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是老怪物
笑闹过,席必思去收拾柜子,谢松亭又缩回被子里。
无他,外面太冷了。
席必思坐在地上一件件拿出来翻看:“我当时给你之后就没见你再拿出来过,还以为你扔了呢。”
谢松亭和他在意的点完全不一样:“你原型长什么样,变一个我看看。”
席必思:“……现在不能变。”
谢松亭缩在被子里冲他眨眼:“为什么不能?我想看。”
他们刚确定关系,谢松亭已经无师自通了怎么撒娇。
他知道席必思招架不了。
席必思勉强冷静道:“你再多问一次我怕自己直接变原型把楼板压塌了,大冬天的,还是别了。”
谢松亭:“……”
好、好吧。
可谢松亭实在太想看了。
他又想到别的方法:“那出去行不行?找个没人的地方你变给我看看,小区最南边有个烂尾楼,草长得比人都高,没人敢去。明天?”
见席必思不说话,他催促道:“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
“行。”席必思完全没见过他这么想看什么东西的样子,像个眼睛亮亮的小孩,想看的还是他的真身,说,“只要你想看,怎么都行。”
这谁招架得了?
谢松亭看着他笑。
席必思第一次见他这么乖,收拾东西的动作越来越快,更何况这些还是谢松亭收集的自己的小玩意儿。
要是别的,他早就随便一扔。
实在太着急上床和谢松亭贴贴了。
谢松亭:“我今天怎么睡这么久,现在都下午了。”
席必思:“一般要适应个几天,最近你会很饿,身体素质也会变好。”
他话音刚落,谢松亭肚子应景地咕噜两声。
谢松亭:“……”
席必思捏捏他尴尬的脸,强行把自己贴贴的欲望按捺下去,说:“等着吧,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板栗烧鸡。”
谢松亭:“嗯。”
见席必思离开,谢松亭滚了个滚,以为自己还能睡,没想到躺不下去了。
他套好睡衣去厨房找人,在盘子里找到板栗,一摸是热的,先吃了两个。
两个板栗刚吃完,又被人塞了个猕猴桃。
谢松亭找到事儿干,坐在厨房的矮墩上剥猕猴桃皮。
席必思让他切开用勺子挖着吃,他不干,就要自己剥。
剥得十分完美。
剥好,他抬头看向席必思。
自从那天被谢松亭发现耳朵尾巴收放自如之后,席必思就不再顶着耳朵乱晃了,想也知道,是怕谢松亭讨厌。
谢松亭一口下去半个猕猴桃,说:“尾巴。”
席必思正把三黄鸡下锅,水油一遇,刺啦一声,没听清。
“问我什么?”
谢松亭:“我说尾巴!”
席必思诧异地看他一眼,笑了:“还以为你不喜欢。”
谢松亭大大方方地说:“我装的。”
席必思乐得不行,被谢松亭喂了剩下半个猕猴桃。
谢松亭在水槽洗手,那条尾巴像长了眼睛似的寻到他,等他擦了手才绕住他手腕,不一会儿就把他暖热了。
他打量尾巴的长度:“怎么感觉比之前还长?”
“嗯,特别长,原型四五米。”
谢松亭:“你比普通老虎大点?”
席必思:“大概是普通老虎的两三倍……?”
谢松亭一听他语气,就知道这人委婉了,可能比这还大。
他看着席必思炒完鸡开始炒香料,一时间满屋子香味,凑到他背后找了个位置,下巴垫着他肩膀犯懒。
“困了?”
“冷,你暖和。之前还和我抢被子,你根本不需要被子,就会诓我。”
席必思背对着他笑:“抢被子能让你暖和,又能让我抱到你,多一举两得。”
他以为谢松亭会哼一声表示不屑,或者干脆不理这句。
没想到谢松亭说……
“你真考虑好了?”谢松亭偏头看他,“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不埋怨你。我太粘人了,怕你嫌烦。”
席必思锅铲悬空几秒,等他说完,“我就喜欢粘人的。”
“我还特别爱吃醋。”
“这不巧了吗,我也是,下回去超市多买点儿。”
“我挺神经。”
“神经点儿好,有特色。”
“我怕我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对你没有要求。谢松亭,你看我像那么苛刻的人吗?”
