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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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不烫了,主人。”一号说。

  不过如果主人能够再亲吻他那里一下,或许那里的玫瑰还会再次变得滚烫,像是他身体里那颗并不存在的心脏。

  季时卿说:“你把程序重新检测一遍,看看有没有其他问题。”

  “好的。”

  一号做检测的时候,季时卿把从刘院长那里拿到的保险箱打开,将这里的各种实验数据全都扫描一遍,然后储存进一号自己创建的空间当中。

  猎猎寒风吹过蜿蜒的冰河,冰层之下还有金色的小鱼在游动,花园中的玫瑰在温暖的防护罩中摇曳身姿,季时卿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的头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水,一号拿着毛巾走过来,站在他的身后,把他的头发擦干。  

  窗外夜色沉沉,月亮也不见了踪影,像是一团搅不开的墨,只是偶尔有流星撕破那夜幕,从天空坠落。

  卧室里盈满暖黄色的灯光,季时卿坐在床上,时间已经很晚,他该休息了,一号把季时卿换下的衣服洗干净,叠好放进消毒箱里。

  季时卿无声地注视着一号,这个小机器人就像是个勤劳的田螺姑娘很快将浴室里外都收拾干净,又把明天季时卿要穿的衣服熨烫好挂在衣柜中。

  转过身,一号发现他的主人正在看向自己,一号提醒说:“主人,你该休息了。”

  他雪白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马甲,银制的扣子在灯光下好像镀了一层金色,这个完全按照他心意创造出来的小机器人彻底活了过来。

  季时卿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躺下,他对一号叫道:“过来。”

  一号没有询问原因,只听话地走到床边,他低头看着坐在床上的主人,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会发光一样。

  “低头。”季时卿说。

  一号俯下身,在季时卿的面前低下他的头颅。

  季时卿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吻。

  这是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像是带着玫瑰花香的春风温柔拂过。

  小机器人在此之间没有任何准备,季时卿的唇擦过他脸颊的一瞬间,他身体中的代码全部停止运算,他的四肢僵硬,大脑一片空白,小机器人突然间产生了一个离奇的想法,自己现在也会做梦了吗?

  不然主人怎么会突然亲吻自己的脸颊。

  季时卿吻完一号后,仍是平日那副清冷的模样,他说不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是奖赏,或许是心疼,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好一会儿过去,一号身体中的程序恢复总算正常,他向季时卿问道:“我可以回主人一个吻吗?”

  “不用了。”季时卿说。

  一号有点失望,马上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今天晚上能够得到主人两个吻,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他笑得眼睛弯弯,对季时卿说:“晚安,主人。”

  “晚安。”季时卿说。

  他躺下身,房间里的灯火随之熄灭,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号抬起手,手指落在主人刚才亲吻过的地方,那里与他后颈上的玫瑰一起变得滚烫。

  月光如水,连头顶的星空都变成温柔的玫瑰色。    

  只是还有一只讨厌的小蚂蚁没有解决。

  今晚刺杀季时卿的海盗狂奔了半个多小时,来到春山区一座废弃的学校中,他停下脚步后他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埋怨自己不争气,怎么没有杀了江羿,白白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

  他知道江羿肯定是不会放过自己,潘乙洋被军方的人抓进去,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给供出来,帝都这个地方是不能待下去的,但眼下他也没法回血狮,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投奔其他的海盗。  

  其实他早有离开血狮的念头,当了海盗还要受那些个条条框框的约束,那他做海盗的意义是什么?只不过之前那些背叛江羿的海盗下场都比较凄惨,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不想与江羿为敌。

  眼下就是到了这种绝境当中。

  正当海盗琢磨着自己今后要投奔到哪里去的时候,一道巨大的阴影渐渐逼近,很快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里面。

  凉飕飕的寒风从后背吹过,海盗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可怕的怪物扼住喉咙,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他小心抬起头,却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一个庞然大物就站在他的头顶,这是个什么怪物?

