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诸葛夫子又带着魏承读过《千字文》二百句, 还是只读两遍,魏承就能自个儿流畅的背下来,诸葛夫子又让他照着书去读去认, 魏承指着一个个陌生漆黑的字, 刚开始还有生涩迟疑,可后来也就熟练起来。
第33章
诸葛夫子又带着魏承读过《千字文》二百句, 还是只读两遍,魏承就能自个儿流畅的背下来,诸葛夫子又让他照着书去读去认, 魏承指着一个个陌生漆黑的字, 刚开始还有生涩迟疑,可后来也就熟练起来。
诸葛夫子很是满意, 让他休息会儿又带着他背读《百家姓》。
一个时辰过去, 诸葛夫子见他实在聪慧又爱学, 又拿起原本想让魏承吃透那三本书后再学的《幼学琼林》, 将前两篇《天文》《地舆》读给他听。
这说来也怪,这学《三字经》时那小娃躺在魏承腿上呼呼大睡, 这一听有趣的天文地理,那小娃就小手支着睡出红印儿的脸颊,一双黝黑水润的眸子亮晶晶的看着他。
诸葛夫子见他听了, 也就放慢语速,缓声道“蓬莱弱水,惟飞仙可渡;方壶员峤,乃仙子所居”【1】
“蓬莱又为仙境,九座神山坐落在茫茫深海中……万年长生, 我等凡人可望不可即也。”
“夫子。”
罐罐举着小手,小脸满是认真:“罐罐也, 不能去蓬蓬, 仙山吗?”他只听了个音儿,念不出蓬莱。
诸葛夫子一笑,卷起来的书轻叩书桌:“凡人都不可去,你自然也不能去。”
“可是哥哥说,罐罐是小神仙。”罐罐小手捅捅听得正入神的魏承, 撒娇道,“哥哥,是不是呀。”
“罐罐是小神仙。”
魏承没想到罐罐竟然问了这个,他就算顺着罐罐说旁人也不会多想。
又轻轻拍了拍他小手,笑道:“不过夫子刚刚都说了,蓬莱仙山远在天涯海角,你若是去了,那哥哥怎么办?”
“哥哥和罐罐,当然要一起去!”
罐罐有些着急,又看向夫子:“夫子,也去!”
诸葛夫子被逗得一笑:“怎么也想带夫子?”
“因为,因为……”
罐罐的眼珠滴溜溜转,奶声奶气道:“因为哥哥还没学会认字呢!”
“好么,我当是你有好事念着夫子,原来是为了你的哥哥。”诸葛夫子佯怒道。
“好夫子,莫生气。”
罐罐敦敦跑到诸葛夫子腿边,摇着他垂下来的手:“罐罐长大了,也带夫子去海上。”
诸葛夫子冷眸中带着些笑,手掌犹豫两下,轻轻摸了摸小娃的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海,那夫子就给你讲讲大康朝的海上丝路。”
又过了半个时辰也就要下学了。
听了一脑袋故事的罐罐竟然还赖着不走了,小手抱着桌腿:“夫子,明个儿还,讲海上的故事吗?”
魏承哭笑不得:“乖,夫子授课自有他的章程,咱们罐罐莫要这样。”
诸葛夫子边整理书籍边道:“你明早若是能背出来《三字经》前十句,夫子就再给你讲讲海上趣事。”
这话一出,罐罐连忙牵住魏承的手,抬着小脸:“哥哥,我们快快,回家吧。”
竟然厌学到这种地步。
诸葛夫子又气又笑,故意道:“魏承,你这个弟弟可真是个毛驴托生的犟种,我教不来他那以后他就交给你了,他若是学不会字,我可就要罚你了。”
“不要,不要罚哥哥。”
罐罐一听到“罚”就想起夫子今儿打人手板的事了,圆小的五头身挡在魏承身前,苦着小脸:“罐罐,学还不行吗?”
兄弟俩给夫子拱手道别就离开了私塾。
知文知采帮着诸葛夫子整理书箱,诸葛夫子忽然道:“知文,一会儿去书坊看看有没有一本《长海志异》,若是有买来与我。”
“是,夫子。”
知文性子活泼,胆子也大,笑道:“夫子,您不是说那小娃不会背诗句就不给他讲故事吗?”