“我还会像现在这样一遍遍地问你,你哪天要是真觉得烦,你别告诉我,你偷偷在心里说,我怕你说了我承受不来。”
席必思此时已经进入煮底料阶段,盖上锅盖等水煮开,反手抓住他另一只没被尾巴缠着、冰凉的手。
厨房太小,不够他转身。
“你是什么样我就喜欢什么样,”席必思和他贴了一下额头,“这才确定关系第一天,你就对我这么没底?”
“……”
“那你每次这么想,就想想我之前十年都在干什么。你不信我,你信信时间。”
谢松亭抿唇。
锅里的水还在烧,香料、番茄酱、冰糖、生抽,融合成偏棕红的颜色,咕嘟咕嘟,冒着密集的大小泡泡。很香。
之前贝斯说,席必思经常会受伤,可想而知他的工作性质。
但即使这样,他也坚持了十年。
这十年是他的底气,也是他的承诺。
他给谢松亭的承诺。
水烧开时,谢松亭说。
“好。”
过了一会儿,谢松亭又问:“你不上大学没事吗?”
席必思:“我又不是人,上学就是为了了解一下人类小孩都在干什么,还得每周写篇报告上交,不上了多好。”
谢松亭:“怪不得那时候你每周都回家,就干这个去了?”
席必思:“嗯,不过后来没写了。”
谢松亭:“?”
席必思:“后来全在写你,我妈说我写得不合格,打回来再也不让我写了,找了别人写。”
谢松亭笑得发抖。
席必思扬唇听他笑完,把板栗和炒过的鸡肉放下去,说:“不上学也没什么,你看,现在你能活那么久,随时想去就去了,你时间很多。”
说到最后,他说:“要是能花时间多和我呆着就更好了。”
谢松亭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在人的一生里,或者说大部分人的前半生里,都与受教育这个词脱不开关系,也由此诞生出无限关于教育之路的幻想。
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上研究生,上博士,可能上完博士继续搞科研,还会进博士后科研工作站。
但谢松亭的人生从十七岁时就断开了。
宛如硬度高、脆度也高的材料突然崩断,毫无预兆,无法想象。
席必思说这些是为了宽慰他。
他有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没完成的都可以完成,想做的都可以去做。
如果有遗憾,尽管去弥补。
谢松亭靠着他思考了一会儿,没有立刻答应回去上学:“……好。”
他还需要思考,想想自己之后怎么办。
以后。
时隔十年,他终于也会想以后了。
多亏席必思。
席必思盖上锅盖:“走吧,让锅自己煮着,很快好了。”
他们走到沙发,谢松亭在他怀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像席必思睡觉时贴着自己脖颈那样贴着他。
谢松亭贴了他一会儿,感觉这样不太舒服,问:“晚上为什么非得贴着我脖子睡觉?”
席必思搂着他腰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不知为什么,竟然沉默了。
谢松亭有些疑惑,却不催促。
这是什么很难的问题吗?
