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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三的那年夏天,临近期末考,室友们都开着小灯在那埋头苦读,南熄却在复习软件架构的时候接到了他很久没联系的父亲,叶博文打来的电话。

第37章

大三的那年夏天,临近期末考,室友们都开着小灯在那埋头苦读,南熄却在复习软件架构的时候接到了他很久没联系的父亲,叶博文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叶博文沉默了许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南熄想要挂了他才叹了口气说:“回来吧小熄,回来看你妈妈最后一眼吧。”

南寄春死亡地凄惨又蹊跷,但最终被刑警定义为意外,意外地从高层楼的天台坠下,又意外地被大巴车碾压。

那天的他穿着睡衣拖鞋狼狈不堪地坐高铁回到了洸城,在出高铁的站台碰到了同样心急如焚的夏燃。

夏燃请求他帮忙一起找他的妹妹,南熄当然没有答应,他急着去见南寄春,还被夏燃骂了一句真他妈冷血。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到医院后,十几个人站在抢救室的门口一片哭声。他的外婆哭得悲痛欲绝被同样愁容满面的外公搂着,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叶博文假惺惺地第一个上前拥抱了还没缓过劲来的他,然后依旧是叹着气走到一旁抹眼泪。魏榕也哭着摸了摸他的头,抓着他的手不停说往后的日子她跟夏燃的爸爸一定会替他母亲照顾好他的。

他想说魏阿姨我都快大四了,也二十有余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但是张开嘴喉咙失了声,嘶哑着,怎么都说不了话。

魏榕拉着他坐了下来给他倒了杯水,他一口气喝完,但还是无法出声。他沉默地坐在那里,没有掉一滴眼泪,不知道哪些人来抱了他,哪些人又走了。

叶博文也早早“演完戏”回去陪他的新婚妻子了。

叶博文跟南寄春谈婚论嫁的时候是入赘到南家的,所以南熄也就跟了母亲姓。南寄春不顾家里人反对,也就看中了叶博文的好皮相,而他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干什么都不行,创业失败欠了一大笔钱让南家帮忙擦屁股,还染上了嗜赌的毛病。

最过分的是在南熄初中的时候,叶博文干保健品生意大赚了一笔,之后光速出了轨,而出轨对象就是他现在的老婆。

这两人脑子够傻,出去开房被南寄春抓了个正着。

南家哪受过这样的委屈,闹得不可开交,南寄春眼都没眨一下就去民政局把离婚手续办了,还从叶博文的保健品小公司撤了资并且举报了公司账目不清的几笔款项。小公司哪经折腾,没过多久就申请了破产,叶博文也蹲了几年大牢。

南寄春反而离了婚之后日益容光焕发,回归了生南熄之前的大小姐状态,天天跟着魏榕骂自己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行,要学魏榕搞事业,在南熄外公外婆的资助下风风火火地开起了美容院。

于是南熄初中到高中衔接那会,时不时就会被南寄春带到魏榕家吃饭。每次他吃完饭都会帮魏榕家的保姆开始收拾餐桌,然后就会听到背后夏燃不屑的嘲讽:“切,装什么装。”

夏燃已经对他有挺大的意见,加上魏榕在那“煽风点火”,夏燃这脾气当着他的面冷脸把他的课本摔到地上,就差把他赶出门去了。

他倒也不怂,把自己课本捡起来后顺势绊倒了夏燃的椅子,让夏燃自己倒在床上无能狂怒。

后来他大二,叶博文出狱了,经常来找他犯贱晃悠一下,明里暗里告诉他到了该尽孝的年纪了,以后赚钱得给他养老。他被念叨地烦了,就直接毫不留情地在饭桌上起身告诉他让小三的孩子给他去送终吧,他赚的钱都是属于南寄春的。

他没有兄弟姐妹,南寄春是他唯一的依靠。虽然他很让人省心,少年时期就成熟地有些过分,尽量什么事情都做到滴水不漏,不给南寄春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有老师提起他都赞声不绝,而所有同学讨论他都是用机器人来形容。

但是真的很累,在他看到夏燃可以任性撒娇,做他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所有人都会包容他,偶尔间也有这么一刻的羡慕和向往。

魏榕和夏昀在医院陪了他一整晚,凌晨五点魏榕接了个电话,然后怒气冲冲地冲夏昀大喊:“你那不省心的儿子进派出所了,赶紧去把他保释出来。”

一直昏昏沉沉的南熄才终于想起来夏葵子也在昨晚出了事情,而夏燃将夏葵子救出后自己还进去了,魏榕和夏昀两夫妻为了南寄春整晚都没时间管自己的两个孩子。

南熄将夏昀拦了下来,“我去吧叔叔,你们累一天了也回去休息吧。”

他其实只是想借机出去透个气,从这个失去南寄春的地方逃离一小会。他到了洸城派出所后将夏燃带了出来,夏燃却还在因为他没有帮忙找夏葵子而生气,对他没有什么好的脾气,“怎么是你,我爸妈呢?”

“你妹妹没事了吧?”他问。

“不用你在这假惺惺地关心。”夏燃也不跟他假装哥俩好了,呛人的话脱口而出,“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虚伪呢?”

