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商战,我也会
只要是跟商业有关的事, 谢庭月就很敏感, 一边说着话, 脑子里就过着各种念头, 粗计划甚至已经出来了。
可是……
房间安静片刻, 心思跟着沉淀下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 楚暮给出的信息量有点多。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他自己是因为重生,知道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 两相对照,会有信息点,但楚暮——
难道也重生了?!
谢庭月额头一麻, 神情陡然变化。
楚暮看到他眸起警惕,心叹自己的决定果然正确,有些话,不该这个时候说。
“夫人觉得呢?”楚暮缓声反问,看起来举重若轻,从容自在, 跟平日没什么两样, 实则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拳, 脑子里的弦绷紧,“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谢庭月心中大喊我怎么知道!
自己有亲身经历, 再匪夷所思, 也不会抗拒接受世间有另外一个人也重生的事实, 问题是……楚暮这么聪明, 再加上重生,简直能厉害到没边好么?自己在他面前几番表演岂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不丢人?一准被看了好多笑话了!
楚暮是君子,看破不说破,可他难堪啊!
谢庭月耳根绯红,一定不是这样,不能是这样……万万分之一,楚暮真是重生的,那他自己这份绝对不能承认!
心中忐忑,正如重鼓敲击,楚暮低沉声音再次出现:“夫人知道的,好像也不少。”
来了!
谢庭月心中惊悚,不管楚暮是不是重生,已经怀疑他了!
“我我,我那是因为聪明,多智近妖,体察入微,举一反三!”
脸红气虚,反驳的实在没有底气。
楚暮就笑了:“那在夫人眼里,我是个笨蛋?”
谢庭月差点掩面。
他已回神,明白自己刚刚是有点反应过激了。
楚暮怎么可能是个笨蛋?不提其它就说刚才,看起来他们两个一直在讨论商量,实则所有方向都是建立在楚暮给的信息点基础上,思维扩展也是楚暮起的头……
明明人家才是睿智多思,多智近妖,体察入微,举一反三,他不夸奖佩服也就罢了,还怀疑人家能力,就因为别人厉害,怀疑别人重生,心眼是有多小?
嗯,他还把那些溢美之词放在了自己身上……
多智近妖?他谢庭月?
感觉脸烧的慌,谢庭月找了个借口低头欲走:“那个,我去续点茶——”
却没走了。
那边楚暮压住他的衣角,修长手指顺便绕过他的发丝:“不过,我很愿意做夫人眼里的笨蛋。”
柔软发丝在对方手里转出任何形状,就像无力挣扎的自己。
谢庭月睁大眼睛看他,满脸匪夷所思。
楚暮微微倾头,低眉浅笑:“世人都说打是亲,骂是爱——”
谢庭月受不了了,脸爆红。
“你,你你本来就是个笨蛋!冷了不知添衣,渴了不知要茶,难不难受自己都不知道!”他抄起放在一边的毛毯,重重的,粗鲁的,严严实实的把楚暮裹住,“这是客观事实,跟打是亲骂是爱没关系,不许自做多情,给我好好珍重你自己的身体啊!”
楚暮这次没说话,乖乖的,配合的被他裹住,安静的抬眼看他。
谢庭月:……
不说话,拿眼睛勾人更可怕!
这人眼睛真的很漂亮,像上好的琉璃,氤氲着潮汐,倒映着皎月星辰……
就很气。
凭什么明明这个人在耍流氓,脸红的却是他啊!
楚大少爷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自己说过的话,不觉得羞耻么!
……
第二天,谢庭月去找了戚文海。
戚文海就在自家酒楼,亲自迎了出来:“我就知道你要来找我,这两天都没敢出门!谢二,我的好兄弟,来,里面请!”
谢庭月注意到,戚文海精神很好,很亢奋,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这是……“禾元奇死了,你很高兴?”
