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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共犯

第35章 共犯
醉真散!

古鸿意心中默念, 老板娘,多谢。

来汴京这一遭,他孤独的人生发生了太多的奇遇, 不仅有残月、梅一笑、老鸨之流让他流血、让小白伤神的奇遇……

更有千红一窟红裙张扬, 笑意盈盈地招呼他们俩回家, 给他们俩做衣服。

他不再那般孤独了。也许,这便是繁华的汴京!

上前一步,古鸿意依次捏起李守义和老鸨的下巴,便将醉真散灌去。

李守义本就口吐白沫, 这一番灌药后更是咳嗽连连, 捏起脖颈干呕, “这是什么毒药……狗东西……”

古鸿意冷冷地看着他, 以脚背抬起他的下巴, 李守义拼尽最后的力气,猛然跃起, 竟从衣袖中翻出一把匕首!

“不要命的小子,老子跟你拼了——”

李守义目眦尽裂,狠狠抡臂,那把匕首便直直冲古鸿意眉心而去。

他狞笑一声, 见古鸿意手中并无武器,想必敌不过真真白银的匕首!

古鸿意不动声色,只是冷嗤一声, 站定不动。

银光逼近了那小子眉心!他却一动不动, 傻子!李守义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

叮。

清脆如碎玉迸溅的一声。

那把纯银匕首, 如触柔柔冷雨, 轨迹轻微偏移。

然后,直直回旋, 疾速扎进李守义的肩头。

李守义震惊,捂着肩头吃痛大叫一声,不忘大骂,“小子,你明明未动……”话语未落,李守义眼前闪过一道杀气清冽的银光,一把细如流水的剑,已然横在了古鸿意面前。

锦水将双泪,将古鸿意整个护在身后。

白行玉横剑于古鸿意面前,冷眼盯着李守义,杀意凛冽。

古鸿意自然不用动。自己刚得了剑,霜刃未曾试,锦水将双泪,你想必寂寞无比。

古鸿意垂手而立,目光不曾落在气急败坏的李守义身上一眼,那把匕首,不值得他一眼。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静静落在白行玉挥剑而出的身影上,几分痴痴的神情。

天下第一的剑……

起手,翻腕,花剑,挑穴,贯穿,流水行云春去也。

瞬间,李守义身上落下极其对称的几个血洞,踉跄摔去,再无叫骂之语。

白行玉利落收剑,抬手擦拭一把脸颊星星点点的血迹,便转身,去望着古鸿意。

衰兰送客手,我的剑,有当年几分风采?

月光倾泻,衰兰送客手胸膛稍稍起伏,愣神片刻。

衰兰送客手看见那个重新提起剑的侠客,笑了。

和当年那个冷如冰霜的白幽人不一样。

回过神来,古鸿意上前一步,踹一脚李守义,便严肃问正事,

“你为何要卖了他?”

醉真散渐渐生效,李守义目光空了下来,喉咙滚滚,“我又不止卖他这一个……”

古鸿意蹙眉。这个李守义,确实没有武功,不是江湖中人,看起来只是个人贩子。

“谁指使的你。说话。”

李守义翻了个白眼,“老子干这行多少年了,风尘地赫赫有名的人贩子……什么什么指使!”

“你只是为了钱?”古鸿意不信。

李守义瞪眼,“不然呢。他长得挺好看,卖了不少钱,就是不听话。老子干这行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天天拳打脚踢的,当真有病,乖顺点不就好了?”

“嗷!你揍我做甚,莫名其妙的小子……啊!——”

李守义的言语中断于狠狠砸下来的拳头。

古鸿意绕绕手腕,只觉得还是不解气,心头很沉。

古鸿意敛起杀气,才偏头看一眼白行玉,温声问,“再问他些什么?”

白行玉目光有些迷茫,摇摇头。

事情很明白,李守义真的只是为了几两碎金。

李守义颤颤巍巍地抬起指头,恶狠狠指着白行玉,“一年过去了,你干什么,还要杀我?爷爷的,追我一路……你自己不听话,吃些苦头也寻常,倒怪我了……”

古鸿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去些表情,便蹲下,沉默地砸下一拳又一拳,直至李守义不再大放厥词。

古鸿意起身,见白行玉垂眸站着,许久没什么反应,便稍弓腰,低头,去看清他的表情。

古鸿意本担心看见一双伤神的眼睛,白行玉却很平静,摆了摆手,示意古鸿意没事。

原来,不是因为什么血海深仇,江湖恩怨,只是为了碎金几两,一个盖世的剑客便折进青楼了。

白行玉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原来,自己真的只是运气太差。

盟主、师尊,受了蒙蔽不信他,拔剑伤他,他固然也委屈过,但,伤能好清,真相也能查清。这些事情打败不了他。

他此生最恨的事情,只有一个明月楼。在此地失的尊严,吃过的苦头,比师尊的刺穿他剑伤重千钧万钧,无可挽回。

偏偏只是因为钱。绝世的剑客竟然栽在钱上。

锦水将双泪缓缓顿地,划出一道漫长的剑啸。白行玉垂下眼眸,慢慢将剑收起。

老鸨听见剑声,却直直打起哆嗦,叫唤道,“我也是为了钱!我也是呀……我们明月楼生意开的好好的,又不是单单跟你有仇。”

老鸨抹一把涕泪,颤颤巍巍,“是那个兵爷,给我三百两黄金,让我毒哑你。我跟你无冤无仇,我也是怕你们这些混江湖的……你要报仇,去找他,别找我!”

古鸿意一把抽出插在老鸨肩头的霜寒十四州,神情一冷,举剑迫近,

“说,那个人是谁?”

