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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天的行程,第一天在香格里拉景区,第二天一早进山,从雨崩到冰湖,大概要走七到九个小时,晚上住在帐篷营地,第二天返程。

第35章

三天的行程,第一天在香格里拉景区,第二天一早进山,从雨崩到冰湖,大概要走七到九个小时,晚上住在帐篷营地,第二天返程。
从松赞林寺下来,他们到酒店休整,准备第二天上山。

大家估计逛得都有点累,失去了早上一上车就叽叽喳喳的氛围,连后座的说书哥都偃旗息鼓,只偶尔点评两句旅游城市的交通问题。

这样安静的氛围里,樊青的思绪偶尔会忍不住飘到其他地方。

栾也没说自己是在帮谁点灯祈福,但樊青非常轻易就能猜到。

就是因为能猜到,樊青反而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没有了戏台那次回想起来的震惊和无措,又不能做到真正的不放在心上……

这种心情很难描述,连樊青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

带着这种开小差也开得一团乱麻的心情到了酒店,一群人下车陆陆续续往里走的时候,樊青终于想起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栾也。

“这次订的都是双人间。”

栾也侧目看他。

另一位向导已经吆喝着人往里走了,他俩落后了点,樊青语速稍微加快。

“你们八个人里一对情侣两个女生。剩下六个男生,今晚得两个人一间。”

“我们八个人?”栾也重复了一遍。

樊青顿了顿:“我跟老和住一间。”

老和是此行的另一个向导。栾也看了他片刻,随后轻轻“啊”了一声,表示明白了。

樊青下意识补充:“向导多的话……一般不和客人一起住。”

“知道了。”栾也语气平静,似乎没把这当回事。“不用,我自己订一间就行。”

樊青看了他几秒,又开口:“要不我和老和说一声……”

“说什么说。”栾也打断樊青,笑了笑,“多大点事儿。”

樊青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等两个落在后面的人走到前台,其他人已经分完房间了,只剩下了白天那位说书哥拿着房卡,扭头去看刚走过来的栾也。

“哥们,你晚上睡觉打呼吗,我睡眠还挺浅的……”

“打,特别大声。”栾也把身份证递给前台,“所以我自己开一间,那间你自己住就行。”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房费我付一半。”

听前面那几句对方还紧紧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眉头立刻舒展开了,一边“哎呀哎呀”了两声,说了句“也不是钱的事”,一边把两张房卡都放进了自己包里。

向导老和拍拍手,提高了声音:“那咱们回房休息一下,晚上记得检查下明天的装备,缺的的及时补充。睡袋帐篷营地有,不嫌麻烦的话你们自己带上去也行,附近可以租。晚饭可以自理,也可以一起,你们自己决定。”

“大家聚个餐呗。”有人立刻道,“还得在一起待两天呢,认识一下。向导也一起!”

一群人纷纷响应,老和笑了:“行,这附近有家牦牛肉火锅不错,咱们就六点还在这儿集合。”

樊青立刻看了眼栾也,对方刚拿过房卡,没跟着表态。

酒店靠近明天出发的地方,不大,但挺干净。回房间洗了个脸,出来时老和正在整理明天的装备。

“明天还是你前我后?”老和问。“体力好的你带着先走,我保障一下新手别掉队。”

樊青点头:“行。”

“换房间那个人你朋友啊?”

樊青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嗯。”

“看起来不像喜欢徒步的人。”老和拉上背包拉链。“白白净净的,还留长头发,一看背影我还以为是个高个儿的姑娘。”

樊青笑了笑,没说话。

栾也喜不喜欢徒步樊青也看不出来,不只是徒步,对很多事栾也都保持着奇怪的态度。

试图接近,又抗拒着接受。

休整了一会儿,还差十分钟集合吃饭的时候,樊青出门去找栾也。

栾也换的房间在403,比他们高了一层.樊青上楼敲了门,隔了十多秒里面没动静,樊青又敲了两下。

这次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栾也单穿了一件白T恤,肩上搭了块毛巾,胸口沾了水有些潮湿,头发湿透了,乱七八糟的往后撩,毫无保留地露出整张脸。

他皱起眉盯了樊青两秒,又笑了。

“真会挑时间啊。”

樊青盯着栾也的脸,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在洗澡啊。”

“还没来得及,刚过了个水就听见门铃了。”栾也回答。

“一声接一声的,衣服都差点来不及穿。”

樊青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想来提醒你……快要吃饭了。”

栾也拿毛巾随意擦了下头发:“我就不去了。”

虽然知道对方大概率会这么说,樊青还是看他一眼,猜出原因:“人太多了?”

