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郁早早是真的没认出来人。
十八岁时候的陆今安头发半长不短地遮着眼睛,永远都学不会正眼看人,气质阴郁,寡言少语,总之不应该会长成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
然而这个医生摘下口罩,抬起眼,微笑地对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郁早早。”
郁早早瞪大眼睛看着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个形态诡谲的梦。
穿着医生白大褂的陆今安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样子,朝着她笑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少年时候的沉郁,他看上已经完全成为了他曾经理想中的样子,斯文、成熟、体面。
郁早早缓了很久才缓过神,她磕吧了一下道:“哦、那个,好久不见,你……现在当医生了?真不错,真不错。”
当年立志想学计算机的人现在当了医生,只能说理想这个东西的确不靠谱,嘴上说说的都是糊弄人的,到了最后是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循照心意规划人生。
当年陆今安说当码农来钱快,到时候三十五岁就退休,然后带着郁早早一起在村口开一家小卖部,他们一起养两只猫,一只狗。
当时听到这里的时候,郁早早打断他,说:“不行,不养狗,郁启明怕狗,你要养了狗,他连我们家大门都不会踏进来一步!”
陆今安很听话,他说:“好的,那就不养,养三只猫。”
他们要养三只猫,然后开一个小卖部,问村子里批一块地,建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前面要有菜园和果树,要种一棵石榴【郁早早说:我家门口有,到时候移一棵过来就行】,种一棵桃子,再架一个葡萄棚,要选老品种的那一个青皮葡萄,酸甜酸甜的那一种。
到时候还要挖一口井,到了夏天,就把西瓜丢里面泡着,泡到天黑了,他们一起回家,就可以切开吃了。
一人一半,一人一个勺,一边看星星一边吃。
郁早早问他:有蚊子怎么办?
陆今安说:不会,我替你掸走。
郁早早就骂他蠢:点个蚊香不行吗?
陆今安就腼腆地笑了,他靠近郁早早,低低的说:我没想起来,好像只要是有关于你的事情,我就什么都想亲力亲为。
时光呼啸,十余年匆匆而过。
那个阴郁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医生。
有漂亮的护士经过,用温柔的声音喊他陆医生,又用好奇的目光悄悄看了郁早早一眼,她很快收回了目光,与他们擦身而过。
陆今安与人打完招呼,目光重新落到郁早早的身上,他说:“是的,因为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后来填志愿的时候就报了医学院。”
郁早早能说点什么呢?她只能僵硬地笑着,然后说:“还是学霸好,哪条道都能成功哈。”
陆今安看着郁早早像是笑了一下,又像是没有,他说:“还好吧,也没有很成功。”
郁早早不想跟他叙旧,一点也不想。
于是赶忙说:“那个什么,要签字?哪个?拿给我吧。”
陆今安把手里那一份文件换了一只手,面色坦然地告诉郁早早:“不好意思,我看错了,这份文件昨晚上已经签过字了。”
郁早早说:“哦……好的,那没事了?”
陆今安说:“没事了。”
郁早早挤出一个笑:“好的,那我先进去了,再见哈。”
陆今安目光依旧盯着她,在郁早早预备转身离开的一瞬,开口道:“好不容易碰到,又那么久没有见面,能给个机会请你吃顿饭吗?”
郁早早背对着他,僵硬着声音拒绝:“倒是不必了。”
陆今安说:“郁早早,只是吃顿饭。”
“真的——”
“到时候我电话联系你,如果你不接电话的话,我会去你家楼下等你。”
陆今安语气平静地报出了郁早早的手机号码和她的住址。
“家属信息我没有记错,对吧?”
郁早早霍然转身,近乎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陆今安你是不是有病?你想干什么啊?”
陆今安缓缓收敛了笑意,没有了笑意,他那张清秀的脸上那一层淡淡道阴翳又笼罩上了他的眉眼。
他声线清越,哪怕是隔了那么多年,依旧带有一些少年时的熟悉气息。
他说:“什么也不想干,只是想请你吃一顿饭而已。”
他死死盯着郁早早,语气却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漠然:“哪怕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请求,也不行吗?”
* * *
郁启明跟裴致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郁早早推门进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唯恐别人看不出她刚刚跟旧情人再次相逢。
郁启明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又很快重新落回屏幕,他的手指慢吞吞地打字,回复完一条信息,他摁灭了手机,然后看向一屁股坐回椅子,开始纠结到咬指甲的郁早早。
“陆今安跟你说什么了?”
