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他越看越觉得晨夏眼熟。……
001.
听着这一大一小的话语, 广义立刻回头看了过去，跟在广义身旁的那群人也立刻跟着看过去。
广义一群人少说二十五六个，相比起仲秋晨一群人多出一半不止, 且个个手里都端着枪, 也人高马大，在这漆黑的雨幕之下看着颇为骇人。
晨夏和晨小晨却丝毫不惧，被一群人盯着, 两人笑得愈发温柔，特别是晨小晨。
三四岁幼儿的外貌, 带着婴儿肥肉嘟嘟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但那双眼中那张脸上却透露着成人都不及的阴戾和杀意。
那样强烈的反差对比，在建筑残骸遍布的荒芜之中, 在祠堂的映衬之下，在群山竹林以及那一片坟地的衬托下, 令人本能窒息战栗。
不知是谁喉结滑动，吞咽的声音都透过雨幕。
那一声吞咽声也让众人回神, 察觉自己居然被个小奶娃吓唬到, 广义身旁那群人面面相觑。
广义勾了勾嘴角, 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过，似乎要把两人记住，“管好你们的嘴巴, 不然小心哪天你们就再也用不上它。”
晨夏和晨小晨不惧, 立刻瞪了回去。
见到这一幕，薛二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之前他还多少看不惯晨夏，大夏天是谁穿着羽绒服他都看不惯, 但现在他突然一下就觉得晨夏顺眼起来。
吴悠和海茵对视一眼，两人显然也和薛二维有一样的感触。
广义回头，视线在完全不搭理他的莫安森身上扫过后，落在吴悠身上，“有吃的吗？”
仲秋晨几人对视一眼。
他们还有吃的，按照他们五个人的量来算够他们再吃个七/八天，但几人都不想把东西拿出来。
“大家都是乐园的人，何必做得那么绝？”广义走到一旁火堆旁的长凳前坐下，他手肘搭在膝盖上，微眯着眼看着吴悠、海茵和薛二维。
广义长相本就刻薄，一双眼不小但细长，嘴角更是单薄勾起，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在威胁。
听着广义的话，吴悠三人脸色也确实变得难看。
广义在乐园势力很大，真要招惹到，除非他们以后不回乐园，否则肯定会被报复。
乐园探索队的队伍也并不是完全固定的，若是哪天轮到他们和广义的人一起出去，那基本就别想再活着回去。
莫安森倒是不惧，但莫安森也绝不是那种会好心照顾他们的人。
“你们还有多少子弹？”不同于莫安森那般冰冷冷清，另一道更偏向清润的声音响起。
闻言，吴悠三人愣了愣，旋即纷纷看向仲秋晨。
黑暗中，仲秋晨一双黑眸幽静，全然不像是被广义和他身边那群人吓唬到的模样，他依然是平时那个他。
广义也看过去，认出仲秋晨，他眉头皱起。
“拿子弹换吃的。”仲秋晨语气平静。
薛二维三人立刻看向广义。
广义身旁一群人对视一眼，明显犹豫。
离开乐园在外，子弹可以说是不输给食物的重要物资，而且他们之前逃得仓促，身上本来就没剩多少子弹。
“我跟你说话了吗？”广义冷笑一声，他跃过仲秋晨，看向仲秋晨身后的莫安森，“你怎么说？”
这一群人里，除了莫安森，他没有一个看在眼里，也根本不值得他看在眼里。
“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薛二维低声愤愤嘀咕。
莫安森注意力一直在旁边的集装车上，直到仲秋晨开口他才回头看来，给了广义一个正眼。
被询问，莫安森如冰寒眸在广义一群人和眼睛都快冒出火来的晨夏、晨小晨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仲秋晨身上，他勾起嘴角，故意冷声道：“他说了算，我听他的。”
他们需要子弹。
广义还不够格跟他讲面子。
广义脸色瞬间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仲秋晨一眼，回头看向身后的人，“给他们。”
闻言，一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张嘴试图说点什么，话没出口就被旁边的人一手肘打过去打断。
黑暗中，一群人把各自身上的子弹整理了一番，整理出六个满的和薛二维三人身上武器一样型号的弹匣，扔了过来。
薛二维三人接住，对着祠堂外微弱的光亮检查一番，确定没问题，海茵走向集装车。
她在车上把食物分装出一部分，拿着东西下了车，把东西扔给对面，“就这么多。”
对面一群人把东西接过，看了看后递交到广义手里。
广义拆开，独自一人吃起来。
空气中食物的香味混杂着雨水泥土的味道传开，仲秋晨清楚地听见旁边不少人都咽起口水，但广义始终没想过要把食物分给其他人。