  他吓得连连后退,甚至来不及出声尖叫,就已经死去。

  陆以衡接到季时卿的消息后,立刻带人前往春山区,经过各种搜索排查,很快确定了凶手,然而当他们在一座废弃学校找到凶手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死者的表情狰狞,嘴巴张开,瞳孔涣散,仿佛是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这里的监控被干扰,在死者死亡的那段时间里屏幕中只剩下一片雪花,他们在这里找不到任何有用线索。

  陆以衡让人将死者的尸体带回去,他去往春山区的政府中心,调出死者死前这一路的监控。

  一轮红日在东方的天际冉冉升起,万丈光芒破开漫漫长夜,街道上拉长的汽笛声将城市从沉睡中唤醒。

  江羿漫无目的地走在眼前的街道上,那些记忆融化成苦涩的毒水,流淌在他的每一条血管当中。

  他的孩子死在帝国1202年的冬天,他被埋葬在科菲利安山的墓园中。

  可他从来没有去看过他。

  从来没有。

  江羿没想过会有将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却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临死前的幻象

  他想起过去和未来的一切,他急切地想要见到他,又不敢去见他。

  “这位先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江羿的耳边想起,随后一支白色的手环套在了他的手腕上,对方只用了“配合调查”四个字就将他带到军区。

  陆以衡是在调查那个已经死去的海盗的过程中发现江羿的,本来江羿是躲藏在一个他们看不到的死角里,谁都没有注意到,后来陆以衡将所有监控重新检查一遍,才发现这个从黑暗角落里走出的魂不守舍的男人。

  江羿坐在陆以衡的对面,平静地交代自己早就伪造好的身份,现在任由陆以衡怎样去查,这个身份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直觉告诉陆以衡,这个男人的身上肯定有古怪。

  这时的江羿也没有想到,陆以衡为了查清楚他的身份,竟然会违反规定打开帝国基因数据库。

  数据库中的数据并不完善,加上如今帝国内基因变异的人越来越多,这里的数据也不是非常准确,但如果对方是正在逃逸的罪犯,则这里一定会有他或者他亲属的数据。

  比对的结果很快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信息,陆以衡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难以接受眼前的结果。

  怎么可能呢?

  他竟然真的在基因库中找到了与江羿基因片段一致的人。

  不过对方不是罪犯,也不叫江羿,而是一个名叫季维川的男人。

  是季时卿、季远,还有季昱他们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

65. 第 65 章 65

  陆以衡迟迟没有动作, 他直直地看着屏幕上季维川的照片,抬手刷新了几次,显示出的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怎么会这样呢?

  陆以衡身后的下属抬手拍拍他的肩膀, 催促他:“上将?您查完了吗?”

  陆以衡拿出通讯器,将结果导入自己的账号中。

  下属忙道:“上将,您不能这么做,这不合规定。”

  陆以衡道:“有什么后果,我自己一人承担。”

  属下半张着唇, 还想再劝,不过想到本来陆以衡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既然已经违反一条规定, 也无所谓再违反一条了。

  陆以衡临走时,属下还叮嘱他说:“这事您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起。”

  陆以衡不是第一个没有元老院的批准就来基因数据库做匹配的人,他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不过这个东西涉及到国民的隐私, 即使要查也得偷偷地查,不能让人知道。

  陆以衡回到审讯室里,他在江羿的对面坐下, 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一直没有开口。

  江羿、季维川……

  为什么基因数据库中和他基因片段一致的会是一个已死之人?

  而一个已死之人, 又怎么会再次出现?

  当年军区接到季时卿求助通讯后,立刻派人前往通过通讯器定位到的那颗未命名的星球, 只不过他们到达的时候海盗们已经将整个星球夷平,这里探查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这颗星球也将很快死去,被黑洞吞噬。

  他们研究了季维川最后留下的那段影像,得出结论, 季维川的妻子已经死去,而在那种情况下,季维川也绝无存活的可能。

  陆以衡在江羿的脸上看不到任何与季维川相似的地方。

  前世他也从来没有听说季维川还活在世上的消息。

  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不排除基因数据库出错的可能,这件事必须要慎重处理。

  审问室灯光明亮,森森白光映在冰冷的栏杆上,外面的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突来的意外总算让江羿从那些绝望而悲哀的往事中清醒过来,他还没有再见到他的孩子们,倒是先被军方给扣留下来。

  “陆上将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江羿出声问道。

  陆以衡拒绝道:“暂时还不行。”

  江羿道:“你这是非法拘禁。”

