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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天色朦胧,山峦浸没在飘渺烟雾之中。

第38章

天色朦胧,山峦浸没在飘渺烟雾之中。
解红洲内下了微茫小雨。

白衡玉靠坐在廊檐栏杆处,漫不经心地听雨从屋檐下坠的声音。

距离从行水渊回来已经过了两个月,而这两个月里,还是没有薛轻衍的消息。

薛家几乎动用了一切的势力,各个仙门自告奋勇上下动员。又以使寻常人十辈子全家不愁的高额悬赏,告示几乎贴满了大街小巷,整个中元界都在如火如荼的寻找薛轻衍的下落。

可是依然了无音讯。

雨露深寒,一只白色小鸟从远处飞来,落在白衡玉的手心。

他伸手解下一张纸条,打开,上面只写了一个:无。

白衡玉长睫低垂,看不清情绪,整个人都陷在沉重的阴影里。

从行水渊回来后,白衡玉第一时间了拜托仙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天机老人打探消息。

这天机老人性格古怪,薛家三次上门都败兴而归。可是这人从前欠下过白衡玉一桩人情,所以便答应下来为他找寻薛轻衍的下落,而现在却连天机老人也没有消息。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些清楚,可是谁也不敢说破。

落在惊天手中,薛轻衍必定九死一生,而且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在最初一个月后找寻无果后,薛家也不得不直面现实,于是又放出消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惊天。

就算薛轻衍死了,他们也得找到惊天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大家都相信薛轻衍已死的时刻,白衡玉却愈发觉得薛轻衍还在人间。

支撑他这一念头的就是从前霍乱中元界的惊天在吃下那么多化神期以上修士时突然消失匿迹,毫无动作。

这不符合常理。

所以白衡玉相信,薛轻衍没死。

他看着纸上那个“无”字出了神,半晌过后,深深的闭了闭眼。将那张纸条牢牢攥在手心。

·

百里芜深闭关三个月后出关,玉仙门上上下下被召集到了一处。

百里芜深立于高台之上,一袭月牙白云袖长袍,墨发被一根青白玉簪束起,青丝发尾随风微微摇动。他本就皮肤雪白,面若棠梨春雪。沾染着春寒时分的一丝丝凉意,清高只可仰望。负手玉立,瞳色浅浅,薄唇轻抿,冷峻若雪山之巅的终年积雪,仿佛万般世事皆入不了他的眼。

“弟子叩见师父。”

“叩见师祖。”

“恭迎师父回山门。”

“恭迎师祖回山门!”

所有人都在等他发话,百里芜深却半晌没有动静,气氛过分严肃,在场没有人轻易抬头。

等了许久,白衡玉耐不住了。

他偷偷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的人,正好撞见百里芜深的目光似乎……也在看他这边?

白衡玉左看看右看看,见大家都垂着头,以为是自己这一偷偷摸摸的动作引起了师父他老人家的注意。毕竟百里芜深的感官非比寻常,他这样一个小动作肯定逃不过他的眼。

白衡玉再抬头的时候,果然见百里芜深已经移开了目光。身姿挺拔如鹤立青松,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好像刚刚的短暂对视,不过是他的错觉。

直到大家都起来了,白衡玉被身侧的屈缙拽了一把,这才回神起身。

屈缙偷偷凑在他身边道:“师父,你发什么呆啊。对了师父,师祖他老人家长什么样啊,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啊?”

渡劫过的仙人与他们这些境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等级上的压制会模糊上位者的容貌。对方会像是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云雾之间,怎么看都看不清样貌。

白衡玉这才注意到,大家好像都面临着这种情况。

可是他看向百里芜深的时候,分明看的很清楚。

难道是因为在天灵芝的帮助下,修为得到了提升所以等级压制对他而言没有作用。

但是他很快发现,一个修为在炼虚的长老也表示看不清百里芜深长什么模样。

白衡玉突然后知后觉。

在他拜入百里芜深座下之前,他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当世能出一个大圆满天格必定人尽皆知,当时不仅仅是仙道,人间也流传着诸多百里芜深的轶事。可是那一册册图文并茂的书册上,相关的配图全凭想象。有的美,有的丑。

外界说到的最多的说法就是,百里芜深这个人低调的很,平常不怎么露面。可是就算是不怎么露面,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看见过他的模样。又有人说,百里芜深这样的大圆满天格,修炼到一定境界对他们有着等级上的压制,所以迄今为止,无一外人看过他到底长什么样。

可奇怪的是,他第一次见百里芜深时,就看到了风吹幂篱之下他的脸。

傅景明本来提议要为百里芜深接风洗尘,被其轻描淡写地推拒。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百里芜深轻声道:“衡玉,你与为师来。”

话语平淡,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

白衡玉站在解红洲的时候,还有些失神。

他几乎是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白衣人。

师父带他来解红洲做什么?