他独自一人坐在旁边吃着，直到吃饱，剩下那不到五分之一的东西才被其他人拿去分。
东西本就不多，就算他们全部拿出来也不够广义一群二十来个人吃，广义吃剩下后那点东西更是给一个人吃都吃不饱。
但就是那点东西，也分作了四份。
仲秋晨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看着其他都不敢过去分食只敢看着的人，总算明白海茵和薛二维之前说的“皇帝”是什么意思。
在广义的队伍里，是有明显阶级的。
有了什么好东西必须最先供给广义，然后是他身旁的左膀右臂，左膀右臂之后才是下面的人，说不定那些下面的人下面还有更下层的奴隶。
“不用同情他们……”仲秋晨正走神，海茵压得很低的声音就传来。
仲秋晨看去。
海茵道：“现在能在这里的人手下几乎都有人命，他们原本未必是坏人，只是那种环境下不坏就只能死，但既然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顿了顿，海茵又补充：“而且能混成广义的左膀右臂，能跟在广义身边，说没点花花心思根本没人信。”
仲秋晨不语，第一次对自己想要去乐园这件事产生怀疑，如果乐园已经变成这样的地方，他真的还有必要去吗？
吃饱喝足，广义稍作休息，再次看向靠着车子站着的莫安森。
现在已经夜里三点多，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一夜被叫醒这么多次，莫安森一群人已没再继续睡觉的心情。
“我的人还被留在城里，你跟我一起过去救人，事成之后条件任你开，贡献点、武器、物资什么都行。”广义道。
莫安森不作思考，“不去。”
“你想要什么？”广义皱眉。
“天亮我们就走。”莫安森看向仲秋晨和薛二维三人。
大雨依旧在下，但已经有了逐渐减小的趋势，再等一个小时，雨势应该就能减下来。
“难道活人还没那几台机器重要？”广义看向集装车。
莫安森的任务是去起源地弄机器，整个乐园的人都知道，莫安森现在既然出现在这，还带着车子，那想也知道车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没有。”莫安森面无表情。
“你——”
薛二维几人没再理会广义，各自收好弹匣处理起身上湿掉的衣服，天边已经有鱼肚白泛起，夏天天亮得快。
见他们收拾东西，广义一群人聚到灰烬旁，似乎在商量什么，时不时朝他们这边看上一眼。
戒备着那边，薛二维忍不住压低声音和仲秋晨嘀咕，“你可别相信他，他才没那么好心去救人，我看他就是担心自己的人全部折在里面，回乐园后他这个皇帝就成了空壳皇帝。”
“他在乐园得罪的人可不少，排着队想收拾他的人能绕乐园十圈。他身边要是没了他那群走狗，绝对立刻就会被人收拾。”
仲秋晨看去，默默记下。
“你可得小心些，他一直很喜欢笼络‘人才’，甚至不择手段威逼利诱。”薛二维看看仲秋晨那张白白净净很是好看的脸，看着仲秋晨那乖巧点头的模样，他愈发担心。
广义是个什么人他们其他人都心知肚明，唯独仲秋晨不知道，这让薛二维都担心仲秋晨得恨不得把仲秋晨揣兜里。
“好了，别吓唬他了。”海茵好气又好笑，仲秋晨又不傻。
嘴上说着，海茵朝着仲秋晨看去。
看见仲秋晨那湿漉漉的脸，以及乖巧的要把薛二维说的话全部记下的听话模样，她顿时哑然。
“……他不是个好人，别和他说话。”海茵默默补充。
“好。”仲秋晨点点头，记下。
做完准备，众人又在车尾的位置等了半小时。
夏天亮得早也亮得快，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天就大亮，随着天色亮起，下了整整一夜的雨雨势也逐渐减小。
鱼肚白下，广义身旁几个人冒着雨冲出祠堂，在村子周围的田地里转悠，看着像是去找有没有吃的。
病毒爆发已经六年，村口那些田地早就已经被杂草吞没，但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些作物。
薛二维也想去，被海茵拦住。
见着天亮，海茵拿了食物在车厢中分。
见仲秋晨一群人开饭，晨小晨盯着仲秋晨看了片刻后猛然回神，他回头看向身旁的独臂丧尸，奶声奶气，“爸爸，我饿。”
正望着仲秋晨露出笑容的晨夏嘴角笑容僵住，他浑身发毛地低头看了一眼小短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两个现在是“人”。
人是要吃东西的。
“宝宝乖，爸爸去找吃的。”晨夏无比慈祥温柔地摸摸晨小晨的脑袋，从车上下去。
在祠堂中站着转动脑袋看了看，看见广义一群人在村子周围的地里转悠，晨夏赶紧小跑过去有样学样。
十来分钟后，晨夏拎着两根小萝卜回来。
