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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嫉妒

第37章 嫉妒
  众人呆看着门口矜贵清雅的少年。

  方才还在讲无情道,妩翩仙只听到一句,那就是可以结道侣、尝情爱,后半句最终都是为了斩尘缘,有情为了无情什么的,她完全抛诸脑后。

  ——好俊的小哥哥!

  她现在就能给出长生的答案。

  长生就是为了遇见像这样的小哥哥啊!

  “无妨,这边坐。”

  不等妩翩仙去撩。

  一个身影在众人怔然的时候走到了时宣身边,伸手自然地拉着他的手,这样说着,举止从容,将对方带到自己的座位旁。

  时宣虽然温雅亲和,但也没有遇到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在他面前这样没有界限的亲近。

  段凌的举动实在是太自然了,身为落月天城城主之子,他的作风向来极尽奢华高傲。

  这样的段凌一旦愿意为某个人自降身段,那种世家公子矜雅轻缓的风度仪态,是极其有魅力且吸引人的。

  时宣只微微一顿,便轻声道谢。

  “在下段凌……”

  两个好看的人站在一起,画面自然美不胜收。

  裴英却眉宇微微一凝。

  夫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以你们当前的修为,还远远不到修心之说,元婴之前,锻体积累修为才是首要,但炼虚境时候再修心未免太迟,根基薄弱,容易入魔……”

  进入内门后,因为每个弟子来历不同,接受的修炼知识体系不同,所以夫子先生们会特意详细地顺一遍郁罗萧台最正统的修行体系,多是理论课。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这十个内门弟子也不会被要求放弃之前专长,同修一类功法。

  有些课是一同上的,更多时候是个人修个人的,山庄无数老师,均可以自行择人去请教。

  所有人不管听没听过这些知识,需不需要,表面上都一脸专注。

  只有段凌除外。

  所有人便看见他一手撑着侧脸,明目张胆一眨不眨看着旁边专心听讲的时宣。

  若是换个人这般做,会叫人有冒犯感,心生厌恶排斥,但段凌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适之感。

  除了这个举动直接了点,他神情淡淡,连那点自持矜傲都因此显得清澈几分。

  可惜,时宣看不到。

  裴英坐在第一排左侧,微微侧首便看见,段凌望着时宣的眼眸清凌出神。

  他抿了抿唇,耳边夫子的声音时近时远,冷不丁地忽而想起当初他和段凌一起被关。

  “……嘘,我不告诉你。”

  那个人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眉间毫不遮掩的倨傲,有一抹散漫的慵倦,漫不经心的神秘寥落。

  像是冷清的风吹落了一地繁盛的桃花,枝上却仍旧繁颓。

  修真界郁罗萧台上层所出的贵族,可真是……

  是什么,一时却失语。

  手指无意识捏断了一支笔。

  夫子在讲课。

  底下当真认真听课的,或许就只有一人。

  第五夏是个好学生,架不住妩翩仙一直传小纸条。

  时宣听得认真,旁边段凌的声音却传音入耳。

  他并没有说别的什么,只介绍了一下周围那些人都是谁,坐在哪里。

  伊陌坐在第二排段凌右斜后方,他前面的座位空着,柳眠眠若是来了应该会坐在那里。

  最左边裴英身后楚红月也单独坐着,时宣和段凌后面坐着第五夏和妩翩仙。

  她们俩是和时宣、段凌一样,唯二两两坐在一起的。

  第三排赵夜单独坐在中间。

  夫子并不在意下面的人是心无旁骛还是心猿意马,只管讲他的。

  山庄遍处梨花盛开,偶有花瓣被山风卷入青碧的帘幔中来。

  花如雪,地如水,水映天。

  世界好像停在月落凌晨,永远不会醒来,月光也不会坠落。

  冶昙喜欢白色,这里完全符合祂的审美。

  “你见过梨花吗?好像春天不会冷也不会化的雪。”

  时宣闭着眼睛,眉目清雅温和,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薄暖和疏离,同时并存。

  问一个瞎子见没见过……可真是……

  “你不听课吗?”