郁启明冷不丁一句话让郁早早整一个一愣。
“呃,什么也没——你怎么知道人是陆今安?”
郁启明冲着郁早早比了一个胸前的挂牌:“照片和名字明晃晃的挂在胸前,我视力挺好的,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郁早早倒吸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我!”
郁启明面露惊讶:“什么?你没有看到吗?”
然后语气里并不包含一丝愧疚地向郁早早道歉:“抱歉早早,我以为你早就认出来了。”
郁早早已经不在意郁启明的茶言茶语,她揪住自己的头发,懊恼到想跳楼,她说:“怎么可能啊,我哪会认得出来,都那么多年没见了,而且他戴口罩了好吗?!”
郁启明微微挑了挑眉,垂了垂眼睛:“哦,戴口罩了。所以,戴了口罩就会认不出人吗?”
不是的。
郁早早知道问题并不在戴不戴口罩上面,问题在于,陆今安这个人在这些年里的改变是彻头彻尾的。
他给人的那一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要不是真的看到了那一张脸,哪怕再给郁早早一个钟头的时间,估计她都不会把这个气质温润的医生跟阴郁沉默的陆今安联系起来。
郁早早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许久才低低地问了郁启明一句:
“我一见到他,话都说不出来了,真的,愧疚得我要死掉了。”
“看到他,我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了,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一样。”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但是怎么办,就见到他的一刹那,我还是懊悔,我还是愧疚。”
郁早早低着头,于是郁启明就能够清晰看到她的发顶。
郁早早长得漂亮,连带一头头发都是美女标配的浓密顺直,十八岁以前,郁早早留了一头黑长直,坠在她的腰间,是哪怕一个陌生人看到都要赞一声的那种普世的美丽。
郁启明静静望着郁早早发顶,望着发顶那一个小小的漩涡。
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知道,在靠近这一个漩涡的地方,曾经有过一个又长又深的伤口,划破头皮,几乎见骨。
红色的血肉,白色的头骨,郁早早剃掉头发的时候,她抱住医院那床染了血的被子声嘶力竭地哭吼。
现在那里已经结疤了,长长的一条刀疤,长不出头发,宛如一条肉虫一样攀爬在这个容貌美艳的女人的头颅上。
后来有一天,她把头发烫了卷,长卷发,风情更盛,她对郁启明说:“没事儿,卷发能遮住,Tony老师说看不出来那块有秃了一块,我也觉得不怎么能看出来了。”
不仔细看是看不太出来了。
可是疤留了就是留了。
郁启明把目光重新落回自己的手机。
又有一条信息进来,郁启明点开看了,是裴致礼发过来的一个简短的抱怨:
【有点忙。】
郁启明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开口对郁早早道:“愧疚或许有存在的理由,但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语气平淡,声音轻柔: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早早,不用再质问和怀疑自己了,内耗没有任何价值,有这个功夫,你可以剪出十个视频了。”
郁早早低着头,声音带着些哑:“可是他说请我吃饭。”
郁启明点开对话框回复对方:
【忙的话晚上您别再过来医院了,太麻烦了】
然后对郁早早说:
“去呗,他请你吃饭,不吃白不吃。”
郁早早忍不住抬头道:“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少了他这一顿饭就要饿死了吗?什么不吃白不吃,你怎么不去吃呢?”
郁启明漫不经心道:“哦,我倒是想,他没喊我。”
手机里,雪夜头像那一位像是正守着手机一样,回复得极快:
【其实也没有太忙】
郁启明看到回复,嘴角没忍住又勾起一抹笑。
郁早早看到了郁启明嘴角的那一抹笑以及盯着手机一瞬不瞬的眼睛,忍不住尖叫:“郁启明!咱们两个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跟你在推心置腹,你居然跟我一心二用?!哥们儿,你的良心在哪里?!”
郁启明立即收起手机,抬起眼,面目严肃道:“郁早早女士,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依旧还对人抱有愧疚自己又无法消解,那么这个问题就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既然摆在那里,那么你本就应该要以更积极的心态去解决它。”
郁早早尖叫的声音卡在喉咙,面红耳赤捂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解决不了啊,我怎么解决啊,你说的轻松。”
郁启明淡淡道:“只要你放下过去。”
郁早早背脊缓缓僵硬。
……放下?