“当然!人渣畜生,死有余辜,我没弹冠相庆,包戏台在街上热闹开戏已经很对得起他了!不知哪位菩萨神佛长眼开恩拯救世间,回头我必要去拜庙烧香——”
戚文海是真高兴,拍着谢庭月的肩,目光诚恳:“自从遇到了谢二,我这气运就一日比一日好,你可是我的福星!”
谢庭月想了想:“那日我家梅宴上的事,你全听说了?”
戚文海亲自接过下人奉上的茶,放到谢庭月面前:“出了那么大的事,外面谁能忍住不谈?”
谢庭月微微蹙眉,斟酌着字眼:“那那位陇青复陇公子,你定然也听说了。”
“这人我不认识,”戚文海正色,“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回去问了妹妹,她也不知道。”
平时全无交往,一点都不了解的人,突然出现并大力维护……护的还是自己妹妹,戚文海第一个意识不是感激,而是警惕。
“你有心了,我会注意他。”
谢庭月点了点头。
这世道女子生活不易,‘名节’二字就能拖累死人,他提这个本也是为了提醒,见戚文海记在心上,就放了心,转而说起正事,微笑道:“你既知我会来,应该懂我想做什么?”
戚文海笑眯眯,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禾’字。
聪明人不说暗话,谢庭月直接道:“所以你怎么想的,馋不馋?”
戚文海抄手,继续笑眯眯:“瞧兄弟你这话说的,那么大一块肥肉,谁不馋?”
“哦——”谢庭月眉眼弯弯,“想啊。”
戚文海:“废话。”
商人逐利乃是本性,这种时候不下手,要么是自知实力不行,啃不下,要么是傻,看不到,他是不行还是傻,眼睁睁把肥肉推出去给别人?
“我不动,也会有别人抢,壮大别家,不如壮大自己。”
说着话,他凑近谢庭月,低声道:“ 而且人以群分,物以类聚,首领什么脾性,手下就大半什么脾性,禾元奇最喜欢用下三滥的手段,聚集在他手下的那一帮也是为达目的什么都敢干的人,毁了很多商场规矩,叫人担忧的很。这一回你没想法,我都得找别人一起参详参详。 ”
谢庭月眸底有微光闪耀:“那就合作一把?”
“合作!狙下禾家产业!”戚文海两眼放光,相当兴奋。
谢庭月垂眸,指尖在桌面轻点两下:“那咱们就该好好想策略了……禾元奇拜了穆家为干爹,如今他身死,手下产业群龙无首,穆家应该不会袖手旁观。这件事你怎么想?”
若论关系,禾元奇和穆家最为亲近,按道理,穆家应该就是站在他背后的人,但这样太明显,反而不大像。而且他仔细问过楚暮,路离和穆家同样没有任何仇怨,不应该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戚文海不以为这是个问题:“人脉是人脉,生意是生意。禾元奇背靠穆家,两家合作肯定深远,但禾家产业姓禾,穆家就算有些干股,也无法直接接手。这种情况本就是各凭手段,看自己本事,他穆家要是够强,干翻别人成功接了盘,我等没有二话,他穆家不济,让别人钻空子拿下了这些产业,也得低头认。商界有商界的规矩,咱们大大方方的走,一准不会有错。”
谢庭月嗯了一声:“那好,我也不喜欢恶性竞争,咱们就在这日头底下,光明正大的阳谋,体体面面的赢!”
“正合我意!”戚文海抚掌,“谁像他禾元奇一样,整个一个下三滥!说吧,谢二,咱们怎么干!”
谢庭月想了想,问:“禾元奇的生意很多,最大的两项是酒楼和成衣铺,可是这样?”
“没错,所以他才跟我对着干,跟你也过不去,同行是冤家嘛。”戚文海翻了个白眼。
窗外阳光正好,深冬的寒气掩不住人们脸上的笑,红灯笼红窗花悄悄出现在摊位上,进了腊月,已经有了年味。
谢庭月看着看着,突然打了个响指:“做生意好比战场,惯用路数很多,咱们这一次,就抢占市场为先,排挤为上,你觉得怎么样?”
