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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客人

第37章 客人
宋延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倒了两杯开水,对颜琢说:“过来端水。”

颜琢“哦”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宋延才开口道:“你可以留下,不过只有书房和沙发。”

“啊?”颜琢诧异,宋延家明明是三室的啊。

宋延也意识到这一点,说:“那间客房你不能住。”

颜琢开玩笑:“怎么?地板上镶钻了?”

宋延喝了口水,懒得解释那么多,声音既冷又酷:“有点做客人的自觉,别问那么多。”

“……”

晚上,颜琢去附近超市随便买了点菜,给宋延做了一顿勉强能吃的晚饭。

宋延刚咬了一口白萝卜,就毫不客气吐槽说:“你是按汤勺的量放盐吗?这么咸。”

“啊……”颜琢跟着咬了一口,“没有吧……我感觉正好啊。”

宋延说:“你舌苔厚?”脸上的嘲讽一览无余。

颜琢有些心虚,他们家乡人嗜辣,喜欢吃口味重的食物。他就按照自己的量加调料了,宋延可能吃不惯吧。

他站起身:“你等等啊,我再去给你炒个菜。”

“算了,别费劲了。”宋延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座位,“你自己慢慢吃吧。”

颜琢味如嚼蜡地吃完了这顿饭,每咬一口白萝卜就暗自恼悔。

他怎么这么笨,他照顾了宋延那么久,宋延的口味他不清楚吗?宋延饿肚子该怎么办。

洗了碗,收拾了厨房。颜琢又按照宋延的口味,仔仔细细给他煮了碗清淡面条。

“笃笃笃——”

颜琢敲响房门:“宋延,出来吃饭,我给你下了碗面条。”

没一会,宋延开门,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颜琢跟在他身后叹了口气,有时候他会觉得很累,像供祖宗一样供着宋延,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喜欢宋延,全身心都被对方拿捏着,根本不能自已,只能甘之如饴。

宋延吃饭很慢,颜琢就支着脑袋坐在一旁看他吃。他被汤汁沾到的嘴唇很红、很润,让人想吃。

颜琢没出息地咽了口口水。

毕竟天仙在旁,就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吃完面,宋延自己将碗洗了,没有让颜琢代劳。洗完碗他又从卧室里抱出一床崭新的棉被,放到沙发上。

颜琢无奈,茫然靠着沙发背发呆。

为什么他会有种赖别人家不走而被主人嫌弃的感觉。

宋延不知道他心里想得那些弯弯绕绕,说:“洗漱用品卫生间有,如果感觉睡沙发不舒服可以去书房,书房有张小床。”

“没事。”颜琢想,就算睡得不舒服他也不会说出来的。

处理好颜琢宋延就回房了,颜琢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客厅,心里空落落的。

挂钟就在这时响了一声。颜琢瞥了眼,就在这个时间点,二十四小时前,他还和宋延躺在一张床上。

现在……现在他们隔着一堵墙,却好像隔了千里远,宋延丝毫不给他一点进入自己内心的机会。

就算他们已经那个啥了,真是冷血无情。

颜琢躺在沙发上,就这么乱想一气,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夜,颜琢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宋延的屋里开着条缝,有月光泻出来。

他半眯着眼睛往门缝里瞥去,眼神渐渐清明。宋延还没睡,皎洁的月光洒在他脸上,他侧着脸冷若冰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地靠在床头,宛如一个精致的手办,眼睛都不带眨动的。

他在外面偷看了一会,没忍住敲了敲门走进去问:“你怎么还没睡呢?”

宋延也不好奇他为什么会进来,皱眉道:“睡不着。”

颜琢问:“你又失眠了?”

宋延没否认。

颜琢轻叹。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又睡不着了。

失眠也分阶段吗?

他走过去坐到床沿,问:“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呢?”

宋延表情蓦地僵硬,他去看过,心理医生说他是因为刚失明时分不清黑夜白昼而导致的睡眠错乱,需要系统的治疗。但他排斥,因为他知道,不单单是这个原因,还有更深层的,他每到深夜寂静无人的时候,就会一遍遍回忆起车祸的某个瞬间,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就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眼睛。

每到深夜,这些都会频繁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在黎明到来前,散去。

那时,他才可以勉强进入睡眠。

除了偶尔,偶尔几次他晚上能睡着,都是有颜琢在他旁边。

温泉那两天是,昨天是。

颜琢看不懂宋延平淡表情下的波涛汹涌,他凑近对方说:“要我陪你聊会天吗?”

“不用。”

颜琢点头,突然又爬上床躺到了宋延旁边,他轻轻搂住宋延,说:“那要我给你唱一首摇篮曲吗?”

