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欢
松穆欲言又止地看向林露秋。
——这已经是他这三分钟里第五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自打从周子衿身边离开后，松穆就一直有点魂不守舍，连带着话也少了，每每接触到林露秋的视线还会像触电般弹开。
林露秋不知道他一个人又兀自琢磨出了什么，但总归没法视而不见，终于，在松穆又一次回避掉林露秋的注视后，林露秋起身了。
明天是休息日，今晚的摄像已经关了，林露秋用了几分力把松穆摁到沙发上。
他正打算去洗澡，此刻发尾披散，随着动作垂下几缕，正巧落在松穆眼前。
平日里见怪不怪的场景在眼下却有了奇怪的魔力，松穆看着那抹发丝，不知不觉入神了，还暗暗吸了口气。
鼻间萦绕着桂花的味道，他想，是香的。
林露秋伸出五指插入松穆的额发，捋开他鲜明的眉眼，“想什么呢？”
松穆喉结一滚：“你。”
他在林露秋面前一贯不会遮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只是这次话才刚说出口，松穆忽然瞳孔一缩，闪烁着目光躲开了林露秋的触碰。
林露秋一怔，手还没收回来，就这么突兀地悬在了半空，掌心还残留着发间柔软的触感。
松穆没看他，甚至堪称刻意地避开了所有肢体接触，“对不起啊小啾，我有点头晕，今晚你一个人睡吧，我去外面转转。”
语毕，没等林露秋阻拦，自顾自走了。
天色很晚了，其他人都已陆续入睡，松穆毫无困意，沿着小屋外围漫无目的转。
林露秋没有追出来，松穆松气之余还有点失望。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起先前对方那一瞬怔愣的模样。
发尾微翘，抿着唇，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很柔软，眼尾轻轻垂下，有点委屈，像只淋了雨的小鸟。
“……”
松穆是越想心越乱，索性在某处桥上停下了脚步，望着月光下的凌凌湖面，叹出一口浊气。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秋风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吹得泛凉，松穆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铃声响了第二遍才通。
对面是高羡惺忪含糊的声音：“喂？谁啊，大晚上的……”
松穆：“我。”
高羡揉了揉额角，勉强坐起来，“祖宗哎，我真服了，有事不能发微信吗，我才闭上眼。咋，你俩又吵架了？”
“嗯。”
高羡打着哈欠，许是从松穆的语气中琢磨出了味道，拢了拢衣服，问：“……很严重？”
他看了眼时间，“严重到露秋甚至半夜把你赶出来了？”
“没有。”松穆靠着栏杆，眼皮微垂，面上神情愈发低沉，“我倒是宁愿他对我发火。”
“啊？”
松穆不自觉攥紧了手机，他听着湖水流淌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可能，喜欢上了林露秋。”
.
高羡是凌晨三点多到的S市，他觉也不睡了，一落地就直奔松穆那儿。
松穆在小屋附近新租了一套别墅，没通知别人，听到门铃声后起身开门。
门一开，就是高羡两个醒目的大黑眼圈，后者眼中布满血丝，也不知道是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高羡是跑来的，气喘吁吁给自己倒了杯水，气还没喘匀就问：“你想清楚了，你真喜欢露秋？”
松穆眼前闪过林露秋的面孔，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点点头：“嗯。”
高羡问：“依据呢？”
松穆说：“直觉吧，而且我受不了有人追他。”
无论是周子衿，夏泽宇，还是那个林露秋高中时期不知名的暗恋对象。
高羡默了几秒。
主要是他实在没法接受好好一个兄弟说弯就弯了，于是想办法劝导：“那也不一定就是喜欢吧，木啊，你看你从小到大也没谈过，可能是现在年龄到了，想谈恋爱了但是同龄人里关系最亲近的就是露秋，所以想当然以为自己喜欢他。”
高羡越说越觉得这个思路对，声音都扬了起来，“再说了，朋友之间也有占有欲啊！那些不想朋友谈恋爱的人比比皆是，这是喜欢吗？不是，这只是不希望好朋友在恋爱后就和自己疏远了，何况你俩从小一起长大，那感情肯定不一样。”
松穆觉得有点道理，皱了皱眉，“所以你觉得我其实没有喜欢上小啾？”
“虽然你对他确实很好，他也粘你，但你俩……”高羡挠了挠头，嘶了声，“没吧，我觉得就是好朋友。”
他问松穆：“一直以来，你把林露秋看做什么？”
松穆：“兄弟。”
高羡一拍手：“那不就对了嘛，你俩都把对方当兄弟看，兄弟间亲近本来就正常，这种情况下你怎么会喜欢上露秋呢，这不成乱.伦了？”
松穆听他说完，非但没觉得舒心，反而眉头皱得更紧，“别把话说这么难听，我俩一没有血缘关系，二不在一个户口，就算在一起也没什么。”
“哦哦也是。”高羡应着，过了几秒觉着不对：“不是，谁跟你说这个了。”
他觑着好友的脸色：“哥们……你来真的啊？”
“……”松穆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心情很复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你说得也没错，就算我和小啾没什么关系，那也是一家人，我喜欢上他，和喜欢上自己的亲兄弟有什么区别。”
