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李司净差点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直到对方打量他的视线, 激起了他强烈的熟悉感。
凶神恶煞短平头,眼睛带着审视。
是严城。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做什么?”
李司净对陈莱森那边的人, 绝对没有任何好感。
更何况严城是陈菲娅的监护人,又是陈莱森的生活助理,听起来他绝对是陈莱森作案的帮凶。
李司净顿时戒备无比。
严城却看向那座刻着祭奠词的坟墓。
“我找李铭书。”
语气平常,仿佛这里是李铭书的暂居地。
来这里找他,就会有人回应。
李司净也是来找外公。
无论是梦境,还是迎渡临时算出的山北水南,都指引他到这个地方。
他几乎立刻就下了定论——
“你绑架了贤良镇的孩子?”
明亮月光之下,严城皱了眉。
他的眼睛总是带着奇怪的打量,沉默寡言得李司净都怀疑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了他的声音。
“我没有必要绑架什么孩子, 如果一定要拿人来换些东西, 我有更好的选择。”
那个选择, 在他视线里直白无疑。
蛰伏在墓地的阴黑幻觉, 随着他的视线,陡然清晰。
黑夜隐匿的黑泥, 汩汩涌来。
李司净在泥泞的逼迫下,察觉到危险, “比如说我?”
严城没有回答,他走过来的步伐就是答案。
他凶恶的脸, 逆着月光沉入一片黑暗。
连李司净眼中一贯黑沉的泥泞, 都随着他的步伐缠绕出诡异的沼泽。
却不能阻挡这样一个人的前进。
他说:“李铭书没有告诉你吗?”
“山会吃人, 不要随便回来,更别为了一个可笑的电影,浪费你的命……”
泥泞织成罗网,李司净能够闻到萤绿迂腐的腥臭, 仿佛沉积千年的瘴气。
瞬间就能将他捕获。
李司净双击手机音量下键,启动了录音。
“所以,你是为了阻止我拍电影绑架了孩子,还是为了这座山绑架了孩子?”
只要严城说出只言片语的真相,李司净就不会错过录下他犯罪自白的机会。
然而,严城竟停下了脚步,堪堪站在萤绿罗网之后。
李司净看不清他的面目,只听得他的声音格外阴冷。
“孩子?”他语气轻蔑,泛着一种独特的冰凉。
“你也曾经是一个孩子,但是你还记得你的妈妈叫什么名字吗?”
李司净不会回他,脑海依旧会浮现出答案:李……
思绪却卡在姓氏,再也无法继续。
他是跟妈妈姓的,妈妈也是姓李。
但是……
他想不起来妈妈叫什么名字了。
那一刹那,李司净冷汗连连,后背发寒。
那种努力回忆却始终抓不到关键的迷茫,令他头晕,根本站立不住的眼黑想吐。
可怖的黑暗罗网,仿佛抓住了他脆弱的瞬间,猛然扑了下来,将他牢牢捕获。
李司净在黑泥侵蚀中,彻底失去平衡。
他勉力的伸手抓住粗糙冰冷的墓碑,才没丢人的在外公坟前摔倒。
坚硬的石头割手,促使他神智回笼。
依然无法摒除思维阻滞带来的恐惧。
妈妈……
他脑海不断回荡这样的称呼,但他清楚知道这不是妈妈的名字。
他想不起妈妈的名字,所有的可能性断在了“李”,再也没有下文。
只剩他肢体发颤,差点要扶不住粗砺的石碑。
“不记得了是吗?”
严城的声音透过烦躁的耳鸣,辨不明情绪。
李司净摇摇欲坠,只能感受到这个罪犯的帮凶靠近。
严城在看他。
审视的视线宛如黑夜利刃,即使他痛苦得无法思考,也能感受到尖锐的锋芒穿透灵魂,看的另一个人。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就这么心安理得、忘得干净的过了这么多年?”
李司净看向严城。
“你……”
喉咙涌上铁锈般的气息,似乎他多说一句话都会就此窒息而亡。
“李司净,你可以杀了陈莱森,可以为了李铭书回到这座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救她?”