“我已经放下了。”
郁启明声音平淡却温柔:“是,我当然知道你已经放下了,你是伟大勇敢的郁早早,所以,我从来不怀疑你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郁早早战无不胜。”
郁早早放下自己的手掌,她眼眶有些发热。
是,
郁早早战无不胜。
* * *
医院的午饭比早餐更丰盛,郁早早同志一边扒饭一边嘲讽郁启明,对他说:你知不知道很多女同志坐月子都没你吃得营养均衡、物料丰盛。
郁启明不以为耻,慢悠悠地给一块白切鸡剥皮。
两个人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钟头,郁早早再次冷笑地说:跟人约会吃法餐都浪费不了那么多时间。
吃完午餐郁启明三三两两回复工作信息。
有知道他请了病假的同事发来真诚的问候,其中总经办一个姓言的小姑娘发微信对郁启明说:
【自从入职集团开始,郁助就三百六十五天工作永远在线,这还导致我一度以为郁助是什么最新研发出来的仿生工作机器人呢!】
【今天听裴总说郁助请了病假的那一刻办公室很多人(尤其是我)竟然都觉得震惊!】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郁助真的是普通人类啊,居然也会生病啊!】
【无论如何,希望郁助好好养病!早日归来!】
【P.S.裴总把您办公室里那一棵发财树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并让祝姐搜集有关种植发财树技巧的科普论文。您那一棵可怜的发财树看上去真的终于有!救!了!】
郁启明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然后加了一句:
【不出意外三天内能回来上班】
小言过了一会才回过来三个感叹号:
【!!!】
【什么?!竟然都不趁机多休几天的吗?您是要卷死谁?!】
【还是因为您听到了我期盼您上班的心声?!】
【……所以果然还是机器人吧,今天只是返厂去加润滑油什么的吧……】
只能说不亏是年轻人,真会说笑话。
之后也就没什么事了,郁早早坐在一旁玩着手机接连打了两个哈欠,郁启明开口让她回家休息。
郁早早不乐意,说:“我回去不也就换个地方玩手机。”
郁启明笑了笑道:“不是让你回去玩手机,让你回家睡觉。你看我现在还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吗?放心吧,回去睡一觉,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郁早早想了想说:“没事儿,我就睡在这里。”
郁启明道:“裴致礼还在过来。”
郁早早很多时候是那种一旦睡着了就算地动山摇都醒不过来的人,除非睡到饱了她自己醒过来。
昨晚上一晚上没怎么睡觉,郁早早也知道,自己要是真的在这里睡过去,估计得直接睡到半夜,裴致礼说晚上在过来,但是具体也没给时间点,到时候来得早了郁早早要是还在睡觉——裴致礼毕竟到底还只能算一个陌生男人,隔着一道帘子郁早早在那头睡觉,怎么看怎么不合适。
郁启明用这个理由说服了郁早早,她终于答应郁启明回家睡觉。
答应是答应了,可临到走的时候,又磨蹭了半个钟头,先是给郁启明倒了一杯水,又去给削了一个苹果,进进出出跟在护士屁股后面反复交代了三遍,把温柔可亲的护士小姐姐都弄得面露无奈,再三保证,她们绝对会照顾好郁先生。
郁早早拎着包终于一步三回首地走了,走之前还没忘记交代:“就算身体没什么问题了明天也别急着出院,再多呆一天,知不知道?”
郁启明点头:“知道了。你网约车牌号记得发我,到家了给我信息。”
郁早早走的时候已经将近三点半,郁启明还有两瓶点滴,护士温柔地告诉他如果想休息可以睡一会儿,她们会替他看住时间。
郁启明轻声道谢,在挂上点滴之后不久也睡了过去。
累是真的累,睡着时简直像是半昏睡了一样,连护士换瓶拔针都没有醒过来。
只是好像也真的心事落定了一般,这一觉郁启明睡得十分太平,太平到甚至没有再做一个梦。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病房昏暗,只开了一盏小灯,照亮了病床旁的寸地。
郁启明清醒地并不很快,或许是一场高烧烧死了太多脑细胞,又或许是精神的确很放松,总之等到他察觉到病房里还有另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已经目光安静地凝视了他很久。
“醒了?”
对方放下手里办公的电脑,从椅子站了起来,他走到了郁启明的床边,低声问他:
“感觉怎么样?饿了吗?过了饭点了,看你睡得很好就没有叫醒你。”
……问句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一句开始回答起。
郁启明想从床上撑起身体,挂针那侧的手摸到了一个还有余温的热水袋,他顿了顿,抬眼看了一眼裴致礼。
裴致礼跟早上的穿戴并不相同,没有戴眼镜,那双生得雅致却时常透露出冷淡的眼睛正看向郁启明,他自然地坐到郁启明的身旁,伸手扶了一把郁启明,又问了一句:
“头晕?”
