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色加深, 宾客们已经走了大半，只剩下和埃德加交情较深的年轻人。
“生日快乐！”
当午夜的钟声敲响时，这些人高声齐呼, 送上最精确的祝贺。
埃德加作为寿星，站到台上说了几句话。
克里斯也是听众中的一员，作为最偏爱的弟子，光明正大地站在尼科莱塔的身边。
看埃德加结束演讲走下台,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迎了上去。
看他也向着自己走来, 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忽然一阵香风飘来, 克里斯的眼前一花, 被一个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孩挡在了前面。
乐队奏响了华尔兹舞曲, 女孩提着裙摆，行了个俏皮的屈膝礼, “埃迪, 第一支舞可以送给我吗？”
他看不到女孩的面容, 但是听声音明媚又爽朗，猜想一定是个热情大胆的姑娘。
但他并没有什么想法，直到埃德加向他投来一眼，忽觉不妙。
果然，埃德加只犹豫了一瞬, 向女孩彬彬有礼地点头。
“我的荣幸。”
克里斯僵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从他面前经过时，埃德加似乎又看了过来。
不过他已经被委屈和愤怒淹没，梗着脖子, 眼风都没动。
等到两人彻底从眼角余光中消失, 才转动着眼珠，看向舞池。
周围都暗了下来, 只在中心投下一束圆光，追随着那一对翩翩起舞的男女。
这时候的他终于看到对方的正脸，果然是一个貌美姑娘。
“埃迪最不耐烦跳舞了。”尼科莱塔适时出现，亲热地托起他的手，“本来应该由我和埃迪的爸爸领舞，但谁让今天是他的生日会呢！”
边说着话，边不动声色地将他往旁边带。
所有人都退到了边上，唯独他一人站在那里，太突兀了。
“领舞，要跳几次？”克里斯闷闷道。
见他的脸色好看了些，尼科莱塔掩嘴偷笑，压低音量，“跳完第一支舞，他又是你的了。我向你保证。”
克里斯嗫嗫着，一时有些窘迫。
又不想看见埃德加，便打算借口上厕所。
“我……”
“我可以预约吗？”
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等尼科莱塔和他一起看过去，对方不慌不乱，“领舞结束以后，我们一起跳下一支吧！”
他不自觉地皱着眉，刚要开口。
“先别急着拒绝！”女孩又抢先说道，“她们说你是个讨厌鬼，一点也不给面子，我和她们打了个赌。如果你能答应我，我愿意分你三成赌金！”
尼科莱塔噗嗤一声笑了，一副看热闹的姿态，“你们啊……”
忽然，她的笑容一淡，看向舞池。
儿子拥着舞伴，面带浅笑，维持着绅士风度，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这边。
而面前的小克里斯，明显在天人交战。
她抚了抚发髻，优雅地起身。
见克里斯看了过来，她笑眯眯地说道：“我要去透透气，你也对自己好一点。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克里斯没有吭声，目送她离开。
女孩还在眼巴巴地看着他，“说真的，主动邀请男孩跳舞，最后还被拒绝，会很丢脸的。”
“好。”
“你答应了？”女孩很惊喜。
见他点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歪头一笑，“你的表情告诉我，现在不希望看到我。我等会来再过来，你可别反悔啊！”
说完，施施然走了。
只剩下克里斯一人，苦闷地转着玻璃杯，定定看着上面的倒影，死活不抬头。
埃德加当然知道他不高兴。
不过舞伴是无辜的，总不能跳到一半就把人丢下……
一舞完毕，他立即松手，点头致意，“抱歉。”
因为心不在焉，踩了好几下女伴的脚。
“原来你的舞技这么烂！”
女孩的抱怨，绊住了他的脚步。
“真是对不起，太久没跳，生疏了……”
而另一边的克里斯，见他“依依不舍”的样子，脾气立刻上来了，头顶都快冒烟。
“我们上！”他倏地站起身，脸色极臭，大步流星走了。
刚走过来的女舞伴都惊呆了。
看他是多么讨厌跳舞啊……
可就算这样，还愿意配合她！
该说不说，这个球星虽然脾气臭，但是人还怪好的！
“你别急啊！”女孩匆匆追上年轻的葡萄牙人。
埃德加把女伴送回原位，刚好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出舞池。
在等待克里斯跳完舞时，他拒绝了一个女孩。
“我的舞技糟糕透了，为了你的脚着想，还是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哈哈！”
跳第一支舞是礼仪，但第二支可不是。
他可不敢再接受了……
昏暗的角落，他抱着双臂，斜斜靠在墙壁，看着那对翩翩起舞的年轻人，出了神。
他和克里斯，互相看着对方与别人跳舞。
30岁的生日，果然很特别……
克里斯的舞步也很糟糕，虽然有问必答，但是全程态度严肃，实在让舞伴轻松不起来。
音乐一停，迫不及待地松手，“非常感谢，下次再见！哦对了，赌约……”
“不用！”
葡萄牙人硬邦邦地转身，逃也似地走了。
见埃德加已经在等着他，脸色缓和了一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走到跟前时，尽管他自己意识不到，又嘟起了嘴。
“看见没？我喜欢跳舞！”
“看见了。一直在看你。”
