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从鬼屋出来之后, 跟着拍摄的工作人员明显察觉到沈昱光状态的变化。
他明显松弛了一些。
之前沈昱光虽然总是微笑着的，但除了能看出来良好的教养之外，也能看出来他身上挥之不去的疏离感。
工作人员除了感慨沈昱光的好之外, 就是总觉得他和别人之间都隔了层壁障, 看起来和谁都客客气气的，但实际上，好像除了沈奇羽, 谁都不能走进他的内心一般。
但是从鬼屋出来之后, 沈昱光周身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要说起来，好像有点像是憋着坏的狐狸，你知道他狡猾，也会想着要防着一些, 但他那副样子，却又让人觉得就算被骗也甘之如殆。
他整个人并没有因此变得让人讨厌, 倒不如说更鲜活了些，像是从完美的人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工作人员不知道在鬼屋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能让沈昱光产生这种变化。
他看了看司瑀，又觉得司瑀没怎么变，并且看他的表现, 大概率是没有看出来沈昱光的变化的。
工作人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专心手上的拍摄任务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 确实和他感觉到的差不多。
沈昱光本来和司瑀之间客客气气的，进鬼屋也大概率是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孩子给别人带来麻烦, 但现在, 他却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了一般。
当沈奇羽提出要玩海盗船之类的项目时, 沈昱光潇洒地放手，让司瑀带着他去, 而他则在下面等着。
这一变化更是佐证了工作人员的感觉，他坚信他没有出错，接下来的时间，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拍“这家子”的互动。
游乐园人很多，沈昱光又很少参与到游玩中去。
沈奇羽今天大概是玩嗨了，每次在玩完一个项目之后，眼神都是亮亮的，说出来的下一个想玩的项目，也是特别刺激的。
沈昱光确认他没事之后，也就放任他去了。
知道他们在游乐园录节目，找到这里的人，大多数的目光都集中在三人同行上。
而司瑀带着沈奇羽玩，就变成了两个人。两个人的组合在游乐园并不少见，找人的人分给他们的注意力也就不多。
就算是沈奇羽没有伪装，对于找人的人来说，在没有见过真人的情况下，只凭借视线划过的几秒钟时间，是完全不可能认出来沈奇羽的。
有些人倒是觉得有点像，但他们又有些不熟悉带孩子的司瑀，也只觉得看错了。
司瑀在这个节目中的时间并不长，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孩子身上，对他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只记得他长得很帅。
而现在墨镜一戴，形象变了，他们就不敢肯定了。
所以游乐园虽然大，人也多，但沈昱光他们还是安全玩到了傍晚。
工作人员见状，多少有些感慨。
他多少觉得那句“大隐隐于市”，有了几分不一样的解读，一个下午时间，与那么多人擦肩而过，竟真的没有人认出来他们。
沈奇羽多少听懂了些规则，在刚开始玩的时候，他还会有些小心和谨慎，在发现旁人的目光时，就往沈昱光或者司瑀的身后躲。
但后来玩开了，也就好像忘了是在录节目一样，只是单纯在玩。
他们三个人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好的下午。
直至日暮，沈奇羽都玩得有些累了，也还是没有一个观众找到他们三个。
张欢看着节目的讨论，出乎他意料的就是，虽然一些人往节目组的后台发了相遇的照片，但是话题讨论页，真的没一个人透露嘉宾行踪的。
就算是有一些观众抱怨没能找到节目嘉宾的，下面也都是很友好的讨论，并且劝解这个人想开一些。
张欢看着话题页，摩挲了下手机，只觉得这个节目虽然他是导演，但很多事，还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他们节目有一群很好的嘉宾，也有一群很好的观众。
他想，就算是之后再有精彩的节目能破了他这个节目的收视率，但大概很难复刻节目组的氛围了。
微微笑了下，张欢将手机交给了工作人员。
“只管统计照片就行了，舆论之类的，不用再那么上心地监测了。”
他们和观众之间的信任，总归是双向的。
不同于沈奇羽，沈昱光只有在车上的时候想了一下节目组的任务，在下车之后就将其扔在了一边，专心享受起眼前陪孩子的时间来。
