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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晌午过半, 这个时节新种下的大豆玉米正在长苗,除草,追过一次农家肥后, 地里的活就一下少了大半,不过靠地吃饭的人一刻都是不得轻松的。

第39章
晌午过半, 这个时节新种下的大豆玉米正在长苗,除草,追过一次农家肥后, 地里的活就一下少了大半,不过靠地吃饭的人一刻都是不得轻松的。
沈大材挑了批青壮劳力出来, 带头将田地里沟渠给拓宽疏通,避免疯长的野草将沟道给占满,影响到地里用水。
半天下来,一个个头上就冒了一层油光, 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沈大材看了眼天边的日头,正是最晒的时候, 一挥手让大伙先歇歇了。
众人忙纷纷往树下,山壁下一躲,喝水吃过午饭, 随便扫一扫地面, 靠着树干或者山壁直接眼睛一闭, 就这么打算在这里眯上一会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七八个身穿橄榄色制服的警察,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刷的一下闯进了青山大队。
众人一下子来了精神。
作为大队长, 沈大材也忙迎了上来,打头的正是许久未见的刑队长, 两人打了个招呼,沈大材便领着人往卫生所去。
这几天闲着没事就在村口大榕树下坐着等着的张老太,好不容易看到人忙拽着自家小孙子在后面追。
其他不少人相视一眼也纷纷跟上。
卫生所, 沈默原本正拿着手里的病历本,翻指着上面的病理症状,考问自家徒弟。张草儿根据症状判断病因, 皱着眉头,斟酌着说了几个对症治疗药方。
这会儿正忐忑的看着沈默。
可惜,还没等她得到答复。
就见,自家师傅收起病理本,道了句:“来了,去躺着吧。”
张草儿楞了下,突然才反应过来什么,便老实的往卫生所里唯一的一张简陋的病床的一躺,脑子里还琢磨着刚才自己给出的药方,她没有完全参照医书上给的方子,而是根据病人病情,还有自己的想法删减了药物分量。
她不知道自己修改过的方子如何,但是比起医书上方子,注重强调的稳,其中几个她给出的方子,却把作为付诸的药加大剂量调整为主药。
而这付诸的药材本身毒性不弱…但是不破不立,只要把握好,不过是效果还是疗程都能立竿见影。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张草儿心里却藏着忐忑,下意识的咬紧嘴唇,她不知道师傅会不会……
刑队长他们进来的时候就见到瘦小的小姑娘倚在木板床上,眉头紧凑,心事重重,再想到人原本那处境,一众人即便其中还有些就没怎么接触过的,这会儿都下定决心,等会一定要好好演一出。
先是关系的询问了下张草儿身体恢复情况,直到伤到内附器官,不免长叹了口气。
刑队长这才代表上面领导,还有他们全体警务人员诚恳的表达了感谢。要不是她这一误打误撞顺利将代号老鹰的家伙抓着了,往后还不知道为了逮这人他们还要付出什么。
而且老鹰嘴硬,不好撬开,但是还有他那些手下,听说老大都落网了,一个个一下子都蔫了,他们审问下终于开口了,顺着这些人提供的消息和名单,这段日子他们不断和省内各市,以及临省联系,达成合作,顺利捣毁了好几个贩卖人口的窝点,追踪解救了不少被贩卖到大山的孩子。
至于那些已经流落到边境的孩子,他们已经报到上面,将会有国家出面和临国协调,尽最大努力救回那些孩子。
“张小同志这次真的太感谢你。”刑队长说完,对人深深的鞠了一躬,不仅是为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妇人,还有为了他们那些牺牲在老鹰等人手里的同事。
其他几个跟来的警察也是如此,同样弯腰鞠躬的小郑警察心里感慨不已,青山大队真是个福地,专出贵人。
外面围堵着窸窸窣窣看热闹的村里人,看着这一幕,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原先对于张家小草儿抓到人,他们更多是看戏的心态,眼里心里能看到的只是上面是不是真的要给人发奖金,估摸着给多少,哎呀,张家真是走运要发大财了。