百里芜深见他还在发愣,淡淡瞥上一眼,开口道:“你不是要收拾东西与为师上九云霄去?”

白衡玉怔怔的“嗯”了一声后回洞府收拾家当,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百里芜深那时候不是闭关了吗?怎么会知道自己收拾过东西去九云霄找他的事情。

可是白衡玉并不敢多问,兴许百里芜深成仙后就更神机妙算,不用自己说就能够算到自己想要他帮忙提升修为呢?

·

九云霄地势拔高,山顶终年积雪。百里芜深的性子就像是这千年难以融化的冰山一般,清冷又难以琢磨。

触目之处皆是一片雪白,他其实已经足够喜欢白色,可是百里芜深比他还要酷爱白色。

不过白衡玉也可以理解,像他这样完美无缺的人,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喜欢这种纯粹的颜色完全情有可原。

九云霄高达千丈,其他小峰尚且通天拔势,百里芜深居住的主峰更是笔直如一把利剑直插云天。

这样高且陡的山峰,任是法力高深的修士御剑而上,看了也要望而生怯。

偏偏百里芜深立下过规矩,九云霄境内,不可御剑、不可飞行、任何偷懒上山的法术都不被允许。要想上山,就只有一条尚未经过任何修缮的陡峭山路可攀峰而上。

年少的时候,每回被百里芜深传唤,就是白衡玉最不情不愿的时候。先不提他心里有些惧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师父,更是讨厌极了那冗长陡峭的山路。

上次他打包行李好不容易登到山顶,却得到百里芜深闭关的消息,天知道他的内心有多崩溃。

百里芜深在前面走,他就在后面跟。

最近都窝在解红洲修炼,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这样走动了。才不过半山腰,白衡玉就气喘吁吁,快要累死了。

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免得让师父觉得他这些时日怠慢了修行,连体力都跟不上了。

又走了一会儿,白衡玉头晕眼花,口干舌燥,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一瓶水喝下。

刚好将水瓶放好,抬头发现距他三丈外的百里芜深的脚步似乎放缓了一些。

他心里奇怪,从前和师父一同上山的时候,对方修为高深步伐轻快,从来都是面不改色,足底生风。时常他才刚刚爬到半山腰,百里芜深就已经在山顶等他了。而每回他走的太慢,不仅要被训诫,很有可能还要再遭受惩罚。

可这次百里芜深居然走的这样慢,慢到不合情理。

难不成是因为在上元界呆久了,太久没爬过山,所以百里芜深也不行了?

白衡玉漫不经心地胡思乱想,用以转移注意力,叫自己不那么累。

接下来的路程,白衡玉几乎走一段歇一段,而百里芜深始终保持与他三丈的距离。这给了白衡玉一种强烈的错觉,好像对方其实是在故意等他。

可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摁了下来,可笑,荒谬。

百里芜深时什么样的人物,他从来都是孤勇无匹,单枪匹马一往无前的,怎么会停下来等人呢。

当初他那样依依不舍,百里芜深还不是抛下自己说飞升就飞升去了。

有的时候,白衡玉觉得外界其实没有传错。

百里芜深这个人没有心,也不懂情。

他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骄纵,不过是因为嫌麻烦,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刚好是他的弟子罢了。换做任何一个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好不容易爬上了九云霄。

白衡玉几乎就想躺倒在雪地里,可是他也就只敢有这么个念头而已。当初他躺倒过一次,就被百里芜深以毅力不够为缘由罚挑了三个月的水。

好不容易走到了洞府前,他本就以为依照百里芜深从前的性子,会叫他去静潭打坐一番。可是这回破天荒的,百里芜深竟然叫他先去休息。

目送百里芜深离开的背影。

白衡玉总觉得百里芜深这次回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可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再过半个月,天灵芝的效果就要过去了。他得在这半个月内好好修炼,让百里芜深帮他突破。

