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特别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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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会……”
作为人气漫画家被大家爱着,他有什么可哭的?
“喜欢的人跑去关心他的青梅竹马了,我不该伤心吗?”
又是“喜欢的人”,又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
“裕和前辈是在我身后站着吗?所以你要讲这种话?”春河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我要再加一瓶酒。”
“我不负责送醉鬼回家。”
“根本不需要!我知道去电车站的路怎么走。”
“好像大家都各有路走,唯独我没有……”
三珉等在一旁的时候,“知道路”的春河满脸颓丧,已经很难独立站起来了。
“我就说有人会哭吧?”十野说。
春河不理他,只自顾自发牢骚:“这种小县城的文具公司……我怎么会喜欢?为了圆谎竟然跑来东京……感觉以后更没办法说实话了……”
十野好不容易把人扔上车,本想去坐副驾,却被春河抓住了衣角。春河垂着头,揉了下眼角,看起来真像是哭了。
十野只好认同他:“是挺惨的,尤其喜欢的人还是个男的。”
春河揉眼睛的手忽然一顿:“这个倒没什么。”
十野:“……?”
他还挺坚强。
嘴上说着没什么,春河脑子里却嗡嗡作响。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十野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在东京的雨夜里,他知道自己心里的冲动是什么,知道掌心的温度意味着什么,知道迫切想要回去见谁,可是十野……
如果这种心情被十野知道了会怎样呢?
——“我不是也说过喜欢你吗?”
十野肯定又是玩笑的态度说出这种话吧,又或者直接嘲笑他。对十野来说好像所有的事都轻而易举,不用放在心上。就连漫画也是,更何况是一个新搬来的邻居?
春河在心里也嘲笑自己,如果不是雨夜里跑来东京,他不会这么脆弱的。如今他不愿意在十野面前认输,就只能和自己较斗。
十野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小枝。哦,我在东京呢,有点事情。”十野站在车门处,一边接电话,一边推了春河一把:“往里坐。我们回去了。”
小枝。他们是那样亲密的关系。而对十野来说,和他在一起仅仅是……“有点事情”。越过十野的肩膀,春河看见东京一小块灰蓝的天,鼓胀的风带着雨丝朝他吹来,他听不见十野说了什么,只知道十野在推他。
东京在推开他,雨夜在推开他,他想回到明西去,可如今十野也推开他。这个夜晚聚集起的所有,在这一刻迎来了全面的溃败。
春河忽然抓住了十野的衣领,叫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他手指攥得发白,有种孤注一掷的意味。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很长时间以来……从十九岁以来……”
十野怔在原地。
从十九岁以来……
春河眼前有一阵重影。从十九岁以来……他经历过很多次失败,都是安静的,平庸的,不值一提的,独自咀嚼的。唯独这一次,面对十野,他想听到一点回声,哪怕是失败的回声。他的头更晕了,好像天空要带着雨水朝他跌过来,好像这个时候如果倒下去,他就会穿过汽车的皮质座椅,穿过地面,穿过一切有形的实质,一直落到茫茫宇宙中去。
算了。春河晃了晃脑袋,十野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也许就因为知道,才一遍又一遍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说“喜欢”吧?就因为知道,才用他来挡裕和前辈的感情吧?
春河不战自败:“……我们回去吧。”
他缩起手脚,似乎想以这种形式收回说过的话。他像一只贝壳似的要把柔软的身体缩进车里,然而就在那一刻,贝壳遇见了捕食者。
时间猛然被压缩了。世界被挤压得没有生存之所,有一瞬间春河觉得他已经死了,只有微微发疼的嘴唇还在活着,而他要徒劳地借着口唇里一个吻才能感受到生命。
春河想起十野曾经问他的话。
——“温柔一点还是凶狠一点?”
可他其实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那是个太具侵略性的吻。十野一只手撑着车门,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后颈。
良久,十野才微微放开他,手指移到他耳畔:“抱歉,你说过不能接吻的,对吧?”