诸葛夫子道:“他能背下来。”
知采稍一上前,有些腼腆道:“还要恭喜夫子又收了位聪慧过人的学子,想来这位魏学子雕琢一二,将来定能成才给夫子争光。”
“魏承过目成诵,稳重聪敏,若是他能静心读书,定能在科考中拔得头筹,不过……”诸葛夫子一叹,“这俩孩子出身乡野,不论读书用度,就说一场科考就要备置十多两银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知文知采一听,对视一眼也都皱起了眉,是啊,这科考路上许多既有天赋又肯努力的学子最后败在没有赶考盘缠上的事情还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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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林私塾每日只读两个时辰,午时学子们就能下学回家。
魏承牵着咿呀咿呀背着《三字经》的罐罐往摊贩巷子走,今儿个他和罐罐就在外面用午饭。
此时正是饭点,小贩都支起摊子买着香喷喷的吃食。
“罐罐,你想吃什么?”
罐罐动动鼻子:“想吃肉。”
“吃肉?好,那我们就吃肉。”
罐罐扯着魏承的手往前跑:“吃,吃这个!”
魏承打眼一看那摊贩卖的正是肉杂面条,且他的摊子坐着的人还挺多,想来是真的好吃。
摊贩立马来招呼:“两位小哥吃点什么?”
魏承看一眼旁边人吃的什么,道:“要两碗肉杂面条。”
“好勒,一碗六文,拢共十二文。”
魏承领着罐罐坐下,就听到旁边几个壮实粗糙的汉子一边嗦面一边说笑。
“……我一拳就打得他嘴鼻出血,他喝醉撞到了老子还敢对老子喷脏!本来老子抗了一天的沙包还没赚到几个子儿就他娘冒火!”
“打得好,碰上这种无赖就应该狠狠的打!”
“话说回来,那人没有报官?”
“报官?我刘大就在这儿等着他!”打人汉子三两口咽下面条,袖子一抹嘴角油星子,重重推了下碗筷道:“他倒是说自个儿认识什么富户少爷还说他不好惹,他越说我揍得越狠,老子最恨这些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这大半日我怎么也没听到有人来捉我!人家没准都不认他这条狗!”
没一会儿,那伙抗包汉子吃完就离开了,魏承和罐罐的面条也被摊贩端了上来。
嫩滑的面条上铺着层葱花还有几大块卤香的猪肉,浅色的汤水冒着小油珠,闻着就香气扑鼻,让人很有食欲。
魏承怕罐罐烫着就将他的面条盛在小碗里,又送到他面前:“吃吧。”
面条很滑又长,罐罐第一次夹还没夹住,魏承刚想喂他就见着这娃吭哧吭哧用筷子把面条缠了起来,欣喜的给魏承看:“看,哥哥!”
魏承轻轻擦掉他嘴角溅上的汤汁,笑道:“还真难不住你。”
罐罐呼呼吹吹面条,送进嘴里一口吃掉,吃完就开始晃小脚,高兴道:“香香。”
“吃吧,多用些。”
两碗量大又香的面条下肚,兄弟俩都吃得很饱,离开食摊后又去了趟书坊。
这次要买夫子交代的两本书,还买了一大一小两个书箱。
那小二认出了他,见他要这两本书忙劝道:“小哥,你才开蒙可用不上那两本书,一口气吞不了胖子,读书也要循序渐进。”
魏承道:“是夫子让小子买的。”
一旁的书坊老板刚好提着两捆书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道:“真的?那你将《千字文》背来我听听?”
魏承没想到学子买书还要被书坊老板考校,于是清清嗓子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背到“玉春昆冈”时,书坊老板打断他,惊叹道:“你今日才开蒙就能通背如流,还真是了不得!”
眼见着旁边有几位读书人也看过来,魏承免不了有些尴尬,忙道:“老板,能否先将小子说过的两本书卖与我,家中还有些事……”
书坊老板推搡着小二:“快快,把他说的书给他拿过来。”
魏承交了铜子后,那书坊老板又给他一刀麻纸一块砚台,问过他姓名又在哪里读书后,感慨道:“见你衣着简朴该是乡野来的,这往后读书少不了来我这儿废银子买笔买墨,莫和我客气,拿着吧,拿着吧。”
魏承推拒不得,最后只能致谢收下。
虽然他打小学什么做什么都很快,说话做事也有自个儿的想法,可他从来不觉得自己聪慧,今个儿却被严厉博学的诸葛夫子表扬又被书坊老板夸赞,魏承表面不动声色,谦虚自谦,可心里也生出些激动和欢喜。
可一想到手中银钱总有用完的一天,魏承心里又有些焦急,读书也是真耗银子,两个书箱两本书就花去百文……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些银子,魏承忽然想到莫夫郎前两日说的挖参……
回到家中,魏承卸下书箱让罐罐去找杏儿玩,他要剁鸡草喂鸡还要去屋后地里给种下的小菘菜除草。
做完这些又带着跟屁虫罐罐和小狼去林中砍柴,家里的柴不够用了,今日有空就多砍伐一些拖回去留着用。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魏承在砍柴,罐罐就带着小狼在河道边打繁茂的鸡草。
小娃背大筐,从后面看就像是个长了腿的小背篓在跑来跑去。
只听哐当一声,一颗细长的桦树倒在地上,惊起一片鸟鸣,魏承扬着斧子三两下砍掉枝叶,一边擦汗一公-众-号高-唥-萄-萄边回头喊了声:“罐罐,过来!”
