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滨市和方城之间隔着四个半小时, 喻沐杨没什么行李,走出方城机场的时候才刚凌晨四点。
天蒙蒙亮,潮热的空气一下子包裹住他, 薄汗迅速在他的皮肤上覆盖成膜。
说起来,喻沐杨不算很喜欢夏天。又闷又热, 动一下就要出汗,白天长得无边无际, 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好像都分外振奋。
撇了撇嘴, 喻沐杨开始思索下一步要去哪儿。
这么早, 萧席肯定还在睡觉,他想先找个地方待会儿,等到九点钟再联系萧席。
走了两步, 他突然笑了。
费了这么大劲儿跑过来,就是为了给萧席打个电话然后再见他一面吗?
可来都已经来了,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萧席,喻沐杨做不到掉头就走。距离一近, 他对萧席就愈发想念。
“喻沐杨?”
“喻沐杨!”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起初还以为是幻听。又走了几步,接近出租车的接客平台, 喻沐杨的手肘突然被人从后抓住了。
“喻沐杨, 你走的好快!”
转过头来看, 朝思暮想的人就出现在眼前,出其不意, 鬼使神差。
“你怎么在这儿?”喻沐杨止不住惊奇, 眼睛瞪得很大, “这么早……”
从落客区一路追过来,萧席微微喘息着, 脚边停着他的行李箱。
他松开喻沐杨的胳膊,一脸“你还问我”的表情,回答道:“我回家啊。”
“就你自己?”喻沐杨问。
“嗯,小邓他们是晚上的飞机。”顿了顿,萧席看向他,“那你呢,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没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喻沐杨一滞,“我……”
一辆等待接客的出租车停在他们身边,萧席目色深沉地看着喻沐杨,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先上车再说。”
喻沐杨呆呆的,说了声好,正想拉开车门,却被萧席一把拦住。
“等一下——”萧席的手掌盖在他的颈后,探头向驾驶座看。
确认司机是个Beta,他才放下手,拉开车门,“没事了,上车吧。”
放好行李箱,萧席也钻进了后座。司机问他们去哪儿,喻沐杨下意识看向萧席。
思忖片刻,萧席说了一个酒店的名字,又转头告诉喻沐杨,“我之前就住的这间酒店,条件还可以。”
喻沐杨低下头,无措地抠着裤缝儿,“噢。”
他很怕萧席追问他为什么会来方城,因为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怎么就来了呢?
去往机场的地铁上,喻沐杨给佩妮姐打电话道歉,说不能参加项目展示了;佩妮姐问他为什么,他答不出来,佩妮姐就笑,大喇喇地说:“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不来我可把成果全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了。”
“啊……”喻沐杨有些犹豫。
“傻啊你,我这么说他们就能信了?我的能力就摆在那儿,骗骗客户还行,在场那么多领导同事呢,他们还不知道嘛?”
佩妮姐又问:“你这个假是非请不可了?”
喻沐杨没说话,他也不确定。但地铁一直往前开,目的地就是机场,前进的念头要比折返强烈得多。
“小弟弟,听姐一句劝,”佩妮姐语重心长道,“你得明白,你想要的是什么?”
依稀想起,萧席和胡珊似乎都跟他说过这样的话,让他了解自己,让他了解自己真正的目标与动机。
你想要的是什么?