沈奇羽玩累了，三个人就在游乐园内吃了饭。
小孩子的精力会有用完的时候，但总是恢复得很快。
沈奇羽在坐下的时候还有些蔫儿了，等上完菜，没吃几口，就又恢复了活力。
他叽叽喳喳地对沈昱光说着今天玩那些项目时候的刺激和快乐。
沈昱光一边吃一边和沈奇羽聊，一点都没有厌烦。
沈奇羽吧嗒吧嗒说了一堆之后，明显有些意犹未尽的，他看向了司瑀：“叔叔，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全程默默听两人对话的司瑀愣了一下，他放下筷子，沉默了下。
生意场上的对话，他倒是很擅长，简短并且能表示清楚自己说话的意思，不仅能提高效率，而且遇见这种人的时候，也会认同其专业性，可能就会多听几句。
但是放到生活中，饭桌上需要说些什么，他倒是真的没什么经验。
想了想沈奇羽刚刚说的那些话，他还是贯彻着一贯的选择：“要是你想的话，下次还带你来玩。”
沈奇羽听到这话可太高兴了，追问了句：“是带着我和爸爸来吗？”
司瑀点了点头。
他这时候想到没有征求沈昱光的意见，刚想补救几句，沈奇羽的动作比他更快。
只见沈奇羽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几步跑到了他面前。
沈奇羽垫着脚尖，扒着司瑀的脖子就在他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沈昱光坐在对面，还能听见那声响亮的“吧嗒”。
“叔叔最好了，最爱叔叔了。”沈奇羽眯着眼睛笑着，这样说了句。
随后，他看见了沈昱光，立马补充了句：“除了爸爸之外，最爱叔叔了。”
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因为那个相遇实在是充满了戏剧性，第一印象太重要了，因此到现在，沈奇羽都没有放弃司瑀是他另一个家长的想法。
在他们接触的短短时间里，沈奇羽除了玩之外，其实也在思考，司瑀加入他们家庭的可能性。
然后他想，他其实还挺期待的。
虽然司瑀不爱说话，穿着还有些奇怪，但也不算是什么大的缺点。
重要的是，不管爸爸和他做什么，司瑀都没有和其他讨厌的大人一样对他们指手画脚的，并且，他能看出来，司瑀虽然不笑，但是比那些对着他笑的大人要真诚很多。
但是遗憾的就是，他的爸爸沈昱光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虽然沈奇羽有些遗憾，但还是尊重他爸爸的意见，最多就是在其中，稍微有一些小动作——真的是只有一点哦。
他想，能不能把握住就看司瑀的了。
而且，这也算是他给司瑀的一个考验，要是这都把握不住，那怎么能当他另一个爸爸呢？
而这个下午，他对司瑀很满意，
能保护他，也能保护爸爸，是一个很可靠的大人。
尤其是玩了那么多沈昱光都不敢玩的项目，但还是能保持面不改色，这一点他也很满意。
只是沈昱光什么想法，他看不透。
不过，他先表明他的看法了。
他很喜欢司瑀，就算是不能成为一家人，也仍然很喜欢他。
沈昱光看着沈奇羽跑到了他身边，轻轻戳了下他的脑袋。
“快给叔叔递张纸，你看你亲的人一脸油。”
虽然是有些嗔怪的语气，但其实更多的也只是打趣。
沈奇羽吃饭还是比较规矩的，也挺有礼貌，亲得一脸油不过是打趣的说法。
沈奇羽也知道，因此笑嘻嘻地给司瑀递了张纸巾。
司瑀从迷蒙中反应过来，有些机械地接过了沈奇羽递过来的餐巾纸。
沈奇羽亲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想，小孩子的嘴巴很软，沈奇羽身上好像还有些特属于小孩子的奶味，以前没闻到，他刚刚凑近的时候，倒是挺清晰的。
司瑀想，有时候血脉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事情，他在那一瞬间，多少感觉到了，他人生缺的那个部分，好像被填上了一些。
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不再只有机械和无趣。
而他仍感觉人生有所缺少。
他看向沈昱光，目光灼灼。
沈昱光看着他笑，是一种善意的笑。
“这边。”沈昱光轻轻点了下右脸颊。
司瑀有些不明所以。
他看着沈昱光的脸颊，有些糊涂地想，难道沈昱光想让他亲一下？
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没到那种地步。
司瑀看着沈昱光，想着，管他那么多呢，既然沈昱光允许了，那他就亲好了。
沈奇羽的笑声打断了他准备起身的动作。
“叔叔，刚刚小羽是在你左脸颊亲的哦。”
司瑀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沈奇羽在说什么。
沈奇羽“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他轻轻撞了下沈昱光。