“来啦!”
长了腿的小背篓敦敦跑了过来,那只黝黑立耳朵的小狼也亦步亦趋的追在他身后。
魏承抬手将他肩上的背篓拿下来,罐罐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哥哥,你看罐罐,打的鸡草。”
“真不错。”那筐都快被填满了,这小娃这么一会儿功夫下了不少力。
魏承拿过帕子给他额头擦擦汗,罐罐又点点自己的脸蛋:“这也,擦擦。”
“还有这儿呢。”小胖手又点点带着婴儿肥的下巴。
魏承听话照做,用帕子给他小脸擦个遍,拿过一旁的水袋递给他:“喝点水,行了,这些够了,咱们不打了。”
罐罐两只小手捧着水袋咕咚咕咚的喝,喝完又豪迈的一擦嘴角:“好喝!”
“粮好吃,水好喝。”魏承笑道,“咱们罐罐还真是好养活。”
他接过水袋也喝了口,想到什么道:“等再过两日,天气稍热热,镇上村口常有人卖甜饮子,到时候哥哥给你买。”
他们喝过一次甜饮子,是在李府时长脸婆子给他们端来的野楂蜜饮,酸酸甜甜,开胃又可口。
罐罐吞吞口水,抱着魏承的手撒娇道:“哥哥,罐罐现在,就想喝呢。”
“现在就想喝?”
魏承略思索一会儿,想到现在四五月份正是野莓果丛生的时节,于是一拍手上身上的灰尘道:“行,那咱们把柴和鸡草拖回去,哥哥带你去山上找野莓果。”
“野莓果!野莓果!”
罐罐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的跟着魏承往家里走。
魏承跑了两趟才将砍好的两根桦木拖回去,回到家中后稍稍用湿帕子擦擦脸,又擦擦一身灰的粗布衣裳就提着小筐带着罐罐和小狼往山走。
天色湛蓝,茂绿山中的鸟鸣振翅声悠然动听,这一段日子多有村人到山腰挖野菜,在嫩绿蒿草丛中也就踏出一条小路来,魏承手里捏着根棍子,走之前要用棍子往前打打,他怕惊扰了过路的长仙。
罐罐时不时会掐着一朵小花一株小草给他看:“哥哥,是莓果果吗?”
魏承会不厌其烦的告诉他那是什么花,又是什么草。
又往一片林中走了走,在一处向阳的山坡处看到了一片茂盛的野莓丛,远远望去只见一片通红,像极了元宵佳节灯会上的红灯笼。
“哥哥,那是莓果果吗!”罐罐激动的蹦脚。
“是。”
魏承带着罐罐快步走过,见小狼嗅了嗅就想咬,魏承忙呵斥道:“杏儿。”
罐罐一下捏住狼嘴,忿忿可爱道:“杏儿,你不能背着罐罐,偷吃!”
小狼嗷呜一声,用头蹭蹭罐罐的颈窝。
魏承掐了两颗娇小鲜红的果儿,用手擦擦后一颗送到罐罐嘴里,一颗送到杏儿嘴里。
罐罐小小的咬了口,咀嚼两下眼睛就瞪圆了:“栓栓的!甜甜的!”
魏承也掐了一个吃下,这果儿滋味清香,粉红色的汁水带着些酸甜,果肉软糯很是好吃。
兄弟俩还有头不挑食的小狼围着野莓丛吃了好一会儿。
头顶飘过乌云,魏承抬头看一眼天色,边给罐罐擦吃得通红的小嘴边道:“天快黑了,咱们摘些拿回去做甜饮子喝。”
罐罐吃得可香,两只小手全是哥哥给他摘的又大又甜的果儿,他腮帮塞得满满的,点头道:“好!”
