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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你想要我

第377章 你想要我
参与试炼的仙门弟子正水深火热, 圣人抱着他的小狼崽,却在走走停停,悠闲地看风景。

曾经陨落在这片洞天的上古凤凰大能的骸骨, 据说藏在这洞天的某一处, 形成这座“凤凰林”苛刻的运行规则。

但这约束不了谢衍和殷无极,因为这位凤凰大能,死前也没有圣人境。

“师弟们自从拜入您的门下,就再也没受过什么苦,这次突然变得与凡人一样,是不是会很辛苦、很狼狈?”

殷无极化作的狼崽已经很习惯师尊的怀抱与抚摸,窝在他的臂弯里,尾巴一摇一摇, 耳朵也竖起来。

他语气古怪微妙, 好似伸出爪子,浅浅的试探:“师弟们受了罪, 您就不心疼吗?”

谢衍语气平静:“首日一般不会发生什么, 只要观察敏锐,早早注意到不对劲, 猜出哪怕部分规律, 并且及时狩猎与休息, 还是会保存下一些灵力,不至于山穷水尽的。”

“外头的食物、水源甚至丹药, 在这片洞天都不能起作用。想要祛除负面的状态, 唯有好好利用此地的资源。”

谢衍捏捏他的耳根,听出他语气里的茶味儿,却装作不知:“那三个孩子有些天分。再说,若是这点苦都熬不住, 如何当合格的圣人弟子?”

狼崽儿抬着爪子,粉嫩的肉垫轻巧地落在师尊的肩上。他甚至还克制不住地蹭蹭他的耳侧,亲昵的紧。

他酸溜溜地道:“您以前待无涯君,可是直接丢去历练,不闻不问,半点也不看着……”

“不一样,别崖有那个能力。”

谢衍捏住他粉粉的爪子,按了按肉垫中央,让小狼崽舒服的连爪子都收不住了,忍不住乱挠起来,在他手背上划出浅浅的痕迹。

圣人道体哪里会真的受伤,谢衍纯粹是由着他玩。

反倒是活泼过头的小狼嗷呜一声,紧张起来,又凑过去舔舐他划拉过的皮肤,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润泽的水痕。

似乎是受兽性影响,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登时如被雷劈似的,僵住不动了。

很快,他就四爪并用,极为狼狈地从谢衍身上跳下来,缩到草丛里藏好,只留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简直欲盖弥彰。

“陛下怎么了?”谢衍俯身分开草丛,看着里面钻着毛茸茸的一团煤球,无奈道。

“师弟们来历练,师尊不放心,就会跟着瞧瞧,关心得很。当年,我死在北渊洲,您远在仙门,恐怕也不知晓吧。”

失去人形的束缚,殷无极总有种本体没有的活泼与脆弱。他喉咙滚了滚,发出近乎呜咽的一声,原本摇摆着的尾巴也不动了,萎靡的很。

谢衍沉默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殷无极越发觉得不公平,明明知道与师弟们争宠,吃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醋,显得他这个师兄没什么格局。

但是他修到至尊境界,拥有与他匹敌的力量,才不是为了忍气吞声,在谢衍面前端着什么大度、讲究什么格局的。

他要谢衍必须在乎他每一个感受,重视他每一句话,哪怕这无理取闹。

“本座就知道。”小狼崽明显蔫了不少。

他直着身子,刻意不去看白衣圣人,迈着步子,晃着尾巴,留给他一个傲娇的背影。“反正当时我入了魔,师尊放走我就是大恩大德了,管我,我又不是您的谁。”

换做是人形,帝尊的真心都藏在矜持端华的姿容之下,哪会说这些有的没的,也就是他仗着谢衍喜欢这副可爱小兽模样,才好意思吐露半分,向他讨一讨怜惜。

不料,殷无极下一刻腾空而起,竟是被谢衍弯腰,径直捞起前爪,抱回了怀里。

谢衍掂了掂正在和他闹脾气的小家伙,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提起了一个不该提起的人名。

“别崖觉得,程潇是我何时放在你身侧的?”

在魔宫叛乱平定后,殷无极忌惮右相程潇,又因为没有证据直接证明他与叛乱的关联,最终让他“告病回乡”。

魔宫的光辉与黑暗,随着这位右相的转身,一切灰色的不可被提及的部分,从此被带回了乡野之间。

“陛下认为,程潇是你之管仲,还是吕不韦?”

“他的才能,很好用,是不是?陛下还满意这个吾送予你的人才吗?”

谢衍这样淡淡的一问,让殷无极身体一震,没有回答。

“既然他已经离开魔宫中枢,以你的性子,他大抵再也不会起复了。现在告诉你也无妨——程潇,是我在你遁入北渊之后,派入魔洲的。与此同时,还有几十名探子以及其势力,共同组建情报网……当然,有些并未活到你称帝时。”

谢衍直至今日,才用这样寻常的口吻,告诉他当年的后续安排。

他道:“你的死活,为师不闻不问?你知道你的行踪与情报,隔多少日会送到吾手上一次吗?”

