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占人便宜者，人恒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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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才没有对小黑一见钟情——尽管从客观层面来说，小黑确实是一条非常俊俏的蛇，冰凉的鳞片、冷酷的双瞳、分叉的红色蛇信，就连发出的声音都很酷。
但在玩家A眼里，小黑只是个大型贪吃蛇，乌漆麻黑像根麻绳，立绘也是一个Q版蛇头，一般般可爱罢了。
小黑对阿爸的回归表示热烈欢迎，具体表现为在山林中打滚，压倒一片绿树。
尘土飞扬，王怜花捂住口鼻，望见阿爸伸手摸摸小黑的头，小黑的尾巴尖一下子便竖了起来，整条蛇安静下来。
王怜花：“……”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阿爸对他招手，语气十分平静地道：“你想摸摸小黑吗。”
王怜花：“……可以么？”
阿爸：“可以。”
【倪一，好感度＋1。】
玩家A心想，他是真的喜欢小黑啊。
两人一蛇——如果阿爸真的算人的话——和谐地回到了幽灵山庄。
王怜花走大门，阿爸站在小黑的脑袋上从大门上方经过，小黑将头放低，阿爸缓步走下，站定。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观察的众人沉默不语，但小黑将头伸进院中，且有继续深入的意思，于是院中稀稀拉拉走出好几个人。
玩家A：你们……
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很难不让人怀疑阿爸在他们眼里的形象……我阿爸究竟哪里不好了？
玩家A从没有见过这么鲜明的将对阿爸的复杂心情摆在他眼前的NPC，或者说NPC能有那么多情绪才更加奇怪。
你丫别忘了你只是个NPC啊！
经历过态度友好的庄园成员，再看幽灵山庄这些NPC，玩家A感受到了明显的落差。
于是他按着键盘上的上下左右键胡撞一通，想看看NPC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倪一：【……他在不高兴？】
一点红：【有点痛。】
詹二：【啊啊啊啊！！】
叶孤鸿：【……打不过……】
叶雪：【●■■■■#￥可恶！】
叶灵：【为什么！？】
……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们东倒西歪，四处乱跑，躲避着阿爸的找茬，头顶的气泡框里飞快闪过各种文字。
你丫是不是太逼真了点。
玩家A怀着如此心情去找网友B唠嗑，就阿爸的角色定位一事进行了深入交流。
【网友B：所以咱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实性，你这个阿爸在NPC眼里可能是比封1建大家长还要霸道可怕的爹】
【玩家A:你丫……就算我不给主角起名阿爸，主角的路线也是设定好的啊，别扯到名字身上】
【网友B：你要这么说也是对的，不过游戏一开始就说过，「你想成为什么，就会走上什么样的路」，你想当爹，爹也分好爹渣爹】
【玩家A：真想顺着网线过去锤你一顿啊】
【网友B：爱与和平，爱与和平，爱与和平】
【玩家A：你丫……】
他本来不想问和主线有关的问题，但网友B的态度太轻浮，他问天丫答地，很难不让人硬拳头。
【玩家A：阿爸没有记忆，但现在连线索都没有，他什么身份？给我透个底】
【网友B：不是，你不是最讨厌剧透了吗】
【玩家A：前提是剧情连贯，人设丰满，这样随机着陆NPC把主角当洪水猛兽的游戏哪里值得期待了啊】
一直及时回复的网友B隔了将近十分钟才回复。
【网友B：就算你这么说……主角走的路也是你的选择啊】
【玩家A：（别逼我在最快乐的地方扇你.jpg）】
【网友B：你丫如果是皇帝绝壁是个暴君】
【网友B：告诉你也没什么。主角其实是迪士尼公主】
【网友B：啊，不是说他的性别是女性，只是一种概念，其实代称也可以换成吗欧城哦哇rveW{Q！@#￥%&*】
【玩家A：你手机被你的猫踹飞了吗】
【网友B：差不多是这么个事】
你丫，我纯瞎扯淡你还真把这当借口。
玩家A无语至极。