没想到克里斯又不满意了，拧着眉，“谁让你看！”
说完又露出后悔的神色，飞快地抬眼，瞥了他一下，有些不自然地嘟囔：“有什么好看的……”
埃德加好脾气地笑着，给他倒了一杯冰茶，“你说的对，一点也不好看，让人嫉妒。”
“……”
克里斯梗着脖子，看着递到跟前的杯子。
过了好一会，不情不愿地接过来。
见状，埃德加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一起坐下，低声道：“别生气了，就这一次。”
克里斯埋着头。
“我讨厌你的绅士风度。”
“不是绅士风度……起码不仅仅是。这是大家默认的礼仪，如果我拒绝，她会被人笑话的。”埃德加语气轻柔，头又靠近了点，“她没做错什么，对吗？”
克里斯终于抬头，委屈地看着他，“我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女孩，难道我不知道跳舞没什么大不了？”
“是因为我，我知道。”埃德加连忙认错，“我是个小心眼，大麻烦。”
“知道就好！”克里斯悻悻地举起水杯，大饮一口。
埃德加趁机又靠近了一点，用可怜的语气道：“亲爱的罗尼，我把那个女孩的脚都踩肿了，她说以后都不和我跳了……”
“你活该！”克里斯低声骂。
骂完又咧着嘴笑。
埃德加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
克里斯的耳朵动了动，扭过脸来，定定看着他。
“教练，你靠得这么近，我会以为你想吻我。”
“我的确想。”埃德加的喉头一动。
随后笑了笑，若无其事地坐远了些。
……
夜更深，酒阑客散。
埃德加谁也不能冷落，忙着挨个感谢，暗中向妈妈投去一个眼神。
尼科莱塔十分体贴，立刻盛情邀请三个客人留宿——克里斯、卡里克和康奈尔。
这么晚了，球员在教练家中歇下，很正常吧？
卡里克正有些犹豫，听见康奈尔说：“太不巧了，我已经跟爸爸定好明天要陪他去买车。”
最后，他咬咬牙，答应了。
接着拍拍克里斯的肩膀，感慨道：“好兄弟，我为你付出了太多！如果下次我惹女朋友生气，你记得要帮我。”
克里斯瞪着他，一脸莫名其妙。
尼科莱塔满脸笑容，带着卡里克走了。
“克里斯，我带他去挑客房，至于你……我想会有人安排的。”
克里斯眨眨眼，听懂了。
立刻把奇怪的卡里克抛到脑后，兴冲冲地去找寿星公。
“我今晚要留下，霸占最好的房间，睡最大的床……”
埃德加低头看他。
“我的房间就是最好的。”
克里斯仰头傻笑着，凑得极近，胸膛不时撞过来。
“那我们挤一挤。”
“真是委屈你了。”埃德加笑了。
第一次在男朋友家过夜，从来不认床的葡萄牙人，失眠了。
埃德加见他精神亢奋，眼睛毫无困意，索性带他去花园散步。
临出门前拿过一条围巾，为他系好。
“晚上比较冷。”
“今年好像比往年都要冷，为什么一场雪都没有呢？”
“你想要看雪？”
“冬天的雪，就像夏天的太阳，都是不可缺少的。我在葡萄牙看不到，只能在德国看一看了。”
葡萄牙人振振有词，说完低头看了看围巾，不满。
“又是黑色。”
埃德加笑笑。
走到一树鸢尾丛时，看到有一朵顽强绽放的花朵，便随手摘下，放进他胸前的口袋。
“看，有了别的颜色。”
克里斯又把它拿了出来，夹在自己的耳朵上，高高抬起下巴，笑容有些淘气，挑衅似地。
“漂亮的花不能藏起来！”
“听你的。不藏。”看他恢复了活力，埃德加忍不住摸摸他的脸。
手指划过下颌，还未放下，就被他一把抓住，包在手心把玩着。
“埃迪，原来你的朋友还挺多……我以为会没多少人来为你庆祝呢！”
埃德加哑然失笑，“在你心里，难道我这么惹人嫌弃吗？”
“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说小时候不受欢迎，还会揍他们。”
“我只是想让傻蛋离我远点，不是想惹麻烦。现在揍他们已经变得不划算了。”
“哈哈——咳咳咳咳！”
嘎嘎的大笑声，低沉又响亮，在无人的深夜特别明显，察觉到这一点后，他立刻想停下，却不小心被口水噎住。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动静比之前还要大。
埃德加笑得不行，帮忙拍背。
好不容易，克里斯才顺了气，臊眉搭眼地埋下头，忽然——
“我的花！！！”
鹅卵石路面，那朵蓝紫色的鸢尾花可怜地躺着，早不知被他们中的谁踩烂了。
惨叫声惊起睡觉的鸟儿，树冠晃动，传来一阵扑扇翅膀的声音。
埃德加连忙捂住他的嘴，笑盈盈地凑近，“嘘，房子里还有人在收拾呢……”
克里斯拉下他的手，快速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接着流氓似地舔了舔嘴，好像在回味。
“不想散步了，浪费时间。”
埃德加故意问道：“做什么才不浪费时间？”
克里斯直勾勾地看着他，忽然捞起他的一只手，火急火燎地往回走。
“别废话，明年可没时间了，我得一次性补上！”
埃德加一开始还在笑，忽然觉得不对，“明年有什么特殊？”
“世界杯啊！”克里斯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十分嫌弃，“这还用问？”
预选赛的跨度足足有好几个月，但是克里斯既然说“没时间”，显然不打算赛季结束后再入场。
埃德加停下脚步，不愿意走了。
“你该不会，要参加全部预选赛？”
“不然呢？”
埃德加尝试委婉，“身为教练，我觉得这样不好。”
尽管如此，葡萄牙人炸毛了。
“身为你的男朋友，身为葡萄牙队员，我觉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