戚文海拱手:“愿闻其详。”
谢庭月指尖滑过茶盂,眯眼微笑:“首先,我们集中兵力。战场上也一样,分兵做战没有一次不失败的,你我两家,渠道要共用,劲往一处使。禾家两大产业,咱们不用一起狙,先重点狙一个,再是其它。”
戚文海:“不分你我没问题!但谁先谁后?”
“你的酒楼先,”谢庭月道,“我家那蓝盈布好是好,数量没办法一下做出来,你得容我缓一缓,最少半个月,才有余力一战。”
现在进了腊月年期,是销售旺季,过完年还有上元节,销售期且得火热一阵,他不会错过。
遂第一发,他帮戚文海一起应对酒楼争战,之后,再来布料成衣大战。
“然后是目标明确。”
谢庭月眼梢微抬,定定看着戚文海:“你的酒楼抢客户,抢市场,挤兑的禾家铺子没生意做,没钱挣,到哪儿是头呢?这场战争不可能只有一轮,也不可能第一次咱们就把对方整个消灭,斩草除根,遂不能心急。一旦达到预期的效果,对方酒楼无客,入不敷出,就可暂停转去下一轮。”
戚文海听懂了:“我们把他们家酒楼压得入不敷出,流水断裂,他们就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调,届时我们再搞另一个成衣铺大头,他们才不会防备……”
谢庭月微笑:“压住了,不要让对方绝望,让他们以为还有翻身的机会,再一点点敲碎这些机会——当所有产业链岌岌可危,没有任何流动资金营救,才是我们大面积收获果实的时候。”
戚文海:“具体方式呢?怎么吸引客人流,留住客人流?我家酒楼是几代经营积攒的老店,禾元奇也颇有些偏才,酒楼里的菜式也不差——”
“你家是百年老店,最近还上了新菜式?”谢庭月看着戚文海,“在商品同质时,谁更有独特气质,谁就更能脱颖而出。你不必做的一切完美,只要在某方面最好,就会有死忠。”
“还有增值服务。会员金卡可以用起来,登记顾客名字,开放先行存账业务,比如老客户可以在名下金卡上存一定银两,到店消费直接划账,还可享受折扣……”
谢庭月想着《大国经济》里的内容,提出了很多条建议,比如买赠,比如积分,太多吸引人们眼球,又能捆绑客人的方法。
这些招数哪一条都很新鲜,广而告之,不愁人们不感兴趣。
戚文海家的酒楼消费偏高档,一向是人们追捧的存在,现在各种优惠算在一起是便宜了,但人们蜂拥而至,数量可观,利润也一定可观,不可能亏本。
“我们做主动方,主动在哪里出击,就决定了战场在哪里,”谢庭月双手交叉,眼梢微眯,“未开始时,消息不要提前放出去,要出其不意。我们的奇袭方向让对方越想不到,越迅速越秘密,我闪的行动就越顺利,对方就会越混乱,失去勇气。”
戚文海:“我们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客人全抢过来,他们也可能学会我们搞同样的手段。”
“你不是知道禾元奇的仇家?拉他们过来打个围。”谢庭月笑得像只狡猾的猫儿,“有道是画猫画虎难画骨,他们能学,我们就不能进阶了?而且——”
他微微倾身,看着戚文海:“我们占着一个最大的优势——禾元奇死了。”
没有领头羊,队伍人心容易散,临近年节,万事讨口彩,客人们买东西也要讲究一个吉利,只要他们稍稍引导,有更好的,为什么委屈自己去禾家铺子?