  冶昙捏着飘进来的一瓣梨花把玩,眉宇倨傲,垂敛的眉眼散漫:“没什么好听的。”

  柳眠眠因为闭关没有来,段凌的修为表面上看是这里最高的。

  段凌对时宣不同于任何人的殷切,有目共睹。

  他姿态亲密,举止却有度,言语也没有过界过。

  时宣即便觉得他黏人了些,也没有太过困扰,只轻轻摇头,随他去了。

  妩翩仙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就算段凌喜欢时宣,也不影响她同时喜欢这两个人。

  她笑容娇娇甜甜的,没有眼色往上凑的时候,段凌也从不视作情敌一般为难她,言语是散漫,态度却有礼,任她来去。

  时宣有时候觉得,他除了一直跟着自己,第一时间总出现在自己身边,对待自己和对待妩翩仙并没有太大不同。

  “你为什么老跟着他?从第一眼看见他起,你就很奇怪。”

  裴英的好奇心永远不会少。

  时宣的人缘极佳,就算有段凌伫在那里,好大一个碍眼的存在,也不妨碍所有人与时宣交好。

  就连一贯独来独往沉稳的伊陌也会和时宣有共同语言。

  概因这个人懂得极多,世间好像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只有赵夜除外,没有公共课的时候,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其他人都找不到他。

  如果他们不主动与赵夜说话,这个人的眼里就跟没有他们一样。

  呃,就算主动说话了,绝大多数时候也只得到一个极轻的嗯。

  迟日春将尽,和风醺暖,一群少年人相约去踏青。

  时宣和其他人站在不远处聊天。

  段凌有些懒洋洋的,坐在那里不动,倚靠着山间廊柱,目光也轻轻一瞬不瞬落在时宣的脸上。

  尽管几乎所有人都对时宣很有好感,但都没有段凌这种毫不掩饰的程度。

  就像是,被下了蛊一样。

  像葵花围着太阳。

  “因为,好看。”

  裴英听了唇角微动,望了一眼时宣,一时没有说话,他是魔修,见过的世间奇奇怪怪的事物更多,隐约觉得时宣的这种吸引力不对劲。

  “你清醒吗?”

  冶昙很轻的嗯了一声,毕竟祂是奉旨当舔狗,若不清醒,那也是雩雳不清醒。

  裴英一语不发走开,之前站立的地方折落一地的花。

  妩翩仙来迟一步,坐在冶昙身边。

  她托着下巴欣赏地看着不远处的时宣:“裴英生气了。因为你喜欢时宣。大家都喜欢时宣,但只有你跟他形影不离。”

  “你生气吗?”段凌执着半盏灵酒,缓缓地喝。

  妩翩仙抱膝而坐,对了对食指尖:“没有啊。”

  她听见段凌说话,便小鹿乱撞,看见时宣又觉得整个世界闪闪发光。

  对妖修而言,活着就是为了享乐,就是为了得到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和很多很多的爱。

  像蜜蜂飞在春天的香风里。

  不仅是这两个人,第五夏姐姐温声抚摸她的头时候,她也觉得好喜欢的。

  楚红月耍刀的时候,她也觉得移不开眼睛。

  不管了,她是修有情道的,所有好看的人都喜欢。

  小熊猫挂在冶昙的肩上,扒在盏边喝灵酒,咕噜咕噜喝干了,心满意足:【这小妖修是修海王道的吧。】

  冶昙:只是小孩子罢了。

  冶昙望着时宣的方向,眸底安静放空。

  春天的生机之气太重了,压制不开花需要的精力就更多。

  冶昙懒洋洋的,并不想动,连神识都不想动一下。

  【这样不行,只有收集到道意笔墨才能压制延缓你开花的进程。】

  “嗯。”

  冶昙闭了闭眼,靠在廊柱上敛眸安静。

  伊陌走过来,面容沉稳冷峻,一边斟酒,一边淡淡:“还以为你没有来,第五夏方才就在等你了。”

  妩翩仙懊恼站起来:“差点忘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伊陌嘘了一声,点点旁边闭目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段凌,示意他小声一些,这才轻手轻脚,走远了放开了蹦蹦跳跳跑去找第五夏。