  “是的,”陆以衡点头承认,道,“之后我会去行政处主动领取处罚。”

  江羿无话可说,他知道陆以衡定然是查出了什么来,只是此时陆以衡不说,他便也不好轻易开口。

  季时卿一大早就来到研究院查看最近的报表,一号坐在另外一张桌子前,手指在操作台上啪啦啪啦敲个不停,像是在弹奏一曲欢快的小调。

  季时卿是在快到中午的时候接到陆以衡的通讯,屏幕里陆以衡的背后是一大片雪白的墙,他望着镜头,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开口同他说起这件事来。

  “怎么不说话?”季时卿问。

  陆以衡道:“我们找到昨天晚上刺杀你的那个人,不过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季时卿嗯了一声,问道:“是血狮的人?”

  “这个还在调查。”陆以衡说。

  季时卿点了点头,没太明白这件事为何能让陆以衡如此难以开口,随后他听到陆以衡又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季时卿抬头看他,陆以衡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说话说一半留一半的毛病,他问道:“什么事?”

  “我们在调查凶手死亡原因的时候,发现另外一个嫌疑人,为了确定这个人的身份,我打开了基因数据库,找到了与他基因片段一致的人,”陆以衡顿了一顿,“是季维川。”

  季时卿翻书的动作猛地停住,他看向屏幕中的陆以衡,似乎想要从陆以衡的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不是玩笑,”陆以衡继续道:“现在需要亲属过来才能确定他的身份,你有时间来军区一趟吧。”

  季时卿将手中的报表放下,回道:“好,我马上就来。” 

  通讯挂断后,季时卿平静地整理眼前桌上的各种报表,好似刚才从陆以衡口中听到不过是一个与白菜涨价类似的普通消息。

  直到一号走过来提醒他说:“主人,你把三号和五号档案装错了。”

  季时卿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的档案袋,他把档案袋放下,重新拿起一个,却仍旧是错的。

  一号轻轻按住季时卿的手,对他说:“这些我来做吧,主人。”

  季时卿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工作,他抬手掐了掐眉心,对一号点了点头。

  一号有条不紊地把这些报表全部整理妥当,然后将研究员们今天下午的工作安排好,在季时卿确定没有问题后,发布下去,之后驾驶飞车,带着他的主人前往军区。

  金色的阳光在云层上铺展开来,又从边缘倾泻而下,顺着那些云层的间隙向下看去,是无数矗立的高楼与车水马龙的街道。

  季时卿侧头看向车窗外面,车窗上面倒映着不是很清晰的他的面孔,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自己的父亲,关于父亲和母亲的记忆,永远都停留在十四岁灰蒙蒙的秋天。

  他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父亲,是通讯器里那张惨白的、满是血污的脸。

  此后,他们的身影就只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想起很多年前某个春日的傍晚,花园里的红色玫瑰在夕阳下全部盛开,母亲抱着季昱坐在秋千上,父亲正与六岁大的季远坐在亭子里看股票的长势。

  那时的天空是玫瑰色的,湖水像是用来自拉尔威亚斯矿场粉色宝石磨成的镜子,晚风温柔。

  从成年后,季时卿就很少会回忆起这些过往,那些记忆都被他锁进一个小小的匣子,丢到角落,从此不见天日。

  “主人?”站在驾驶台前的一号转过身来,轻声唤他。

  “嗯?”季时卿抬起头。

  一号说:“您好像有一点难过。”

  季时卿想要冲小机器人笑一笑,只是耷下的嘴角确实上扬不起来。

  “我不想你难过的。”一号说。

  “没事的,”季时卿说,“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一号无声地看着他,季时卿竟好似从他的那双眼睛中看出了几分忧郁。

  飞车很快来到军区的外面,在这里工作的很多军官还是季时卿昔日在红土星实习时的战友,不用通知陆以衡,他们便主动把季时卿放进去。  

  陆以衡从季时卿这里采取了血样,带他来到审问室的外面,透过一面小小的单向玻璃窗,他对季时卿说:“就是他。”

  季时卿看向坐在审问室中的男人,即使暂时失去自由,即使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是什么,男人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像是一位等待舞会开始的矜贵绅士。