萝卜两指粗，叶子倒是绿油油一大簇，萝卜不是没长大，这就是经过六年的自然筛种后自然生长的模样。
晨夏已经在村口的水沟里把萝卜上的泥洗干净，上了车，晨夏把其中一根萝卜递给晨小晨，一大一小两人齐刷刷地拿着萝卜一边啃一边继续看着仲秋晨吃东西。
萝卜口感清脆，味道也带着淡淡清甜，然而这东西对于身为丧尸的他们来说却成了痛苦地折磨。
他们明知道嘴里的东西不能吃，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咀嚼吞咽……
仲秋晨一边吃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边头皮发麻的顶着晨夏和晨小晨深仇大恨地注视，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晨夏到底想干吗？
车上，莫安森最先吃完东西。
莫安森扫了眼把萝卜吃得像是什么毒药的晨夏和晨小晨，看向炸着毛的仲秋晨。
“我必须把机器带回去。”莫安森道。
仲秋晨看去，有了之前的经验，他很快就明白莫安森这是在跟他解释他为什么宁愿要机器也不去救人。
莫安森总是这样。
莫安森似乎不想被他误会，所以总是会解释。
“乐园已经处于崩溃边缘，起源地这次行动带走了乐园几乎所有汽油以及武器和食物的储备，说是把乐园掏空了也不为过。”
“乐园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养活所有人，能否有转机就看这些机器。这是一场赌博，以小博大，如果成功那一切都好，如果失败，乐园必定消减人员。”
听着莫安森的话，一旁吃得正高兴的薛二维和海茵、吴悠纷纷停下动作。
他们知道这一行掏空了乐园，足够他们来回的汽油车队，足够他们几百个人吃上将近三个月的食物，以及绝对充足的弹药，他们都看得出来乐园对这次任务的重视，但他们并不知道莫安森后面所说的“消减人员”。
“如果我们失败，真的走到削减人员那步，第一个被削减的肯定就是乐园那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
“所以我必须把机器带回去。”
莫安森看着仲秋晨的眼睛。
他一路下来都格外执着这些机器，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根本就失败不起。
一旦他们失败，代价就是那些根本没有抵抗之力的小孩。
“但是……”薛二维试图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只是普通的探索队员，和莫安森这种能接触到上层的存在不同，他一直知道乐园的情况不容乐观，但他并不知道乐园的仓库里具体还有多少物资。
他知道他们这一行几乎掏空乐园，也知道这一行对乐园非常重要，但他不知道如果他们失败就必须消减人员。
海茵和吴悠脸色也极其难看，他们倒是比薛二维多猜到了些。
这是一场赌注，而乐园给的筹码太重，之前探索队里就有不少人在偷偷议论，什么都没察觉的大概就只有薛二维。
但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知道背后的代价，两人心中也不是滋味。
早在队伍在起源地被袭击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彻底放弃任务，要不是因为仲秋晨的出现，要不是因为莫安森的一路坚持，他们早就不知道放弃多少次。
“不管发生什么，我必须把机器带回去。”莫安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严肃，顿了顿，他又道：“如果我出事，我也希望你们能把机器带回去。”
面对面前前所未见过的莫安森，薛二维三人不由坐直身体，脸色也跟着凝重。
凝重之下，还有无尽的惊讶。
他们同属一个乐园，自然都听过莫安森的事迹，但莫安森这样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仿佛天边的云彩，可望而不可即。
在一起去起源地之前，他们甚至都没和莫安森说上过话，自然也就谈不上对莫安森有什么了解。
后面接触了解了，三人也只觉得莫安森确实就是如同传言般那样强大但也冷漠不好相处的人。
现在，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人，三人中心都忍不住触动，莫安森似乎也不像他表现出来那般不近人情。
虽然这一切起源于仲秋晨。
三人看向仲秋晨。
仲秋晨认真想想，开口，“你不会出事。好。”
莫安森不会出事，他会把机器带回乐园。
“没错，我们一定会把机器送回去。”晨夏一口气把手里的叶子全塞进嘴里，赶紧表态。
