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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蜃毒

第35章 蜃毒
谢翎再顾不得什么,匆匆穿上衣服起身。
蝴蝶飞得很快,他紧紧地跟在后面,只是一眨眼的时间,那只傀儡蝴蝶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隐进了前面的一处庭院。
他刚想上前,刚找到自己师尊的南星和菘蓝恰从庭院里说笑着走出,谢翎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便要往里面闯。
“喂!”
南星虽然还对眼前刚才对自己痛下杀手的魔尊心有余悸,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谢翎在自己师尊暂居的住所前撒野,“这里是我们的住所,魔尊总该通报一声吧。”
谢翎停住了。他抿了下唇,阴鸷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也只是冷冷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地就要往里闯。
“尊主。”
菘蓝终于开口,他把南星拦在身后,微微蹙眉,“我师尊已经歇下了。”
谢翎被这没有眼色的两人轮番阻拦,脸上的不耐更甚。他抬手又要出招时,一道凛冽的女声却在此时响起:“尊主可是嫌弃剑阁的泉水不够热?”
玄山剑阁的大师姐应一兰身负长剑,稳稳当当地落在谢翎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犹如寒星,直逼得人心上发冷:“还请尊主见谅,临渊仙长是我们剑阁的贵客。”
“……”
谢翎皱着眉看向她,知道对方这是阻挠自己,不允许自己对这所谓的临渊仙尊无礼。
他虽是不惧,但是心底实在觉得厌烦。他又看了一眼那两个临渊仙尊身边的小弟子,冷冷一笑,转身便走。
也许只是错觉。
谢翎想,那傀儡蝴蝶只有容棠做得出。他找不到容棠,又怎么可能找得到那样真实的傀儡蝴蝶?
不如再做一场梦来的实在。
谢翎眼神有些暗淡。他从温泉里匆匆起身,衣服还湿淋淋地黏在身上。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不适一般,慢慢地走到室内,打开香炉,洒进去一些金色的药粉。
若是有懂药理的人看到这一幕,只怕是会大惊失色。
那些金色的药粉并非是什么助眠的香粉,而是致幻的剧毒。
蜃粉是名贵的剧毒。无色无香,却能给予人一场死亡前最盛大的美梦。
在容棠当着自己的面跳崖之后,谢翎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的梦总是同样的开端:穿着红色嫁衣、被奴婢们围簇着打扮得像花朵一样的新嫁娘,向自己笑吟吟地伸出手。
他手里合该有一把遮面的团扇——谢翎悉心准备过,那把给容棠用来遮面的团扇上画着花好月圆的吉祥图景,让人看着便心生喜悦。
但容棠手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说出的话却让谢翎遍体生寒。
“可是我不想嫁给你。”
“不!不!!!!”
谢翎疯了一般去抓容棠的手,可他什么都抓不到。容棠轻盈地像一只蝴蝶,轻而易举地就在他的手心里飞离。
他飞向彼方,飞向永不复相见的隔岸。
他该怎样留得住一只蝴蝶?
蝴蝶的羽翅虽然脆弱,可是总有一天,蝴蝶是会飞走的。
谢翎会在噩梦一次又一次地汗涔涔地惊醒。
他梦到容棠死去的样子,没有血肉,没有骨殖,连捧灰都没有给自己留下。
他不想再做关于容棠的噩梦了。
于是谢翎求助于其他。
蜃妖极难捕获,谢翎杀了数十只蜃才取了一小罐粉。
于他人而言是最剧毒的砒霜,于谢翎却是最甜美的蜜糖。
疼痛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
谢翎甜蜜地想,梦里的容棠会活着对自己说话,会笑,还会动,那自己死上几次又有何妨?
不过谢翎还是坚信容棠是活着的。
有自欺欺人之嫌,但谢翎却依然封存了容棠在魔宫居住过的魔宫以及他们从前在君梧山山脚下暂居过的别院,日日洒扫灰尘。
谢翎隐秘地想,等有天容棠回来了,就会发现一切都还在原地等着他。
他脱下身上被温泉弄湿的衣服,在蜃粉的作用下闭上眼,渴望他的心上人,再次入自己的梦里来。
*
玄山剑阁给容棠特意准备的温泉是完全隔断开来的。
可以看得出这些剑修在上面用了巧思,停香石做隔断,上面被熏了清幽的香气,泉眼的水被用竹子引着绕了庭院一些,把稍有些烫的泉水放得凉一些再引进池里来,温度适中又带着清幽香气。泉水旁还贴心放了几个听雨仪,沙漏的样式里面混杂着些白色的砂砾,轻轻倒转便有雨声和竹声而来,让人清心凝神。
容棠仔细察看后觉得这个设计做得确实不错,应一兰虽是剑修,但一颗玲珑心肠细腻备至,连搭配的皂花和细点都选了好几种遣了人给自己送来。
他则自己捏了几个小纸人,让它们帮自己打理一头长发,而容棠却从空间储物袋里取出一本竹简来,又抽出一根羊毛小豪,自己斟酌着用词。
容棠来这里本就是宣讲谕术。而他如今在谕术上已有心得,便想着把自己所体会到的都写下来。
从前的无字竹简说来却是奇怪,那些竹简本应该是印在脑中,如今却已经都是浑忘了。
容棠便只能自己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而写。
其间菘蓝和南星进来过几次,看见师尊在沐浴便也不再打扰。容棠写着写着便觉着到了饭时,伸手想在水上漂浮的花盘里拿些糕点时,却只瞧见一张漂浮在水上的花笺。
容棠心里奇怪,应一兰给自己说过,这处庭院的泉眼是单独成泉,按理说不该有混进其他东西来。这花笺是什么时候飘到这里来的?