严城的声音在漆黑淤泥里,回荡出古怪的咆哮。
“她是因为你,才消失在这座山里的……你杀了她……”
声音渐渐模糊,变为水底轰隆般的回响。
李司净头痛,无法睁开眼睛。
可他就算闭上眼,也能见到黑暗漆黑中漂浮的深沉绿色,如同沤出微生物的泥沼,灌入他每一寸毛孔,浸进他每一根骨缝。
他心脏炸裂,仿佛回到他病入膏肓体温36.2℃的时候,耳畔的轰鸣持续炸响。
千千万万吵杂声音之中,他听见轰隆呼喊。
没有一句能听清,痛苦得呼吸溢满铁锈味,连急促的张嘴寻求到的都是灌入的血腥。
“司净。”
终于一声清明,炸开混沌。
李司净再回过神,已经靠在外公的墓前,急促喘息着见到灰色风衣迎风猎猎。
他不需要细想,就知道来的是谁。
他听到严城痛呼,他听到肃杀风响,他脑海不禁回忆起被周社打得半死不活的陈莱森。
周社真的会杀人。
“别杀他——”
李司净本能的说出这样的话,在极度痛苦里,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他知道孩子在哪儿,他还知道……”
还知道我妈妈在哪儿。
李司净眼泪无法克制的流淌,只要脑海浮现出“妈妈”,没有哪一处不难受。
严城在周社手下捡回了一条命。
李司净却没办法挣脱如同梦魇般的现实。
他根本没法分辨,这是他发病了,还是中了邪门术法。
笃定的唯物主义,总会在难以克制的折磨里,令他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
他落入温暖的怀抱,才意识到自己浑身无法克制的颤抖。
恢复神志后,他听到的不再是模模糊糊的轰鸣,而是严城清晰的指责。
“你不该活的,李司净。”
严城每句话都沾染恨意,“如果没有你,她就能活着。”
李司净不知道严城什么时候走的。
等他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稍稍清醒,第一反应就是从口袋翻出手机,拨打他爸的号码。
“喂?净净?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拍戏熬了大夜吗?”
环境很安静,声音很轻松。
李司净的痛苦,只能支撑着他问出一句:“爸,妈妈叫什么名字?”
“啊?”
那边他爸显然难以置信。
“你傻了吗?突然问这种问题,你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的。以前你就干过这种事,闹得妈妈回来心情都不好。最近她忙,你千万别在她面前搞事情。”
“你要她的资料是办什么手续,还是做什么登记?发给我,我来弄。”
“平时你做什么都不管的,这种话可不能再问了,知道吗?”
左顾言它,就是不告诉李司净,妈妈叫什么名字。
那种贯穿脑海的眩晕阵痛感,挥之不去,甚至弄得李司净眼前一黑。
掌心的手机被抽走,周社替他跟他爸结束通话。
“哥,李家村在做人口普查,随便问了一下。”
他爸似乎松了一口气,“哦,可是他妈妈的户籍早就迁走了,不算李家村的人了,他们搞错了吧。”
周社的回答:“可能是搞错了,我跟他们说,叫他们去派出所查一查。今天净净拍戏熬太久了,一时回不过神,你别担心,我会照顾他的。”
礼貌和煦,敷衍妥当。
派出所……查一查……
李司净挣扎着起来,念头无比强烈,他要去派出所查一查他妈妈的名字。
无法站稳的双脚,终于迈出了步子。
离开了温暖怀抱,风一吹浑身瑟瑟,他才发现自己衣服湿透,紧贴在皮肤,沉重得如同枷锁。
周社将他捞了回来,用宽厚的风衣裹住。
“别想了。”
李司净震碎的清明,顾不得去质疑,只是狠狠抓住周社的衣领。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妈妈的名字!”
周社只是平静看他。
“因为死人不需要名字。”
李司净眼泪干涸在眼眶,无法从周社的脸上看出半分虚实。
“什么……你在说什么……”
“她死了。”周社说话总是温柔无情,“死在这座山里,失去了名字。”
李司净耳畔轰鸣,思绪炸响。
他二十四年的记忆,有过外婆的坟墓,外公的葬礼,却找不到关于妈妈的记忆。
他的妈妈应该长什么样子?
他的妈妈应该叫什么名字?
什么都没有,只有周社回来的那一天,突如其来的温馨美梦。
只记得模糊温柔的声音,笑着劝哄道:
“睡吧睡吧,妈妈在呢。”
这就是他对妈妈记忆的全部。
除此之外,都是爸爸说的“妈妈很忙,妈妈在出差,妈妈很担心你”。
一句一句,像是他爸精心编制的谎言,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妈妈已经死了。
体内无法宣泄的苦痛洪流,在意识到这件事时瞬间凝固。
李司净没法发出声音,整个头脑空白一片,只能机械执着的问道:
“那她叫什么?她的名字是什么?”
“李灿芝。”
周社拗不过他,平静的回答,“灿灿其华,芝兰玉树。是李铭书给她取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李司净被眼泪淹没。
他所有的梦境和记忆,都没有这样的名字。
空旷的家,空旷的对话,只有妈妈、妈妈、妈妈。
妈妈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因为她已经死了,不被任何人记得。
李司净狠狠抓住周社,恐惧悲伤变为了愤怒和憎恨。
他一如既往憎恨周社的平静如常、事不关己的表情。
“你什么都能做到,为什么不救我妈!”