“我也是。”晨小晨也赶紧道。
不管仲秋晨想做什么，他们都会支持。
几人闻言朝着两人看去，看见一大一小两人嘴角没来得及全含进嘴里的那绿油油的叶子，以及脸上仿佛在吞什么毒药的痛苦表情，刚刚被莫安森营造出的紧张感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众人脸上的肌肉都抽动起来。
海茵揉了揉额头，这都什么人？
更让海茵难受的是，大的疯就算了，怎么小的好像也跟着疯了？
吃完早饭，几人不做耽误，五点不到就出发。
莫安森把车从祠堂中弄了出来，带着一群人在雨幕中向着高速路而去。
他们没有走昨天晚上走的那条村口主路，而是选择了左侧的田坎路，这次时间不紧，他们可以多花些时间绕路。
田坎路窄，好在上面长满杂草，不算太滑。
走到一半时，几人就发现广义一群人跟了上来。
几人对视，忍不住挑眉。
重新回到高速路，莫安森把车子放下，一群人借着这机会在旁边的水沟里洗手洗脚，同时把水壶装满。
他们做完最后的准备时，广义一群人也已经来到车前。
“我们跟你们一起走。”人群中一个人高马大的大个子男人站出来道，“你们没子弹了对吧，我们还有，路上我们可以保护你们。”
仲秋晨几人对视一眼。
所以广义这是放弃救人了？
“你们放心，我们就搭个便车，到下一座城市我们就下车。从这边到下座城要是用走的得走上五六天，坐车的话只需要一天多，而且我们知道下座城市里哪里有汽油，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告诉你们地点。”
有了昨晚的事，仲秋晨几人都不愿意再和广义接触，但汽油确实是很有吸引力。
他们的汽油最多也就支撑到下座城，他们本来就有打算在下座城市里补充汽油的打算，如果能知道具体的位置，他们可以省下不少搜索的时间。
仲秋晨几人对视，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莫队，我们真的只是想搭个车，你要是还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有汽油的地方告诉你们。”大个子男人看向莫安森，语气诚恳。
莫安森眉头轻蹙，思索片刻，他开口，“汽油在什么地方？”
“城东有个加油站，里面应该还有汽油，具体有多少我们也不清楚，但肯定还有。探索队的人曾经去过，但那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商城，丧尸实在太多，所以探索队的人没来得及把汽油全弄出来就不得不撤退。”男人道。
吴悠似乎回忆起什么，“我在乐园的时候是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但不确定是不是这座城。”
探索对搜索物资，一般都是固定一片区域扫荡式的进行，除了起源地这次，并不会特意为某一样物资单独组队，那样人力物资消耗太大反而亏本。
大搜索时如果没能把汽油全部弄出来带走，后期探索队如非必要，也确实不会再单独去一趟。
莫安森思索片刻，“别让我知道你在骗我。”
说话间，莫安森警告地看了眼男人身后的广义。
被点名，广义脸上肌肉抽动了下。
海茵开车，其他人坐到后面。
所有人上车后，车厢立刻变得拥挤。
集装车本身很大，但车里还放着四台机器，剩给他们的地方本就不多。
车子驶动，破开雨幕急速向前。
天色逐渐亮起，仲秋晨也总算有了机会看清广义队里那群人。
广义队里清一色的都是男人，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军绿色的旅装长裤，黑色的上衣，衣服手臂上绣着同样的纹章，剃着同样长短的寸板头，甚至连配的武器装备都一样。
他们有着明显的等级制度，上车之后就连找地方坐，都是广义先找地方先坐下，看着他坐下之后，才是第二阶梯的四人，然后才是其他人。
仲秋晨打量对面的人时，他们这边也在被打量，他和晨夏父子是主要被打量对象。
“路上捡到的？”靠近薛二维的一人用下巴指指仲秋晨三人，他人长得清瘦也高，看着就精。
晨夏一身深冬的黑色羽绒服，这在加他旁边的小孩，两人怎么看都怎么扎眼。
至于仲秋晨，他那张脸以及他身旁放着的斧头和弓箭，就足以引人注目。
“要你管。”薛二维像刺猬似地炸起身上的刺。
搭话那瘦高个也不介意，笑了笑。
吴悠视线在瘦高个身上扫过，又看了眼一旁躺下补眠的广义，问道：“你们怎么回事？”
虽说他们都不喜欢广义，但广义能在乐园站住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疯子，性格够狠，武力值不低，狠起来就跟个疯子似的。
