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6章 催命符

第36章 催命符
偷情……?

喻隐舟哭笑不得, 他发现叶攸宁的想法,总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如此的剑走偏锋, 如此的另辟蹊径。

喻隐舟道:“孤乃一国之君, 还需要偷情?”

叶攸宁振振有词的道:“君上偷偷摸摸, 半夜三更的潜进来,难道不似偷情?”

喻隐舟伸手刮了一下叶攸宁的鼻梁,道:“孤若是偷情,便不带这些来了。”

他将一个小布包塞在叶攸宁怀中。

叶攸宁低头一看, 虽没打开布包,但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温度, 还有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布包里裹的, 竟然是吃食!

叶攸宁解开布包,果然,里面是热腾腾的锅盔,十足好携带,饼子中间还加了好些的肉,鼓鼓囊囊的。

叶攸宁食过锅盔,里面不会加这么多肉,看来是喻隐舟特意加进去的,好似生怕饿着叶攸宁一般。

喻隐舟道:“饿坏了没有?”

就叶攸宁那纤细的身子骨儿, 顿顿山珍海味都不一定能长肉, 更不要提不食了,万一饿坏了, 再生出了胃病,那可如何是好?

叶攸宁捧着比自己脸盘子还要大的, 热腾腾的锅盔,突然笑起来,他的笑容很真切,并非是平日里公式化的笑意。

喻隐舟奇怪的道:“笑甚么?”

叶攸宁道:“君上这个模样,恐怕是传说中的爹味儿罢?”

“甚么?”喻隐舟并不知甚么是爹味儿。

叶攸宁重复道:“爹味儿。”

喻隐舟揉了揉额角,道:“孤有这么老么?”

叔叔不够,还升级做爹了?

虽喻隐舟与周天子乃是结拜兄弟,但周天子的年岁大喻隐舟不少,他的确比叶攸宁大了一些,做爹却是十足勉强的。

叶攸宁捧着锅盔,咬了一大口,锅盔便携,也不会洒的满处都是,只不过滋味儿有些普通,叶攸宁却食得津津有味。

他的唇瓣并不大,两腮鼓鼓的,仿佛一只贪吃小仓鼠,又像是急食的小兔子,分明举止很是斯文,却有一种数不出来的感染欲,令人食欲大振。

仿佛叶攸宁食得,并非是一只普通的锅盔,而是山珍海错。

“好吃么?”喻隐舟看着他,盯着他随着咀嚼,微微抿起的淡粉色唇瓣。

叶攸宁点点头,道:“嗯。”

因着用食的缘故,叶攸宁的嗓音带着一些鼻音,比平日里多了一丝“人情味儿”。

“这么好吃?”喻隐舟方才用过了燕饮,但不知为何,便是觉得腹中饥饿,十足的想要尝一尝,但并非是品尝锅盔夹肉的味道,而是叶攸宁的滋味儿……

喻隐舟一笑,低下头来,吻在叶攸宁的唇边,将他挂在唇角上的碎渣吻掉。

叶攸宁惊讶的眨了眨眼睛,那懵懂又青涩的眼神,令喻隐舟血脉沸腾,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占有欲。

喻隐舟加深了亲吻,将叶攸宁重新按倒在软榻上。

“嗯……”叶攸宁手一松,锅盔吧嗒一声掉在榻边的地上,可惜的道:“浪费了。”

喻隐舟已然管不得那么多,他现在很饿,定要将叶攸宁吃拆入腹,这才能缓解喻隐舟的“饥饿感”。

“君上,等……”叶攸宁感受到了喻隐舟的急躁,道:“等一下。”

喻隐舟沙哑的道:“孤不想等。”

叶攸宁的眼神略微吃惊的向下看去,顺着喻隐舟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吐息起伏的胸膛,一路滑下。

喻隐舟的嗓音带着一股滚烫的热度,贴着叶攸宁的耳垂,轻声道:“攸宁,交给孤……”

“太子……”

就在这紧要关头,营帐帘子突然被人打起,柳羡之走了进来,道:“小臣……”

他的话说到此处,这才发现帐中还有他人,那人将太子攸宁压制在榻上,二人的姿势暧昧,吐息急促,气氛缠绵到了极点。

而柳羡之的出现,很是时候的打破了这种旖旎。

喻隐舟被破坏了好事,一字一顿的道:“柳、羡、之!”