  他变了很多,却也没有那么多。

  审问室里的是季时卿曾在研究院外面的街道上看到的男人,从外表上看,他与他记忆中的父亲并无多少相似之处。

  “我能进去见他一面吗?”季时卿问。

  按照规定的话是不可以的,不过江羿本来就是被陆以衡非法扣押下来的,现在也没什么规定可言,他点头道:“可以。”

  审问室里的江羿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白色手环,他心中清楚自己不会一直待在这里,只是等陆以衡放他离去,他该以何种的面目去见他的孩子们。

  审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江羿以为是陆以衡又回来了,只是当他抬起头,看到的却是站在门口的季时卿。

  江羿呆愣愣地看着他。

  他穿着白色的工作服,静静地站在那里,金色日光穿过他身后走廊另一侧的窗户,落在他的银发上。

  审讯室里一片寂静,刚才还有人跑过的长廊在瞬间没了声响,所有的声音都好似被一头怪物吞噬。

  时光在这一刻被停住。

  他与他只有一步之远,却又隔着千山万水重重岁月。

  好像上次见到他,还在在那片灰暗的松林中,他的子弹擦过他的手臂,黑色的土地转眼间就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天地间只剩下黑白两色,直到他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那血蔓延滴答滴答落在雪地上,然后在刹那之间覆盖了江羿的整个世界。

  现在,他看见他。

  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时卿在江羿的对面坐下,无声地看他。

  江羿未曾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重逢,他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与他说,然上天似乎在这一刻收回了他语言的能力的,他几度开口,又几度失声。

  时间流逝,审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陆以衡走进来,把鉴定书送到季时卿的手上,离开的时候还特意看了江羿一眼。

  陆以衡没有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会是季时卿的父亲。

  季时卿将手中的鉴定书翻开,只看了一眼便放下,他从进了审问室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终于开口,他向江羿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江羿抬起头,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恍惚间他好像又看到前世,他死去的妻子也在这里默默注视着自己,他沉默良久。

  “季维川,”他说,“我叫季维川。”

  这是被丢弃了十几年的名字。

  他无法在他的面前继续欺骗他。

  “卿卿。”他叫道,眼眶一瞬间湿润。

  他曾以为,以后他的卿卿一定会成为一位非常厉害的机甲大师,小远会接手季家的这些产业,而小昱那时还太小,不过日后长大了至少会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

  他当年设想好的一切,在那场意外发生后,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另外一条轨道。

  他的星星,终究是没能送给他。

66. 第 66 章 66

  季时卿看着眼前这张并不熟悉的面孔, 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回应他,只是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爸爸?父亲?或者别的什么。

  对面的江羿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季时卿的为难,他开口对季时卿说:“没关系, 我们就当是重新认识了。”

  季时卿抿着唇,心中默默叹了一声,他过了今年就三十一了,倒也没必要做出那些矫情的样子,如今他们的父亲能够回来, 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想来这些年他过得应该也不容易。季时卿微微平复了心情,他叫道:“爸爸。”

  这一声爸爸仿佛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 跨越了无法回转的时间,仿佛是十四岁的季时卿坐在他的面前,时光定格在这里,一切不幸都还没有发生。

  江羿张开唇, 嘴唇微微颤抖,他的喉咙里塞满了苦涩的石头,眼睛中蓄满泪水, 他又叫了一声卿卿,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然而江羿却依旧好像可以看到那颗银色的子弹穿透季时卿的胸膛,他倒在白色的玫瑰丛中, 从他胸口溢出的鲜血把这些玫瑰染得鲜红。

  那一枪,成为他永生永世都洗脱不了的罪孽。

  散发着过期啤酒味道的麦克西醇编织成他挣脱不开的梦魇。

  江羿怔怔看着季时卿,无声流泪。

  一号不知从哪里拿来一盒纸巾贴心地送到季时卿的手上,季时卿又将纸巾送到了江羿的手边。

  江羿扯出几张纸巾将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他知道自己不该在卿卿的面前如此失态, 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季时卿静静地看着江羿,感觉最近好像看到很多人在自己面前哭泣。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江羿的,想问问他这么多年他都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有回来?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眼下不是说话的地方,陆以衡这边也不可能一直把江羿扣押在军区。

  江羿渐渐平静下来,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气息间仍有些微的颤抖,他抬头看向季时卿,目光中满是慈爱和温柔,他的卿卿好像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

  季时卿把陆以衡叫来,询问他现在能否带江羿离开。

  江羿被扣在这里本来就不合规定,如今又查出这个人是季时卿的父亲,陆以衡自然不会多难为他,不过还是要例行询问几个问题。

  陆以衡打开记录仪,向江羿问道:“您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春山区?”

