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36章 米酒

第36章 米酒
宋枕锦就这么睁着眼睛躺了一夜, 各种思绪在脑中争斗,让他疲惫又茫然。

天方亮过一点,他起床。

压着脚步声出去, 开了灶屋的门, 大黄摇着尾巴蹭过他的腿。

一夜没睡, 凭着手上记忆, 看似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早饭。

而叶以舒则一晚上换了不知几个梦,蔫巴巴地爬起来, 行尸走肉般挪向灶屋。

今日早饭,格外丰盛。

有清汤面,炸葱饼, 鸡蛋饼, 肉片汤,甚至还有豆浆豆花。

叶以舒闻着那味儿, 诧异地看着宋枕锦。

“今日是什么特殊日子?”

宋枕锦反应慢了一拍,侧头看来。

叶以舒对上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 吓得啪的一声将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发烧了。”

“没事。”宋枕锦开口,嗓音哑如声带撕裂。

周艾跟宋仲河陆续出来,叶以舒见状收回手, 催促他赶紧吃饭。

吃完后拉着人下桌。

回到卧房,将人按在书桌前, 拿了纸笔递到他手上。

“写吧。”

“什么?”宋枕锦迟缓地眨了下眼睛, 脑袋有些沉重,他抬手支着。

叶以舒道:“我又不是大夫,你快开药,我给你煎药去。”

“不用……”

“写。”叶以舒手抵着他的脸偏转,手在写药方的单子上点了点, “快点,趁着现在人没烧糊涂。”

宋枕锦望着跟前的手,目光随着指尖迟滞移动。

他将笔一搁,墨汁在桌上划过一痕。转头就趴下,微烫的额头压在那只手上,有些难受地皱起眉头。

叶以舒反手抵着他额头抬起,见人烧得眼尾发红,浓长的睫毛有些脆弱地扇动。

“宋枕锦……”

叶以舒动了动手,宋枕锦的脑袋也随着动了动。

“诊金这是……怎么了?”门口宋仲河走来,小心翼翼地问。

叶以舒道:“生病了,额头发烫。”

“那快带他去看大夫。”宋仲河在门外徘徊,跟门槛有结界似的,不敢进来。

叶以舒拧眉看着掌心托着的人,叹气道:“算了,我带他去我们村大夫那里看。”

“诶,好。那我送、送你们过去。”宋仲河匆匆转身去把驴牵出来,又套上车厢。

他正要回来帮忙扶人,却见他儿夫郎直接将人推过来了。

“那个……”叶以舒囫囵叫了宋仲河一声,“要不我送他去就成,您……”

“要去的,要去的。”宋仲河六神无主,快速念叨着。

等两人上去,他飞快坐上车辕,驾着驴车就走。

周艾放开一直抓着的儿子的手,看小孩跟牛犊一样冲在院子里胡乱霍霍。

她瞪了那驴车一眼,道:“还能出事怎的,那么急匆匆的。”

驴车到上竹村不过半刻钟,径直走到大夫家。

宋仲河下车时还踉跄了一下,站稳后又急着让开位置。

“到了,快下来吧。”

叶以舒拎着人的胳膊出去,宋仲河在下面伸手想搀扶宋枕锦一下。却见烧得眼睛泛润的宋枕锦耷拉眼皮扫来,自个儿迈了腿就下来了。

“我没大碍。”

宋仲河面色发苦,收回手催促叶以舒道:“赶紧,赶紧送他进去吧。”

“守心爷爷?”叶以舒进屋试探着喊了喊。

面红色润的瘦老头忽然从旁边的鸡圈里出来,道:“舒哥儿,怎么又来了?”

“看看病,发热了。”

叶以舒说完,叶守心盯着宋枕锦看。

看着看着脸就黑了下来。

“……你这个哥儿,是想考验老爷子的医术?!”

“哪里,不是说什么医者不自医,他自个儿脑子都成浆糊了。”

叶守心观宋枕锦面色,发现确实有问题。他闷哼一声,指着屋里道:“送他去,我洗了手就来。”

“诶!”叶以舒道。

这边刚坐下,叶家人就来了。

他爹进门第一句话就是:“谁生病了?”

叶以舒抱着胳膊坐在一旁,冲着宋枕锦抬下巴。

施蒲柳拉住想往跟前凑的豆苗,细声道:“可是因为昨儿淋了雨?”