春河垂着头,像一只受伤的兔子,碰一下就会红了眼睛。他抬手蹭了一下嘴唇,几乎有些颤抖。
“请不要……继续捉弄我了。”
十野松了手,轻声问:“愿意跟我走吗?”
春河抬起头,好像只感受到气息,而没有明白语言的含义。
下一秒,那只手移到腰间,把春河往外一带,忽然之间,风雨都落下,东京的天地完全掉转,春河好像掉进水里——十野把他扛了起来。
“十野?!”
“三珉叔。”十野单手关上车门,“抱歉,我们不回明西了,帮我把猫带回去就好,今天的薪水我会付给你双倍。”
“好的,请您放心。”三珉站在一旁,义正言辞道,“今天的事我会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我这个老头子一无是处,但绝对会保守秘密!请您务必放心,今天您和春河少爷完全没有接吻。无论谁来问我,都是没有接吻!”
春河:“……”
就连十野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他轻咳一声:“这就不用强调那么多遍了。”
冷风一吹,春河清醒了些许。他闭上眼,只想原地消失。
两个人走出一段路,春河才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路!”
“我不相信醉鬼的话。”
“十野!明天是工作日,我们得回去……”
“乖一点,今晚有特别招待给你。”
春河被迫倒挂在十野身上,脑袋更晕。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没力气抵抗,还是对凑在耳边说的“特别招待”四个字产生了某种愚蠢的期待,他意识逐渐有些模糊,似乎在伤心又醉酒的时刻,生命成了可以随意放置的东西。他任由十野带着他往前走,直到听见“咔哒”一声门锁响。
不知道十野是有什么神通,在春河模糊的印象里,他们没有经过酒店大厅,只是在幽暗的走廊里七拐八拐,好像在梦里被人追赶似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房间里了。
旅程中的人可以自由得像活在任何地方,但一旦到达目的地,就落入种种俗套的境况,无数烦恼纷至沓来。双脚一落地,春河才意识到事情似乎走向了他不能控制的地方。
“明天是工作日……”他试图用拒绝葵的理由再度说服十野,“今晚要回去的……”
“不是说喜欢我吗?”十野把他压在了门上,慢条斯理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对我了解多少?”
春河偏过头去:“……你可以直接拒绝的,不用说这种话。”
“是吗。”十野抓住了春河的手腕,把玩着他的腕骨,忽然露出个怪异的笑容,“你知道你第一天来我家,碰倒的那个烟灰缸里装的是什么吗?”
那只巨大的烟灰缸?烟灰缸里还能是什么?春河已经快忘了第一次见面和一次去做客的事。十野的手在用力,他手腕被攥得有些发疼,却根本没有退路:“不是烟灰吗?”
“是十六岁以前的我。”
春河一怔,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他说的话。
“画漫画之前在风俗店工作,有自杀的前科,也许还有遗传的暴力倾向。”十野露出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是个最不合适的恋爱对象。啊,前两天养的乌龟也死了。”
十野知道话说到这种地步,他应该放开春河,应该任由他去留,任由他像许多个别人一样,出现又消失。可是事实上他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
“不是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吗?把这些话告诉小报记者能赚不少钱了。看在喜欢你的份上,到时候我都会承认的。”十野微微张了张嘴,好像把那个名字在唇齿间绕了一圈才说出来,“春河君。”
春河被扣住的手已经有些麻木,被粗暴亲吻过的嘴唇也红肿起来。他慢半拍地看着十野,半晌才问:“你养了乌龟?”
十野一哽,抬手抓住春河额前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春河被他弄疼了,连忙回答道:“听了!十野以前是头牌牛郎!”
十野手上豁然一松,他咬了咬牙,败下阵来:“……头牌两个字是怎么听出来的?”
他放弃了交流,直接低头吻了下去,但这一次,春河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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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野:我过往的经历决定了我不会好好爱你。
春河:头牌牛郎嘿嘿。
十野:“……”
…………………
小报记者:三珉先生,请问……
三珉:他们没有接吻!谁问都是没有!没有!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本老头除了嘴严一无是处!
小报记者:……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