宋延偏过头,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呼吸纠缠:“你又说什么胡话呢。”

颜琢轻笑,平视着他的鼻子、嘴唇,欲望在两人中间交织,像一团遭乱的毛线。

“睡不着的时候你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嘛?”颜琢问。

“什么?”

颜琢望进他的眼睛,深情地说:“听我唱歌,你很快就能睡着。”

“……”

想起他惨不忍睹的歌喉,宋延就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拉倒吧,”他说,“我只想睡觉,不想长眠。”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开了一场玩笑,气氛果然不比刚才那般暧昧,颜琢拉着他躺下,两人交颈而卧,颜琢认真地说:“睡吧,我在你旁边,我发誓,一定不打扰你,看你睡着我就走。”

宋延任由他搂着,在自己背上轻拍,像哄孩子一般。一直处于黑暗里的麻木让他头一次感觉到了月光照在身上的轻柔,他知道那是颜琢的手。

很奇怪,明明他摸过,手心里有老茧,可在这一刻,却很柔软。

就在困意来临前,他喃喃地问了句:“你是不是故意睡我旁边?”

被戳破心事的颜琢丝毫没有慌乱,轻声哄道:“别瞎想,睡吧,晚安。”

因为宋延失眠,颜琢又找理由在他家赖了一个星期。

作为宋延的安眠药。

大年初八,疗养院开门。

颜琢和宋延一起回去,走到住院部门口时,他顿了下脚步,突然压低声音问:“我身上穿着的这条内裤,你还要吗?”

这几天一直在宋延家借宿,中途他顺便暂借了一条内裤。

宋延说:“你自己处理吧。”

“哦……”颜琢点头,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徐月走过来。

她脸色不太好,表情也不对。

徐月看见他,突然眼眶发红,往前迈了一步抱住他。

颜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了来自怀中人的啜泣。他拍了拍徐月,安慰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延现在他们旁边,虽然看不见,却也能知晓发生了什么,他眯了眯眼,本能的感觉不太舒服。

就好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人用了一下。

这个想法有点荒唐。

宋延冷着脸,没等颜琢兀自进了住院大楼。

颜琢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慌乱,徐月还压在他肩头抽泣,他也没办法推开对方,只能轻声安慰。

“要不要和我去天台聊聊,不管发生了什么总会有解决方法不是?”

徐月抬起头,嗯了一声。

天台的视野很好,远处的风景一览无余,给徐月此刻沉闷的心情带来了一丝舒爽。

颜琢感受到她的情绪:“风能吹散烦恼,难过吹吹风也挺好。”

徐月侧头,静静凝望着他,过了一会说:“我昨天去了我妈家。”

乍一听这句话很奇怪,颜琢没搞明白,他疑惑地问:“你妈家不就是你家?”

“不,不是,”徐月摇头,“我爸妈早就离婚了,我是我奶奶带大的,他们都各自又有了家庭,”她自嘲一笑,“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人。”

按理说,颜琢这时该说点安慰的话,可是话在嘴边他倏尔就噤了声。

为什么呢?

因为这和他家情况太像了,甚至徐月就像另一个自己。

他也是从小被奶奶带大的,不过他奶奶命苦,能活到他高中就走了。

相比之下,徐月要比他幸福一些。起码,在她难过的时候还能有人疼。

徐月以为是自己太丧,低气压感染到了颜琢促使他沉默,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我是不是太——”

“没有,”颜琢打断她,“我能理解。”

能理解你所有的伤心,所有的难过,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

语言过于苍白,再多安慰的话都很贫瘠。

“我们家也一样,我父母很小就离婚了,我妈没过多久就又结婚了,我从小跟着我爸。我爸为了我一直没再婚,”颜琢说到这竟笑了一下,“因为他听我奶奶说走了后妈就会有后爸,他怕自己万一真被哪个女人勾走了魂,就没人疼我了。”

“那你爸呢?”徐月问,她曾经听高宏鸣说颜琢一开始来这当志愿者时生活很困难,按理说,他爸对他那么好,再怎么也不会让颜琢缺钱啊。

“死了。”颜琢一拍栏杆,淡淡开口,“有天晚上喝多了,没人管他,呕吐物堵住了气管,憋死了,走得平平静静。”

徐月是第一次听颜琢说起自己的事,她愣了愣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颜琢看她刚还难受要死现在却瞪着脸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好笑:“我先说我不用安慰啊,他活着的时候我们感情不好,他死了我也没怎么难过。”

徐月看他故作轻松,满不在乎的样子有点心疼,怎么会不难过呢。

颜琢顿了顿又说:“不过有时候我也挺想他了……”

阴霾有些遮眼,逐渐模糊了高阔的云和天。

“他在的时候,好歹心情好时能让我吃口热饭。他一走,我就彻底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