“多半吧。”叶以舒应着,心里估摸着也差不多。

下雨进山就不说了,那一身湿衣服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他不生病谁生病。

这边叶守心在写药方,屋里人声音不敢大了。

叶家夫妻本想在这儿等着,可一眼对上搓着手缩在角落的中年男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宋仲河也不好不吭声,便有些尴尬笑着道:“亲、亲家。”

叶正坤心里顿时冒出那股气。

他板着脸,只点了点头便不站在这儿了。叮嘱了叶以舒两句,带着媳妇儿回家去。

豆苗要留在这里,夫妻俩也由着他。

这边药方开好,又捡了药后叶以舒拎着,拉上宋枕锦走。

“你回家躺躺去,我要在家帮我爹娘修房子。”

宋枕锦没听见,细看目光都朦胧着。他抬腿,跨门槛的时候一下没跨过去,踉跄往前一扑。

叶以舒一把捞住人的腰,被他冲得往后退了一步。

宋枕锦额头撞在他侧颈上,叶以舒只觉一阵发烫。

“别耽搁了,人糊涂了。”

叶以舒将人塞驴车里,药包一起。宋仲河着急上车,却见帘子掀开,宋枕锦又出来。

他不言不语,泛红的眸子盯着叶以舒。

宋仲河一时高兴也不对,不高兴也不对。

他就说小两口感情好着呢,诊金平时看着无声无响的,但生病了最会耍赖。

他爷还在时,诊金平时乖得不行,就生病时才任性些。

现在大了,面上瞧着冷冰冰的,其实内里没变过。

叶以舒见状,皱眉道:“你干嘛?”

宋枕锦抿唇不语,脑袋似有千斤重,低低一垂,搁在刚刚撞到过的哥儿颈侧。

叶以舒身子一僵。

豆苗立在他哥身侧,仰着头,嘴巴微张。

宋仲河赶忙将药包拿下来,道:“那就诊金夫郎帮着煎药,耽搁不得了。”

叶以舒还能怎么办?

自然是拿了药包,抓着人飞快往叶家走。

进门他就道:“爹,熬药!”

豆苗抓过药包,也跟着道:“爹,熬药!”

“快拿过来,陶罐都洗干净了。”施蒲柳道。

叶以舒将人送到自己睡觉的那屋,本来把他按在凳子上坐着的,想了想,又提着人放床上。

正要按着人肩膀让他躺下去休息会儿,叶以舒手一转,托着宋枕锦的下巴抬起来。

他盯着宋枕锦眼底的青黑,问:“你昨晚是不是没睡觉?”

宋枕锦耷拉着眼帘,无精打采。

“嗯。”生病的人万分诚实。

“睡一觉吧。”叶以舒松手。

宋枕锦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不动。

叶以舒微恼,这是生病了还是傻了。

他抓着男人肩膀往床上一按,拽了他一双鞋,拉着被子将他兜头罩住,然后就出去了。

宋枕锦闻到熟悉的味道,一动不动。

“人怎么样?”施蒲柳看哥儿出来问。

叶以舒道:“烧傻了都。”

施蒲柳惊声道:“这么严重?!”

叶以舒点头,蹲在药炉子边。

叶正坤跟施蒲柳急匆匆进去看过一眼出来,都瞪了一眼哥儿。

“成日里胡言乱语干什么!”

叶以舒悠悠哉哉道:“跟青蛙一样,戳一下才跳一下,不是傻了是什么?”

“人家都睡着了。”施蒲柳路过,拍了一下自家哥儿脑门。

叶以舒撇撇嘴。

豆苗也蹲过来,手臂一抬,抱着一直跟他玩儿的阿黄。“哥,宋哥哥他爹呢?”

叶以舒随口答:“回了。”

“回什么回。”施蒲柳道。

叶以舒抬头问:“没回吗?”