沈昱光拿了一张餐巾纸，微微欠身，用纸巾在司瑀左脸颊上仔细擦拭了一番。
司瑀呆愣了一下，随后他反应过来，刚刚他接过沈奇羽递的餐巾纸之后，有些心不在焉的，因此一直擦拭的都是右脸颊。
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生活中都没有出错过的司瑀，这种情况下多少有些尴尬。
不过，他觉得尴尬是值得的。
沈昱光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似乎眼里再没有其他人。他几乎要溺在沈昱光的眼神中。
而沈昱光虽然隔着纸巾，但温热的指腹抚摸在他脸上，为他带来了一阵说不上来的麻痒。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想，抓住眼前人的手，只有眼前人才能解了他心理上的渴望。
他这么想了，也是这么做了。
他抓住了沈昱光的手，让他的手隔着纸巾，紧贴在他的脸颊。
他目光一寸不错地看着沈昱光的眼睛。
两个人似是在较劲，看谁先移开目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过了很长时间，但也可能只是一瞬，沈昱光移开了目光，似是两人的对视和动作，没有蕴含其他意思，只是和人吃饭时，再正常不过的对峙了。
他抽动了下手，如游鱼一般，从司瑀的手中抽出了手。
沈昱光重新坐下：“不好意思，忘了你有洁癖，你自己来吧。”
他将两人刚才的互动，说成了因为司瑀不习惯有人碰他而产生的。
司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多少考虑到了眼前的环境没有那么合适。
他犹豫了一下，就是犹豫的这一下，就错失了说话的机会。
“先生们，你们好，恭喜你们被选做幸运嘉宾。”
一位侍应生来到了他们这一桌。
“什么嘉宾？”沈奇羽率先发问。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其他的事情吸引走。
侍应生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他以为今天来吃饭的人，都是为了向霄来的。
他解释了下：“是这样的，今天游乐园有个活动，是由著名歌手向霄举行的路演，将会在我们餐厅随即抽取三桌幸运的顾客参与到路演中去，你们就很幸运地被抽中了。”
沈昱光多少想到了他们在录节目，也想到了节目组的任务。
他是想拒绝的。
但是沈奇羽明显很兴奋，戳着他说：“爸爸，有表演节目的活动哎，我们一会儿吃完就去吧。”
看着沈奇羽那么有兴致的样子，沈昱光只得点了点头：“那好吧。”
侍应生看着这几个人还在吃，笑着的表情有些裂开了。
向霄现在可是当红顶流，这次能来游乐园，还是多亏了他们老板当年对向霄有知遇之恩，不然以他的身份，不会开什么路演的。
一般人听说之后，也多少会考虑到录节目，想有个良好形象而即刻跟着过去，没想到这三个人但是挺淡定。
摄像小哥扛着摄影机走了进来，问：“还有一组人呢？怎么这么久？”
侍应生指了下沈昱光三个人。
镜头对准了他们。
沈昱光他们这时候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看着摄影机对着他们，心想，坏了。
周围的人或多或少有些好奇，往这边看着。
沈昱光知道，被看见的越多，就意味着暴露的可能性越多。
在看见有些人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沈昱光果断带着司瑀和沈奇羽两个人起身。
“吃好了我们就快走吧。”
侍应生显然误会了，他想，果然人在镜头前，都是要演一下的。
三个人就这样跟在摄影师和一群人后面，来到了路演舞台。
本来就是夜晚，有些看不清楚，再加上几个人被包围在一群人里面，因此也就没多少人看见他们。
对他们身份有怀疑的，则悄悄跟了上来。
这个时候，路演已经开始了，沈昱光他们是在路演中间，作为观众被邀请到台上的，这时候还轮不到他们。
沈昱光听着向霄唱的歌，目光朝舞台上多看了几下，但也就是几下，紧接着就仍是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台下观众已经被带了起来，不少人开始了合唱。向霄的成名曲，只要是粉丝，都会唱。
气氛被炒热了些。
司瑀关心的，则是另外一个问题，他问身旁的人：“舞台上是直播？”
那人点了点头。
他看向沈昱光，见沈昱光点了点头表示没关系之后，就也不再管了。
很快就到了沈昱光他们上台的时间，他们在后台被匆匆交代了些什么，就被推到了台上。
这中间，向霄将话筒先关掉了，给自己平缓呼吸的时间。
看着台下走上来了人，他笑着走了过去，然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司总？”他惊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