营地，相爷的心从一个时辰之前就没有安定下来过。
准确来说，是从大狐狸离开后就不安定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年纪太大，圣上不允许他出去，他估计会立刻跟二三十岁的朝臣一起去了。
大狐狸以前的生活他不清楚，但是自从它来了相府，哪里吃过外面的饭菜。
又哪里在外面受过苦。
万一被其他的野兽给弄伤了，被其他的朝臣给欺负了，毛毛掉了，须须掉了，那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将它的皮毛养成这样油光水滑，就算是掉了一根，也会让他的心感到难受。
旁边伺候的太监有些看不下去，他感觉这狐狸不像是个玩物，倒像是相爷的孩子。
只有家里的孩子走失了，家里的人才会这么激动与不安。
“相爷莫担心，狐狸聪明，遇到危险定然会躲避，何况这围猎场里有不少的侍卫，他们也会保护狐狸的。”
太监宽慰道。
但这套说辞对相爷没有一点用。
他知道有人会保护他们家的狐狸，但就是看不得狐狸遇到一点的危险。
何况都出去这么久了，不是一刻钟，而是两个多时辰都没有回来。
他人站在这里，心早就飞出去了。
早知道就不让狐狸出去了。
相爷后悔莫及，恨不得回到之前死死地将自己的嘴巴给堵上。
去什么去，有什么好去的！
不过就是给秋猎，让他们家的大狐狸去了简直就是给脸了！
相爷的脸臭得要命，旁边的公公们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说错了什么会戳到相爷的肺管子上，让人给炸了。
若是自己的运气好一点，当初被分配到其他的大臣那就好了。
相爷的脾气臭，果然是真的。
时间焦灼起来，相爷急得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
好在解救他身边的人的狐狸回来了。
大狐狸原本是闲庭信步走在圣上身侧的，这一路看它的人可多了，一个个的恨不得眼珠子都长在它的身上。
秦衍边走边神气地抖抖身上的毛毛，显得更加精神。
圣上一看这只狐狸就喜欢，刚刚那嘤狐救人的场景更是把他直接垂进了坑底，入了狐门。
这一路上看秦衍是越看越喜欢，越看就越是手痒，想要摸摸狐狸的毛发，看看是不是硬的，还是软的。
但他顾及着自己的形象，没有当众去摸。
直接偏爱。
路上的猎物都让秦衍去挑，大狐狸有兴趣的谁都不能动，让秦衍慢慢吃，吃完了他们再走都可以，吃不下了那就放到那三只猛兽的板车上，一起带回来。
秦衍看不上的这才能轮到其他的王公贵族和朝臣们。
但没有一个朝臣有异议。
毕竟狐狸救过他们的命。
如果不是狐狸那么能打，他们这么多人在那儿，三只猛兽起码能吃掉六七个人。
他们可不能保证那死掉的六七个人不会有他们自己。
秦衍远远一看到相爷便立刻飞奔冲向了对方。
相爷的视力没有狐狸的好，但只是眨了下眼睛，狐狸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相爷喜极而泣，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蹲下身，连忙将自己疼爱的大狐狸搂在了怀里，现在抱抱，然后伸手去摸狐狸的脸，从耳朵尖尖开始往下摸，摸过耳朵根，狐狸脸，狐吻，和脖颈，直接把整只大狐狸摸得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音。
刚刚还英勇的大狐狸一下子在众人的面前化成了一汪柔软的狐狸液体，嘴巴里的“嘤嘤嘤叽叽叽”更是挡不住。
一个劲儿地撒娇，要相爷给它挠痒痒。
相爷摸狐狸可仔细了，一点多余地想法都没有。
他没想着顺便撸一把狐狸，反而面色凝重仔细检查狐狸的身体，在确认了狐狸身上没有一点点的伤口后，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相爷一直都没有去看其他人的脸色，眼中只有狐狸。
“幸好你回来了，怎么出去一趟去了这么久？没有遇到危险吧。”
相爷把自己的脸埋进了秦衍胸口的毛毛里，猛猛吸了一口，狐狸的身上没有异味，只有一缕淡淡的血腥味和太阳的香气。
这一缕血腥味是很淡的。
秦衍已经非常仔细给自己清理了，但相爷因为极近的距离还是闻到了。
他的脸色立刻有了变化。
“怎么回事！”
他问道。
只是狐狸不会说话，似乎是听不懂人话，但是非常乖巧，端坐在相爷的跟前，让对方盯着自己瞧。