“自己看。”施蒲柳眼神示意。

果真,宋大夫他爹正担了土回来,又帮他爹夯呢。

两人干活儿都沉默,那锤子却跟泄愤似的,结实得一下一下往泥巴上砸。

叶以舒收回目光,小声问:“娘,我看宋大夫他父子俩关系不怎么好。”

“能好才怪了。”施蒲柳道。

这一听里面就有事儿,叶以舒兄弟俩同时竖着耳朵,一个狐狸眼,一个圆眼都闪着光。就等着施蒲柳说。

施蒲柳看了一眼豆苗,道:“小孩家家的别瞎打听。”

又对叶以舒道:“他家的事儿我也不好说,你也别追着人宋大夫问。这一桩事儿定是他心头的疤。”

叶以舒听罢,点了点头。

他也不是那么好奇。

药熬好了,叶以舒倒碗里放水中冷却。然后端进屋里去给宋枕锦灌了下去。

让豆苗注意着他身上的温度,叶以舒扎紧了袖子去帮他爹的忙。

农家人多住的茅草房子。

好一点儿的,就用那黏土筛选了石子儿后反复捶打,夯实。

不那么讲究的,就划了竹篾当筋骨,往上直接糊稻壳、秸秆混着的泥巴。不过这种时间久了容易掉皮儿,到时候墙面就是凹凸不平,甚至烂个大洞。

叶正坤想弄个好的,反正现在没农活儿,慢慢做就成。

叶以舒加入进去,抡起锤子虎虎生风。宋仲河手一颤,微张着嘴巴,讶异不已。

叶正坤瞧他神色,心里不高兴。

他家这么好一个哥儿,就因为他跟他爹娘才稀里糊涂成了亲。虽说哥儿说以后要和离,可到底成了二婚。

叶正坤心里还生着闷气,对人也不热情。

三人忙活,中午便要吃饭。

叶以舒一锤一锤敲下去,额头冒汗。

他脖子上搭着帕子,在施蒲柳叫吃饭时捏着随便一擦。皮肤细腻,微微泛红。

豆苗忽然跑过来,道:“哥,我摸着宋哥哥不烫了,你去瞧瞧。”

叶以舒抽下脖子上的帕子,脑袋一点,迈着长腿几步进了屋。

到屋里,手往宋枕锦头上一搁。

人熟睡着,呼吸粗重。

额头略微湿润,是发了汗了,温度摸着也降下来了。没大碍了。

叶以舒悄声出去,带上门。转身对上几双询问的眼睛,叶以舒道:“没事了。”

宋枕锦体格应该不错,不然好得不会这么快。

施蒲柳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洗手吃饭吧。”

宋仲河本来是要走,现在留在叶家帮忙。吃饭时叶家四个加一个他,桌上氛围很是奇怪。

吃着吃着,宋仲河也有些坐不住。

他犹豫着,没什么底气笑着道:“亲家,诊金他俩的事儿,先前是我做得不地道。没问个清楚,也没按规矩……”

叶正坤手一抬,打断他道:“事儿都已经这样了,我们也不多说。只他二人过日子,以后过成什么样,我们不插手就是。”

他们都是过来人。

叶正坤看得见宋枕锦待自家哥儿不同,而哥儿,没开窍似的。

哥儿此前还说过风波过去就和离。

不管如何,他高兴就好。

“是,是这个儿!”宋仲河不知二人情况,忙道。

饭后,施蒲柳留了些菜给宋枕锦温在锅里。她也帮着自家男人继续夯土做墙,忙得脚不沾地。

下午,叶家的灶屋已经垒得初见成果,地基挖好后墙面已经垒得有小腿高。

叶以舒红衣乌发,大汗淋漓。

“哥儿休息一下吧。”叶正坤看见了,放下手上的锤子招呼道。

叶以舒抓着帕子抹掉头上的汗,将锤子靠着墙边放下。这东西还是从他二叔公家借来的,一个值几十文钱。

叶正坤余光扫了一下干得卖力的宋仲河,又说:“哥儿把茶水泡上。”

叶以舒点头应下,搓着有些发热泛红的手进灶屋。

他揭开锅盖,见锅中的饭菜没人动过,闷得久了都已经软趴趴的没了卖相,猪食一般。

施蒲柳擦到手进来,道:“宋大夫一直不见醒,饭也没吃。娘来烧水,你去房里看看。”

