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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兰斯还是不记得在梦里的遭遇, 可是他知道自己每次醒来的惨状。

第34章

兰斯还是不记得在梦里的遭遇, 可是他知道自己每次醒来的惨状。
比如上一次他吐了一地,几乎连胆汁都呕出来了,整个人的身体不住颤抖。他想哀求, 却不知道自己要哀求什么,只余下空落落的苍白。

他的脑子里只残留一种完整的情绪, 那就是恐惧。

仿佛是绝望的补偿,又或者是兰斯在寻求安慰。

他梦到塞拉斯的次数也在一次次增多,有时候是在塔菲索亚, 有时是在教堂, 甚至极其偶尔的时候, 他们是在德约塞城。他们多数时候只是在散步聊天,聊着一些平时根本不会聊的事情, 比如吃饭的喜好, 睡前的小习惯……

那天,他们在梦里行走。

每走一步,地上都会微微荡开光芒。那是一片透明的地带,仿佛是没有任何防护地走在高空上, 可是兰斯隐约觉得,透明的屏障底下有着什么东西。

在兰斯第三次无意识地看向地底的时候,塞拉斯无奈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年轻教士……男人的手指扣住了他血脉跳动的地方, 这姿势不比从前亲密, 可莫名让兰斯有点微燥。他往后退了两步, 嘟哝着说:“人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地方吗?”

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兰斯为什么觉得这是梦?”塞拉斯轻笑起来, “不过,既然是梦, 又何必在意这些?”

是啊,兰斯也奇怪。

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是梦?

兰斯:“学长, 你知道这地下是什么东西吗?”

塞拉斯:“你很好奇?“

“出现在我梦里的东西,梦主不能好奇吗?”兰斯反问。

“这是安纳托利亚。”塞拉斯似乎觉得兰斯的语气很有意思,笑意更深,“你要是好奇,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话音刚落,兰斯瞬间感受到那种强烈的坠空感,脚下那层透明的屏障好像在突兀间就失去了踪影,他不受控制地坠|落。

就在那种强烈的窒息感里,兰斯看到塞拉斯跟着跳了下来。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舒展开,很快就抓住了兰斯的衣服,继而将他抱到了怀里。

耳边风声呼啸,兰斯却被牢牢地抱住。

是保护,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禁锢。

兰斯下意识揪住了塞拉斯的衣领,大声地说:“学长,我们不会摔死吧?”

“你不是说这是梦吗?”塞拉斯低低笑起来,“既然是梦,兰斯,你在梦里,不应该无所不能吗?”

……是这样吗?

兰斯试图去控制自己的身体,以及他们现在的情况。

然后,奇迹发生了。

他们的身体真的慢慢停了下来,就这么轻飘飘地留滞在半空。

“兰斯,低头。”

兰斯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塞拉斯的胳膊往下看。

在那层透明的屏障消失后,那朦胧的阻隔终于消失了……那是一座繁荣、精致的城池,不知道是哪位巧人工匠设计的,整座城池有着一种流畅的美丽。

兰斯屏住呼吸看了好久,才缓缓地吐气。

“我现在怀疑这是我的梦吗?”他轻声,“这看起来更像是学长的梦。”

嘎吱——

兰斯没发觉,可是塞拉斯听到了那一声不该被听到的声音。就好像这个梦境在惨叫,在哀嚎,试图提醒着梦主……

这个梦已经被入侵了。

塞拉斯:“说不定,这就是兰斯觉得安纳托利亚会有的样子。”

兰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兰斯并非不喜欢。

安纳托利亚很好看。

如果这是真的安纳托利亚,那他真的会有一种淡淡的惋惜……这样精美漂亮的城池,就那么消失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

虽然对比神明存在的历史,安纳托利亚只是再年轻不过,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城池,但再一想血祭之月出现也不过在百年前,那种奇异的惆怅感就再一次蔓延上来。

塞拉斯的胳膊下滑,扶住了兰斯的腰。

“既然喜欢,就看得再清楚点。”

风仿佛也成为了温柔的暖流,吹动着他们的身体,任由着他们轻盈地坠|落下去,在跌落到极致前又倏地飞起来,沿着低空掠过无数古朴华丽的建筑物。

兰斯看到了人。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或是在街上行走,或是在屋里看书,或是在作坊冶炼,或是在训练场锻炼……他们在大笑,他们在悲伤,他们在恐惧,他们也在哭泣。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被停滞了时间,暂停了在这么一瞬。

他们的生命,他们的人生,也随着那场灾难被完全停住。

整座城是那么漂亮,那么璀璨。

整座城也是那么冰冷,充满了死气。

“那是什么?”