柳羡之垂下目光,但并不离开,喻隐舟冷声道:“还不滚出去!”

对比起喻隐舟的怒气,叶攸宁则是平静很多,一定子也不像是被打扰好事的模样,翻身起来,一面整理自己松散的衣襟,一面道:“柳书吏深夜前来,可是有要紧事儿?”

“哼,”喻隐舟冷笑:“他能有甚么要紧事。”

喻隐舟不屑,柳羡之看起来乖顺,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和他的兄长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看嘴上毕恭毕敬,但内地里对叶攸宁,绝对图谋不轨,喻隐舟一眼便能瞧出来。

柳羡之跪在地上,恭敬的道:“太子,喻公,小臣有要事禀报。”

叶攸宁点头道:“无妨,起来回话。”

柳羡之站起身来,道:“太子,小臣出身卑微,却因着这卑将的身份,在膳房中有一些说得上话儿的狐朋狗友,今日一个膳夫无意间告知小臣,太宰吩咐膳房,猎场燕饮,近几日一定要多用鹿肉、羊肉、海错与韭。”

叶攸宁皱眉,鹿肉?羊肉?海鲜?与韭菜?

柳羡之道:“其实这说起来,也没有甚么奇怪,毕竟猎场的猎物,大多是鹿、羊一类温顺的猎物。如今又秋高气爽,正是食海错的时令,东方的诸侯进献了不少海错,至于韭……但凡祭祀,必然会用到韭菜,只是……”

韭菜在古代,可是很“高贵”的菜色,古代的祭祀有一道名菜,便是韭菜炒鸡蛋,因着蔬菜保存不易,古代的素菜美食并不发达,韭菜炒鸡子乃是最为普遍的祭祀菜肴。

这些菜色,单独听起来都很正常,合情合理。

然……

柳羡之又道:“太宰却吩咐膳房,一定要去掉这些肉、菜、食的外形,按照太宰的说辞是,天子食惯了平日的菜色,想要一些新鲜的花样儿,但小臣并不这般以为。”

叶攸宁蹙眉道:“鹿肉、羊肉、海错与韭,都是壮阳之用,一般男子食之,大有裨益,只是……天子病重,虚不受补,这些日子的饮食合该以清淡为主。”

叶攸宁擅长理膳,自然懂得食物的相生相克,老话常讲,食补大于药补,别看这些小小的食材,但若是平日饮食不注意,很可能伤害身体。

例如体质虚热之人,便不宜经常使用羊肉,羊肉温补,很多人但凡食一些羊肉,便会满脸痤疮,虚浮上火。

周天子缠绵病榻,这两日忙于祭祀,又开弓狩猎,今日夜间再食用一些上火、大热的食材,岂不是……

天子其实很是惜命,哪个天子不想长命百岁?所以平日里饮食也很注意,像是鹿肉、韭菜这类的,能不吃就不吃,但公孙无疾吩咐膳房,以天子想要花样为借口,让膳夫们去掉这些肉菜的外形,天子看不出食材,定然会毫无忌惮的多食。

喻隐舟冷笑一声,阴测测的道:“公孙无疾这是迫不及待……要天子的命啊。”

“哦,原是如此。”叶攸宁感叹了一声。

喻隐舟奇怪的看向叶攸宁,叶攸宁这幅表情,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知在感叹甚么。

便见叶攸宁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喻隐舟登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上心窍,总觉得叶攸宁又要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叶攸宁感叹的道:“怪不得君上方才会如此急躁,必然是燕饮之时,使用了大量的壮阳之物。”

喻隐舟方才的确十足冲动,看到叶攸宁用食,那小巧的唇瓣,粉嫩的唇色,有一种令人食欲大开的错觉,但喻隐舟发誓,自己是一个正常的男子,血气方刚,绝不是因着壮阳的食材,才会起那种反应!