老鸨肩头鲜血喷射,连连哀嚎,“是个提着斧头的!我也不认识呀。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打打杀杀……”

说着,老鸨从衣襟中翻出一张脆而黄的纸契,胡乱扔去,“这是他跟我立的契,我毒哑他,再看好他,不准他跑了,便能得三百两黄金。”

古鸿意一挑霜寒十四州,便将那张纸契展于剑上。

古鸿意牵过白行玉,两人一齐阅览这张纸契。古鸿意指尖搭在落款处那个淡蓝色的小月牙……

那是残月的标志。

古鸿意蹙眉,便问白行玉,“你与残月,关系如何?”

白行玉垂下眼眸,拉起古鸿意的手,戳一戳锁骨处的疤痕,那是残月打入酌骨引的地方。

在那之前,残月与他并未见过一面。只不过,他是剑门的天才,而残月是盟主的小弟子,两人同龄,又都使双剑,常常被世人一同提起。

残月极仰慕他,毫不忌讳向众人宣称,终有一日,他会成为与白幽人比肩的英雄。

残月的仰慕并不假。即使他在剑门,也曾听闻,残月是因他才选了双剑。

残月为他高楼酣饮,孤身策马关山,清肃寇贼余党。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残月追随着那银鞍白马、白瓷面具,走遍了关隘黄沙险道。

黄沙漫天,白幽人回首,远眺一个双剑而枯瘦的少年,紧紧追随着他。

那一道消瘦的剪影,是他对残月唯一的印象。

眼看他起高楼,楼塌了,残月也是第一个倒戈,决绝地率兵来追杀他的人。

那夜,残月持双剑出现在他面前,身影挺拔,已不似当年枯槁。那一瞬间,他竟天真地以为这个长大的少年侠客,是来救他的。

残月冷眼嗤笑,“我看错了你,白幽人!”

他以为的少年侠客纯粹坚实的仰慕,瞬间化为镜花水月。

残月有错吗。未必。毕竟,梅一笑须发皆白,近年来有心退隐江湖,而下一任江湖盟主的位置,只有两个有力的候选人:

剑门的白幽人,和自己的关门弟子残月。

古鸿意眉宇拧起,反驳道,“他就是错了。”

古鸿意的手掌抚在他的锁骨,掌心蜿蜒的疤痕正对着埋在他身体里的酌骨引。

很暖。

古鸿意冷嗤一声,“残月,墙头草罢了。这样的仰慕,不要也罢。”

这样不稳固的心,使出的,想必不会是沉稳的剑。

“月下梅花发”……古鸿意心中冷笑,也不过尔尔。自己师兄平沙雁一句轻飘飘的挑衅,竟真的能逼的残月剑心大乱,失了目标。

“三叠嫂嫂自然不会看得上这样的人。”古鸿意心说。

“残月,他如果是为了盟主的位置,这样害你……”

古鸿意揽住那一双肩头,迫白行玉望着自己的眼睛,

“你不必为他伤神。真正仰慕你的人,会接你走。”

白行玉反而避开他的目光。在明月楼蹉跎了一整年,哪个仰慕者来接自己走了。

肩头,古鸿意的体温稳定地传来。接他走的人,天赐的洪福一样,从天而降的人,

只有面前这一个。

心绪很乱。此前半生,仿佛把什么事情,全全颠倒了。

白行玉垂眸,拉过来古鸿意的手掌,怔怔地握了一会儿,像是寻求一些温度,慢慢活过来,才缓缓写,

“你仰慕我吗。”

写完这句话,他自嘲地笑了笑。他真是痴了,到底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地反复向衰兰确认……

古鸿意不多思索,神色坦然,

“我不仰慕你。”

得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白行玉乖乖点头,更觉得这问题不如不问。便皱眉,将手从古鸿意掌心抽走。

“但我会接你走。现在会,若是当年,也会。何时都会。”

手,还是被一把牵了回来。掌心的疤痕,对掌心的疤痕。

昏迷许久的李守义执著地爬起来,骂道,“什么仰慕来仰慕去的!你们俩快把老子打死了!爷爷的……”

白行玉冷眼瞥他一眼,并未松开古鸿意的手,另一只手攥紧了失而复得的锦水将双泪。

剑回到了手中,他再也不会像往昔一样……

要复仇。

一个几乎疯狂的计划仿佛是瞬间涌进脑海里。

他在心中问锦水将双泪,我若这样做,还算古鸿意心中的英雄吗。

锦水将双泪无声地抚弄他的指尖,他的虎口。

下了决心,他托起古鸿意的掌心,“我要去做一件大事。”

“何事?”

一笔一划,四个字,指尖沉重。

“杀人、放火。”

写完,心里有些解脱,却良久未看古鸿意的眼睛,怕看见些失望的神情。

古鸿意有自己的道、自己的义。他不杀平民。

垂着眼帘,他继续写着,严肃告知古鸿意,

“两条路,一、你现在离开,二……”

尚未写完,只听见泉水喷涌的“噗嗤”一声,继而,血腥气翻涌涨潮。

指尖悬停在古鸿意掌心,古鸿意未动半分,稳稳托举着他的指尖。

他惊诧地抬眼,看见古鸿意另一手持霜寒十四州,仅仅手腕一翻,赫然挂着一个人头。

李守义身首分离,鲜血涌如泉。

古鸿意语气冷静,声音沉稳。

“投名状。”剑抬一下,那人头便骨碌碌滚落,一双黧黑的眼睛,目光却未偏离白行玉的眼睛半分。

“要作你的共犯,人头作祭,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