他那股狠劲镇得住下面的人，本身又精于算计还非常小心警惕，身边随时都带着一堆人，有时任务困难他甚至能带上两三百号人，就为了保护他一个。
这样一个人落到现在这副惨状，着实让人在意。
一提起这件事，刚刚还笑着的那瘦高个立刻就变了脸。
除了他，一旁其他还醒着的人也跟着白了脸。
“怎么？”吴悠坐直身体。
能让广义提拔跟在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废物，在这车上的每个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这样的人不说大杀四方那也是见多识广的，一般情况几只丧尸根本不会让他们变脸。
瘦高个嘴唇抽动了下，脸色越发惨白，就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说话啊。”薛二维踢踢那瘦高个，他这样弄得他心慌。
“不知道。”回答薛二维的不是瘦高个，而是之前那个来找他们交换条件的大个子男人。
“不知道，什么叫作不知道？”吴悠惊讶。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瘦高个看过去，他语气有些激动，激动之下是无法掩藏的不安和恐惧，“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吴悠不明白瘦高个什么意思，见瘦高个解释不清，他看向一旁其他人，一回头却发现所有人脸上都是和瘦高个如出一辙的恐惧不安。
发白的脸色，恐惧的神情，以及所有人脸上都有的茫然，整个车厢的气氛都他们被弄的怪异。
莫安森也睁开眼，看了过去，“怎么回事？”
听见莫安森的声音，瘦高个从恐慌不安中回神。
他咽了咽口水，开始思考要从什么地方讲起，但思考半天他却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言语。
瘦高个说不出话，一旁的大个子开了口，代替瘦高个道：“他们……消失了。”
“消失？”吴悠和身旁薛二维、仲秋晨、莫安森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见惊讶。
“就是消失了，消失，不见了，突然就不见了。我们一群两百四十多个人，当时我们走在中后位置，本来走得好好的，走在前面的那些人突然一下就不见了……”大高个的话戛然而止。
他忍不住哆嗦了下，明明一身横肉，却吓得不轻。
随着大高个的话在车内响起，车上其他广义队里的人都跟着哆嗦，不少人收起腿蜷坐。
见着众人这副明显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吓惨了的模样，仲秋晨几人一时间都不由跟着咽了咽口水。
“天上还下血雨……有肉，内脏，还有……”瘦高个蜷曲成一团。
“你别胡说！”旁边有人打断。
“我没胡说，我真的就是看见了，胡滨，胡滨他的脑袋从天上掉下来了，他还说话了……”瘦高个大喊。
他声音尖锐，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地上睡觉的广义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瘦高个缩了缩脖子，明显畏惧广义，但他脸上的那份恐惧也是货真价实的，绝不是他在虚构。
车内一片死寂。
瘦高个他们不会像在说谎，可他们如果不是在说谎，那这一切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一群人突然就消失，天上还下血雨、内脏，人脑袋都掉了却还在说话……
“你喝高了吧？”薛二维喉结滑动，他一张脸比瘦高个他们还白，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事情。
昨天夜里晨小晨那一下就差点没把他活活吓死，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他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吴悠虽然并不怕鬼，但广义一群人透露的信息和散发的气氛实在诡异，让他也不由跟着紧张，“会不会是尸王？”
“不可能。”旁边立刻有人反驳，“你们见过能让一大群人突然消失的尸王吗？”
吴悠噎住，他确实没见过。
“也许是二次进化的尸王？”薛二维语气急促，他宁可相信是尸王，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
“二次进化的尸王？”广义看向薛二维，其他人里，也有不少人转过头去。