  伊陌一直自斟自饮,没有侧首看旁边的段凌一眼。

  远处花瓣被风吹拂而来,经过冶昙的身侧,就要落在他衣襟下微微凹陷的锁骨处。

  伊陌没有看,两根手指牢牢夹住了花瓣。

  春风吹拂,手指仿佛能隔空感受到颈侧温热的气息。

  他微微一顿,酒盏并没有拿起来,水波倒映出厅廊的景象,和闭目休憩的人。

  他们挑选的这一处踏青的景色极好,但伊陌见过更美的。

  穿过云山雾海的冰桥,和冰桥边风中的花树,好像不是树。

  摇摇欲坠,被抓住的人,一闪而过识海。

  伊陌神情冷峻,没有表情,也没有看旁边的人一眼。

  楚红月在跟时宣说话,她本就对人赤诚,没什么理由便没什么提防。

  时宣给她的感觉很舒服,他虽然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亲近,却让人觉得可以安心信任。

  “楚姑娘有烦心事?”

  “可以跟你说吗?我知道你应当不会到处说的,就是觉得……”

  时宣闭着眼睛,清雅温煦,神仙一般的气息:“无妨,姑娘当我是山风草木便好,你若想我听到我便听到,若是不想,我便听不到。”

  楚红月叹息一声,也没有看他:“我不知道怎么说,觉得这些人的气氛有些奇怪……”

  心思浮动,像是一池春水被吹皱。

  像是春夜起风,搅乱了一片深林花树。

  她站在局外,便觉惊心。

  “你看不见或许不知道,每次上公共课的时候……”

  段凌和时宣所在的地方,好像有无形的漩涡,所有人都会有意无意看过去。

  楚红月是无意间发现的,表面上安静的教室里,好像每个人的神识都像风筝的线一样被束在那里。

  除了赵夜。

  其余所有人好像都浸在一种溶溶的水中。

  他们在看什么?

  楚红月很快察觉到,那些人好像隐隐约约在针对段凌。

  表面上一片和气从容,但那些人有时候会有意无意无视段凌,可她分明觉得,就算表面上目不斜视,他们也明明是在看着他。

  明明很在意,却故作无视。

  是一种幼稚的冷暴力吧。

  按理来说这些人没有针对段凌的理由。

  进入内门后,段凌的注意力全在时宣身上,没有为难过任何人。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时宣身上的魅力和对所有人的亲和力,连楚红月都感觉到了。

  所以,她意识到,这些少年是出于生涩的嫉妒,在暗暗针对段凌。

  如果只是这样,不过是些无法言说的幼稚的别扭,顶多空气让人喘不上气来。

  但是——

  “一旦段凌跟你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找茬……”

  那已经不是春风沉醉里萌动的无声的气场之间的对抗,好像有意无意的,开始侵入到现实里。

  他们并不生涩,也不幼稚,而是冷静从容的。

  楚红月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杀了段凌?不至于,郁罗萧台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做。

  无论是什么,归根结底是夺取时宣身边的空间。

  “你,方便的话,提醒他们收敛一点,不要太过分了。”

  楚红月这样说着,心中却有一点说不出的危险,时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对所有人产生这样大的影响?

  即便这样想,她站在时宣身边也觉得这个人光风霁月,清朗如仙。

  楚红月从时宣身边离开的时候,和第五夏迎面相遇。

  她点头致意。

  第五夏直接地看着她:“你对时宣说了什么?”

  楚红月不禁皱眉,春风温暖,她浑身却一阵发寒,连第五夏也……

  时宣站在那里,想着楚红月方才的话。

  一直以来时宣身边的人都会亲近他,喜欢他,但那种喜欢是自然而然淡淡的欣赏和善意。

  从未有过楚红月所描述得那种无言的诡谲之气。

  时宣微微侧首,轻轻闭着眼睛,面向段凌所在的地方。

  好像变数是从这个人开始的。

  ……

  修士和凡人不一样,表面上看,除了闭着眼睛,时宣和常人并没有任何分别。

  伊陌见他回来,给他也斟了一盏,传音入耳:“味道清淡的灵酒,饮一点无妨。”

  时宣并没有察觉出伊陌待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是友人之间。

  但,对方因为不想吵醒段凌,闭口不谈。

  过了一会儿,大家都坐在这里了。

  妩翩仙双手托着脸颊:“段凌还在睡啊,我这么大声他还不醒。”

  伊陌淡淡地说:“你叮嘱我小声,害得我们不能说话,自己倒是声音大。”

  妩翩仙歪了歪头:“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他是不是喝醉了?”

