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许可猫在学校的礼堂外面,对着面前迎风招展的小小白花进行最后的模拟。
“……应氏集团作为一家全国知名的企业……的企业……企业……”
许可咬着嘴唇，苦思冥想下一句话，明明话就在嘴边,却始终记不起来。
“有温度、有情怀、有责任、有担当。”
有人在旁边给他提醒。
许可立刻见了鬼一样地抬头看去。
应城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嗨。”
许可愣愣地发问：“你怎么在这？”
应城指了指旁边的礼堂：“作为全国知名企业应氏集团的代表,来参加这次的表彰大会。”
“哦……”许可点点头,但很快又意识到不对,“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这个地方可是经过他一番精心挑选的,位置隐蔽，但是方便观察周围情况，有什么事都能及时应对，怎么就这么轻易被人发现了。
应城对他眨了一下眼睛,笑道：“我的眼神好呗。”
许可一点也不信,这里可是礼堂的背面，正常从大门进入的话，是不会注意到这的,就算眼神再好也看不到。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和对方探究到底，又问道：“你在这多久了？！”
应城看了看手表，回答：“有五分钟了吧,你倒是背得挺专心的，都没发现我来了。不过听上去你背得不是很熟呢。”
听到他这么诚实的评价,许可捂住脸：“你别说了，好丢脸……”都快要上台了，结果他还是这么乱七八糟的，人家只不过在旁边听了五分钟都记住了，两相对比，他太丢人了。
应城低头看着他,他本来就蹲在地上，现在更是因为沮丧而卷成一团，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缩在自己脚边。应城干脆也蹲下去，放缓了声音问：“怎么，很紧张吗？”
许可听到这话，立刻瞪向他：“你还好意思说！不就一个小小的校内活动，居然还把电视台的人找来，存心不让人好过是吗！”他可从来没上过电视，一想到到时候那些摄像头都要对准自己，他就觉得肝颤，本来只要在几百号自己人面前表演，现在可好了，有了电视台的加入，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出了错，就是在全国人民面前丢脸了，那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他话里既是忧虑又是担心，还有紧张，应城听得不由得笑出声来，那瞪着他的眼神更凶狠了一些。
忍住笑，应城满脸无辜地说：“这也不是我让他们来的。你想想，应氏集团作为一家全国知名的企业，做了一件这么有温度有情怀有责任有担当的事，电视台的过来采访报道一下很正常吧。”
许可默然，这些话都是他演讲稿里的原文，他也不好反驳什么，但就是觉得不爽，只好埋下脸，轻声嘀咕了一句：“你好烦。”
应城弯了一下嘴角，安慰他：“其实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么紧张，不过就是几个摄像头罢了，又不会把你吃了。”
许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虽然不会吃人，但是存在着很多危机的！万一我上镜不好看，万一我嘴瓢说错话，万一我上台的时候摔了个跟头……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会社会性死亡的！”
应城失笑：“哪有这么严重。”
“就是这么严重！”许可的语气十足的坚定，然后，他又低下头去，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没办法像你这么自信的，你一定不管面对什么场合，都很轻松的吧。真羡慕你。”
应城伸手扶住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哦。”
“嗯？”因为脸没法动，许可只能眨着眼睛表达疑问。
“我也不是像你说的，不管面对什么都很轻松，其实我也会紧张。”应城缓缓说着。
许可难以置信：“你也会紧张吗？”
“是啊。”应城点点头，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也是一次一次历练出来的。”
许可叹气，人家是一次一次历练出来的，可他这才是第一次，上哪历练去。
应城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想了想，说：“不过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个小办法。”
“是什么？”许可立刻追问。
“演讲的时候，你就看着我吧。”应城微笑着说。
“诶？”许可愣了。
“演讲需要和台下观众交互，埋头念稿子是行不通的，但是与其满场无目的地乱看，不如看看我这个熟人。”应城说着捏了一下他的脸，“你和我相处的时候，总不会紧张吧？”
“呃……”许可沉吟着，和大BOSS相处的时候，他会紧张吗？好像还真有点，但是都是超近距离亲密接触的情况下才会紧张，平时普通的相处倒是不会……
嗯？
超近距离的紧密接触？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此刻和大BOSS不正在进行超近距离的紧密接触吗？对方的手还捏在自己的脸上！
瞬间，脸上的热度上升了。
努力保持镇定，许可心想绝对不能露怯，已经在这人面前丢过很多次人了，这一次得把自己的形象挽回来。他说：“不紧张——那个，你能放开我吗？”
应城笑了一下，松开手：“这不就对了。到时候你就想着台下只有我一个人，你是在说给我听，就行了。”
尽管对这个小办法仍抱着怀疑，但是对上对方那自信的笑容，许可决定还是相信他一回——就算不想相信也没办法，没时间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时，校园里响起一阵轻快的铃声。
听到这铃声，许可手忙脚乱地收拾起那些演讲稿：“糟糕，都这个时候了，得赶紧回去做准备，要开始了！”
他收拾完毕刚想起身，一只手适时伸到他的面前，他抬头，应城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微笑着对他伸出手：“起来吧。”
许可迟疑一下，还是把手放了上去，借着他递来的力道站起身。