用毛绒绒的外表，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心虚的模样。
后面的一大串队伍没有狐狸跑得那么快。
刚刚才到相爷的面前。
相爷抱着狐狸起来，给圣上行礼。
相爷的外表看上去很是瘦弱，如弱柳扶风。
但他愣是将一只跟他腿差不多高的狐狸给抱了起来，连狐狸尾巴也都盘在了手臂上。
对大狐狸的宠爱简直是溢于言表。
“见过圣上。”相爷道。
圣上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眯着眼睛盯着相爷怀里的那只大狐狸。
大狐狸感受到了他的注视，只是侧过脸来，露出了半张毛绒绒的脸，那狭长的狐狸眼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只是一眼，就叫人呼吸都要顿住了。
陪在圣上身边的人从狐狸眼神中回过神，只觉得这只狐狸怕是成了精怪，得亏是只公的，这要是母的，可不得是个祸端。
秦衍、相爷和圣上不清楚他们身边的人在想什么。
圣上顿了顿，让相爷免礼，他让人将大狐狸打到的猎物都抬上来。
相爷面无表情看那些人往后走，他看得出来圣上对大狐狸很满意，那眼中是跟他与他儿子一样的喜爱。
相爷忍不住更加抱紧了怀里的大狐狸。
秦衍体型庞大，蜷缩在一个“小老头”的怀里别提有多委屈了。
一些朝臣们见到后都用不赞同的目光去看相爷，希望相爷能够将大狐狸放下。
但相爷没能理解他们的眼神，只是冷漠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那来自宰相的威压，立刻就叫这些人低下了头去，不敢抬头跟相爷对视。
秦衍倒是没有觉得委屈。
他甚至还舔了舔“小老头”的脸，安抚对方担心它的内心。
相爷愿意抱着就抱着吧，没关系，反正它自然会溺爱的。
圣上没有发表任何看法，没让相爷将大狐狸挪开。
他的目光依旧是放在秦衍的身上。
侍卫们将大狐狸的猎物板车推了过来。
大狐狸狩猎到的猎物数量比起圣上打到的猎物数量来说一半都没有。
但重量几乎差不多，都需要好几个人吃力地站在后面向前推。
大狐狸弄死的那三只猛兽太重了。
相爷表面上看似乎对大狐狸的成果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等板车一点点向他靠近的时候，他眼睛里的情绪没有那么淡定了。
在看到那三只猛兽的时候，他的表情裂开，几乎变成了一片空白。
绝大多数的人，可能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老虎跟黑熊。
而且还不是一只，是一下子三只。
三只猛兽上面的牙印和爪子痕迹，无一不是在向众人告诉杀死这些猛兽的到底是谁。
“相爷可瞧一瞧，这些都是你的宝贝狐狸打到的。”
圣上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相爷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向自己怀中的大狐狸求证，“这些都是你弄到的？”
可想而知今天的围猎场有多危险，相爷不知道皇宫里的侍卫们的武功有多高，反正他知道自己家的仆从是没有办法放到这些猛兽的。
他知道大狐狸很厉害，但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厉害。
一时间相爷望着大狐狸的眼神闪闪发光，目光中没有利用与揣测，有的只有真诚的欢喜、骄傲与担忧。
大狐狸的实力都是从野外习得的。
想来它以前应该是过得水深火热，现在终于是过上了好日子。
“它可真厉害。”
相爷感叹道。
“是啊，”圣上说，“当时这三头猛兽突然窜出，是大狐狸救了我们一命，因为有它在，没有一个人受伤。”
圣上想到了什么又改口，“哦，也不对，户部尚书倒是伤了一条腿。”
相爷本来还不错的心情听到“户部尚书”这四个字之后变臭了。
他们家的大狐狸实在是厉害，怎么没叫那个大胖子死了？
算了算了，没死也好，算是给狐狸积累功德。
以后再说。
相爷心里这么想，但表面上却是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也算是大幸。”
“是啊。”圣上感叹道，他接着吩咐底下的人去拿今天打到的猎物去做食物，“好好犒劳犒劳狐狸。”
“对了，这只狐狸可有名字？”圣上问道。
相爷说没有。
他看出来了，圣上喜欢狐狸，想要给狐狸亲自取名字。
