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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凭君莫话封侯事

第38章 凭君莫话封侯事
湛蓝天穹上的缥缈行云间漏下浅金色的光芒, 天上色彩渲染着湖池碎金潋滟,夏季潜行的风携着花香,兰亭水榭旁, 容从锦握着一卷书独坐在湖心亭里。

“王妃, 定远侯府的刘公子送了拜帖来。”侍女将洒金笺的拜帖奉上。

“请他进来吧。”容从锦放下书, 打开拜帖不禁一笑。

片刻, 一个气宇轩昂的高大公子跟着侍女沿抄手游廊行到湖边,侍女顿住脚步让公子独自过去。

“你倒是悠闲。”刘止戈一改往日愁容,爽朗快步走来道。

“兄长。”容从锦起身欲行半礼, 刘止戈却扶起他,拱手一拜道, “我真是不知如何谢你才好, 来来, 一定要受我一拜。”

容从锦避无可避, 只能受了他的礼,轻松道, “兄长如此快意, 难道是户部的军饷到了。”

“正是, 今日五十万的军饷粮草皆已齐备。”刘止戈直起腰在容从锦身边落座, 容从锦翻开一个兔毫盏,单手支颐着倒茶, 刘止戈感叹道, “太子德厚, 你说太子会帮漠北想办法时我还以为太子不过是敷衍…”

刘止戈稍显尴尬的一笑, 他在望京碰壁碰得实在是太多了,许多人当面说一套背地做一套,表面上对他的恳求极为动容, 私下却根本不愿意搭理漠北的事,好像突厥打进来能跑得了谁似的,在望京这些日子,把他一个漠北马背上长起来的直爽粗糙的汉子,也逼得多了几分弯弯绕。

“太子仁德,怎么会对漠北的困境置之不理呢?”容从锦双手奉茶给刘止戈。

“是是。”刘止戈不会吹捧,却也连连点头极为赞同,接过茶盏轻啜一口,停顿一瞬声音低沉了几分,“想必也是因为你去提的缘故。”太子对瑞王爱护有加,容从锦身为瑞王妃自然也是有几分薄面。

他这是沾了个转折的光。

容从锦笑道,“太子肯出手是因为漠北,跟我有什么关系?兄长何时启程,我来为兄长打点旅途所需。”

“不必了,我今晚就动身。”刘止戈归心似箭,单手竖起轻摆了摆。

军饷是今早到的,李叔叔已经在清点军饷和物资了,确认无误他们就回漠北,已是盛暑的尾巴了,不过数日天气就要转凉入秋了,突厥虎视眈眈他们早回去一日修建工事就多了一分胜算。

容从锦笑容微微一僵,身子前倾道:“何必如此心急,我还未给叔叔婶婶准备礼物呢。”他回到望京带回二十万银两不过数日,太子打通建元帝跟户部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想不到刘止戈比他还快,收到军饷的当日就要返回漠北。

“你能帮我要来五十万的军饷,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我家…不,整个漠北都感你的恩情。”刘止戈真心实意道。

容从锦却摇头压低声音道,”我哪里有这种通天的本事,不过是提了一句罢了,真正解了漠北困境的是那位啊。”

刘止戈沉默片刻,缓缓颔首,当今那位无德,声色犬马中竟要葬送三十万漠北军,天子守社稷,将士守边疆,难道要让他们赤手空拳对付突厥的弯刀利箭么?多亏太子从中斡旋,竟然真拿出了五十万军饷,一分不差,这对他或漠北都是救命之恩。

“刘家驻守漠北近百年,几代人都长于草原,殉于草原,对大钦忠心耿耿是肱骨之臣,这话我本不该说,只是不忍漠北困境一再重演,将士血洒边疆。”

“讲吧。”刘止戈微微一叹,做了个请讲的手势,湖心亭只有两道连接湖边的水面浮桥,杨柳微垂水波荡漾,只有两个侍女守在廊下浮桥尽头,是个说话的地方。

“刘家向来忠于大钦皇室,忠于陛下,无论哪位皇子登基,漠北军都会誓死效忠战至最后一人,只是…兄长也在望京待了一个多月了,无论是陛下还是几位皇子兄长心中大概都有数了。”

刘止戈面皮轻抽,陛下是削军饷的就不用指望了,一个月前四皇子还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七皇子虽然年纪小一些但颇有城府,他也想过向这两位求援,讲明利害,帮漠北并不是帮刘家而是守护望京。但这两个人的做派着实令人心寒,陛下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们是绝不会违逆,即使这是三十万将士的性命,只能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得失,目光实在是短浅。

而且他暗中探察,这两个皇子表面装得恭顺谦和礼贤下士,背后都是不让陛下的放浪形骸,这两个皇子无论是哪个登基,恐怕漠北的情形都会比现在还糟糕,太子就不一样了,刘止戈心底微微一动。

烛光岂可与太阳光辉相比。

“良禽择木而栖,兄长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漠北三十万军士考虑,若是四皇子或是七皇子登基,这样’侥幸’得来的军饷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容从锦温声道,“太子会是一位明君,有他在大钦无忧矣。”

刘止戈沉默良久,苦笑道:“你这话倘若让我父亲听到了,当场就要告发你。”

“我这是大逆不道之言,自然是死罪。”容从锦垂眸,“但幼时叔叔婶婶待我极好,兄长更是我哥哥的至交好友,有生之年我还想再见他们一面,而不是天人永隔,空余叹惜。”

“我会转告父亲的。”刘止戈缓缓颔首,这次来望京他见了许多,心底也有了计较。

容从锦浅笑着给刘止戈执壶倒茶,太子是圣明之君,怎么能做结交朝臣勾连党羽的事?他自是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这些脏事自然有人为他料理,以后翻查起来他也不用受牵连。

“在定远侯府多时,少见你回来。”刘止戈忽然道。

“我已经成婚,夫君不离开王府,我也不好独自外出的。”容从锦心中还盘算着漠北能带给太子的助力,闻言连忙收回思绪道。

他前些日子在益州,怎么回定远侯府?