再者，林露秋是直男，面对松穆的心意，估计也只会觉得为难。
松穆不想他难做，更不想就这么舍弃两人二十多年的兄弟情，所以无论是不是，他都不能是。
林露秋已经只有松家了，松穆又怎么能把他逼出去。
虽然不清楚这俩人怎么突然闹成这样了，高羡还是在松穆愁容不展的表情下飞速思考了一番，“这样，咱们再重头梳理一遍，你说你喜欢老林，我觉得不太像的原因是你是直男，懂吗？我觉得你不能接受男的。你要是不反驳这条，我们就不用继续纠结了。”
松穆立答：“我是。”可过了几秒又不太确定地补了一句，“不出意外的话。”
“啥意思啊，这还能直男微弯啊。”高羡顶着个鸡窝头在地上跺了两脚，“这样，哥们，你看着我，我和你们认识这么多年，称得上一句竹马竹马吧？咱俩来试验一下。”
高羡搓了下手，扎着马步靠近松穆，随后伸手揽住人的肩膀，盯着他的唇，一脸正色的靠近。
一点，两点……
就在两人鼻尖相距不到二十厘米的时候，松穆再也忍不了了，一巴掌拍向高羡的脸，“滚，有眼屎。”
虽然力道不重，高羡还是瞬间捂着脸弹跳大吼：“我靠你就是直男！！！”
他颤着手，指向去卫生间洗手的松穆的背影，声嘶力竭：“你有没有心啊松穆？！天地良心我两天没睡觉了被你一通电话吓得凌晨直接飞一千多公里赶过来，你竟然嫌弃我有眼屎？这是眼屎吗，这是我们三个友情的象征！”
松穆虽然感动，可洗完手回来，他面色更惨淡了：“是啊……但是我能接受小啾亲我。”
高羡：“……”
松穆：“只要是小啾的话，好像做什么都可以。”
高羡：“……”
松穆也很崩溃，抚着额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直男，但我喜欢林露秋？”
高羡：“扯淡呢你。那我是弯的，但我喜欢女的？”
“……”
这下沉默的人变成了松穆。
高羡拆了两根棒棒糖，和松穆一人一根叼在嘴里，惆怅地仰头看星星，“哥们，也可能这只是你的幻觉，你录制时间太久，被影响到了。”
他分析：“你看，你们一共八个人，就住一屋，还是同一层，综艺题材也是恋爱，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看人家恩恩爱爱，自己身边也有个林露秋做搭档，感受肯定和以前不一样。”
松穆回想了一下，发觉自己对林露秋的态度似乎确实是从录制后才开始转变的，“……是吗？”
高羡瞧着他表情，自觉窥探出了真相，翘着腿拍了拍松穆的肩，“肯定啊，没事的，这阵子过了就好了。只要你录制期间稍微克制点，别和露秋走太近，等节目拍完，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节奏，你俩还是兄弟。”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松穆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嗯，先这样吧。”
高羡替两位兄弟解决了一件终身大事，心情颇好，这情绪一起一伏的，先前堆积的困意不免开始上涌。
“实在吃不消了，哪间房能睡人，我去寐一下。”高羡一边说，已经开始哐哐掉生理眼泪了。
松穆给他指了下楼梯方向，“刚租的，都没用过，你看着睡。”
“你不睡？天都快亮了。”
“嗯。”
高羡快困晕了，随便摆摆手算作道别，没管松穆的去向。
休息日没有拍摄任务，松穆回小屋的时候四周都静悄悄的。
他怕打扰到林露秋，原本想在楼下对付一晚，哪成想刚蹑手蹑脚走了几步，就和沙发上端坐的林露秋正对上眼。
松穆走过去开了盏小灯，问：“怎么还没睡？”
“你怎么没睡？”林露秋不答反问，他已经洗好了澡，睡衣外面裹着件黑红外套，袖口太长，翻了两截，露出皓白手腕。
他不笑的时候表情就有点冷，撩起眼皮，莹白的光斑映在瞳孔，像结了层霜，“大半夜跑出门，还不接电话。”
林露秋语气不重，只是在陈述，松穆听在耳中却察觉到了几分冷调。
松穆正是最心绪不宁的时候，不敢看他，低垂着头乖乖认错：“手机没电了，想着你应该睡了，就没联系你，害你担心了。”
林露秋抽过他的手机一看，确实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应该是用了一天，回来后没多久又出门，还没来得及充。
可林露秋对松穆的说辞并不满意，因为对方依旧没说实话——到底为什么要忽然避开他？
甚至到了现在，松穆的姿态依旧不像从前那样亲密自然，处处透露着别扭和古怪。
而唯一的变数只有周子衿。
林露秋面上不显，脑中却极速过了一遍先前的对话，半晌，在反复确认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松穆……可能是猜到自己喜欢他了。
多年来的想象终于成真，可林露秋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尤为不安。
实在是松穆的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露秋眸光微闪，他一边紧紧盯着松穆的神色，不愿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变化，一边伸出手，想去搂对方的腰。
他扯了扯唇，“算了，回来就好，我困了，抱我上去睡觉吧。”
下一秒，林露秋面上笑意骤然消散。
因为松穆竟然侧身躲开了他的手，转而背对他蹲下，嘴上还说着：“来，我背你去，反正都是兄弟，顺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