喻隐舟低声道:“不管你在想甚么,都不要再想了。”

叶攸宁善解人意的点点头,道:“君上请放心,攸宁明白的。”

喻隐舟:“……”他到底明白甚么?

柳羡之看了一眼叶攸宁,又看了一眼喻隐舟,道:“小臣来之前,特意向医士打听了一番,天子的病情,最重要便是忌口,清心寡欲,如今天子食用了大量的壮阳之物,燕饮之上美人如云,怕是……”

天子不止不会忌口,更加不会清心寡欲,简直是一箭双雕的催命符!

叶攸宁摸着下巴道:“看来公孙无疾是想要下狠手,除掉天子了。”

喻隐舟冷声道:“他这般做法,必然是早有准备,绝不能让他得逞。”

柳羡之却道:“只是……太宰在雒师的权势,只手遮天,而膳房的膳夫,都是一些卑微的小臣,别说膳夫们不敢与太宰执拗,便是真的将太宰歹毒的心思宣扬出去,太宰也可以矢口否认,不知那些鹿肉海错的功效,只是无心之举。”

太宰乃是雒师的百官之首,叶氏在雒师盘根错节,已然发展成了蜘蛛网一般的外戚势力,天子病重期间,都靠太宰治理雒师,已然离不开太宰,朝廷也离不开公孙无疾。

这样的事情,顶多算是小小的失误,对于公孙无疾来说不痛不痒。

叶攸宁盈盈一笑,道:“这也不难,公孙无疾不是说,要去掉鹿肉海错的外形么?即是如此,不防偷偷换掉壮阳的食材,换成清淡滋补的食材,本就没有外形,公孙无疾自也发现不了。”

届时,公孙无疾笃定天子必死无疑,天子却越吃越活蹦乱跳,他的阵脚必然会被打乱。

喻隐舟为难的道:“如何替换掉食材?虽鹿肉没甚么太大的滋味儿,可羊肉、海错,还有韭的滋味儿,并非随便可以混淆过关的,公孙无疾又是个精于谋算之人,怕是不好办。”

叶攸宁面容平静镇定,道:“不如……请膳夫们包饺子。”

“饺子?”柳羡之奇怪,道:“那是何物?”

大周并没有饺子一类的吃食,柳羡之也是会理膳之人,竟没有听说过这类吃食。

叶攸宁笑道:“柳书吏,孤将饺子的做法交给你,你再去交给膳房的膳夫们,明日燕饮,便做这道吃食。”

“好!”柳羡之虽奇怪,但对叶攸宁深信不疑,立刻点点头。

叶攸宁当即将食材罗列下来,柳羡之去寻来,将鹿肉、羊肉这类温补壮阳的食材,替换成普通的食材,再找来一些性平的海产。

这些食材都很普遍,膳房里常年准备,柳羡之与膳房的干系十足近,不消一会子功夫,便准备好了所有的食材。

叶攸宁清点了食材,将外袍退下来,随手扔在一边,又开始挽起宽大的袖袍,连里袍的袖子一起挽起来,露出洁白柔嫩的手臂肌肤。

喻隐舟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住叶攸宁的袖袍,“噌!”把他的袖子拉下来,遮挡的严严实实,不叫他露出分毫的肌肤,戒备的看了一眼柳羡之。

口气酸溜溜的道:“你这是做甚么?袒露着手臂,成何体统?”

叶攸宁奇怪的眨眼道:“君上,攸宁要和面啊。”

“和面?”这回轮到喻隐舟迷茫了。

叶攸宁将喻隐舟推到一边,道:“理膳的活计,君上定然是不懂的,小心脏了衣裳,君上在这面歇息,或者干脆回去罢。”

喻隐舟:“……”叶攸宁这是要赶孤走?