“不晕”郁启明慢吞吞道,“手背,有点疼。”
说着,他把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看上去还真唬人的。
皮肤白,加上天生的体质关系,一挂水就留淤青,现在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看上去就跟被什么东西凌虐过一样凄惨,一整个手背青的青,紫的紫。
裴致礼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郁启明的手背,然后,郁启明就很清晰地看到裴致礼的瞳孔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莫名其妙地,就,装不下去了。
郁启明于是对着人又笑了笑,收回了手:“唔,现在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就是看着吓人,但肯定是没您手上那点伤口疼,放心。”
郁启明顺势又问了一句:
“您今天有换药吗?现在伤口长得怎么样了?”
“……已经长好了。”
裴致礼回答得十分不走心,而他的目光又迂回地落到郁启明收拢的那只手。
郁启明抿了抿,半点没信。
他瞥了一眼裴致礼,不冷不热回了句:“是么,那您这个体质可真是……厉害。”
裴致礼敏锐察觉到了郁启明霎时冷淡的语气。
他顿了一下,然后朝着郁启明伸出了受伤的手。
纱布已经拆了,摊开的手掌心里是被缝了针的伤口,的确已经看不出几天前血肉模糊的模样,但是距离所谓的长好显然还有一段距离,手心还有一点点肿,可是裴致礼说:
“能握笔了。”
嗓音还是淡的,只是并不冷硬,软了口气。
郁启明盯着那伤口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眼对裴致礼道歉:“抱歉,那天晚上我没有顾虑到你手上的伤邀你喝酒,下次不会了。”
“不影响。”裴致礼收拢手指,把手掌垂放到身侧,对着郁启明平静道:“我很期待下一次。”
郁启明与裴致礼对视。
裴致礼淡淡地弯了一下唇,率先移开了眼睛。
郁启明开口,轻轻道:“……我是指,受伤的时候不会再邀您喝酒。”
床头的灯光细细地闪烁了一下。
裴致礼垂着眼睛笑了一下:“好的。”
郁启明静默了一会儿,问裴致礼:“什么时候来的?”
裴致礼说:“六点左右,你刚刚拔完针。”
郁启明显然有些惊讶。
六点。
从裴致礼接任职位之后,几乎就鲜少能够在这个时间下班走人。
裴致礼身居集团高位要职,年纪轻,身份又足够特殊,底下冷眼旁观想看他出差错的人多如牛毛。
裴致礼当年空降接替钟遥山的职位曾也引起过不少的风浪,资格老的叔伯说话不客气,直接当着裴致礼的面都能说出:要不是你姓裴,是裴召南的儿子,光看你的资历经验,是够不着总经理这个职位的。
是,他们说的并不是不在理。
可谁让裴致礼就是裴召南的儿子,谁让偌大一个耀华集团就是裴家的产业。
他们当然恨不得裴致礼也跟裴时雪一样,两只脚跨进艺术的大坑,每天捧着黄泥和石头过日子,可偏偏裴家小儿子没能如他们的意,他既不生得平庸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与能力并驾齐驱的野心。
这样的裴致礼当然能戳穿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日夜不得安眠。
年底事忙,郁启明其实比谁都清楚裴致礼日程得有多满。
但裴致礼并不想听郁启明跟他客气,他说:“你先缓一缓,我让他们再过半个钟头把饭菜拿过来。”
郁启明胃口泛泛,但是裴致礼又说了句:“我也还没来得及吃,方便一起吗?”
郁启明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将将要八点。
郁启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轻声道:“嗯…我感觉有点饿了,要不麻烦他们现在就送过来吧。”
裴致礼真以为郁启明饿了,他打了个电话,过了大概七八分钟,东西就陆陆续续给送了过来。
郁启明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毛衣和一条不算厚的睡裤,下床刚套上拖鞋想去洗手间洗漱,裴致礼就说:“披个外套,郁启明。”
“……不冷。”
“披着吧,你刚睡醒,冷了又容易伤风。”
裴致礼拿着郁启明的外套给他搭在肩膀上,然后轻轻推了他一下:“去吧。”
郁启明走进洗手间,抬眼看倒了洗手间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睡意还未全部消散,眉眼松弛,疲倦比笑意更多,看上去竟然依旧还是一个标准病人的模样。
郁启明不由多看了两眼,头发翘着,脸也睡得有点肿。
啧,还真就挺难看的。
【作者有话说】
郁星星的帅哥包袱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