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叶庭禾吓了一跳，刚点着的仙女棒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被一滩水浸灭了，手机被他藏在身后，在仓促间匆忙挂断。
　　却没有留意刚打开的闪光灯，照亮了护栏墙根一处小孩儿的涂鸦，一节细长的手指挡住半道光源，连涂鸦也不甚完整。
　　黑暗中的人影走了出来，清丽的面庞十分眼熟，是任橘。
　　叶庭禾喊了她一声“橘子姐”，一边在脑子里飞快回忆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她又可能从话里得出哪些信息。
　　任橘轻轻“嗯”了一声，神情平淡，看不出多余的喜怒。
　　她俯下身，替叶庭禾捡起那根熄灭的仙女棒，开了个玩笑：“一个人躲在这儿玩这个，你还挺有少女心的。”
　　叶庭禾对她笑了笑，心里却惴惴不安，紧张得要命。
　　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我都听到了，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如实招来”。
　　“他们在河边放灯，问你要不要来。”任橘又说。
　　叶庭禾点点头：“好，我马上过去。”
　　“你……手机闪光灯开了。”任橘指了指他身侧。
　　叶庭禾“哦”了一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将身后的手机拿出来，飞快关掉闪光灯，假模假样地说：“我都没注意。”
　　气氛实在尴尬，叶庭禾很希望任橘可以早点走，放自己冷静一下，她却一直没有离开。
　　风吹得她耳下的兔子耳坠微晃，红通通的宝石眼睛闪得他心烦意乱。
　　终于，在叶庭禾打算自己先走的时候，任橘终于再次开口，问他：“你刚刚在和朋友说话？”
　　叶庭禾神色微凛，镇定地点了点头，反问她：“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会跟人提起他，我还以为你要被他们弄出心理阴影来了。”
　　任橘故作轻松地朝他笑了笑，表情有点刻意，叶庭禾没能理解她的用意，茫然眨了眨眼睛：“还好吧。”
　　“没事没事，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随便聊聊。”任橘连忙说，“一起去河边吗？我怕你找不到地方。”
　　叶庭禾点头应了声“好”，跟在她身后走。
　　转身是一道很长的台阶，上下都要爬很久。
　　今晚的月亮朦朦胧胧，月光十分暗淡，叶庭禾垂眼，可以看到一道轻飘飘的影子落在自己脚旁。
　　他往旁边避开了一些，没有踩上去。
　　“小禾，如果有需要的话——”任橘犹豫片刻，还是转身看向叶庭禾。她白皙的脸庞沐浴在清淡的月光下，莫名显得圣洁又诚恳，“我认识很好的心理医生。”
　　叶庭禾整个人都愣住了，脑袋里常备的社交用语让他惯性想说“谢谢橘子姐”，话到嘴边又被他堪堪咬住了。
　　等一下，什么叫“我认识很好的心理医生”？
　　叶庭禾一路沉默到河堤，组里有人给他送来几个河灯，他抱了两个，才终于和任橘分开，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
　　离开的那一霎那，递灯的小孩儿莫名觉得这两个人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对方是什么洪水猛兽。
　　叶庭禾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把河灯放在一旁，这才有时间摸出手机。
　　十分钟前，林照给他发消息了——
　　国王：这次又是被谁抓住了？
　　叶庭禾垂眼，回复他：任橘。
　　国王：哇
　　国王：她发现了？
　　叶庭禾手指悬空，停了几秒，纤长的眼睫动了动，眉心蹙起，显出几分不可言的郁闷。
　　叶庭禾：她觉得我有病，还想给我介绍心理医生
　　林照发了一张兔子笑到打滚的表情包。
　　叶庭禾盯着这只兔子，抿了抿唇，很不高兴。
　　叶庭禾：我生气了
　　叶庭禾：三秒内给我撤回
　　“国王”撤回了一条消息。
　　看到这条消息，叶庭禾十分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两个人和一只兔子的冒犯。
　　他将河灯点燃，一起送入水中，坐在岸旁，默默注视两盏互相依傍的灯逐渐远去，消失在深长的夜色里。
　　今夜23点45分。
　　用户1023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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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前——