倘或孤走了,喻隐舟心想,柳羡之岂不是要与叶攸宁独处一室,这黑灯瞎火的,柳羡之又不安好心,虽他是身有残疾,无法人道,但叶攸宁“野心”不小,竟想着做上位主导者,孤还是留在此处,看着他们为好。

喻隐舟干脆坐下来,一双鹰目阴霾,一眨不眨的盯着柳羡之。

叶攸宁重新挽起袖袍,露出白皙流畅的手臂,那白嫩的线条,在昏暗的灯火下,莹莹生辉,说不出来的诱人。

喻隐舟不知自己是不是席间吃多了壮阳之物,一时间又有些口干舌燥,赶紧深吸一口气,压下腹中的燥热。

叶攸宁开始和面,指导身边的柳羡之道:“这是和面,一会子等醒面的时候,把肉馅调好。”

饺子本就没有食材的外形,十足合乎公孙无疾的要求,将肉和食材剁烂,加以调味,包入饺子皮之中,叶攸宁有信心,饶是公孙无疾这样唇舌挑剔的贵胄,也决计吃不出内里的食材。

柳羡之专心制止的习学着,跟着叶攸宁和面,调馅,然后开始包饺子,因着柳羡之是头一次包饺子,虽然学得像模像样,但饺子包得不紧实,这样下锅之时,很可能变成一锅面片汤加丸子汤。

叶攸宁笑起来,道:“柳书吏,饺子皮稍微捏紧一些,对……就是这里。”

叶攸宁说着,伸手过去,那模样仿佛从后背拥住柳羡之,手把手的教他包饺子,温柔耐心的道:“对,就是这里,稍微再捏一下……馅料也不要装的太多,小心破开。”

喻隐舟:“……”

喻隐舟起初还能“乖乖”的坐在一边,很快变成了正襟危坐,浑身的肌肉都在戒备,手背的青筋凸起,在看到叶攸宁拥着柳羡之,二人手牵着手,耳鬓厮磨之时,实在忍无可忍。

喻隐舟猛地站起身来,差点碰翻了案几上的羽觞耳杯。

叶攸宁闻声看过来,道:“君上要回去了么?”

喻隐舟大步走过来,手掌插在叶攸宁与柳羡之中间,用力一拨,将柳羡之扒拉开,凉飕飕的看了一眼柳羡之,随即变脸一般,颇为温和的看向叶攸宁,也是唯恐自己的表情太凶,把叶攸宁吓哭。

喻隐舟皮笑肉不笑的道:“孤看你们包饺子,十足有趣,不如……”

喻隐舟说着,学着叶攸宁方才的动作,从身后环住叶攸宁纤细柔韧的腰肢,生着薄茧的指腹,从叶攸宁挽起的宽袖处钻入,一路从叶攸宁的小臂,摩挲到叶攸宁精巧的腕间。

沙哑低沉的道:“不如……你也教教孤?”

“唔……”叶攸宁的身子敏感至极,他以前虽然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意外之下与喻隐舟发生过两次干系,已然食髓知味,不由轻轻的喘息了一声。

喻隐舟很满意叶攸宁的反应,挑衅的看了一眼柳羡之,唇角化开碾压失败者的冷酷笑容,再接再励的撩拨叶攸宁,故意压低了嗓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暧昧低沉。

喻隐舟笑道:“是这样么?还是这样?”

哪里是包饺子,喻隐舟分明是在顽弄叶攸宁的手指,二人十指反复交握,酥麻的触觉雀跃的扩散,令喻隐舟欲罢不能。

叶攸宁身子一软,有些无力的靠在喻隐舟怀中,他的吐息虽然略微微乱,显然已经情动,但表情仍旧平静,与他青涩的反应,形成极大的反差。

叶攸宁淡定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喻隐舟游刃有余的笑容,目光下滑,垂头去看二人紧紧相贴的身躯,淡淡的道:“君上,您顶到攸宁了。”

喻隐舟:“……”

叶攸宁若有所思的又道:“看来燕饮上这些壮阳的食材,功效不可小觑,连君上都振奋如此,更不要说天子了。”

喻隐舟:“……”为甚么是“连……更不要说……”的句试?