·

第二日早的时候,外头天都没亮,白衡玉定下的时钟却已经响了起来。

他不情不愿地掀开棉被,抖着身子推窗一看,发现外面居然下了暴风雨,雪实在太大了,迎面扑来的冷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白衡玉吸了吸被冻的通红的鼻子,心下一片哀嚎。

可是无可奈何,他迅速穿好衣服,去见百里芜深。

对方果然已经很早就在房中打坐。

白衡玉算了一下时间,他还是迟到了半盏茶的功夫,他心里虽然有些惧怕责罚,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去了。

百里芜深睁眼看他,目光似乎还有些意外:“来了。”

他这句来了怪怪的,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迟到,可是看样子有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

依照惯例,师徒二人一同打坐,百里芜深引到他如何调理内息,顺通静脉。一个早晨后,白衡玉果然感觉体内畅快许多。

这三百年里他就是自己一个人闷头苦练,没人指导,半点方法也找不到。百里芜深一来便看出他症结所在,从前那些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参悟了大半。

白衡玉喜道:“师父,没了你弟子真的不行。”

百里芜深清若霜寒的脸上似乎被和风拂过,悄然无息间有了些化雪的暖意。他轻轻垂下眼睑,将眼底微微波动的情绪掩去,用天籁般的嗓音,低低地“嗯”了一声。

打坐结束后,白衡玉问道:“师父,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不会是去寒潭吧。”

寒潭顾名思义,和解红洲里的酌月池同出一辙。因为海拔高度的缘故,这个寒潭四面都是雪,白衡玉总觉得它实际上比酌月池还要冷上许多。反正每回往里头一泡,他就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他年少刚开始修仙那会,是十分倦怠修行的。因为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可修仙注定是要吃苦头的。何况他的资质平平,想要有所成就就得比那些天资高的吃更多的苦。

而这个道理他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懂。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特别抗拒辟谷、打坐、泡寒潭等等一切让他感觉不舒服的事情。百里芜深无可奈何,就将他抓来身边手把手管教,他心里对百里芜深的依赖与惧怕,也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不泡寒潭。”

“那要做什么?”

百里芜深看着他,一双浅淡的瞳眸读不出什么情绪:“什么也不做。”

白衡玉懵了,这是他师父说出来的话吗?

在他印象里,百里芜深不拿着鞭子在后面抽着赶他就不错了。居然会说出什么也不做这种话。

难不成,飞升一次,性情还能变一变?

今天天色这么阴暗且寒冷,白衡玉的确很想回去睡觉,可是他念着天灵芝的效用可能就快过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可是师父,天灵芝都吃完了,我还没突破修为呢?”

百里芜深道:“为师自有打算。”

听到他这么保证,白衡玉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百里芜深说没问题,那肯定就是没问题。

他心里不再有负担,美滋滋地回去睡觉去了。

可是为了装装样子,回去的时候白衡玉没有快速躺下,而是在床上修炼起心法来。他本来以为百里芜深这是在钓鱼,可是练得他都要睡觉了,百里芜深都没有来查房的动静。

他的眼皮不断打着架,脑袋一歪真的睡过去了。

白衡玉睡着之后,屋门从外头轻轻推开,呼啸的风雪灌了进来,涌进一室寒霜。

出现在屋内的白衣人眼睫上染了一些冰霜,入室之内微微融化,打湿了眼睫。他反手将门合上,看见床上人双腿还盘着,上半身扭倒在一侧,七倒八歪地熟睡着。

他轻轻走上前,脚步没有半点声音,伸手双手将人抱躺在床榻上。手指轻轻拈了拈被子:薄了些。

他将被子拉上,将人的手脚都放进去,又细致的将每个被角掖好,以免有风灌进去。

这时候他在床上捡到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一个字:无。

百里芜深默不作声地收了字条,转眼间,字条便化为了灰烬。

做好这一切,百里芜深在床边立了一会儿。

外头天色昏暗,风声呜咽呼啸,不断拍打着树枝与房门,有些吵闹。

白衡玉躺在床上,似乎也被这过大的声音惊扰,眉心微微地皱着,似乎睡的并不安稳。

百里芜深施了一个静音法诀,外头一切的风雪嘈杂都被隔绝在门外。世界突然安静下来。

白衡玉的眉心微微松开。

百里芜深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听见白衡玉嘴里嘟哝了一句,因为四下悄无声息,所以这一声梦呓显得十分的清晰:“别走。”

“你才是笨蛋。”