“乖侄子,你忘了。”
周社语气温柔,轻轻抱住他,在他耳畔提醒道:
“你的愿望是让外公活过来。”
他要外公活过来,他要妈妈重新出现。
他太贪心。
所以受到了这座山的惩罚,丢失了属于妈妈的回忆。
李司净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或者他已经死了,才会站在雾气缭绕的森林,面对空无一人的黑夜。
是梦。
做过许多次的梦,没有任何值得他恐惧的地方。
毕竟他十几年如一日,在梦里见到敬神山漆黑的树林。
茂密、阴暗,夜风吹过卷起簌簌作响的枝叶。
不会有人存在的,漆黑一片的静谧梦境,会静静的结束……
“不可能的,城哥。”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带着李司净陌生又熟悉的腔调。
“我怎么可能放弃净净,你说他不该活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爸,我曾经也不该活着。”
“妈妈?”
李司净死寂的心脏在梦里跳动。
他从未在梦里这么清楚意识到妈妈在说话。
空无一人的梦境,引出了李司净的所有焦急。
漆黑深邃的树林,成为他找寻妈妈的障碍,他独自穿行在浓雾里,每一步都像跋涉在腥臭泥泞。
他分不清这是他极度惊慌后的幻想,还是真实的梦境后续。
直到他漫无目的徘徊,迷失了树林里的方向,才在彷徨无助中,再度听见声音。
“净净,不要哭,外公在树林外等你。”
妈妈总是温柔,“答应妈妈,从这儿一直走出去,没有见到外公之前,一定不可以回头。”
“妈妈你呢?”小小的孩童,带着哭腔,透着深深的不愿。
那是李司净的声音。
李司净知道,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外公,让去找外公绝对不会有半分犹豫。
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不愿离开的恐惧,简短的一句询问,都能让他见到六岁时候的自己,多么执着的仰头,攥紧妈妈的衣摆,不肯松手。
“妈妈要去找外婆。”
妈妈的声音模糊了,变得断断续续,“外婆啊,就是妈妈的妈妈……净净……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不要回头……”
森林升起了浓重的雾气,漆黑的、泛着萤绿的光亮,汇聚成了深邃的泥潭,阻挡了李司净的视线。
他看不见了。
却依然能够听到树林里的响动。
鞋子踩碎落叶,低沉压抑的喘息,是一个女人独自在逃亡。
昏暗的树林遮蔽了月亮的光芒,无法照出她的前路。
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的脚步依旧坚定。
李司净心跳急促与踩碎落叶的脚步声共振。
他恨不得那道步伐能快一点,再快一点……
“妈妈!”
熟悉的声音,从不该出现的方向传来。
李司净心跳骤停。
妈妈,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净净?”
李司净听到了妈妈的呼唤。
听到那道逃亡的脚步声,迟疑的转了方向,在一片漆黑里向着另一个方向焦急奔去。
“净净?”
黑暗吞没了一切,也吞没了妈妈的身影。
李司净睁开眼睛,连呼吸都凝滞了。
他浑身冷汗,整个唇齿微微颤抖,几乎分不清刚才的一切是梦还是记忆。
直到温暖的手掌,覆盖他的额头,仿佛梦里妈妈摸过他的额头。
“司净?”
李司净仍旧存在于那种差之分毫的之后,抓住周社的手,不愿这一丝温暖远去。
眼泪流下来。
“她本来可以逃的。”
“但她为了我。”
哭声在寂静房间回荡,李司净宣泄着苦闷,还有十数年未曾想起的过去。
妈妈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他六岁的时候吗?
他第一次有记忆回到李家村的时候吗?
那就是十八年前,甚至比外公去世更早的时候,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只记得泥泞的村路,温柔的外公,带着他去给外婆上坟。
“我和外公去的,那真的是外婆的坟?”
“走过竹林我见到的漆黑阴影,真的是我的噩梦吗?”
“周社……周社……”
周社并不回答。
李司净停止不了痛苦的喃喃,无论是睁眼、闭眼,都忘不掉林叶簌簌,鬼魅一般出声的“妈妈”。
他害死了妈妈。
“小叔……”
李司净虚弱的喊周社。
周社终于无奈的伸手,抚摸他汗湿的额头。
“这不是你的错。”
苍白的安慰,无法唤醒李司净的神志,却给了他一丝属于“小叔”的安全感,短暂的抑制了他的痛苦,让他能够思考。
“外公一直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公什么都知道,外公什么都记录了下来。
那篇《大山》清楚的记录了李灿芝的一生。
生于大山、父母遗弃,好不容易在城里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偏偏有了一个儿子。
她要救昏沉不醒的儿子,她选择回到想要杀死她的大山。
如果没有那声呼唤,她不会回头。
那是什么声音?