喻隐舟脸色尴尬,想来他活了两辈子,纵横疆场,叱咤诸国,不可一世,从未这般尴尬过,叶攸宁仿佛一块看起来柔软,却十足坚韧的铁石。

喻隐舟引以为豪的自尊,被冷冷的摔打在的铁板上,反复的摩擦……

喻隐舟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叶攸宁解释一下,澄清“不行”的误会,那日里喻隐舟没有做下去,完全是因着叶攸宁受了伤,还在发热,喻隐舟岂是趁人之危的禽兽?

喻隐舟开口道:“孤想……”

他说到此处,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专心致志包饺子的柳羡之,一个碍眼的家伙在旁边,合该如何与叶攸宁解释?

叶攸宁还等着他开口,道:“君上,请说。”

“孤……”喻隐舟顿了顿,摆手道:“下次再说。”

叶攸宁点点头,十足的善解人意,道:“也好。”

喻隐舟深深的吐息,将冲动压制下去,又不想叶攸宁和柳羡之手把手的理膳,于是佯装十足好奇的道:“孤觉得包饺子十足有趣,不如……你也教教孤?”

叶攸宁不疑有他,道:“既然君上想学,也好,那便从和面开始。”

喻隐舟挽起袖袍,冷笑一声,和面而已,方才看过叶攸宁和柳羡之和面,不就是这样、这样,外加那样、那样么?比杀人简单许多。

“阿嚏!”

“阿嚏——”

“啊……阿嚏……”

营帐中面粉漫天,分不清到底是谁在打喷嚏,总之喷嚏的声音起此彼伏,浓重的面粉雀跃的起伏着,仿佛严重的空气污染,纵使距离很近,也难以看到对面之人。

“咳!咳咳……”喻隐舟咳嗽起来,捂着自己的口鼻,道:“这面粉,竟如此轻盈,如此不听话。”

叶攸宁:“……”

叶攸宁扇了扇风,驱散空气中的面粉,道:“君上还是不要和面了。”

短短一句话,又令喻隐舟的自尊心受到了重伤。

“噗嗤……”

叶攸宁突然笑了起来,大有花枝乱颤的意思。

喻隐舟奇怪的抹了抹自己的面颊。

“君上,别……”

喻隐舟手上有水,叶攸宁想要提醒他不要摸脸,毕竟喻隐舟的脸上遍布着面粉,敷了一张面膜那般,犹似上了半斤的粉底。

为时已晚,喻隐舟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面颊,手上的水和脸上的面粉一混合,瞬间变得泥泥泞泞,俨然一只大花猫。

“噗嗤——”叶攸宁又笑了出来。

喻隐舟:“……?”

喻隐舟以前从未接触过理膳,自然不知面粉糊在脸上是甚么模样,见叶攸宁笑得花枝乱颤,歪头看着他。

叶攸宁肚子有些疼,但体贴的秉性,让他碍于喻隐舟的面子,没有大笑出声,而是斯文的遮着嘴唇,隐忍的发笑。

喻隐舟挑眉:“孤有何不妥?”

叶攸宁:“君上……很妥。”

妥?为甚么笑成这样?喻隐舟更是一头雾水。

叶攸宁走过来,抬起纤细的手掌,托住喻隐舟的面颊,轻轻为他擦了擦脸上的面粉。

柔软的手心,光滑而细腻,喻隐舟没有动弹,甚至能闻到叶攸宁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

叶攸宁道:“君上的面上,沾染了一些面粉,需要净面才是。”

喻隐舟则是道:“你来给孤洗。”

叶攸宁并没有拒绝,让柳羡之打来一盆温水,将帕子浸透,仔细的为喻隐舟擦掉脸上的面粉和面糊糊。

喻隐舟微微扬起面颊,一副“乖巧”的大型动物模样,那俊美无俦的容颜,一点点从面粉之下展露出来。

喻隐舟看着叶攸宁专注的眼神,心窍中有些蠢蠢欲动,那种冲动又席卷了上来,他突然袭击,向前探头,吻在叶攸宁的唇上。

“唔……”叶攸宁没有想到喻隐舟会搞偷袭,缩了缩脖子,道:“君上,别动。”