　　用户1023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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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张图片，一张是打码后的聊天截图，一张是在夜色下若隐若现的两盏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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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剧组的工作从来不按法定节日来，过完元宵，又要开始接下来的拍摄工作。
　　元宵这一天的集体活动被当地人拍到传到网上，有人认出了任橘在内的好几名演员，转瞬间转发量惊人。
　　《纸箱》的宣传工作一步到位，但也造成剧组良好的保密工作毁于一旦这一惨痛的后果，警戒线拉得严严实实，叶庭禾这些人又再度失去了收工后的自由散步权。
　　整整一个多月，不管是叶庭禾本人的社交帐号还是工作室的都毫无动静，小禾苗们闲出花来，疯狂@叶庭禾抒发思念之情，抒发完就@工作室大骂他们白拿工资不干活，还不赶紧把小禾放出来给她们吸一口。
　　没有新鲜哥哥的开学季是惨痛的，没有意义的，营养不良的。
　　姐姐粉还没如往常一样笑话她们咋咋呼呼，耐不住寂寞。
　　突然，两条实时热搜让她们一起瞪大了眼睛，都有事可干了。
　　#叶庭禾家境#
　　#彻查林照真正死因#
　　在百度百科里，叶庭禾的家庭介绍栏一直写着：工薪家庭、父亲早逝。
　　一直以来，粉丝卖安利时说的也都是早熟独立、小小年纪就赚钱养妈妈这种励志少年人设。
　　但是，前段时间和陆时停的多年同学关系被爆出来后，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哪个工薪阶层的小孩儿能和小陆总上一个学校？人家一年学费后面几个零数得过来吗？
　　一直以来，叶庭禾最广为人知的上学经历有两段，一个是七中，一个是青外，前一个在他18岁生日当天送他一份网暴大礼包，为粉丝唾弃至今；另一个则盛产粉丝向的校园爱情故事，有几个还火出了圈，给叶庭禾送了一个“人间小神仙”的花名。
　　这两所都是公立学校，符合他工薪家庭自立自强的人设。
　　但是有网友发现，叶庭禾4到12岁都是在青螺排名前三的国际学校上的，学校地址在寸土寸金的CBD商圈，里面汇集了青螺大部分富商家庭子女，每年单学费就至少25万。
　　【隐瞒真实家境，捏造穷苦人设骗取粉丝同情，这算不算新型诈骗？】
　　【替苗解大胆dream一个，青螺有哪家有钱人姓叶的，说不定是豪门私生子呢】
　　【当年大张旗鼓打小三，小三竟是我亲妈，贼喊捉贼了就是说】
　　相对来说，林照那条热搜更简单、也更令人意外一些。
　　年后一起普普通通的酒后肇事案，警察上门抓捕嫌疑人时，发现房间里整整一墙面林照的相片。
　　如果只是普通的剧照、活动图片当然很正常，犯罪嫌疑人也不是不能有偶像，但是图片里大部分都不是公开的行程，明显是跟踪偷窥的视角。
　　前面那些多半是晚上，成像质量很一般，只能模糊分辨出是林照的背影。
　　唯一回头的那张看起来眉眼有些稚嫩，似乎还未成年，往后瞧时眉头拧着，透出一股很明显的不耐烦来。
　　里面一张张全是林照的私人行程，他一个人秘密离开众人的视线，却被另一双眼睛全程盯着，恬不知耻地要分享他的秘密。
　　再往后翻的几张照片才是引起震荡的原因，画面内容过分清晰，尤其可怖。
　　里面林照穿的是20岁生日那天被人透出来的衣服款式，但都被鲜血浸湿了，他像是从什么地方摔下来了，脑后身下都汩汩流着血，神情痛苦不堪。
　　在有人靠近时，他转头看向了那个人，漆黑的瞳孔直视镜头。
　　这张照片的拍摄者非常细致地拍下了他重伤之后从头到脚的每一个细节，浸在血液中结成一绺一绺的黑发，摔骨折变形的手臂，和因为竭力忍耐而露出青筋的指节。
　　那张直视镜头的大特写被放到最大贴在墙面上，在多年后注视着这些不知始末的陌生人，眼神空茫，还略微有些疑惑。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在想什么。
　　但每一个看到这组照片的人都想问：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谁把他害成这样？
　　为什么时至今日才有人发现他的离开或许是一起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