没有吧。
“虎牙有特殊的感受器,能感觉到人的脉搏,”席必思很久才说,“这样我睡着了也能知道……你还活着。”
谢松亭连思绪都随着他的回答静了静,这才意识到……
其实十年前,难过的不止他一个。
更有一个旁观的男孩记住了,放在了心上,并用了十年,想方设法让他再也做不出类似的事。
这像两个人共同的伤痕,突然间展开在面前,让谢松亭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早知道我不说了。”
席必思捏捏他手心,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收紧,亲了一下他头发,不想让他多想。
谢松亭回握住他的手,“没多想。”
最近席必思带来的变化实在太多,谢松亭很久没有类似的想法了,现在更占据他脑海的,是他漫长的寿命和……
席必思。
谢松亭仰头去吻他,却吻到下巴,席必思第一次被他主动凑过来索吻,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看他。
刚刚变出尾巴的间隙,席必思也变出了耳朵。
耳朵随着他心情发烫。
谢松亭握住耳朵根揉捏,换了个半跪着面对他的姿势,垂头再次去吻他。
这样更方便搂抱。
可也太方便入侵。
比上次的吻还要深,谢松亭想后仰躲他,被箍着腰按着后颈不让动,接受他带着浓烈感情的吻。
要不然健康的亲密关系怎么会让人趋之若鹜。
只是被他亲吻,感觉到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那些眷恋、疼爱、痴迷、坚定,复杂地混合在一起,他便像被浇灌了。
人的成长是需要爱的。
是需要安全的、无条件的爱的。
就像植物需要施肥一样。
谢松亭没从李云岚和谢广昌那得到,以至于在长大后很多时间,他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成人,甚至成人很久,心里却还是幼年那个撕裂尖利的形状。
但他也不敢向外索取,因为他懂事,他也聪明,没有人会无条件为了他的情绪付出。
他缩在这间小小的租屋里不敢见人,怕把别人也一并刺伤。
可现在……
却从席必思这里得到了。
这感觉就像血肉包裹骨骼,机器线路板覆上外壳,血流于血管中奔涌,电能在系统中流动。
重获新生。
席必思在某些地方异常执着。
即使谢松亭挣动,他也不愿放开,反而把人搂得更紧,感受谢松亭艰难地调整呼吸,过程中发丝散乱,拥抱都滑了一下。
如果不是神色沉迷,还以为他是正在狩猎的虎。
本来也是。
“唔……不行……可以了,放开我!”
“就一会儿……你可以……”
谢松亭被他吻得喉管发痒,只想呛咳,但还有话要说,于是压缩字段,语速很快:“还说让我别着急,亲一下你慢点能怎么样?又不是最后一次?你着急投……”
说着又推他,偏头咳了两声,咳得眉头皱着,一副不舒服的模样。
见他呛咳,席必思亲他下颌与他温存,被骂也不还嘴,让谢松亭自己缓过气。
谢松亭盖住他下半张脸,不让他再亲。
席必思被他捂住嘴,说话也变得好笑,半含混着。
“我保证这次不像刚才那样……”
谢松亭打量他两眼,狐疑道:“上次真是初吻?你没骗我吧?你怎么这么熟练?”
席必思满眼笑意,乖乖说:“我怎么可能再骗你,当然是真的。”
谢松亭:“那你怎么……”
席必思笑着亲他手心:“你见哪只猫舌头笨的?吃鸽子我能吃完所有的肉再把骨头一起吐出来。”
说得也是。
谢松亭接受了这个解释,突然想到,还有一个问题。
谢松亭:“所以你多大了?”
席必思:“怕我说了你觉得我们有代沟。”
谢松亭:“……”
谢松亭:“老怪物。”
席必思:“???”
谢松亭贴着他的脸笑:“现在已经有代沟了,所以说吧,没事。”
席必思被他笑得没脾气,和他磨蹭一会儿,说:“三百多岁,过完年就四百岁了。”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谢松亭也还是震惊了一下,看着席必思的脸久久没回神。
他动动唇,又动动唇,最后从牙关憋出一句。
“……这样还没成年?”
“嗯,”席必思耐心解释给他听,“陆吾的幼年期已经很短了,四百岁成年。像蚕,她两千岁才成年。像我刚才和你说的灌灌,也有三百岁才成年。”
“等等,”谢松亭抓住了重点,“你怎么判断自己成年?你们应该不像人这样有明文规定吧?”
席必思几乎预见他一会儿的反应,笑意更深。
“当然不是。”他说,“陆吾成年一般靠经没经历第一次发情期来区分,有的早些,有的晚些,不过都在四百岁附近,不会相差太远。”
“那你呢?”
“我当然还没成年,第一次发情期还没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过应该快了。”
谢松亭木着脸,心想,之前席必思说什么来着?
一年两次,一次两周?
发情期?
他当时为什么没当回事?
他怎么敢的?
谢松亭从小到大特立独行惯了,听完席必思的话才麻木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挺有责任感。
这是不是……
该他来?
或者换句话说,他是不是……
也该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