喻隐舟却不理会,变本加厉的倾身过去,吻在叶攸宁的唇上,浅浅的辗转厮磨。

罢了,喻隐舟转头看了一眼角落的方向,唇角上勾,眼神挑衅,朝着柳羡之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柳羡之,简直不堪一击。

叶攸宁把饺子的做法交给柳羡之,柳羡之日前便有理膳的经验,动手能力很强,一下子就会,并没有耽误太长功夫。

叶攸宁道:“明日燕饮,你便让膳房做这道饺子,将里面的壮阳食材全部替换,公孙无疾定是不会发现的。”

“是,”柳羡之拱手道:“太子妙计。”

喻隐舟戒备的看着柳羡之,凉飕飕的开口:“既然柳书吏无事了,正好孤也要离开,一起罢?”

喻隐舟一直没离开,便是打算盯着柳羡之,以免他找借口留下来,此时更是断了他的念想,要与他一并子离开。

柳羡之并没有拒绝,道:“君上,请。”

二人离开营帐,自然是从后门。

走出营帐之后,喻隐舟懒得与柳羡之多说一句,毕竟柳羡之身份低微,如不是他生得与寒生一模一样,喻隐舟根本不会注意他一分一毫。

“君上,请留步。”

柳羡之却开口了。

喻隐舟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柳羡之,那眼神完全不似面对叶攸宁时的随和,冷冷的道:“说。”

柳羡之垂着头,露出他脆弱的后颈,但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软弱,反而充斥着一股柔韧,道:“君上,太子秉性纯良,若君上并非真心,请不要再顽弄太子。”

喻隐舟的眉头微微一动,气压明显比方才低了许多。

柳羡之却仍然道:“太子脾气温和,但也绝非不会受伤之人,倘或君上只是利用太子,便不要越过利用的边线,这样……对太子也好一些。”

“哼。”喻隐舟冷笑,出手如电,一把擒住柳羡之的脖颈。

“嗬!”

柳羡之仿佛一个小鸡仔,直接被喻隐舟提了起来,吐息困难,脸颊憋得通红。

喻隐舟幽幽的道:“轮得到你来教训孤?”

嘭——!!

“啊……”柳羡之痛呼一声,被喻隐舟狠狠甩在地上。

他捂住自己的脖颈,艰难的吐息着。

喻隐舟垂头,眼神睥睨,不带一丝温度,道:“太子攸宁是孤的人,做不做棋子,受不受伤,还轮不到你这个吏人来肖想。”

喻隐舟擦了擦手,嘲讽道:“如不是留你还有用,今日……孤便扭下你的脑袋。”

罢了,直接扬长而去。

柳羡之跌在上,想要爬起来,此时才真切的感觉到手脚发软,根本无力爬起,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那是……恐惧的感觉。

*

猎场,宋公营帐。

燕饮散去,宋公子源回到下榻的营帐。

他面色浓重,不见一丝燕饮的欢愉。

宋公子源是被押入雒师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半软禁的状态,若非秋祭狩猎,宋公子源此时不能自由的活动。

嘭!

摘掉冕旒,随手扔出去,象征着公爵权威的头冠,发出噼啪之响,掉在地上,叽里咕噜的滚出去,流苏撞击,几乎被摔散架。

啪!

一声轻微地响动,滚动的冕旒似乎撞到了甚么,突的停了下来。

宋公子源这才意识到,营帐中竟然有人,冷声呵斥:“谁?!”

“宋公,”那人慢条条的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冕旒,笑盈盈的开口:“本相已然在此恭候多时了。”

宋公子源蹙眉:“太宰?”

营帐中并未点灯,公孙无疾一直悄无声息的坐在案几旁边,宋公子源入内,他也不说话。

宋公子源道:“太宰深夜前来,可有要事?子源要就寝了。”

公孙无疾的举止温吞,不似有要紧事的模样,反而抛了一个问题:“宋公,可甘心?”

宋公子源眯了眯眼目。

公孙无疾笑道:“堂堂一等公爵,竟被押解入雒师,面子可不好看吶!”