喻沐杨想,他想要快乐。
可现在这份快乐里夹杂着好多好多东西,越来越不纯粹了。
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好在,萧席并没有追究他为什么来了。上了车之后,他就揭开自己抑制贴的一角,浓郁的雪松气息让喻沐杨通体舒畅。
往常的雪松气息是清冷沁鼻的,今天却透露着浓郁的侵略性,呛得喻沐杨身体发软,几度迷乱。
萧席的易感期也来了。
注意到喻沐杨的反常,萧席及时盖好抑制贴,又打了针抑制剂。透明色的液体注入身体,萧席的信息素即时变得缓和,他对喻沐杨说,“抱歉,我就是想让你舒服一点。”
喻沐杨说没事,然后他们走进酒店,拉上窗帘,共享一场风月。
易感期撞上雨露期,两种信息素交织,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默契。喻沐杨感觉自己一会儿像被拉到太阳下面烤,从头到脚都烧热到干涸;一会儿又像坠入冰川汪洋,毛孔骤然张大,双眼失神,瑟瑟颤栗。
而萧席是他拿来降温的冰,也是他取暖的火,他一刻不停地抱着萧席的脖子,箍着他的腰。腺体不断被刺入,alpha的信息素让他几乎软成一抔水,在萧席灼热的视线里,他的灵魂也即将蒸发。
喻沐杨的舌尖变得异常柔软,裹着自己的食指,除了偶尔变调的轻喘,努力压抑着自己发出情难自已的声音。倒是萧席,全程絮絮叨叨,对他说了很多话,不停征询着他的意见。
这一点很反常,以前的萧席根本不是这样的。可喻沐杨根本没有思考的力气。
这次的萧席比以往都要温柔、体贴,仿佛喻沐杨是什么脆弱的珍宝,除了时间过长与几次信息素催化下的失控,这场性.爱堪称温情。
最后的一次结束时,萧席抱着他的腰,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可喻沐杨太累了,临时标记后的Omega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意识空白。混混沌沌,只依稀听到萧席说,“以后不要再跑这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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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沐杨的返程机票定在中午,萧席也改签到同一班航班。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三小时,他们俩各自洗了个澡,萧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喻沐杨顶着个湿漉漉的脑袋趴在床上睡,走过去把他抱了起来。
喻沐杨吓了一跳,觉也醒了,双脚在半空中蹬了两下,让萧席放他下去。
“我来帮你吹头发吧?”萧席把他放下来,轻声说,“你坐了一晚上飞机,刚才又那样,应该很累。”
喻沐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萧席就推着他的肩膀一起走进卫生间,一只手举着吹风机,一只手来回翻动着他的短发,吹得像模像样。
镜子里,两人的视线总忍不住相交。最开始会默契地避开,对视的次数多了,萧席就跟他笑笑,问他,“我手艺还行?”
喻沐杨点点头,又问:“还没吹好吗?”
他分明感觉已经吹干了。
萧席看着镜子里的他,手指在他的发丝间不停摩挲,“还没有。”
“噢,”喻沐杨低下头,用力搓了搓脸,“这里挺热的。”
他的脸颊早就透出淡粉。
“空调吹不到这里,”萧席说,“我也热。”
不知不觉,他的脸也染了红。
喻沐杨没带换洗的衣服,萧席的衣服对他来说尺码都太大了,本来打算将就着先穿旧的,等会儿回家再换。谁知萧席突然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白T,跟他解释,“好像是我拿错了……”
两小时后,喻沐杨穿着他失而复得的T恤登上回家的航班。萧席本来没买到他旁边的座位,飞机进入平流层之后,喻沐杨从一场不断下坠的梦里惊醒,然后发现身边的人换成了萧席。
临近降落时,空姐给每个乘客发了一份服务调查表,1分是亟待整改,5分是非常满意。
喻沐杨抓着笔,划下全好评,又想,如果给这次仓促的旅行评分的话,应该怎么评?
动机是1分。是他的患得患失作祟,让他一天事假和下午的项目汇报,来到一个潮湿燥热的城市,结果只和萧席打了一炮。
那么性.爱是2分。一大半要归于本能,喻沐杨其实很想知道,如果那天萧席在卫生间里撞到了别的Omega,会不会也要跟人结婚,跟人家做.爱?
打住。以上这些他决定不再继续想,再想下去只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痛苦,越来越轻贱。
想些好事吧。
吹头发算3分。萧席几次烫到他,他都忍了下来,Alpha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和修长的手指。
拿给他T恤值4分,换到他身边的座位算5分,而萧席是永远的100分……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他的脑海。
为什么萧席要是100分?
究竟是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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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答案,生活里的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我们也渐渐习惯了一知半解地经历许多事。
临时缺席并没有给小组汇报造成很大的影响,喻沐杨制作的策划案毫无破绽,佩妮姐经验老道,临场能力强,客户当场给了他们组最高分。
接下来是公司内部评分,现场录制的汇报视频将交由公司各高层观看后打分,成绩出来时是下一周的周五,第二天就是城市马拉松赛。
喻沐杨顺利晋级,佩妮姐还是没能通过第一轮筛选。
当天晚上,佩妮姐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给喻沐杨向他表达感谢,并跟他透露自己已经决定转换跑道,成为科技产品的线上销售,新雇主正是上次参加汇报考核的甲方。
从研发到销售,再加上较好的口才,佩妮姐前途光明。
喻沐杨替她开心,这个阶段转型不容易,销售要背的业绩压力也更大。
佩妮姐却非常乐观,回复说这是她认定的路。
同样的问题反复拷问着喻沐杨:
你究竟想要什么?
喻沐杨晃晃脑袋,放下手机,开始为明天的马拉松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