“嗯。”栾也笑笑,“也不饿,就想躺会。”

见樊青盯着自己看,栾也叹了口气。

“今天听后座那哥们讲故事听得我头疼,让我缓缓。”

“……行。”樊青往后退了一步,“有事打电话。”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但樊青还是会忍不住提醒一句。

除了栾也,其他人都如约到了火锅店。入座的时候其中一个女生问:“是不是少个人啊,那个长头发的帅哥呢?”

“他头疼,睡觉呢。”樊青答。

“还是缺少锻炼。”说书男立刻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走了一天就头疼。我之前徒步的时候一走就是十多个小时,当时我记得是在西班牙吧……”

不是累的,就是被你烦的。

樊青忍了又忍才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低头开始吃东西。

牦牛火锅吃得食不知味,反正对面的人西班牙讲完,开始和旁边两个女孩子聊文学的时候,樊青就已经饱了。

也可能和栾也一样是被烦的。

不过这家的牛肉炒饭挺好吃的,樊青去前台自己单独点了一份,让他们打包。

等到炒饭打包好,一顿饭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所有人聊得热火朝天,没有要离席的意思。他看了眼时间,转头对着老和说:“我回去看看我朋友,这里……”

老和立刻摆摆头:“去吧,这有我呢。”

樊青站起来,桌上有人转头,樊青只简略说回去看看没来聚餐的人。

众人了然,毕竟向导得对每个人负责。对面的男生没抬头,正在问旁边的女生明天的装备收拾齐没有,需不需要自己去帮她清点。

樊青撤开凳子准备走人,临了又转过头看向对面,忽然开口。

“明天要早起,晚上早点休息,门窗关好。”

樊青没看说书哥,只看着对方旁边的女生,神色和语气都有些严肃。

“装备按照之前发的清单整理就行,有问题直接联系向导。”

出了火锅店,樊青神清气爽,有种从松赞林开始积攒的莫名其妙的情绪终于发泄了一点的畅快。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发泄什么情绪。

樊青“啧”了一声,有点嫌弃自己。

等回到酒店,站在栾也门口的时候樊青有点犹豫,不知道栾也这时候是不是在睡觉,迟疑着轻轻敲了两下。

栾也开得挺快,刚打开门就问:“带的什么?”

“……炒饭。”樊青把食盒拎高点,“你怎么知道?”

“猜的。”栾也笑了笑。“进来吧。”

樊青有点被人看穿的感觉,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跟着栾也进了房间。

炒饭还热着,栾也坐在桌前拆开筷子埋头吃饭,樊青坐到了沙发上。

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气,应该是栾也洗完澡身上浴液的香。房间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不透光,到房间里灯开得挺亮,有点刺目。

沙发上的背包已经被打开了,估计是为了拿衣服。但床上的被子还是整齐的,没有被人睡过的痕迹。

樊青愣了一下,但没说话。

等到栾也饭吃得差不多了,开始收拾餐盒的时候,樊青才开口:“你没睡觉啊。”

栾也抽了两张纸擦手:“没。”

“那你在房间里干嘛呢?”

“绕着沙发散步,散步累了就在沙发上坐会儿。”

把纸和餐盒一起扔进垃圾桶里,栾也看向樊青。

“躺了一个多星期,感觉四肢都快退化了,明天爬山都怕自己掉队。”

一个多星期。

樊青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每次休息就是一直在睡觉,别的什么都不干?”