“谢谢。”许可道了谢，然后松开了对方的手，将另一只手里的演讲稿换过来，紧紧捏着。
应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的小动作，没点破，而是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回去吧。”
“嗯。”许可跟上他。
“……谢谢大家！”
许可说完最后一句，收回视线，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仿佛接收到某个信号，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感谢许可同学的发言，请回到座位就座。”
演讲结束，担任司仪的老师上台，继续主持下面的活动流程。
得到指示，许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的任务总算完成了，刚刚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反正他自我感觉还是不错的，至少没出什么大错。
难道真的是大波ss的办法起了作用？
之前轮到他上台的时候，他虽然还是很紧张，但是谨记着大BOSS教给他的小办法，演讲的整个过程中，他都盯着台下的大BOSS看。对方就坐在他的正对面，他盯着看倒是也不显得太突兀。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一看，还真让他的紧张感缓解不少，甚至到后面越来越放松，直接能够脱稿了。
他走下台向自己的座位走去，在经过大BOSS面前的时候，他朝对方笑了一下。
对方也回以一个微笑。
许可顿时加快脚步。
回到座位坐下，他抬起手捂住心口，好像这样就能将胸腔里狂跳个不停的心脏按下。
是礼堂里的冷气开得不够吗？为什么现在他感到脸上热得发烫。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暗暗想着。
刚刚大BOSS的那个笑，和之前他在台上时候的一样。
他一直盯着对方，所以他知道，其实不止是自己在盯着大BOSS，对方也一直在微笑着看着自己。那目光仿佛有魔力，吞噬掉他的紧张与不安，对他进行着抚慰，许可望着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一切顾虑烟消云散。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真的就如对方所说的，他的眼中只有对方，他说出的所有话语，都是在说给对方听。
许可捂住脸，他是不是中邪了？
而在礼堂后排的位置，一群人正在交头接耳。
“可可这次演讲真是超级好，既没嘴瓢也没打顿，后面居然还是脱稿，真是太棒了！”
“是啊，我就说我们可可是临场爆发型选手，等到正式上场的时候一定没问题的！”
“但是有个问题啊，你们有没有发现，可可演讲的时候，一直盯着前面的那个人，都不跟其他人眼神交流的。”
“估计还是有点紧张吧，不过这就够了，前面的那个人是企业领导，和他眼神交流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哎，老陶，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可可吹么，可可表现得这么棒你怎么不吹了？”
陶文康摸着下巴琢磨：“我总觉得前面那个领导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
“在哪？”
“别急别急，我想想……”陶文康努力回忆着，然后他一拍大腿，倒吸一口冷气，“靠，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渣男！”
“渣男？”
陶文康表情凝重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们：“这事说来话长，兄弟们，我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这个渣男之前欺骗过我们可可感情！”
“哈？！”
表彰大会结束，前来参加的应家两兄弟又和校领导寒暄了一通，这才坐上车准备离开。
应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回家还是回公司？”
应泽没说话。
没等到回答，应城向副驾驶席看去，却见兄长正含笑看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应城不动声色，“想找我借钱？”
没理会他的揶揄，应泽轻轻一笑，说：“我之前就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来参加这个表彰大会，原来是这样啊。”
“哪样？”应城不咸不淡地问。
应泽对他装模作样的态度很不满：“喂，虽然你嫂子一直说我是直男不懂爱，但是你都明显到这个地步了，要是还看不出来，我就不是直男，而是傻子了！”
应城笑了笑，没说话。
“你是认真的？”应泽问。
“嗯。”
应泽沉默了，他的弟弟他是很了解的，说的话里字越少，可信度越高，一个简单的“嗯”，胜过千言万语的保证与承诺。
他的沉默时间有点长，应城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怎么，哥你想反对吗？”
应泽失笑，摇头：“有什么可反对的，你开心就好。”
“你这么轻易就接受了？”应城调侃他，“我还以为你这个钢铁直男是不会轻易接受的呢。”
“那是对别人。”应泽耸耸肩，“对你的话，你无论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哦？这么信任我？”
应泽笑了笑：“那是当然，因为你是我引以为傲的弟弟嘛，只要是你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对的。”
车厢内安静了一下，随后响起应城受不了的声音：“好肉麻，这些话下次留着跟你老婆说。”
一听自己居然被这么嫌弃，应泽怒了：“你以后别想听我的真情告白了！”
应城不为所动。
车厢内又沉默片刻，应城忽然叫道：“哥。”
“嗯？”
“谢谢。”
没想到会被他道谢，应泽一怔，随后笑了，他这个弟弟，偶尔还是很可爱的嘛！
爱心社会议室里，此时气氛沉闷，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严肃。