刘止戈眼角余光瞥见花丛掩映下掠过的一片衣角,抬首望向容从锦道:“其实我是曾心悦过你的。”

身影踏上浮桥,顾昭快活的朝他挥手,容从锦本能扬起笑容,错愕道:“兄长说什么?”

“你以为我总去滇南是去找你哥哥的么?”刘止戈低声道。

滇南烟波云霞都不及他,碧波湖边昳丽无双,他们也曾算是青梅竹马,他曾想过或许可以求娶,但后来定远侯府入望京,他就知道两人差得太远了,定远侯定会为他挑一位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郎君,漠北苦寒,他又只是个郎将,身份悬殊。

略一踟蹰就已经收到消息,定远侯府已经为他定了于公子,他就歇了心思,知道是远远比不上于公子的。

哪里知道后面容从锦的婚事又生出风波,定远侯府主动退亲,这些消息他远在千里之外知道的都太迟了,若是他能早得到消息,或许他们能有缘分。

“我今天告诉你这些,并非要让你难堪,只是觉得应该给过去一个交代。”刘止戈笑容淡了一些,低声道,“此后漠北孤烟,各自安好,我祝你一生无虞。”

“兄长是明白人,自然知道缘分天定,我只待您是和我哥哥一样的。”容从锦压低声音道,此刻回想起来对方待他从未越矩,他竟从未看出过半分。

“是。”刘止戈点头,他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顾昭走到面前,他起身行礼,“王爷。”

“哦,是你啊。”顾昭急刹,单手负在身后做出气派来,故作持重道,“你来看望王妃?”

“只是谈一些公务。”刘止戈恭敬道,“已经谈完了,那臣就先告辞了。”

顾昭颔首,刘止戈朝两人拱手后离去,身姿挺拔气势沉稳,他步伐极大,转瞬就消失在游廊转角处。

刘止戈刚走。顾昭就一改刚才天潢贵胄的傲气,弓腰小心翼翼的给容从锦捏肩:“跟他说了多久话了?累不累呀?”

容从锦微探出手,顾昭就把茶递到他手边低声下气的哄他,他以后再也不敢跟四哥出去了,四哥就是个坏人!他带自己去一趟青楼,回来王妃好生气,都不大理他了。他们新婚后从未分房,向来是同床共枕他去亲亲王妃,王妃都是愿意的,结果昨夜他一点点蹭过去,亲到一半情动之时,从锦忽然咬了他一口,好疼的。

顾昭委屈不已,他做什么傻事都习惯了会被王妃原谅,只有这件事从锦不依不饶,他心中就知道这件事格外重要,以后不能再犯了。

容从锦瞥他一眼,拾起茶盏轻啜一口,顾昭面上多了点笑意。

“王爷以后不要再去那种地方了。”容从锦低声道,顾昭点头保证,“以后本王除了皇宫和定远侯府,哪里也不去。”

“臣本不该约束着您的…只是我也会伤心的。”容从锦目光流盼,轻轻的落在顾昭身上。

顾昭胸中甜蜜又升起豪情万丈,自然是无有不依的,他已经知道了那是青楼肯定不会再去了,他有从锦一个这一生都是心满意足的了,要那么多侧妃妾室的有什么用,回来斗蛐蛐么?

“嫂嫂说你能把瑞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条殊为不易,让本王不能惹你生气。”顾昭试探性的轻将手搭在了容从锦的手腕上,摩挲两下低声道,“王府很难管么?”

“也没什么。”容从锦浅笑道,瑞王府的封邑、庄子都是陛下所赐,皇后也拨了一些给王爷做私产,底下人虽有贪污,但账面上还过得去,他顾及王府的颜面,把一些打着皇室旗号为非作歹的奴仆都发卖了出去,现在王府下面的庄子做事勤勉,岁入颇丰。

“本王想跟从锦去庄子上的别院小住。”顾昭点头认真听他讲,想了想忽然道。

“王爷怎么想起去别院了?”容从锦疑惑道。

“四哥太欺负本王了,父皇又喜欢他,算了我们还是远远躲开吧。”顾昭怂得理直气壮,王妃再跟他生气,他可受不了。

”王爷不用担心。“容从锦眸底寒光微微一闪,转瞬又化作了春水,柔情道,“或许四皇子自己也有事情要忙,顾不上我们呢。”

那日他也给太子送了消息,顾昭就是太子的七寸,以往太子知道这种事肯定是要收拾四皇子一顿的,绝不会平白揭过,现在太子那边毫无动静,这才是风雨欲来的低沉压抑,只怕太子已经忍耐够了四皇子的小动作,要将他连根拔起。

太子,可不是什么温和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