  她眼珠微转,伸出手指,想要戳一下段凌的脸。

  第五夏抓住了她的手:“别闹。”

  “夏姐姐,你好用力!松开松开……”

  裴英抬眼看了一眼,今日他话很少。

  时宣神情恬静,不动声音观望了一下周围的气场。

  不是因为他。

  时宣的注意力第一次落向一旁仿佛不曾入局的段凌身上。

  所有气场交汇湮灭的地方,在这个人身上。

  他们是因为他。

  时宣没有说话,抬手轻轻抚过,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把琴,轻轻拨弄琴弦。

  清凌洞彻的音韵在空气中荡开,可以清除一切心魔杂念干扰。

  几个初初知慕少艾的少年人而已,何故至此?

  一时无人说话,段凌慢慢睁开眼,清凌的眼眸像是些微好奇看着他。

  一曲结束。

  时宣伸出手,主动抚摸段凌的额头,第一次略有亲近:“不舒服吗?”

  他闭着眼睛,面容的神情温雅淡泊,注意力却不在段凌身上,而是在周围这几个人。

  伊陌低头饮酒,没有看一眼。

  裴英看了一眼他的手,别开了眼,神情微冷。

  第五夏站起来:“没什么意思,既然不舒服,今日我们早些回去吧。”

  楚红月看了看他们,也站起来。

  妩翩仙看着他们,脸颊微红,拍了拍脸:“时宣你送段凌吗?需要帮忙吗?”

  ——没用。不是心魔?那他们是为什么?

  小熊猫坐在冶昙的肩上:【他们在干什么?】

  冶昙眸光微动,对时宣淡淡地说:“春困而已。”

  冶昙:小孩子闹别扭而已。

  【他们有闹别扭吗?为什么闹别扭?】

  冶昙:因为,我好看。

  【……】

  它当然知道冶昙好看,但是,段凌又没有那么好看。

  又傲慢又没礼貌,人缘极差。

  ……

  冶昙实在不想动,但段凌刚回去,雩雳的召唤便传来。

  他只得去见对方。

  雩雳在梨花树上喝酒,仍旧穿着天青色的衣服。

  冶昙站在树下等他说话。

  “赵夜身边有一个傻子,傻子有一个花盆,我落了一件东西在那傻子身上,你去拿回来,别惊动了他。”

  冶昙一听就明白,他说的是幻极之原。

  “是。”他转身就走。

  “我让你走了吗?”

  雩雳原本打算说完就让他滚。

  但这个人当真就这么走了,他又觉得不顺眼。

  冶昙一顿,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知道什么叫大不敬吗?你这样的就是。”

  【他嫌你没礼貌。】

  冶昙没什么反应,微微蹙眉:“长老不是不喜欢别人话多吗?”

  这话没错,雩雳的确不喜欢那些人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也不喜欢他们话多。

  这个叫段凌的人的应对,按理来说是最符合他心意的。

  最好属下人都能这么哑巴,安安静静等着,听完吩咐直接滚。

  但真的有人符合他的心意,这样的人便可以多说两句话。

  “内门那几个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不是只让祂给时宣当狗吗?几时还要管其他人了?

  冶昙眸光微动:“大家都很喜欢时宣,刚刚一起去踏青,但是,气氛不太好,早早就回来了。”

  “继续。”难道还要他问吗?

  冶昙眨了眨眼,恹恹的,表面却不显:“因为时宣摸我额头了,他们嫉妒。”

  “嫉妒?”雩雳看了他一眼。

  冶昙想,雩雳难道不嫉妒吗?