白衡玉咂咂嘴:“谁叫你当初不要我的,不仅笨还特别坏。”

百里芜深回过身去,琉璃般的眼眸之中似乎有微光轻轻闪动。

他正要迈开步子。

“薛轻衍。”

百里芜深脚步一滞。

“我不会放手的。”

白衡玉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哭腔:“你别死,我不怪你了。”

百里芜深静默立在黑暗之间,身形几乎要与外头沉闷的天色融为一体。

半晌之后,他的身形才微微动了一下。睫羽抬开,露出那双浅淡的眼眸,惯来波澜不惊的瞳孔之间泛着暗色的涟漪。

指尖一弹,一抹蓝光向床上人飞速掠去。

梦中哽咽的人突然没了声息,再度沉入更加深沉的睡眠之中。

·

白衡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因为下着暴风雪的缘故,如果不看表盘几乎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这一觉睡的特别好,特别沉。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

自打从行水渊回来,他就总是做噩梦。

梦里时常交替出现薛轻衍和陆浔的脸,特别是悬崖上的一幕,几乎成了他的梦魇。

昨晚他好像又梦见了薛轻衍,隐约记得梦境最开始是在薛家他们第一次见面,薛轻衍丢下他转身离去的时候……

后来,白衡玉记不清了。

只知道后半夜似乎没有做梦,睡的十分香甜。

白衡玉看了看表盘,酉时。

看到这个时辰,他又微微怔了怔。

压下心头一丝异样的感觉后爬起身,突然发现他身上的被子好像不是昨天盖的那床,似乎要更厚一点。

可是因为被子上的锦织花纹都一个样,所以他也不是很确定到底是不是被换过。

白衡玉没想太多,穿好衣服就跑去找百里芜深。

外面的风雪特别大,北风呼啸,将一棵树木都吹折了,吵得人耳朵疼。

可是他的房间里却很安静。

他裹着身子,向静室走去。平日百里芜深不是在练功室就是在静室。

他找到百里芜深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可是外面风雪太大,他靠着耳朵也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白衡玉也不敢怎么偷听,他正要敲门,房门开了,屋内有人走出来。

“师兄。”

居然是傅景明。

傅景明面如土色没,看向白衡玉时目光闪了闪。嘴巴微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忌惮地向后瞥了一眼,最终欲言又止。

傅景明拍了拍白衡玉的肩头,察觉背后一凉。

百里芜深已经从深处走了出来,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们,准确而言,是盯着傅景明放在白衡玉肩膀上的那只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衡玉一眼:“我走了,有什么事情就来找师兄。”

白衡玉奇怪的看傅景明一眼,他在百里芜深这里能出什么事。

傅景明一走,白衡玉便踏进门去。

房门自动合上。

百里芜深看着他:“醒了。”

“嗯。”白衡玉走到他跟前行了个礼。

静室里边摆着百里芜深父母的牌位,每回白衡玉来,照例都要点一支香祭拜。

白衡玉祭拜完后,把香插在香炉里。

回过头去看向身侧白衣人的时候,听见百里芜深开口道:“在行水渊的时候,你答应过为师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

“弟子记得。”

那时候百里芜深说过要他答应他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事以后再说。

白衡玉当时答应的那么爽快,一方面是因为情势紧急,一方面是因为他心里清楚百里芜深不会要求他去做什么。

百里芜深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瓷瓶:“在此之前。”

他顿了顿:“这是‘忘尘’,喝下它,你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白衡玉听到“忘尘”两个字,心中一跳,猛地抬头看向百里芜深。

师父怎么知道他最近总是噩梦缠身?又为什么要给他“忘尘”。

顾名思义,“忘尘”是一种使人失去部分记忆的药物,会让人选择性地忘记前尘往事。

世间的苦痛烦恼,多来自于七情六欲,所以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忘情水”。

白衡玉不明所以,百里芜深到底要他做什么事情,还非得喝下忘尘才能说:“师父。”

百里芜深道:“只要你肯喝下忘尘,为师就告诉你,为师想要你做什么。”

·

回到房内。

白衡玉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瓷瓶发呆,他正出神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有个人影迅速闪身到屋内。

“谁!”白衡玉正警惕,却见来人是因为早就下山去的傅景明。

“师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还记得刚刚傅景明一副欲言又止有话要说的样子,那时候他就猜测可能是师父在场,傅景明不方便开口。

傅景明看了眼他手里的玉瓷瓶,伸手夺过就要摔了,被白衡玉拦下:“师兄你做什么!这是师父给我的!”