兰斯轻声问。

在掠过一大片低矮的建筑物后,兰斯倏地看到了一座漂亮圆润的高塔。它真的非常精致美丽,哪怕是在白昼都散发着莹莹的微光。

“那是曾经无暗之锁的神塔。”

嘎吱——

在塞拉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奇异的、无法听清的哀鸣再度响起,整个梦境剧烈地动荡了起来。

兰斯喃喃:“……无暗之锁?”

“是血祭之月过去的名字。”塞拉斯抱紧兰斯的腰,“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

这真的,很有趣吗?

嘎吱——

嘎吱——

嘎吱——

不管曾经有什么力量试图支撑这个梦境的存在,都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兰斯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他的十指无意识地揪住了被面,很快又松开,无奈地捋着自己的头发。

……他是最近找血祭之月的资料找得太认真,所以才会在梦里梦到这么奇怪的东西吗?

“无暗之锁……”兰斯轻声念着梦里出现过的名字,“这名字听起来,蛮像是我胡编乱造的。”

这听起来,和光明之钥这位正神也有点相似过头。

啊啊,说起来,那天在图书馆的时候,无名之书也曾说过,说什么来着?

……太阳和月亮,是一对双生子?

虽然那是梦里的塞拉斯。兰斯也知道真正的塞拉斯肯定干不出来这些行为。但不得不说这持续的梦在不知不觉间给予了兰斯足够多的支撑……每一个月兰斯都怀疑自己撑不下去,然后他又撑到了下一个月。

只是这几个月的骤变当然影响到了兰斯的日常,他状态变得有点差,有时精神总会恍惚,情绪低落,更不爱说话。他变得警惕而敏|感,总会对细微的动静起反应,他比以往还要害怕藤状的物体,有时看到洛都会反射性地后退,这种身体本能的反应透着扭曲的异样……

啪嗒。

窗外的雨声惊醒的兰斯,让他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课本。

只是上面的字,他却一个都看不进去了。

毕竟,时间又到了。

直到晚上,兰斯才回了宿舍。

几个室友想要找他说话,可是兰斯只是用借口避开了交谈躲回了房间。

他站在紧闭的门板前,听着他们离开的脚步声无奈叹了口气。兰斯知道他们是想要帮他,可这件事,如果拉他们下水,只会将告解厅的事情重演。

那个时候是侥幸没事,可这一次呢?

兰斯不能让他们出事。

他坐回床边,盯着床头的洛看了好一会,“洛,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慢吞吞地说着,“你醒了吗?”

以撒兰草一动也不动,它的顶端已经结出一个漂亮的果子。比起以前那些糟糕,羸弱的果子漂亮得多的大果子。

好吧。兰斯眨了眨眼,是他想太多了。

他看向窗边,确认过窗帘拉好,又自然地看向衣柜的上方。

兰斯无声地脱掉了外衣和鞋子上了床,也是时候该睡了。

毕竟早死晚死,这一遭总是逃不过的。

毕竟只要醒来,只要能醒来……

每一次,当兰斯在“梦”里睁开双眼,那些断断续续,空白,无法在现世想起来的记忆如潮水向他蜂拥而去的时候,真正的恐惧才彻底降临。

兰斯瞪大了双眼,简直无法相信那些记忆。

那些画面里的兰斯应该是……被捕获了?他甚至分辨不出记忆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那个时候的兰斯应该已经……彻底失控了。

……那个被蠢动的触腕折磨的人,是他吗……或者说,另一个在粘稠、鼓胀的肉瘤里挣扎的人,才是他?

兰斯近乎啜泣地呼吸了一声,脑子已经被这些喷涌而出的记忆挤得昏昏沉沉,可身体的本能在提醒着他……跑。

跑。

跑!

跑啊——

不管哪个方向也好,他必须……

兰斯忽然停住所有的动作,在警惕心已经提高到这般时候,他突然清楚地意识到——

有人,或者东西在看他。

在这之前,在这之后,都会一直看着他。

那道视线伴随着黏糊糊、滋溜溜的水声……奇怪,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呢?是熟悉的(什么时候熟悉的)、湿哒哒的粘液……那蠢动的肉块,不是一直都在墙壁外摩擦吗?

兰斯机械、僵硬地转过头去,窗外朦胧着光。

猩红色的。

那是,眼睛的一部分。

那庞大肿胀的肉块里最微末的一点,足以将他彻底吞噬。

兰斯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床底刻满那一行字。

祂看到我了。

……这句话,是相对的。

兰斯,也看到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