【网友B：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说白了就是那个事儿，不是别的事儿，你懂的】
【玩家A：（泥头车飞驰.jpg）】
玩家A对网友B的表现无话可说，如果真能顺着网线去捶人他一定马不停蹄地爬过去捶得人喊爹。
他以为这次扯淡就这么自然地结束时，手机再次震动一下。
【网友B：嗯，其实，你给主角起名阿爸，我算是游戏的制作者，也可以说是角色们的爹】
【玩家A：（别逼我扇你.jpg）】
网友B坚强地贩完一整把剑。
【网友B：对我的孙辈们好一点，行吗】
【玩家A：你希望你的坟前上什么花？】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占人便宜者，人恒占之……
玩家A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游戏中。
*
阿爸站在原地不动了。
因为脚慢而被撞了好几次的詹二忧郁地叹气：“他为什么那么做？”
王怜花道：“谁知道呢。”
阿爸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几人默默后退，做好逃开的准备——毕竟不是谁都喜欢被莫名奇妙撞上那么一撞的滋味的。
“我要走了。”阿爸在几人不远处站定，声音凉凉的。
“……怎么走？”王怜花忍不住问。
山庄大门处，小黑正搭在围墙上懒洋洋地甩尾巴尖，从远处看像一条黑色的绳子。
阿爸说：“和小黑一起走，去找程冠。”
詹二的脸色青白交加，不喜欢蛇，但要监视阿爸，怎么办？
一点红有一种预感，就算他跟着阿爸找到程冠、大概也不会由他杀了程冠……但他依旧打算跟着阿爸。于是他说：“我跟着你一起走。”
王怜花没说话，阿爸却看向他。
迟疑片刻，王怜花不太愉快地说：“我也一起。”
阿爸似乎满意了，叮嘱叶孤鸿好好管理山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他。
叶孤鸿努力不让自己去看阿爸兜帽下的半张脸，目光盯着阿爸身后的山……山门上挂着的大黑蛇太抢眼，叶孤鸿连忙往旁边看。
他其实很想问你既然走了，要怎样才能问你，但实在问不出口。
一想到阿爸在他身畔冷声低语时，叶孤鸿的眼前便仿佛浮现出如墨寂夜里、深不见底的小巷。
既神秘，又令人着迷。从内心深处扎根蔓延的未知情绪让叶孤鸿很难在面对阿爸时保持冷静。
所以只能躲避。
小黑载着阿爸离开，黑色的鳞片在林海间游曳。
叶孤鸿表情复杂：就这么下山，一定会引起大骚乱。
当站在山庄大门只能望见小黑的尾巴尖时，叶灵和叶雪一起来找他，表情复杂，似是惊恐，又似是慌张。
后山荒凉，少有人至，但叶孤鸿去看时，后山多了好几座高大建筑，以及排列整齐的小树苗。
叶孤鸿：“……”
即使很少往后山来，但叶孤鸿依旧记得后山原本的模样，峭壁石崖，有野兽出没……绝不是眼前这幅整齐的样子。
叶雪看起来很想说点什么，但她想了想，将叶孤鸿领到那些建筑中去。
里面宽敞明亮，门口挂着一本册子，叶孤鸿沉默地翻开看了几页，崭新的知识灌输到他的脑海之中，他几乎是一瞬间理解了那些于他而言本该高深莫测的知识。
它们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
*
幽灵山庄可以做果树生意。
玩家A没有经过太慎重的考虑，相当随便地决定了幽灵山庄日后的发展路线。
与名下有一大堆经营的无名岛不同，幽灵山庄没有经营什么正经的生意，从玩家A翻到的情报来看，他们主要依靠打家劫舍、以及那些投奔到山庄中的恶人自己的资产维持幽灵山庄的运转。
所以玩家A没有干涉代岛主宫九的工作，但幽灵山庄需要洗心革面正经工作。
如今的阿爸只有幽灵山庄一半的掌控权，由于真正的庄主老刀把子还没有揪出来，阿爸还没有为幽灵山庄改名的权利。
玩家A对着庄园面板研究幽灵山庄的名字，输入框中无法显示光标，“幽灵山庄”四个灰色大字焊在框里。
他在退出庄园面板前又点了一下……让玩家A意外的是，这回在名字框中显示出白色的光标，并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
咦？竟然能改名了……
玩家A疑惑地退出庄园面板，下一秒，游戏画面上蹦出提示。
【老刀把子在返回幽灵山庄途中遇见了意外。】
【从天而降的墨色阴影将老刀把子湮没。】
【老刀把子的遗言：那是什么？】
【幽灵山庄的主人已死，玩家阿爸获得山庄掌控权，获得山庄命名权。】