  江羿侧头看了季时卿一眼,回答说:“我是跟着卿卿过去的。”

  陆以衡又问:“您认识这位死者吗?”

  江羿开口道:“不认识。”

  其实是认识的,只不过暂时江羿还不想平添出更多的麻烦来,血狮的问题他自己会解决。

  陆以衡不是完全相信江羿这话,可他目前确实查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如果继续把江羿扣留在这里,季时卿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将各种手续都置办好以后,季时卿带着江羿离开军区,外面暖融融的日光照得人昏昏欲睡,一只白猫趴在墙头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打着哈欠。

  季家的庄园里,季昱正蹲在花园里调试他机甲的右臂,不久前被一号改造过的机器人引了一堆小猫过来,一口一个你爹来了,听得季昱心烦意乱,干脆给调成了静音。

  谢天谢地,一号他管不了,但对这个机器人他还是说得算的。

  远处传来飞车停靠的声音,季昱以为是他二哥季远回来,没有放在心上,只专心调试手里的机甲。

  被他调成静音的机器人不知道又犯了什么毛病,在花园里手舞足蹈,季昱回头看了一眼,它的嘴巴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来,季昱觉得这样还挺好的。

  只是再转过头来时,季昱就见到季时卿带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那是一个季昱从来不曾见过的男人。

  季昱在家这么长时间,还没看到季时卿提前下班过,他立刻意识到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件大事。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走到通往后面主厅的小路旁,跟季时卿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江羿,问道:“这位是?”

  “是爸爸。”季时卿说。

  季昱眨了眨眼睛,他哥刚才说什么了?是谁来着?

  他觉得这其中肯定是出现了什么误会,他对季时卿说:“哥,你再说一遍,我耳朵刚才好像出问题了?”

  “爸爸。”季时卿重复了一遍。

  季昱干笑了一声,他道:“这个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啊。”

  季时卿:“……”

  这个弟弟今天好像有点蠢。

  江羿抿唇轻轻笑了一下,不过那笑意转眼就消失不见,他离开的时候季昱才三岁,现在他都已经这样大了。从前他是听说过季昱的,他们说他是帝国内最年轻的机甲师,那时候江羿觉得这些都与他无关,自然也不会多关注。

  一号走上前来,把从军区带回来的鉴定书送到季昱的面前。

  季昱一头雾水地接过鉴定书,低下头将这东西随手翻开,然后他的表情渐渐凝固,瞪大眼睛,像是要把这上面的每一个字都确认清楚,他抬头看看江羿,又低头看看手里的鉴定书,如此反复了好几遍,仍旧觉得这一幕有些魔幻,他不会是还没有睡醒吧?

  父母去世的时候,季昱才三岁,他脑中留下的关于他们的记忆并不多,他们留给他的一点模糊印象,是母亲最后留给他的一个吻。

  但是即使他们不在了,季昱也经常能够从相片上、影像里看到他们的模样,他们的爸爸从前好像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可他哥也没必要找个假爸爸骗他们,他们都已经成年,早就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昱问。

  季时卿道:“等季远回来一起说吧。”

  季昱哦了一声,把花园里的各种零件收拾好,随他们一起进了室内。

  季远接到消息早早地回来,看这江羿那张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脸,久久都没有开口。

  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不单单是这十几年的时间,还有过去的一生。

  他们坐在客厅里,相顾无言,没有人知道要怎样才能真正回到那些美好的过去。

  最后是季时卿开了口,他说:“回来就好,过去的事您如果不想说的话,不说也可以。”

  想来那十几年对他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不然他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直到今天才在他的眼前出现,而他出现后似乎还不敢来见他,不然也不至于由陆以衡来告知他这件事。

  江羿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他迟早都要面对的,眼前是他的孩子们,如果这些往事连他们都不能说,那他也没有回来的必要。

  他开口:“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血狮你们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