“别说了。”他觉得脑袋越来越疼,可夏燃还在持续不断冷嘲热讽。

“哦我忘记了,初中那会你妈天天带着你来蹭我家的饭,那时候你就挺会装的吧,把我妈可骗的团团转呢。”

“我让你闭嘴。”脑子要炸开了,夏燃为什么偏偏提到南寄春。

他上前抓起夏燃的衣领往他脸上揍了一拳,夏燃自然不肯,跟他扭打了起来,被警察冲出来呵斥了,“干嘛呢你们,在派出所门口打架,是嫌没吃够牢饭吗?”

他先松开了夏燃的肩膀,夏燃怒视了他几秒也松开了手,扶正被他扯歪的衣领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拖着更加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医院,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各种琐事。

他在中午拿着户口本准备去给南寄春注销户口时,夏燃突然跑进了医院门口,风风火火地,看到他后就两腿一抖,差点给他跪下了。

夏燃很郑重其事地在他面前站定给他鞠了个躬,“对不起师兄,早上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说得铿锵有力的,周围人注意到了他们开始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年轻男孩。

“嗯……”南熄点头同意,“是很过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夏燃一连道歉了三次,“我回到家我爸妈才把南阿姨意外……的事情告诉我,我就赶来了。我真的……混蛋啊,你千万别放把我说的混账话放心上。”

其实他的气在看到夏燃冲过来的时候就消了一大半,“我也打了你一拳,咱俩算扯平。”

“你一定很伤心吧?”夏燃一拍脑袋,“这样吧,为了让你开心一点,我带你去烟火大会吧!”

“什么?”南熄没怎么听懂。

“稍等让我看看日期。”夏燃自顾自地打开了手机,“下星期五晚上八点……海滨公园,不见不散,一定要来哦。”

*

后来一星期南熄都在忙着处理后事,直到周五才得以有机会苟延残喘,他本想着回趟森城大学将行李都打包回家,毕竟并没有答应夏燃一定过去,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执着,在当天连续给他打了三四个微信电话催促他快点到。

他找到夏燃给他发的定位,是在海滨公园旁边栈道的一个角落,海滩上摩肩接踵地,但这里还真没什么人,被树丛遮着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夏燃冲他挥手:“不好意思了师兄,没有漂亮妹子,只有我这个大老爷们一定要拉着你一起看烟火,你也应该不想看到我这张脸,就忍忍吧。”

之后夏燃也闭嘴没说话,一直到成片烟花在灰蓝色的天空绽放开来,他才忍不住欢呼,然后一回头想要跟谁分享喜悦,突然看见南熄的脸,眼里的光跟着上一朵消逝的烟花一起暗淡了下去。

这是他本能的反应,不是伪装的。

“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哭过呢,虽然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不多就是了。”夏燃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别把自己崩那么紧,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反正就来这世上一趟,也别怕丢人,整天一副端着的样子,我看着都累。”

那晚的烟火和夏季海洋吹来的微风确实将他这些天扭成一团的神经给抚平了。谁都让他节哀别悲伤,却没有人站出来说让我带你走出阴霾,没有人说难过的时候就别再禁锢自己了,也没有人带他来看夏日烟火大会就为了让他开心一些。

除了夏燃,即使他依旧讨厌他,但他也会毫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怎么样,有放松一点吗?”夏燃跟他随着人群走下栈道。

“嗯,有一点。”他趁着夏燃转过头,擦拭掉了在眼眶里打转迟迟没有落下的不知是汗水还是眼泪。

他心里关于南寄春的郁结大概永远都会积聚着,但他确实舒畅了不少。

对夏燃来说不过个再平平无奇的夜晚,而对南熄来说,他将海风、灯塔和少年被照亮的脸庞一起写入了记忆里,还有少年那双突然熄灭亮光的眼睛。

也许早在大三那年暑假就已经体会过了什么叫悸动,像是被热风的尾巴扫过心间,原本埋藏在胸口的蝉鸣声昭然若揭。

*

“你们聊啥呢?”夏燃结束了和白朵朵的对话,跟她一起走到桌子旁,“他们把房间都分好了,顾行舟这主卧杀手又把主卧给占了,师兄我跟你一起睡次卧呗。”

南熄还没从被蒋茗说破的情绪中缓过来,懵了一会,就被夏燃拉到房间里。还好次卧有两张床,不让南熄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夏燃同床共枕。

“说真的,师兄你刚才跟蒋茗聊什么哪,怎么我一来就不说了,是不是偷偷说我的坏话?”夏燃洗漱完后钻进其中一张床,将身子朝向南熄。

“那你跟白朵朵聊了什么?”南熄没有明说,反问了一句。

“没啥,就一些人生哲学,嘿嘿,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聊得来诶。”他讲起她来眼睛是带着熠熠生辉,热烈又柔情。

“虽然现在夏燃准备跟白朵朵告白这件事情是假的,但是迟早会发生。”南熄想起蒋茗的这句话,还问了他到那个时候打算怎么办,他学夏燃开了句玩笑:“那就抢过来。”

现在看来可能夏燃都不会给他出手的机会。

“睡吧。”南熄又深深看了一会夏燃,关了灯。

“小气鬼,你还没说你们聊了什么呢。”夏燃说完转了个身,再看不见他的眼睛。

啪的一下光熄灭了,宛如那年夏天的烟火大会,他倏然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点失望和疏离。

他眼里明的暗的所有的光,从来不是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