“那不如赐予皇家姓氏，再带一个‘衍’字。‘衍’字有水流广阔之意，它今日所做便寓意日后的功德如此广阔。”
圣上说道。
他刚说完，就瞧见那只大狐狸突然抬起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它知道每个世界它的名字不变，但这个名字的由来会千奇百怪，它肯定这个理由是对方胡诌的，就想给它取这个名字。
相爷小声重复了两声“秦衍”。
越念越是喜欢。
他瞧着怀里的大狐狸，秦衍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瞅着他，觉得这更加适合了。
“多谢圣上赐名！‘秦衍’是个好名字！”
相爷立刻将大狐狸放下，跟自己一同谢恩。
圣上的这番做法让在场的众人都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还是圣上第一次为他人赐名。
被赐名的还是一只狐狸。
大家在心里嘀嘀咕咕，想来是相爷家的大狐狸入了圣上的青眼。
而这样的想法在用膳时更是往上爬了又爬。
他们发现在圣上的桌案旁边多了一只低矮的小凳子，上面放着一个很大的碗。
碗里面全是煮好的肉，没有什么香味，但在秦衍的鼻子里，那碗里的香味就像是变成了一只手，在使劲儿地往它那儿勾，吸引它过去。
秦衍还没来得及表态呢，相爷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合着圣上知道他家有了大狐狸的时候就想着要抢了。
放鸡、赐名、伴驾、赏赐御膳，都是为了笼络狐心，完全没有将他这个主人放在眼里。
可恶哇！
怎么可以这样！
大狐狸明明就是他们家的。
现在相爷盯着那小凳子上面的饭碗，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上去哐哐就是两脚，踢翻最好。
但是他不行。
上菜的宫女们来了，相爷忍住了心中的暴躁，让宫女下去多上一碗清汤肉给狐狸吃。
狐狸安安静静地蹲在一旁，一点声音都不出。
相爷挠了挠狐狸的痒痒，正经狐狸就绷不住了。
发出了魔性的“哈哈哈哈”声音。
一时之间大臣都集体望了过来。
可是秦衍还在笑着。
它不知道为什么，狐狸的痒痒肉就是很多，可恶！
笑出声音也跟人类的“哈哈哈哈”差不多，每次相爷跟柳林与一听到，都被逗笑。
但这会儿没有一个大臣笑了，他们都警惕着看着这只狐狸。
觉着这只狐狸是成精了。
只有圣上笑了，“你们家狐狸的声音不错。”
“孤有一美人，来自西域，她来这儿带了一只白狐，孤听到那狐狸第一次笑也是吓了一跳，倒是特别。没成想秦衍也是这样的笑声。”
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上扬，倒是瞧着更喜欢了。
相爷本是想杀杀他对大狐狸的喜爱之心，谁想竟然杀不了。
只能僵着手放了下来。
秦衍闭上了狐狸嘴瞧了相爷好几眼，眼睛眯起来，里面有遮不住的幸灾乐祸与好笑。
相爷真倒像是个老顽童。
圣上的小心思不只是明面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笑厨房给每位大臣准备的都是差不多的饭量，包括狐狸也是。
但狐狸体型这么大，就算是相爷让给它都不够吃。
相爷已经为秦衍跟宫女多要了一份，再要就拉不下脸了。
圣上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眼见心爱的大狐狸吃不饱，便开口道，“孤这里还有，秦衍，来，到孤这儿来。”
大狐狸没有立刻动，而是蹲在相爷的身边。
相爷在看到秦衍不动的时候多少有些心里舒坦，但他回过神也知道不能不给圣上面子，便只好忍痛同意了。
“秦衍，去吃吧。”
秦衍便装作是什么都不懂，三步一回头看相爷。
把相爷看得是感动极了，彻底被这只很会的大狐狸拿捏地死死的。
圣上倒是瞧着不太高兴，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但身边的阅历还不够的小太监们已经腿肚子开始发软。
不过在秦衍走到圣上的身边时，圣上的脾气开始变好。
他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摸了摸秦衍顺滑的皮毛。
而秦衍一被他摸，眼睛就眯起来，看起来舒服极了。
圣上撸过后妃养的狐狸，自然是懂一点狐狸的东西。