【《支线任务·幽灵山庄的末路》已完成……@#￥%&*■●■■玩家阿爸贡献度为零，原定奖励不予发放。】
“……”
玩家A由呆转惊，最后被一句“原定奖励不予发放”给整笑了。
你丫个游戏旁白竟然还这么智能？他连老刀把子都没见到能有个毛线贡献度！
气归气，玩家A从游戏旁白里琢磨出点什么，翻开游戏日志向上拉，看到了支线任务突兀完成的起因。
《游戏日志·摘录》
【小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今天天气很好啊~阿爸在我头上啊~开心~】
【小黑：啦啦啦啦啦~快乐~开心~】
【倪一：……想站小黑头顶……】
【小黑：啦啦啦啦~阿爸~阿爸~阿爸~】
【一点红：冷静。镇定。冷静。冷静。】
【小黑：阿爸~！阿爸~阿爸~阿爸~】
【一点红：冷静。镇定。冷静。镇定。风好大……风景很不错……要站稳了。冷静。】
【小黑：阿爸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那几个人类很识相，不会打扰我和阿爸，所以可以容忍他们趴在我身上。阿爸~阿爸~希望阿爸可以夸夸我~】
【詹二：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詹二：等等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影？！】
【詹二：啊啊啊啊啊啊啊】
【倪一：前面有个人影。】
【一点红：那里确实有个人。】
【詹二：啊啊啊啊啊要压过去了！！！】
【小黑：啦啦啦啦~啦啦啦~】
【“啪叽”。倪一好像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点红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错觉。】
【詹二：啊啊啊啊啊！！！！】
【谁也没有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
【那个人到底是谁？——这样的疑问在倪一等人心中徘徊。】
玩家A：……
要不要这么搞笑！这次真不是他的锅，只能说是想出这种剧情的网友B脑子有坑。
而且还不发奖励——玩家A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大了，又气又好笑，无语得很。谁家BOSS的死法这么没逼格？
除了詹二还在嗷嗷叫，王怜花和一点红都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詹二：“它不吃人！但是！！这么大的个头杀人根本用不着吃啊啊啊啊！”
不用你强调，都看得见。
王怜花实在没心情吐槽詹二的废话。
一点红努力保持冷静。
前方站在小黑头上的身影，似乎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
冷血。
六扇门神捕，诸葛神侯的弟子，四大名捕之一。
最近正在三柳镇中扮演卖货的货郎，每日走街串巷，积极认真查案中。
他来到三柳镇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从五天前开始，三柳镇中开始流传起一些古怪的传言。
这些传言是从南方到来的行商带来的消息，三柳镇南边的村镇都在说蛇妖出山，昼出夜伏，身长十丈，漆黑如墨，双瞳如血，吃人不吐骨头……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真有那么一条蛇。
冷血个人是不信这种传言的，但这一传闻愈演愈烈，就在今天，冷血路过镇上的茶馆，看到了新的行商队伍，他们同样提到了传言中的黑色大蛇，表情惊恐交加，不似作伪。
在茶馆外驻足听了片刻之后，冷血心中的疑惑逐渐加深。商人们自述在深夜亲眼目睹在林野间蜿蜒爬行的长蛇，嘶嘶吐信声在寂静深夜中十分明显，并且他们在它身边见到了好几个人影。
商人们断言，那些人一定是黑色大蛇的储备粮食。
他们的语气太笃定，冷血怀揣着困惑离开。
如此传闻似乎代表着某种信号，冷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但究竟是为何不安，他却说不上来。
由于幼时在野外被狼养大的经历，冷血在某些时候有着非同一般的敏锐直觉，对他看人断事确实有所帮助，但他从未有过如此心慌的时刻。