那是谁在喊她?
李司净已经完全弄不清楚,梦里喊那声“妈妈”的,是六岁时候的他,还是一个伪装的鬼魅。
一个仿佛杂糅了《大山》的噩梦,令李司净脸色苍白,反反复复去想外公在日记里感慨:
“很多人驳斥我创作《大山》的目的,说我是破坏团结、居心叵测。但是这座山里丢失的孩子,死去的女人,数不胜数。满是记录的纸页,都是没有名字的棺材。”
“山在吃人,却总会有人忘记。”
丢失了名字的女人,掩埋了名字的棺材,成为了李司净创作的《箱子》。
可他从来不知道……
“是我害死了妈妈。”
“不是。”
周社为他拭去泪水,“是这座山害死了她。”
“山里有什么东西,它凭什么决定人的生死!”
李司净不接受一座沉默的大山成为人类无法逾越的规则。
“无论是什么东西,它才是最该死的!”
妖魔鬼怪、祖宗神明。
总有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在造化弄人。
李司净的声音回荡,有了最为直白的恨。
如果是山,他就挖空山,如果是人,他就杀光人。
周社只是看他,并不回答。
“咚咚咚!”
敲门声急促响起,打断了李司净疯狂的妄想。
万年的声音从外喜悦的传来:“李哥,馨馨找到了!是珊珊姐在河边找到的 !”
纪怜珊留在镇上,跟着后勤组在贤良镇附近找孩子。
不多一会儿,她跟人群走散了,助理慌得要报警,却见她抱着浑身湿透的馨馨,从河的另一端出现。
大家都聚在酒店简陋的大厅,听着纪怜珊讲述找孩子时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当时好黑,我路都看不清了,却遇到一个人跟我说,好像看到小女孩在河边,我就沿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了馨馨。”
跟警察说过的话,纪怜珊再说一遍,都透着如梦似幻的不可思议。
“我弟个狗东西,还叫我别去河边,我要是跟他一样封建迷信,怕有危险,不敢去河边,就找不到馨馨了!”
她愤慨的嘲讽迎渡,引得剧组的人忧心忡忡。
“换我听了迎渡的话,肯定不敢过去的。珊珊姐还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啊。”
“珊珊姐,你是真的胆大,河边那么黑,连灯都照不亮,也敢去找孩子,幸好你们都没事。”
李司净站在一旁,察觉到一丝不对。
“谁跟你说的?她为什么不去救孩子,偏偏要告诉你?”
他想,这个人会不会是绑架犯的同伙,良心发现的叫人去救小女孩。
却见纪怜珊一双眼睛锃亮,仔细端详着他。
“李导,你是李家村的人吧?那个人说不定你都认识,会不会是你的表姐表妹之类的?”
纪怜珊说得高兴。
那么沾亲带故的一件好事,当然要刨根问底。
“因为那个人长得跟你好像,我乍眼一看,都叫她李导了,结果才发现她梳了一条长辫,是个女的。”
然而,李司净脸色苍白,骤然激动。
“她有没有说自己叫什么?她是不是叫李灿芝!”
纪怜珊被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
有些慌张的回答道:“当时太乱了,我看馨馨一身湿透,急着送孩子去医院,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名字,说不定就是她。”
“天很黑,灯又不亮,我看起来就觉得你们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我还奇怪呢,李导怎么戴了假发……”
她不好意思的笑,“真的好像啊!”
纪怜珊新奇的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姐弟兄妹。
李司净的眼睛却焕发光彩。
“我长得像妈妈。”
他喃喃自语,“我应该长得很像妈妈!”
“那真的是妈妈那边的表亲了?”
纪怜珊笑着道,“你一定要跟她说,怎么做了好事一声不吭的走了,如果不是她……李导?”
李司净往酒店外奔去,熹微的晨光扫去他一身的疲惫。
妈妈还活着。
无论是灵魂、是鬼怪、是活死人,只要纪怜珊见过,她就一定活着。
“李哥你去哪儿?”
万年看他这样,焦急的跟了上来。
“找表亲也不急着这会儿啊,你先休息休息……”
“我知道谁是绑架犯了。”
李司净说得笃定,不大的贤良镇,他清楚派出所在哪里。
“我要报警抓他!”
抓到严城比任何事都重要。
因为他跟妈妈一起回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