“三日。”

不是一年,也不是一个月,而是三日。

当时谢衍刚刚坐稳仙门之主的位子,选择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去建北渊的情报网,除却防备仙魔大战后的北渊洲,也是为了时时掌握他的行踪。

足以想象,当时如泥牛入海的仙门探子,在报告北渊各种动向之余,最常规的一项任务,就是替圣人盯着他。

而在北渊和仙门还未建驿站,没有任何官方的通信渠道时,谢衍只会从非常渠道得到他的消息,那可是三日。

殷无极脊背冰凉。

他明明很了解谢云霁的性格,但是在真正面对他近乎可怕的控制欲时,还是会感觉到一阵战栗。

“吾的确刻意不闻不问……教你从不知晓,有人在盯着你。只要你不死,你愿意去和谁打架,和谁有仇怨,受了伤,吃了苦,我知晓,但从不插手。”

谢衍看似温和,但是他黑透了的眼睛里,却有种让殷无极细想就冷汗淋漓的情绪。

谢衍语气淡漠温柔,听起来却有几分残忍:“为师若是那时候还护着你,你固然能活的稍微舒服些,少吃些苦头。但是,你身上的凶性从哪里来?在蓄养羔羊的仙门呆久了,面对着北渊诸魔的斗争,一旦真正的暴风雨来了,你怎么活下来?”

“到后来,我只需要知道你活着,活在某一处。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我已经不再去问。”

谢衍光是看着那些信中写的触目惊心的伤痕,就会由衷的后悔。但执意让他自立的师父,知晓后面等着他的是更加痛苦残忍的命运,他不得不心硬如铁。

那时,谢衍以为那是必要的成长,以为这样能让他自立,却错算了一点,殷无极根本没有活着的目标与意志力。他在自毁。

直到他被红尘卷误导,以为他死了,才失控之余闯入魔洲。当然,这些都是不堪重提的伤痕了。

“谢云霁,你……”

殷无极连自己还是小狼崽模样都忘了,好似失了神,想去伸手触碰他,却只伸出了爪子,踩在谢衍的胸前,落下小巧的梅花印。

谢衍只说到了这里,就住了口。

这些水面之下的事情不能说的太详细,光是听上一二句,就会让人由衷觉得恐怖。

何况,这还是对与自己身份等同的帝尊实施的操控,会让殷无极多想:自己身侧还有没有圣人的钉子,他得到如今的成就,圣人在背后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很讨厌这种感觉?觉得师父在操控你?擅自安排你的命运?”谢衍垂下眼帘,漆眸里倒映着不知所措的小狼崽的影子,看见他似乎处于震撼中,绯色的瞳孔正细细颤抖。

圣人的语气有些低沉,淡淡道:“害怕了,就离我远一些。”

说罢,谢衍的手指轻微抽了抽,好似一瞬紧绷,又松弛下来。他俯身,把呆呆的小狼崽重新放回到柔软的薇草中央。

“……别崖,你与那三个孩子不一样。他们可以过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以在儒宗终日清谈,不问世事;也可以在仙门广交朋友,游学四方。”

“无论选择什么样的路,他们的未来都要比你轻松得多。”

“所以,我谢云霁既为师父,只要活着,不说保那三个孩子大道坦途,但一生无忧,总是能保证的。”

谢衍白衣墨发,身形修长清瘦,衣袍在风中飞扬,环佩琳琅作响,如同踏着花而来,又在风中远去。

他本该是那般风流人物,在俯瞰他的时候,却如雪山之巅,那么近那么远。

“别崖,你不一样。”

最终,一切都化为轻轻的叹息,他转身离去。

“……哪里不一样?”

谢衍转身,还未走出多远,却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自背后抱紧。

紧接着,青年的下颌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撒娇似的蹭了蹭。他刚才化身小狼崽,用粉嫩柔软的肉垫踩过,又在他的纵容下,窝在他的颈边玩闹或者浅眠。

“圣人貌似很难受、很抑郁啊。这种难以遏制的焦虑与烦躁,您是觉得控制不住本座了吗?”

魔君似乎是看穿了什么,非但没觉得可怕,反而弯起唇角,似笑非笑:“是觉得,已经完全无法左右我的意志,操控我的行为了吗?或者是,与我相处本身,就已经完全脱离了您的掌控,让您觉得意外了?”

谢衍背对着他,眼瞳紧缩的那一瞬,殷无极看不见。但是他紧绷的肩膀,还是被这位世界上最了解他的魔君捕捉到了。

殷无极笑的更厉害了,道:“您是觉得,本座是完全不知道您有多可怕,是被您温柔体贴会宠人的表象骗了,才非要和您相伴大道……本座是这般任性又天真的孩子心性?”

“……陛下哪里不天真任性了?”谢衍又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忍不住出言讽刺回来。

“谢云霁,你在说‘你不一样’的时候,不是在承认我的命运已经脱离你的掌控,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

殷无极话锋一转,看向脸色渐渐沉下来的白衣圣人,温柔又甜蜜地在他耳畔吐息。

“你给不了我像师弟们那样的,一个确定的未来,你甚至不知我这个样子……心魔缠身,到底能陪你多久,可能几百年都撑不到,你却还能再活几千年呢。”

“所以,你就要更多的力量,更高的权力,不惜一切代价……对不对?”

“谢云霁,你怕寂寞,你有欲望。”

“你想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