容棠心中奇怪,但拿起来仔细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
原来是方才送皂花和细点的剑修弟子送来的,当时那孩子低着头脸红红的不说话,这藏在花盘下的花笺,竟是一封情意绵绵的剖白。
这孩子向容棠倾述了一番他对容棠的仰慕,他是如何在上次讲学上被容棠所折服,又是如何心动不止,最后则是无尽含蓄又非常直白地道出正题——容棠是否愿意和他结成道侣。
容棠心里有些犯难。自己所修的道是为无情道,他已断情绝欲,作不出回应,便注定他会伤害到这位单纯的小剑修。
容棠慢慢地把花笺从水里拿起来,若有所思地把湿透了的花笺烘干。南星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探出个脑袋,模样看上去很是不满:“师尊,你还没好吗。”
容棠这才察觉自己竟然在这里呆了两三个时辰之久了,便披上外衣走到一边的美人榻边坐下,让小纸人帮自己梳好长发。
南星端着茶水进来,眼尖的他一下子便注意到了容棠手里的花笺,不由得凑上前,看清这是什么东西后立刻大惊失色,发出一声愤愤不平的尖叫来:“师尊!我早就说那群小兔崽子对您心怀不轨!!”
说这话的南星似乎忘了自己的年龄,玄山剑阁里最小的剑修都比他年纪大。
“你啊没大没小的。”
容棠摇了摇头,看着南星一惊一乍的样子哑然失笑,却从南星手里把花笺抽了回来,仔细叠好收了起来,“他们都是你的前辈。”
“我就说他们上次看您的眼神都不对劲……”
南星嘀嘀咕咕起来,“真是的,他们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南星。”
容棠喝止住了他,神情也变得严厉了,“你在说什么。”
“我觉得他们一个一个蠢笨粗陋,配不上师尊。”
南星直言道,“师尊是何等人物,怎么会和他们结成道侣。简直狂妄自大,错得离谱。”
“南星,你错了。”
容棠说道,“喜欢一个人本就没有错,人与人之间也没有贵贱之分。”
南星愣了一下,他起先有些恼,但是当他抬起头,突然望见容棠看向自己严肃的面容,心里却又是突然一热。
他下意识地想问出口:那如果当徒弟的喜欢上师尊,是不是也没有错?
南星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他突然觉得有些嘲讽,他看不上那些对师尊心存觊觎的剑修。但那些剑修却敢写花笺向容棠求爱。
而自己的爱意,这一生却永远都开不了口。
五十步笑百步。
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嘲笑别人的爱意呢。
南星不再说话。他沉默地给容棠放下茶水,在片刻后又像是失忆了一般重新活蹦乱跳起来:“那师尊,我们一起去尝尝玄山的活鱼炙烤吧?那些剑修弟子听说您来,特意刚去抓的鱼。”
容棠对于南星的活跃思维稍稍愣了一下,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徒儿就是这样的性情,便只是微微笑着点了下头:“好。”
容棠受邀而来,住的是专门的庭院,有专人来给他们送饮食。但既然南星提出想吃玄山剑阁饭堂里的活鱼炙烤,容棠便提前给剑阁的弟子说好不必再准备晚上的餐食,他带着南星和菘蓝来到了玄山剑阁弟子平时用餐的饭堂。
玄山高而巍峨,山上空间本就不多,饭堂为了节省空间便是悬空而成。上次这里是穿梭门相连,现在却修成了一条云梯直上。
容棠不知道这里被改成了这样,有些担忧地去看向菘蓝。果不其然,菘蓝的脸因为恐高此时都有些发白,南星却在一边笑得整个人都在发颤,显然是提早得知,故意让容棠带他们来这里的。
容棠叹了口气,直接拽着两人手臂,把他俩拽了上去。
饭堂上面倒是和寻常无差,虽然容棠带着面纱,但这些剑修弟子还是认出他来,上前纷纷行礼。
容棠微微颔首,却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四周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给自己送花笺的剑修弟子。
他心想这事倒是也不急,且现下人多口杂,也并非拒绝的好时机。
正当容棠坐下,低头啜饮着杯中清茶时,整间喧闹的饭堂却在此刻突然静了下来。
红衣束发冷着一张脸的魔尊在他们不远处落座,不少剑修弟子低语着什么,皱着眉头看向这边。
容棠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自己喝自己的茶。
剑修们的活鱼炙烤还要等些时候,南星却跑过来悄悄地和容棠咬耳朵:“那魔尊可真是个怪人。”
容棠道:“怎么了?”
“他一个人过来。”
菘蓝扭头看了一眼,古怪地开口,“但是桌上却摆了两副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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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翎:没有老婆的日子我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