叶以舒舀了水将手洗净,抽下脖子上的布擦了擦。脚下一转,往卧房里去了。

进到门里,光线骤然暗下。

叶以舒瞥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走过去开了一道缝隙。

床上的鼓包微动,叶以舒靠近床头。

等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也不知醒没醒。

他手指勾着被子轻轻一抬。

只见一个被闷熟了的睡美人。

睡眼朦胧,青丝散乱被汗水沾湿。兴许是热了,脱得只剩亵衣的领口敞开。锁骨微陷,透着晶莹的粉。

叶以舒手指蜷缩,轻轻勾了勾被角。

看着宋枕锦这副模样,心尖像被猫爪挠了一下,痒意酥麻,遍及全身。

见人洇湿的长睫微微颤着,看着是要醒了。叶以舒手上一松,被子回落,抵在宋枕锦的下巴上。

约莫几息,宋枕锦从梦中抽离,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大片的红,晃得宋枕锦闭了下眼。再睁开,神思已定。

原是哥儿立在身旁。

看他漆黑的眸子出着神,也不知道站在这儿多久了。

宋枕锦唤:“阿舒。”嗓音低哑,含着水汽一般。听着人莫名觉得他委屈。

叶以舒眼里带出一抹笑,问他:“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宋枕锦被这笑容晃了眼,垂下眼睫,却看自己躺着的地方竟然是阿舒的床。

宋枕锦猛地坐起。

叶以舒抬手按住他肩膀,单腿搭在床上借力,又将人给按回被窝里。那姿态,活脱脱的恶霸强占美人。

“你才出了汗,不宜见风。”

宋枕锦后知后觉,闻到身上那股汗味儿,落在被子下的手更抓着被子将自己捂的紧了。

“饿了没有?”叶以舒问。

宋枕锦看着面色红润的哥儿,迟疑地点点头。

叶以舒道:“那你先把衣服穿好,我去给你端来。”

“阿舒,不用。”宋枕锦忙道。

但叶以舒速度快,早就脚步生风,离了屋去。

宋枕锦默默收回手,拉开被子起身。冷意袭来,尤其是胸口泛起丝丝缕缕的凉意。

低头一看,却见衣带都散了。

宋枕锦忙抓着衣服拢紧,不过出了汗的衣服气味难闻不说,还泛着潮衣。

宋枕锦看着衣角,眉头稍拧。

“换这个。”冷不丁右边响起哥儿的声音,宋枕锦吓了一跳,猛地看去。

叶以舒将一身崭新的亵衣放在床沿,道:“我爹新做的,还没穿过。”

说罢,就放下衣服出去。

宋枕锦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红色衣摆,心脏急跳。

怕哥儿忽然又闯进来,宋枕锦快速换好了衣服,下了床。

回头见被自己弄得凌乱的床,他抽掉床单,又将被套脱下来。

叶以舒进来就看见宋枕锦在倒腾床铺,他放下手中的饭菜,一把抓着人的手腕将他按在凳子上。

“你在干什么?”

“你一个病人,好好吃你的饭。”说着,叶以舒将床单被套抱出去,直接放在了盆子里。

回来后,见宋枕锦手抵着唇闷咳了两下,叶以舒往另一根凳子上一坐,后腰抵着蒙了布的墙。

“怎么咳嗽起来了?”

宋枕锦抿了一口粥,看哥儿明亮鲜活的眼睛,别开头哑声道:“不碍事。”

叶以舒点头。

他双手抱臂,背脊整个靠在墙面。目光不避讳地将宋枕锦整个人笼罩住。

病了的人天然带着几分弱气,若容貌再好看些,则非常能够激起保护欲与凌虐欲。

宋大夫自然是长得好的。

不过平时见人不常笑,气质孤高,如嶙峋山崖上的孤石。让人望而却步,见之生畏。

这会儿身上还带着病气,眼帘半垂,唇色沾了米油才显得柔润。冷白的肤色晕了红,墨色长发披在身后,有些凌乱。

常年冰霜覆面的脸上像脱了那层壳子,露出柔软的内里。就好比那空谷中被雨水打湿的幽兰,更加让人心生怜爱。

也怪不得那些话本里都喜欢写病美人,这样的姿态,叶以舒看了都有点馋。

宋枕锦被哥儿盯着,捏着筷子的手微紧。

不知哥儿在看什么,但若是他问,叶以舒一定会直白告诉他:“看美人。”

这般沉默着,宋枕锦慢条斯地将饭菜吃完。

叶以舒等他放下碗筷,先他一步收了碗道:“你先去把你那药再喝一次,药在炉子上温着。”