走完之前固定的卖货路线，冷血在分叉口的大树下呆站良久。
此时天色微暗，方才走街串巷的路上听到的大多是与“蛇妖”有关的话题，按理说他该走左侧回到自己这些日子住的地方，但望着另一侧幽深、杂草丛生的小径，冷血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吸引着自己一般。
行动力超强的冷血捕头稍作思考，便走进其中。
荒草丛生，远处破败的茅草屋影影绰绰，在黄昏中朦胧模糊，清风拂过，天边晚霞璀璨。
冷血不知自己走了多久，拨开遮挡视线的草木，在飒飒风声中，冷血看到了一棵树。
晚霞映照着绿树，暗色与橘色相互映衬，枝叶染上明亮却又阴沉的色彩，漆黑的鳞片折射出冰冷的闪光，那是一条几乎与树干一样粗的黑色大蛇。
听到冷血发出的动静，右侧高处探出一个蛇脑袋，赤瞳似血，冷酷无情，轻吐蛇信。
冷血僵站在原地。
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竟然真的有蛇……
黑色大蛇并未表露出任何攻击性，居高临下、慵懒地瞥了眼冷血，便又将脑袋搭回枝干上。它身子太长，树下尾巴依旧盘起数圈，尾巴尖一晃一晃……似是心情不错。
冷血惊异于自己竟然能看出一条蛇的心情，随后，他意识到黑蛇是在盯着什么瞧。
方才太过震惊，以致于冷血完全忽视了这丛林中的另一种声音。
他望向黑蛇所看的地方，那里草丛的草丛有不自然地起伏，黑蛇趴在树枝上，纵观全局，看得清清楚楚。
冷血心中一跳，忍不住担心其中是被黑蛇视作猎物的人。
他能做点什么？冷血努力思考，倘若面前的是恶贼逃犯，他的剑很快，但此刻在他面前的甚至不是人……
草丛中发出的动静渐渐变大。黑蛇的尾巴尖晃悠得愈来愈快，它微微直起身子，背对着冷血、聚精会神地盯着下方。
冷血想要出言提醒，但顾虑重重，后背渗出冷汗。
有谁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几乎是同时，黑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对方冲去，冷血脑海一片空白，拔剑冲刺并喝道：“退下！”
黑蛇的身躯挡住了冷血的视线，被他声音惊动，黑蛇挪动身躯，一副令人呆滞的画面展现在冷血眼前。
那从草丛中钻出的黑衣兜帽人将手搭在黑蛇脑袋上，他本人则微微侧着头，看冷血。
冷血刹住脚步，惊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一人一蛇。
黑蛇的赤色双瞳漠然地盯着冷血，它似乎有些不悦。
黑衣人的面容隐在兜帽下，只能隐约瞧见他的下颚轮廓。对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有事？”
冷血为他自然的态度而茫然，这么大一条蛇难道是他的宠物不成？
是自己的态度不对？
“……我以为它将你当做了猎物。”冷血握紧手里的剑，声音嘶哑地开口。
望着眼前的黑衣人，冷血初时只觉得他气质阴冷，但对方开口之后，冷血心中竟生出几分亲近之意。
黑衣人道：“你在担心我？谢谢你。它叫小黑，不吃人。”
冷血手一抖，竟然还给这条大蛇取了名字？
他十分艰难地道：“小黑，是一条很大的蛇。”
黑衣人说：“小黑是我的队友。”
冷血：“……”
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远处，三个人影藏身破屋后，望着树下的二人一蛇。
“虽然不知道那小伙是谁……但他好可怜。”詹二十分同情地说。
“那你去救场。”王怜花面无表情。
“……”詹二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他在小黑面前就是个哑巴。
一点红忽然提醒：“他看过来了。”
三人举目望去，和看过来的冷血对上视线。
同是天涯沦落人……
“这人也是个倒霉蛋。”王怜花如此断定。
詹二很难抑制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
一点红也是个行动派，被发现踪迹后便迎着冷血的目光走去，在阿爸的示意下向冷血介绍了自己。
……不介绍不行，不顺着阿爸的想法来的话只会更麻烦——小黑会一直盯着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