嘭!!

宋公子源狠狠拍了一掌案几,他的姿仪虽文质彬彬,但身材高大,自小习武,手劲儿决计不小,案几被他拍的摇晃起来。

宋公子源咬着后槽牙:“太宰到底要说甚么?”

公孙无疾道:“别急,本相是来与宋公合作的。”

宋公子源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看不到公孙无疾合作的诚意。

公孙无疾仍旧慢条斯理:“宋公,天子马上便要不行了。”

宋公子源蹙眉,连忙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道:“你怎可说出如此大不敬之言辞?”

公孙无疾却不理会,自说自话的道:“天子驾崩之后,新王便要即位,大周还是那个大周,早晚要有新天子的,而太子攸宁……可是喻隐舟那面的人,宋公希望太子登上新王之位么?”

宋公子源脸色发青,似乎只要顺着公孙无疾的话一想下去,宋国从此便灰暗无望了,他的眼神狠戾,却又无可奈何。

公孙无疾却道:“宋公,还有法子。”

“还有法子?”宋公子源反诘:“太子乃大周唯一宗室正统,还能有甚么法子?除非……”

“除非?”公孙无疾笑着重复。

宋公子源根本没当真,道:“除非战死北狄的长王子,能死而复生,否则谁能与太子攸宁这个名正言顺一争高低?”

太子攸宁因着母族的缘故,一生下来地位便十足崇高。

大周的礼仪,夫人只能有一位,虽周天子也可以三宫六院,但其余的女子,最多只能是妾夫人,绝不能是正夫人。

太子攸宁那是当之无愧的嫡子。

除了太子攸宁之外,周天子原本还有许多儿子,长王子云霆,品格高贵,姿仪出众,文成武就,在朝中威望颇高。

王子云霆乃是周王的大儿子,人品又如此贵重,按理来说,合该是册封太子的最佳人选,只可惜,王子云霆并非夫人所出,他的母亲,乃是随着叶氏陪嫁的婢子。

婢子因着美貌,得到了周天子的宠幸,比叶氏这个正宫夫人还要早一些怀孕,早一步诞下男婴。

然少叶姬身份太过低微,虽有美貌傍身,但周王秉性风流多情,再好看的美人,也有腻歪的一天,少叶姬诞下王子云霆之后,身材多少有些不如从前,用周王的话说,食之无味,从此便少了宠爱。

少叶姬失去宠爱没多久,突然恶疾发作,医士治疗了短短半个月,便撒手人寰。但其少叶姬到底是不是恶疾,谁也不知,谁也不会去关心一个失宠的妾室。

长王子云霆,无依无靠,自小过的便是没有母族庇护的苦日子,秉性却没有长歪,反而出落的犹如圣人一般,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任是谁看了都说一句青年才俊,未来可期!

相对比任性骄纵的太子攸宁,和其他不成器的几个王子,长王子云霆简直便是天之骄子,大周栋梁。

公孙无疾听到他提起长王子,笑容幽幽扩大:“谁说……长王子战死在了北狄?”

宋公子源奇怪:“诸侯早就接到了讣告,还能有假?”

前段时间,大周动乱,天子病重,各地的诸侯纷纷躁动起来,围杀周天子的儿子们,而长王子云霆,正好在出使北狄的使团之中。

北狄狡诈,杀光了使团所有人,唯独柳羡之落下了终身残废,死里逃生,逃回了大周来。

而长王子云霆,也被北狄人残忍戕害,讣告一时传遍了大江南北。

公孙无疾愉悦的笑起来,抬起手来,道:“请宋公看一看,这是谁?”

哗啦——

帐帘子被打了起来,一袭白衣之人,步伐轻缓,安步入内。

那男子看起来二十五六的模样,身子高大挺拔,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却又充斥着一股儒雅之气,端端的温和有礼。

宋公子源睁大眼目,道:“长王子?”

那白衣男子,正是周天子的长子——王子云霆!