漫长的沉默之后，社长林一航发言了：“同志们，现在的局势非常严峻，各大社团为了这次招新，都铆足了劲——小李，汇报一下我们打探到的消息。”
“是。”小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严肃的说，“目前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电竞社为了这次招新，只要新生报名就无偿带上分！动漫社准备在招新当天，直接大跳宅舞吸引客流！音乐社那边，准备在现场搞个音乐会，我看过了，那架势整的跟要上选秀综艺一样……”
伴随着小李的汇报，所有人的表情都更凝重了几分。
“至于文学社……”
林一航一挥手，直接打断小李的汇报：“别说了，就到此为止吧。”
“是，社长。”
林一航的目光扫过与会的社员们：“同志们，目前的情况对我们很不利啊！”
他拍着桌子，义愤填膺：“其他的社团都这么能整活，难道我们爱心社作为堂堂第一社团，就要落后于人了吗？不行！我们爱心社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这次会议，主要是商量一下我们的招新策略。”
“可是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能整个什么呢？”
有人提出了质疑，立刻引发一片响应。
“对啊，其他社团搞得都是符合他们定位的活动，我们爱心社的定位是献爱心做公益，这样的话，我们能整什么？”
“难不成我们当场表演个捡垃圾？到人群里面去问人家瓶子还要不要？”
底下一阵小小的哄笑声。
林一航拍桌子了：“肤浅，愚昧！谁说我们爱心社就只能捡垃圾了！你们还是没有看到人家的本质，他们搞这么多事，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噱头，为了博眼球，为了让更多人关注他们，有了关注，这样才能够吸引别人加入他们，明白吗！”
听得社长一席话，底下营销专业的同学们纷纷惭愧地低下头，这就是营销的本质啊！
“所以呢，基于此，我想到了一个赚噱头的主意。”林一航非常谦虚，“当然，目前来说，只是一个想法，说出来和大家讨论一下。”
“社长的想法一定是最棒的！”
“社长我支持你！”
“不用问，就这个了！”
面对同侪们的热情回应，林一航依旧很谦虚：“同学们太热情了，那我就说了——大家都知道我是计算机专业的，那么也应该知道，我们大计院向来流传着一个说法：女装，是第一生产力！”
“所以呢，”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人，“我决定到时候让招新的同学穿上女装，这样绝对能够吸爆眼球！——好的，我的想法就是这样，请大家鼓掌！”
底下响起充满迷茫的掌声。
掌声散去之后，与会同学们纷纷起身：“那个，社长，我忽然肚子疼，我就先离席了，去一下医务室。”
“我想起来我女朋友说她姨妈来了，我要去给她买药，社长，我也先走了。”
“我老师让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怎么给忘记了，社长不好意思啊！”
面对七嘴八舌的离席理由，林一航只是淡定地一笑，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纸箱出来，说：“我知道各位同学都有事要忙，所以呢，也不准备耽误大家太多时间，这样，我们来抽签，抽中的同学呢，就按照我说的，招新的时候穿上女装，可以吗？只有一个名额哦，大家肯定很心动吧？”
大家捂着心口，觉得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林一航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小李说：“小李，你先来吧。”
小李看看他，又看看纸箱，最后咽了口口水，抱着必死的信念将手伸进纸箱里，摸出一张纸条，展开。
“哎嘿，我没中！”小李喜出望外，但是马上又惋惜地摇摇头，“真是太可惜了，我也想为招新出一份力啊，真是太可惜了！”
“是很可惜。”林一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下次还有机会的——下一位。”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将手伸进纸箱里去摸纸条，每个人摸的时候都是如丧考妣，但是当打开纸条看到上面空无一字的时候，喜极而泣，嘴里说着：“太可惜了不能为社团做贡献呜呜哈……”
许可看看纸箱，又看看对面冲他微笑的林一航，颤抖着把手伸过去。
“等等！”林一航忽然叫住他。
“嗯？”许可心里忽然升起希望来，难道社长准备中止这个不人道的决定？
林一航直接伸出手把纸箱里最后两张纸条摸出来，一只手攥一个，对许可笑眯眯地说：“最后只剩下许可学弟你和我没有摸了，我们也不用那么有仪式感了，直接来吧。那么你是选择左边的这个呢，还是右边的这个呢？”
许可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两只手，咽了口口水：“左边。”
林一航要把紧握的左手松开了。
“等等等等！右边！”许可改口。
林一航要松右手了。
“等等，还是左边吧！”
“等等，右边，还是右边比较好！”
林一航不满了：“学弟，是男人就干脆点，左边还是右边，直接选，别犹豫！”
“对啊，可可，快选吧，别耽误时间了！”
许可向一旁看好戏的社员们瞪去，这群人自己安全了就在那撺掇别人，太恶意了！
他盯着面前两难的选择，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做出了一开始的选择：“左边！”
林一航毫不犹豫地把左手的纸条塞进他的手里，下一秒，他将右手的纸条拆开，然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许可看到，那张属于社长的纸条上面，空无一字。
“恭喜你，许可学弟。”
他听到对方这么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林一航：换来换去有意思吗？该你的还是躲不掉。
许可：我现在把纸条销毁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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