“我们在起源地遇上了二次进化的尸王，就是在之前尸王的程度上再次进化的尸王，比之前更加厉害，体型也有了明显变化。”薛二维解释。
莫安森并为阻拦，这些事他们回到乐园后肯定是要对所有人公布的，甚至其它六个乐园他们这边也会通知。
二次进化的尸王，这会让七个乐园沸腾。
广义一群人无比震惊，但短暂的震惊之后他们再次被之前的恐惧吞没。
相比起没见过的存在，显然亲身经历过的恐惧更加刻骨铭心。
“你们说的二次进化的尸王，能让一群活人突然就消失，能让天下血雨，能让人脑袋从天上掉下来吗？”瘦高个问，语气一如薛二维急促。
薛二维哑然，被问懵。
吴悠道：“不能。我们遇上的那只二次进化的尸王，是属于体能进化方面的尸王，体型和人类已经有了很大区别，甚至长出了尾巴和很长的信子。”
顿了顿，他又补充：“但他也只是物理性质的厉害，并不能让人凭空消失。”
车内是短暂的沉默。
“我们后来不是还去了另外一座城，在那里遇上了一只三次进化的尸王。”薛二维道，“说不定三次进化的尸王就有这种能力。”
“三次进化的……尸王？”独臂丧尸正襟危坐，一脸与我无关，神情却忍不住微妙。
他身旁，晨小晨和他如出一辙。
那张小小的脸上也努力摆出一副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的表情，但在听见“三次进化的尸王”这句话后，他脸色也开始变得奇怪。
“我们离开起源地之后，后面又去了一座城市，那座城市里肯定就有一只三次进化的尸王……”薛二维噼里啪啦一口气把之前的事情解释一遍。
说起之前城里丧尸在他们危急关头突然全体转身跑开，后来大半夜又回来，说起他们几次差点死掉，薛二维声音忍不住地拔高。
“肯定就是三次进化的尸王！”薛二维笃定。
独臂丧尸眨巴眨巴眼睛，他身旁晨小晨眼睛也眨巴眨巴，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
他们不知道原来仲秋晨他们是这样想的，三次进化的尸王，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挺合理，也解释了王晕倒的事，但……
晨小晨嘴角抽搐，隐约觉得自己头顶有一顶黑黝黝的大锅。
仲秋晨早就注意到晨夏和晨小晨两人那坐直的身体，以及一脸的“与我无关”，他有些奇怪，但更多的却是困惑。
“应该……不是三次进化的尸王。”独臂丧尸语气极度复杂的试探着说道，他虽然还未三次进化但他也是隐约知道的，就算进化了他也不可能做到让一群人突然消失的事。
至于那怪物，那怪物就算三次进化，应该也是朝着更极端的物理攻击方向进化，速度、跳跃能力、防御力方向，绝对和这扯不上关系。
所有人都朝着晨夏看去。
“你怎么知道？”仲秋晨问。
晨夏回头看向仲秋晨，被注视，他心中激动，面上则努力抑制装作寻常，他觉得他有必要扭改一下王心中对丧尸的看法。
晨夏看着仲秋晨道：“丧尸其实没那么坏。”
话音落下，见仲秋晨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怪异，他赶紧又道：“丧尸大多都是凭借本能行动，他们吃人咬人就跟人吃东西是一个道理。”
“广义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个东西，先是让那些人突然在他们的面前消失，又让他们队友的尸体从天上掉下来，明显就是在故意吓唬他们。”
“还有血雨，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消失的那些人身上的血。”
“最主要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是尸王，为什么又放走他们？对方能让那么多人直接消失，又何必放过他们？”
晨夏有些紧张地看着仲秋晨，仲秋晨把自己错认为人，这是没办法的事，仲秋晨本来就是直接从人进化成王的存在。
但他不希望仲秋晨太过讨厌丧尸。
不是因为他自己、晨小晨或者那怪物，而是仲秋晨越讨厌丧尸，他以后就越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会让他受到伤害，会让他难受。
他不希望仲秋晨难过，更不希望仲秋晨受伤。
仲秋晨直视面前男人那双眼，晨夏长相在一车男人中相当出众，那双眼睛也是极其好看的，特别是那双黑色的瞳仁，黑得发亮。
直视着那双眼，仲秋晨有那么瞬间甚至都产生错觉，那黑色的瞳仁中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动。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仲秋晨恍惚。