这片果子被兄弟俩吃过一些还剩下不少,魏承也不贪心,稍稍摘了小半筐就带着罐罐往家走。
回到家后,魏承净手后就给开始做甜饮子。
这莓果甜饮子很好做,就是将莓果洗净后全都倒在烧热的铁锅中,铁锅越烧越热,那莓果也被煮成一锅软烂香甜的果子浆。
罐罐和杏儿早就等候多时了,一人捧着小碗,一狼叼着小碗,都等着魏承的甜饮子呢。
还真是一馋馋一窝。
魏承将那果子浆给他们一人碗里盛了一大勺,又倒上一点放凉的温水。
软烂的果肉浸在粉红的汁水中,罐罐捧着碗喝了一大口,一边咀嚼果肉一边道:“哥哥,好好喝呀!”
魏承稍稍松了口气,笑道:“好喝就成。”
他又道:“李家的甜饮子还放了蜂蜜,那味道喝起来就格外香,咱们虽然没有蜂蜜,好在这莓果子甜多于酸,喝起来应该也不会太难喝。”
晚上魏承煮了锅糙米,凉拌一道野菜,罐罐太小不能吃太多辣,魏承就少切了两瓣胡蒜借借味儿。
吃过饭后天还没黑,魏承就拿出书来翻阅,罐罐原本还在和小狼玩,一看到魏承拿出书来也犹犹豫豫的走到他身边。
“哥哥,夫子说让,罐罐背诗呢。”
魏承把他抱到炕边:“那你想背吗?”
罐罐磨磨蹭蹭依靠到魏承怀里,闷闷道:“夫子说不会背,就罚哥哥呢。”
“夫子不会罚哥哥。”
魏承轻轻翻开一页书,哄道:“不过罐罐这么聪明,区区几句诗,想来也不算什么。”
一点书没读过的小胖罐罐果然上当,抬着小脸道:“是呢。”
“我就说罐罐肯定可以,来,哥哥背一句,罐罐也背一句……”
就这样哄着劝着,罐罐总算是念通念顺了这十句诗,不过学完了也累得在魏承怀里睡着了。
魏承拢拢小娃脸颊上的发丝,将他抱到铺好的被子里睡觉。
罐罐睡了,魏承没睡,当初罐罐赢回来的金龙团灯他们一直没舍得也没机会用,眼下就派上用场。
魏承将夫子今日带他背过的诗句又通背几遍,背完还不止,还拿着书在亮堂的油灯下一点一点认,他不敢动笔去写,怕写错了浪费笔墨,就手指沾水在桌子上慢慢描绘。
约摸时刻差不多了,他也不再去读,吹了油灯也去歇息了。
次日一早,魏承和罐罐又在村口等着牛车,只是李家的地实在太多不能常麻烦人家送他,那王老汉的老牛车拉得人多不说还有些慢,好不容易晃荡到镇上,兄弟二人又步行到私塾,还真是耽误了不少时辰。
魏承忽然有了想买头毛驴套车的心思,而且过两日他们还想来镇上卖菜卖蛋若是有车那可是方便不少,一头毛驴顶多也就是三两银子,他们现在还是能买得起的。
等今儿回村,魏承就打算去问问里正买毛驴的事宜。
今日他们来得这样晚,诸葛夫子竟然也迟迟未到。
书室里已经有了昨日那几位清正好学的学子,有一位穿着白袍的学子看向魏承:“魏师弟,刚刚知文师兄来说诸葛夫子的夫人生了病,今日不能来私塾了,就让我带你背背书,不知你可愿意?”
魏承一听,忙道:“那就打扰师兄了,不知能否问过师兄姓名。”
白袍学子笑道:“不用客气,我姓孙名览,魏师弟唤我孙师兄就行。”
他上前翻过魏承的书,感叹一声:“昨日你背书时我也在,你背书好生快,也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实在令我等羡慕了。”
“那今日我就先带你读这本……”
魏承被孙师兄带着背书,罐罐也没闲着,眼下没了夫子拘束,一些师兄学子也都没那么谨慎端正了。
有两人正在悄悄说些志异闲书,探讨南地的风土人情,忽然就见一个毛茸茸的小脑瓜探了过来。
“小师弟,你莫不是也想听?”
罐罐小脸垫在桌子上,乖乖道:“想听呢。”
其中一人胆子也稍大些,将那本书也从桌洞拿了出来,道:“行吧,那就读给小师弟听听。”
先是讲过南边的美景典故,又说到美食美酒,罐罐听得入迷,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师兄。
诸葛夫子不在,他们今日也早下学一个时辰。
魏承忽然想到郎中叔说给他找的珠算老师傅就住在徽林私塾后面一条街,于是他买了两包糕点和新茶,沿途问过几个路人就带着罐罐找到了老师傅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