公孙无疾微笑:“宋公,如您所愿,长王子并未被北狄戕害。”

宋公子源回过神来,眯起眼目道:“太宰,你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呵呵……”公孙无疾笑起来:“宋公,不必紧张,本相方才说过了,天子……也就这两日了。”

宋公子源沙哑的道:“你想……造反?”

“嗯?”公孙无疾不赞同的摇摇头:“宋公言重了,太子攸宁任性跋扈,并非继承天下的良人,本相身为太子的舅舅,最是了解太子秉性的……反而是大殿下,人品出众,秉性金贵……”

公孙无疾看向王子云霆,整个眼神都变得不一样,眼眸中闪烁着光彩,仿佛看到了大周的星星之火。

“宋公,”公孙无疾道:“长王子何曾不是大周的名正言顺呢?如今长王子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大周的明日,便是一个变数,不知……宋公何不跨出一步,迈到这面来?”

宋公子源蹙眉道:“你想拉拢我?”

公孙无疾幽幽的道:“顺应天意罢了。”

宋公子源沙哑的开口:“你恐怕忘了,我还在被喻隐舟软禁。”

公孙无疾很是无所谓的道:“软禁?这里可是秋祭猎场,宋公乃是一等公爵,身份地位崇高,只要届时,宋公肯与殿下合作,别说甚么软禁了,宋公便请好,准备将喻隐舟踩在履下罢!”

宋公子源的眼神在闪烁,不停的跳跃,看得出他的挣扎与心动,嗓音更为沙哑:“容孤……考虑一番。”

*

“太子!不好了!”

叶攸宁刚要安寝,宋子婴跌跌撞撞的跑入营帐。

宋子婴平日胆子很小,礼数也周全,不可能如此冒冒失失的跑进来。

“怎么了?”叶攸宁安抚道:“宋公子别着急,慢慢说。”

宋子婴紧紧拉着叶攸宁的手掌,道:“天子……天子旧疾复发,突然病重!”

叶攸宁并不奇怪,看来今日燕饮,那些壮阳的吃食起了作用,天子的身子仿佛马蜂窝,哪里能受得了这么多大补的食材?

宋子婴道:“太宰故意封锁了消息,不想让太子知晓,我还是从宋国那里听说的。”

叶攸宁没有一句废话,立刻道:“宋公子别急,劳烦你现在立刻去寻乐医士,告诉他,天子燕饮使用了很多壮阳大补的吃食,叫他对症下药。”

“是!”宋子婴也不耽误。

叶攸宁立刻披上衣衫,来不及穿戴整齐,快步打起帐帘子,走出营帐。

他一出来,便撞见了喻隐舟,想来喻隐舟也是听到了风声,这才深夜出来一探究竟。

叶攸宁和喻隐舟还在“冷战”,因此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开口,往天子的御营大帐而去。

天子病重的消息显然被封锁了,这么大的事情,猎场中静悄悄的,大多数卿大夫还沉浸在美梦之中。

叶攸宁赶到御营大帐门口,二十个雒师的黑甲虎贲军执戟列队。

咔嚓!

长戟交合,黑甲虎贲军竟然拦住了叶攸宁,道:“太子止步!”

叶攸宁淡淡的道:“孤要探看天子,也由得你们阻拦?”

黑甲虎贲军道:“太子恕罪,太宰有令,天子身有旧疾,受不得夜露寒凉,已然睡下,任何人不得打扰。”

“好一句太宰有令。”叶攸宁反而笑了起来,笑意十足温和,却带着一股子凌厉:“看来在雒师,太宰的名头,比孤这个大周储君,还要好使。如此尊卑不分,怎么?太宰要造反不成?”

“这……”黑甲军一时有些犹豫,不敢顶罪。

沙沙……

叶攸宁一瞥眼,好似看到了一抹白衣,从御营大帐的小门而出,看身形,似是一个白衣男子。

叶攸宁微微睁大眼目,已然忘了顶撞自己的黑甲虎贲军,连忙向前走了两步,想去追赶那个白衣人。

他的步履急促而焦急,清秀的面颊上难以掩饰的吃惊,喃喃的自言自语:“怎么会……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