戚文海抚掌,两眼放光:“妙啊!只要咱们不掉链子,压的他们日日亏损,没了流水,我再找几个催帐的催一催——”
都说做生意的巨贾身家多少多少,多么多么厉害,其实大部分款项都压在货款和投资方向,钱庄也不一定有多少存银,贷银欠账倒不少,现款肯定是没多少的。
他们只要搞的对方流水断裂,债主上门,再加一定的舆论逼压,谁能不急,何愁不倒?
谢庭月再次提醒:“往下发的命令,越少,越简单越好。决策之事有你我,说的太明白,下面人反而会不理解。”
不理解,可能引发出误会或事端,直接听令行事,不带脑子,在这个局里要更方便。
戚文海点头:“好!”
谢庭月:“还有最后需警惕。得手禾家产业不是最终,胜利果实需要巩固,怎么保住不被别人觊觎,驯服下面人,将新的产业整合安排,吸引更多更高质量的客户,挣的比以前更多,才是更大的挑战。”
戚文海还真是没想到这个,嘶了一声,摸着略疼的牙根,坏笑:“好啊谢二,你可太坏了,我才想怎么展开做事,你已经想赢了之后怎么办了!”
谢庭月拎着茶盅:“不应该么?很多余?”
“不多余不多余 !”戚文海哈哈大笑,“就该这么干!”
谢庭月:“作战是投资,胜利是利润,所有一切都需要缜密计划和充分准备,最新的消息,实时的策略调整,准确的计算,合理分配各种资源……戚文海,我们还需要几个好的账房先生。”
“我来准备!”戚文海想了想,又反了口,“都是我的也不好,还是从楚大少那里借两个,大家一起方显公正,是你跟你屋里那位说,还是我去谈?”
谢庭月怔了一瞬,不是谈生意上的事么,怎么又扯上了楚暮?
戚文海颇有深意的挤了挤眼睛,很贴心的拍了拍小伙伴的肩:“我知你家情况,有那么个继母,必没什么贴心好用的人,你那楚大少就不一样了,别看他病着,手下都忠心的很,听闻有秘密家产在握,全部都自己打理,定有顺手的账房先生。你要抹不开脸面,太害臊,我就去帮你说——”
害臊?
为什么要他害臊!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谢庭月倔强的婉拒了小伙伴的好意,同时利落的转移话题,“方才说的,都明白了?”
戚文海郑重点头:“明白,就这么狙它!”
这一次,谢庭月和戚文海为整个京城商界奉献了一场规模宏大,精彩纷呈的商战。
战争轰轰烈烈打响,戚家酒楼各种增值服务,新型客户体验出来,吸引人们视线的同时,把客户绑得死死。不管图价格,还是图服务,首选都是戚家。
禾元奇出了事,禾家酒楼本就客户量大幅度削减,各掌柜对此也做出了各种应对,可惜,干不过戚家那些花头。
对手抢先一步,自己就落后一步,再加上群龙无首的内讧,各种债主上门,流水眼看着减少到入不敷出,损失怎么会不大?学戚家花头吧,学不来太多精髓,而且你学一样,对方就上一样新的,只要你没脑子想不出来新招,就永远落在后边!
眼看着酒楼撑不住了,转去调别处的银子吧,成衣铺子又遇上对头了。
谢庭月,蓝盈布。
人家规模也没多大,硬生生凭着各种花样的蓝盈布,各种高中低档不同服务,包揽了年节近七成的客户!
口碑还爆了!
成衣铺子开始倒霉,重复酒楼的遭遇……
商界无秘密。
有心人很快就知道,所有一切都是谢庭月计划,联合戚文海做下。经这一次,谢庭月一战成名,成为商界上不好惹的存在!
谢庭月本人却很淡定,一直在耐心等待禾元奇背后的人出手。
两项最大产业,无法周转,资不抵债,想要保住,就得投入更大的资金。
背后那位主……还忍得住么?
再不出手,这些东西可是我的了。
……
谢庭月这边正忙的时候,那边谢庭星进了楚家。
左腿上绑着夹板,一脸憔悴,被下人扶架着走进去的,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