“休息还能干什么。”栾也坐到沙发上,看向樊青。

樊青看着栾也,眉心轻轻蹙起。

“也不是睡觉,就是不想动。”栾也说。“不想出门不想见人不想说话,费劲。”

栾也说的休息,是指每天除了下楼吃饭的那点时间,几乎都待在房间里,具体点是待在床上。

也不就是一直睡觉,其实很多时候他是睡不着的。就是单纯的躺着,有时候会想很多,有时候什么也不想。躺累了就起来去窗户边站一会儿,然后再回到床上躺着。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是完成了一件想做的事情之后紧随而来的累,乏味,和无意义感,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干嘛。

以前每次出门摄影回来的时候也这样,累得半死拍回来的照片突然就没什么意思了,栾也很长时间都不会去碰它,甚至有点烦。先在房间里什么也不干待个三四天,起床的时间很随机。有时候过了一两天才感觉到自己快要饿死了,然后下楼吃点东西,回去继续躺着。

这种状态差不多十天左右能慢慢减退,这次还算快的。也可能是楼下每天都有来拿照片的人,挺热闹挺欢腾,有时候栾也都隐约能听见一点。

虽然依然是自己在楼上躺着,至少楼下这些天来来往往热闹得像赶集似的氛围,能把他内心里那点虚无感冲淡不少。

在加州时他一个人住,每次发神经都没人管。除了柏明川有时候会打电话过来看他两次,但只是确认他在家,再叫人给栾也送吃的或者打扫卫生,基本不会管他是睡是醒,睡了多久,甚至还会让来的人别打扰他。

只要栾也能待在家里,柏明川对于栾也的状态保持高度自由。

只有樊青会皱着眉头看着栾也。

“什么表情啊?”栾也看着樊青,忍不住笑了。

“你是不是……”樊青说了一半,停住了。

栾也帮他补充完整:“生病了?”

樊青沉默着向他。

“没有,就是累了,我都好久没吃药了。”栾也看起来确实很平静。“再说了,这种程度不算生病。我病的时候……”

栾也笑笑:“不是这个样子。”

樊青目光飞快扫了一下栾也的左手,又收回来。

樊青从小失去父母,在亲人的照拂下长大。做向导的这些年又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很多时候,他是一个非常有分寸感的人。

比如很小的时候他会想念父母,但他清楚奶奶肯定会更伤心,所以通常不会主动提起,只是等老人说起来时沉默着聆听。

比如虽然姑妈说过会为他准备学费,但他清楚对方家里还有刚毕业工作还在租房的儿子,还在读高二的女儿。所以他会自己赚点钱,尽量不让他们操心。

比如虽然认识了很久的张哥再三说过不需要他付房租,但他还是会每个月初把钱直接打到对方卡上。

以及每一个他带过的,去各式各样的地方,形形色色的旅人。他们有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经历。面对同一座雪山的时候会有不同的悲喜,但他从来不会过问。

他是山野里一棵安静生长的树,或者是草甸下平静无波的湖。

但是面对栾也的时候,这样的分寸感就会有一些细微的变动。

就像是飞鸟掠过树枝,石子投进湖底,以及此刻樊青自己都可能没有察觉到的沉沉的目光,落在栾也身上。

这样的休息会让你轻松点吗?

不对,这不叫休息,只能叫把自己关起来。

你为什么生病?

你男朋友知道你在生病吗,你的病是他造成的吗?

那个一条消息就让你犯病的债主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来这里,什么时候会离开?

无数的问题在樊青脑子里像潮水涌来,但樊青知道,这些问题对于栾也来说,很可能是复杂且沉重,不愿意回答那一类。

最后他开口,还是选择了一个听起来最无关紧要,不至于让栾也太难回答的。

“今天你点灯的人——”樊青停了一下,“是你男朋友?”

栾也侧目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是。”

樊青不惊讶,只是点点头:“他——”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长不短的安静过后,栾也问:“我能抽支烟吗?”

见到樊青点头,栾也从包里抽出一支烟放进嘴里,然后点燃。

他仰头靠在沙发上,不去看樊青,只是去看头顶的天花板,淡淡的烟雾上升,有点像今天寺庙里的藏香。

栾也缓缓开口:“一个……好人吧。”

樊青猛的抬眼。

在他不解和错愕的目光里,栾也似乎笑了一下,重复了一遍。

“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