傅景明深深看他一眼,白衡玉趁着空档把玉瓷瓶又抢了回来。

傅景明道:“衡玉,你不能喝!你听师兄的,把它给我!”

白衡玉:“为何不能?”

傅景明道:“这东西喝了就会断情绝爱,失去记忆的!”

白衡玉道:“师兄,忘尘不过是会抹去人痛苦记忆,并不会断情绝爱。”

“若是忘记了,那与断情绝爱有什么区别!”

白衡玉觉得再这个问题上和傅景明探讨的有点脑壳疼:“师兄,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傅景明闻言皱了皱眉头:“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行水渊回来开始。”

“……你都梦见了些什么。”傅景明虽然这样问,可是他的心里实际上是有所猜测的,他亲眼见到白衡玉一身是伤背着同样气息奄奄的陆浔回来,也从传闻之中窥探到白衡玉的噩梦或许还与失踪的薛轻衍有关。

白衡玉安抚他道:“师兄,师父说了,忘尘不过是抹掉痛苦的记忆,并非忘记一切。自从我入玉仙门,师兄就对衡玉呵护有加,这些事情,我的心里比谁都清楚。和师兄在一起的日子,衡玉非常开心。所以就算喝下忘尘,我也绝不会忘记师兄你的。”

傅景明差点被他这番话打动,可是下一秒,他伸手扣住他的手腕:“不行衡玉,你不能留在这里。你相信师兄,你和师兄走。”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无尽的风雪灌进来,惊起一室寒霜。

无边夜色,漫天风雪之间。

百里芜深临风玉立,月白长袍被倒灌的风雪吹的猎猎作响。

他的身形浸没在黑暗之中,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是被这冰天雪地狂烈被风吹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傅景明突然跪了下来:“师尊,你放过衡玉吧。”

白衡玉有些错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什么意思?傅景明在说什么,百里芜深要对他做什么吗?

傅景明垂着脑袋,背却挺得僵直。

百里芜深轻轻向他们走来,脚步轻缓沉稳。

白衡玉和百里芜深相处百年,虽然百里芜深面上表情万年不变,可是这一刻白衡玉莫名觉得他身上的气势有些骇人。

他忙开口道:“师兄你还记不记得,师父刚刚飞升的时候,玉仙门内外受敌,你整日忙的焦头烂额,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那时候有个天青门的门主带着一干人上前来闹,要迎娶我国门。后来天青门再也没来闹过,师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傅景明抬起头来看他:“为什么?”

“是我杀了他。”

百里芜深脚步一顿。

“你没有听错,是我杀了他。我知道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兄,你们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师父飞升之后,师兄就尽可能的满足我的一切要求。不愿意让我烦心外面的那些事情。可是你越是瞒我,我就越觉得自己没用。我也是玉仙门人,也是师父的弟子,也会想去为师门做一些什么。

“师兄大概不知道,可能是第一次杀人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闭上眼,就是天青门主的死状。所以喝下忘尘,对我而言,未免不是一件一件好事。”

白衡玉说到此处的时候,脑海中莫名涌起一副画面。

巨冠的月桂树挺拔伫立,明月高悬,星河遍空,月光与星光撕碎洒在湖面上。微风吹来,惊落一片细碎的桂花,与月芒星光一并被风层层推开,荡漾在水波之上。

树下的一名玄衣少年头戴墨玉冠,手执名剑,身手矫健,姿势潇洒,附耳闻声收势。

剑锋笔直立在身后,面色冷峻向他看来。

那一瞬,他顿时呼吸一滞,仿佛心都痛了起来。

半晌,傅景明突然开口道:“我明白了。”

他费了这么多的努力,可还是不能很好的保护白衡玉。

傅景明抬头看百里芜深一眼,突然郑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师父,衡玉日后,就交给您了。”

白衡玉觉得这话有点奇怪,听傅景明的口气,怎么像是他要出嫁。

百里芜深一身的严寒之气随着被阻隔在门外的风雪一并褪去,过了半晌,他低沉而缓慢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哦吼,喝了“忘尘”,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呢?

家里的wifi怎么都连不上所以更新晚了!!搞了半个多小时,简直崩溃!!!

感谢余温的1个手榴弹和1个地雷!!!谢谢么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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