晨夏愣了下，下一瞬狂喜的情绪涌上他眼底，但他抑制，“没有。”
仲秋晨怀疑，晨夏和晨小晨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是狂热，狂热得过分。
如果不是之前就认识，他很难理解这份狂热从何而来。
“真的没有。”晨夏露出笑容。
看着那明明温柔十足却有些傻气的笑容，仲秋晨愣了愣，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他安全屋附近那只独臂丧尸。
那独臂丧尸就傻乎乎的，他甚至怀疑过那独臂丧尸智商是不是负数，不然怎么能那么笨？
“你说的有道理。”一旁，吴悠继续之前的话题，“但如果不是尸王，那他们遇到的又是什么？”
“你们还遇见什么了吗？”晨小晨看去，脸上是不符年龄的成熟。
车上其余人均是一愣，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孩问询，让他们都有些奇怪。
晨夏察觉，赶紧打圆场，“他脑子不太好。”
其余人闻言纷纷朝着晨夏看去，看着晨夏那一身羽绒服，众人突然就觉得他的话特别有说服力，一家子神经病。
“没了，看着那些人消失之后我们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们立刻就近找地方掩藏，但是……”瘦高个咽了咽口水。
“我们就地掩藏之后，身边的人就开始一个个的消失，等我们察觉的时候，我们已经只剩下这点人。”瘦高个道。
“我们吓坏了，所以就对着周围开枪，结果什么都没打到还吸引来了丧尸，那之后我们就开始逃，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说起这，瘦高个脸上神色愈发恐惧。他看了眼旁边沉着一张脸的广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碍于广义的存在选择了闭嘴。
车内，众人均沉默。
如果不是尸王，那又是什么？
对方明显就是在故意吓唬广义他们，这说明对方是有智力的，而且性格还相当恶劣，但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为了虐杀吓唬广义他们，那为什么又要放走他们？
他这样做没有丝毫的好处，总不能是玩累了不要了。
就算是这样，依着那东西那恶劣的性格，也该是杀掉广义他们才合理。
众人都思索着，试图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所有人里，唯独仲秋晨心不在焉。
仲秋晨静静看着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坐着的晨夏，他越看越觉得晨夏眼熟，特别是那眉眼，和独臂丧尸怎么看怎么像。
晨夏眉眼英气，而独臂丧尸皮肤虽然青白，眼神偏向呆滞眼珠灰白，整个人还脏兮兮的，但眉眼也是晨夏这种剑眉星目的类型。
他在起源地生活的六年，哪怕他不愿意，对他安全屋周围的丧尸也有一定了解。
独臂丧尸算是其中一个他比较有印象的存在，因为他经常做些奇奇怪怪的事，之前还穿过裙子还在自己脑袋上套过塑料袋，他现在都还记得那塑料袋上的小黄鸭。
晨夏现在就穿着一身怪异冬装。
而且……
仲秋晨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以前不觉得，但现在想想，独臂丧尸在自己脑袋上套有小黄鸭的塑料袋的做法，怎么看都怎么像是在哄小孩，而他就是那个“小孩”。
他不见之后，独臂丧尸似乎也急得到处找他。
但这显然不可能，那独臂丧尸应该还在起源地里才对，而且他是丧尸，怎么可能变成人？
丧尸……变人？
仲秋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仲秋晨摇摇头，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想起之前那一直跟着他的怪物，那怪物已经许久不见，不知道是真的听了他的话不再跟着他还是怎样。
“嗷……啾……”语调拉长的声音软糯糯委屈无比。
雨幕下，有着长长尾巴的怪物蹲坐在和独臂丧尸、小短腿约定的屋顶上。
他耷拉着尾巴，委屈地转动着脑袋，试图在周围的屋顶之上寻找到熟悉的身影。
“啾……秋……”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甩甩脑袋把身上的雨水甩掉，然后委屈的用尾巴把自己圈住，独臂丧尸不见了，小短腿不见了，他的王也不见了。
“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