  雩雳想,那个人的确能叫所有人都对他产生好感,无法生出一丝敌对的念头,但是,似乎从未有过引发其他人相互攻击的负面。

  “有什么好嫉妒的?”

  冶昙:嗯,这话是一个对主人抱有疯狂病态情愫的疯狗该说的吗?

  冶昙无声叹息:“因为修无情道。”

  雩雳看着他:“就他们这群人,修什么无情道?”

  一群小孩子,连大道的门都才未完全摸到,便要修无情?

  “夫子说先修有情,日后好修无情道。”

  雩雳:“所以,他们因为爱慕时宣而嫉妒?”

  冶昙点头:“嗯。”

  小熊猫对祂把祸水引给时宣感到困惑。

  雩雳怔了一怔,忽然笑了:“很好。好极了。”

  冶昙望着他,眼眸微微放空:“长老不制止吗?看起来因为彼此嫉妒,关系很不好,说不定会影响修炼。”

  “这点影响就阻碍修行,只能说明不堪一用,换一波人就是。”

  雩雳毫不在意,忽然一顿,冷冷望向他:“他们无所谓,但你若对他有爱慕之意,被我发现了,你可以提前考虑一下,自己想埋在哪里?”

  冶昙:他还挺善良的,还愿意埋尸。

  【……?善良?】

  冶昙:一般对情敌不都是尸骨不存,撒了扬灰,或者喂狗吗?

  ——难道祂弄错了,时宣不是暄叶?

  冶昙轻轻颌首,没有继续挑衅雩雳的底线,反问为什么只有自己不能喜欢时宣。

  雩雳虽然容忍跟他一样不遵循常理的人,但不代表可以一直踩他的底线却无事发生。

  这次冶昙告退,雩雳没有说什么话。

  路上,小熊猫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他们不是因为你好看吗?怎么你又说是因为时宣?】

  冶昙神情放空走神:“想看看,他会不会因为有人喜欢时宣而发疯。”

  ——难道祂弄错了,时宣不是暄叶?

  还是说,雩雳只是看不上几个稚嫩的少年?

  漫长的冰桥,宽度几乎只容一人。

  冶昙神情低靡放空。

  迎面走来一个人,灰白的头发和眉毛,面容英俊,有一种渊渟岳峙的沉稳,和过尽千帆的从容。

  “请问,雩雳长老在吗?”

  冶昙抬眼,眼眸散漫的神微聚,望见对方那双矜冷的眼眸里:“长老并未吩咐今日有客。”

  事实上,就算雩雳有客也不会对现在的段凌说。

  来人淡然地说:“临时造访,劳烦通报一声,就说……”

  冶昙轻轻颌首。

  祂原地转身,向着之前的来处折返回去。

  雩雳还在喝酒,看到祂回来,百无聊赖:“回来做什么?事情办完了?”

  冶昙看着他:“有客人来了,他说,他叫青冥。”

  雩雳毫不犹豫:“让他滚!”

  冶昙情绪低靡:“长老不是还要我办事,我怕我这么说了,长老就得埋我了。”

  雩雳又黑又大的瞳眸盯着他,面无表情:“你知道他是谁?”

  冶昙:“不知道。”

  当然知道。

  能这么造访雩雳的,当然只会是另一位九侍宸。

  和雩雳一样,八百多年前的因果线里,青冥也和他们一道在郁罗萧台修炼,便如今日的伊陌之流。

  都说段凌倨傲,但跟当初的青冥比起来,可差得太远了。

  别看对方跟冶昙说话,要祂通报的时候,好像很有礼数,然而正常有礼数的拜访应该先给落月天城下拜帖,然后被人自落月山庄一路引上来,由庄主徐天缙通传。

  所以,这是假礼貌,就像之前的段凌明明倨傲,举止却矜谨。

  不过是贵族子弟习惯于遮掩倨傲,故作的礼节罢了。

  虽然对方九百年后看着好像好说话多了,但真要动怒,对照因果线里时候的表现,只怕比雩雳不遑多让。

  冶昙还不想段凌这个壳子这么快就弃用。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雩雳就在上面,让他自己上去?】

  冶昙:因为,我想看热闹。

  青冥和云榭,九百年前就是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