撸狐狸的手法专业，秦衍本来已经是埋头猛吃，但吃着吃着眼睛闭起来，脑袋死死往圣上的手上压，耳朵也贴下来，要对方好好撸撸自己的脑袋。
圣上下手重，一时之间狐狸毛乱飞，而相爷和柳林与则是不敢这么对狐狸的，他们舍不得，秦衍和小狐狸们要是掉了一根狐狸毛都会叫他们心里头难受，哪里会如此大力撸狐狸。
相爷看在眼里，难受在心里，心都在抽疼，觉得自己家的狐狸当真是可怜，竟然要接受这么大的磋磨。
幸好秦衍听不到相爷的心声，要不然高低得问问他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头了，他是一只大狐狸，而不是才出生的奶狐狸！
他那么大的体型欸！
往床上跳，都得担心床会不会被它给压塌好吧！
这一顿饭吃的是痛快。
大家有幸尝了黑熊肉，一个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感觉浑身都是力气，包括一开始腿都快断了的户部尚书，都觉得吃完了自己第二天就能下地又跑又跳。
秦衍看得是叹为观止，要不是知道这些人吃的是它打的黑熊肉，还以为是吃的什么灵丹妙药或者是天上的仙酒呢。
这真的是要收录进人类行为怪异学里的。
秋猎结束后，大家按照打到的猎物封赏。
相爷明白，这又是一次披上了得体衣服的抢夺狐狸的行动。
大臣们和王公贵族们的赏赐都还正常，要么赏赐金子银子，要么赏赐宝物，而到了秦衍这里，倒是脖子上多了一块令牌。
“秦衍颇有灵性，且身手矫健，这样的狐狸实在是难得，孤一眼望去，宫中的侍卫竟然没有一个能打得过。”圣上这话说得实在，一旁的侍卫们没有一个感到不满。
那三只猛兽别说全打，打一个都怕是要进猛兽肚子里去。
何况这狐狸聪明，像是能听得懂人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处个朋友，那一身的狐狸毛都是漂亮得紧，比他们见过的官家小姐们的头发还要漂亮。
“这样的狐狸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圣上这句话属于是说到了秦衍的心坎里去了。
没错，他说得对，它就是天生要做大事的狐狸！
“孤便授予秦衍一等侍卫的职责，可入宫伴驾。”圣上一锤定音，底下还在窃窃私语的众臣，皆是怔愣住了。
让一只大狐狸做侍卫？
是他们的耳朵有毛病了，还是圣上的脑子有毛病了？
就算是这只狐狸再厉害，那也不能这样啊！
圣上的话刚一说出来，立刻就有朝臣出列反对。
“圣上！这不妥，‘秦衍’毕竟只是一只未开化的动物，担当不了御前侍卫这一职。御前侍卫的要求极高，能成为伴驾的且都是武功高强，容貌上等，才情绝艳的人。圣上，三思啊！”
圣上皱起眉头，“你是在说它长得不好？”
“没有……”
“武艺不高强？”
“也不是……”
“至于才情确实是它的短板。”圣上把大臣呛到无话可说，说到此处看了眼一旁的秦衍。
大狐狸似乎是知道才情这方面自己确实是不行，低着大大的狐狸脑袋，似乎有些心虚。
圣上亲自替它解围，“不过它只是一只狐狸，要求不能太高。”
“可以了，就这样定了吧。”圣上说道。
他说一不二，站出来的大臣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将目光看向了大狐狸原来的主人。
相爷的脸色臭得很，抿着唇。
看起来怕是后牙槽都要磨坏了。
但是不行的，面前的圣上是他亲自支持的。
相爷咬着牙认了，“那微臣就替秦衍谢主隆恩。”
圣上点点头，对他的态度表示满意。
秋猎结束后，大臣们就能回家了。
平时都是秦衍跟一群狐狸崽子在家里等相爷下朝回家，但这次，相爷回家却带不走它。
秦衍蹲在地上，用水汪汪的狐狸眼睛盯着相爷上了马车，它的目光一直追逐在马车后面，目送相府的马车离开。
等马车不见了，一旁过来送行的小太监鼓起勇气，跟新上任的“御前侍卫”说话，“大人不必伤心，等下值了就能回去了。”
秦衍听了侧过脸瞧了它一眼，狐狸脑袋微不可察地轻轻一点，小太监一瞧，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只狐狸好像是能听得懂他的话的。
秦衍送别了相爷，立刻站起来，大狐狸往紫禁城里跑去，庞大的身影快得很。
走了走了！
人终于是走了！
可以去吃小鱼干了！
秦衍一想到圣上方才悄咪咪说如果它能留下来，就让人给它做小鱼干的话，口水立刻没出息地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