宋枕锦只好收手,跟着哥儿出去。

施蒲柳在灶台边忙碌,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笑着问:“宋大夫身子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麻烦……伯母了。”宋枕锦说话顿了一下,将脱口的称呼改了。

一天一夜过去,他也想通了。

自己这样的人,极难给哥儿儿提供一个安定的家。

他此前没有成家的想法,在尽孝几年之后,就打算离开苍径县前往府城。

这世间医术卓越者千千万,为了精进医术,他以后只会去更多的地方。

他的半生,应该都是在奔波中度过。他不想将哥儿拉入他不确定的未来。

叶以舒洗了碗回来,在旁边看着他喝完药,手上递过去一颗糖。这还是豆苗那儿抓来的。

叶以舒问:“明天腊月二十六,你还要去县里看诊吗?”

宋枕锦道:“不去了,开年再去医馆。”

“不去好,你这身体还得养养。”施蒲柳道。她指挥着豆苗烧火,看外面冷,就让叶以舒带宋枕锦回屋里坐。

叶以舒抬眼看着宋枕锦,下巴一扬,“你自个儿进去坐着。”

“阿舒,怎么说话呢?”施蒲柳瞪他。

叶以舒道:“娘,我说什么了?”

他摇摇头,只觉他娘对宋枕锦就是有些太和善了。据之前豆苗打探,他爹娘是不同意自己跟宋枕锦成亲的。

当时毫不犹豫的就推了,咱们现在名义上成了,这对人的态度变化就这么大?

难不成这个叫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叶以舒表情不善地看着宋枕锦。

宋枕锦抿唇,轻轻冲着他一笑。

叶以舒眼神微动。

也不一定是丈母娘看女婿,可能宋大夫自小到大,天然就招老一辈的喜欢。

同辈的也喜欢。

*

在叶家吃过晚饭,叶以舒跟他娘要了几斤糯米,便和宋家父子坐着驴车回了上竹村。

山间雾霭深浓,云层密不透风。

瞧这样子,今晚上又得下雨。

宋家院子大门紧闭,推门也不见人来迎。宋仲河不好意思冲着叶以舒道:“他周婶子兴许回娘家去了。”

叶以舒跟周艾不熟,也并没将自己放在宋大夫夫郎的这个身份上,所以宋家人如何对他,他都无所谓。

进了屋里,他将糯米拿去屋里用水泡着。

宋枕锦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挽起袖子,慢慢走进来。

叶以舒道:“你晚上没吃饱?”

宋枕锦道:“没有,帮你忙。”

叶以舒将泡着糯米的木盆盖上,道:“现在也没什么要帮忙的。烧热水,收拾收拾就去睡吧。”

宋枕锦点头,洗了锅,烧水。

阿黄从上竹村跟到下林村,现在又跟着一起回来。它两边儿走,在叶家也有专属于它的饭盆儿。

这会儿晚饭吃得肚儿溜圆,回来后就趴在灶孔前烤火。

“镇上没有卖酒曲的。”宋枕锦突然道。

回来的路上,叶以舒说要用糯米做米酒。现在的酒都是用粮食做,所以贵。寻常人家也不会做,更舍不得费那点儿粮食。

至于人家卖酒的,酒曲更不会外传。

宋枕锦思来想去,也没有哪个地方卖的。

叶以舒道:“自己做就成。”

宋枕锦道:“阿舒会做?”

叶以舒点头:“会一点点。”

上辈子学的东西多,也学得杂。他兴趣爱好广泛,但却处处被压抑着,只能悄悄学。

这辈子他爹娘不怎么会喝酒,但叶以舒喜欢米酒的味道。往年秋天的时候,他便自己采了辣蓼草做了酒曲,现在还剩下几个。

之前没分家,他拿了家里的米粮就会被老太太骂,所以做的次数也不多。

现在分了家后,叶以舒倒是觉得可以多做些。

吃不完也能卖。

周艾不在,宋仲河到家之后找了一圈不见人,就出门去了。

叶以舒跟宋枕锦烧了热水洗漱完,钻进被窝里睡觉。

叶以舒照旧在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怕等会儿宋仲河回来他睡不着,躺进被窝就闭眼酝酿睡意。

宋枕锦本想着跟他说上几句话,见哥儿如此,也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