但是这一刻,心里似乎被什么触动了下。
感谢完人,刑大队又从衣兜里翻出个信封来,笑着递给面前这个聪慧有主意的小姑娘,“这次逮捕罪,你不仅立了大功,而且帮助国家成功追缴回了不少文物器具,也算公共资源。
所以除了感谢信,还有立功锦旗,上面一致同意再额外奖励张小同志一百八十元人民币,以及若干粮票。这样伤好后也能好好调养身体。”
这话一出,外面站着张老太张栋一家,眼一下子瞪的老大,比原先设想的还多了二十块。
眼见这那信封就要递到张草儿手里了,张老太一下子窜了出来,伸手就要抢。
但是比她更快的是刑大队,手一收,张老太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眼发红的盯着刑大队手里的信封。而跟在刑大队身边的其他几人也围了上来。
张老太一下子又些脚软,但是一想到那一百八十块,看了眼皱着眉一脸严肃的盯着她的领头的警官,张老太收回几分理智,忙谄媚的笑着道:“啊呀,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是这丫头的阿奶,亲阿奶呀。”说完,伸手便在张草儿手臂上扭掐了几下,骂道:“死丫头,你说话呀,哑巴啦。”
“你干什么!”边上小郑警察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张老太的手,脸色不好的吼道。谁也没有想到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这张老太说动手就动手。
刑大队脸都黑了。
张老太不觉的自己打自家孙女有什么,只是被边上这年轻警察吓了跳,被捏住的手传来一阵疼痛,她眼睛一转,当下便哀嚎撒泼起来:“啊呀,啊呀,我的手,我的手,要不行了。我一个老人家,一把年纪了。
你一个警察,就这样欺负我们老百姓的吗?没天理了,没天理了的。”
这话一喊出来可把郑黎励气的。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立刻放手,但是想到被他欺负的恩人,手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放手。”刑大队瞪了眼郑黎励,吼道。
郑黎励只能憋屈的放开人。
只见刑大队先是请边上沈默帮忙给人看了看张老太的手臂,确认没有事了,才绷着脸转头和人说道:“老人家,不管你是张小同志的谁。
这笔钱是上面特地给张小同志用来往后调养身体的,所以这钱按照规定我只会教到张小同志手里。
而且我们也会看着,其他任何人要是敢从她手里抢用这笔钱,我们就会按照国家法律抓捕对方。当然了,若是张小同志自己愿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到这里,外面不少青山大队人也纷纷仗义执言道:“就是,就是。这钱可是发给草儿丫头养身体的。谁可都不能抢。 ”
“对呀,谁抢我们就作证,让他去蹲大牢呢。”人群中有人喊完这话,眼睛却看着张栋一家。
草儿这丫头本来就不容易了,若还没点钱傍身,以后可怎么办。张家那里靠的住,早早就盯上人家这奖金,不然这关头怎么就突然把老二一家分出来,转头又把大儿媳发嫁了。
说是发嫁,给转手卖了没什么区别。
不就是想要私吞了草儿这孩子的活命钱。
“草儿呀,你可别怕,也别糊涂了,那钱你自己收好,要是真把钱给了你阿奶,以后日子才难呢。”隔着门窗,一些妇人也纷纷大声劝道。
听着这些话,张老太脸一下子黑了。当下就骂道:“一群黑心肝的,就想故意挑唆教坏我孙女,她一个小孩子家家,这么多钱不拿给她阿奶给她收着,难道拿给你们。一天天就在这里混说八道。”
转头看向草儿,就道:“你个死…嗯,丫头片子。别蠢的别人说两句你就信了。这么多年你长这么大,是喝口风吹大的。还不是靠着你奶一口粮一口粮的养大的。那些外人就是站着说话腰杆子不疼。
你爹那个没良心的,好不容易给他娶了媳妇,还没得他孝敬碗饭,早早撇下他老娘走了。留下的寡妇孤女,这么多年还不是我这个当娘给他养的。”
嚎了一阵,眼神恶狠狠的道:“不说我今天这钱我只是给你收着,以后也是要给你的。就算我真拿来用了,也是你们大房合该孝敬的,你说,是不是?”
外面众人,上了年纪的人有子有女的都安静了,心里觉的虽然这张老太平常过于胡搅蛮缠,偏心小儿子家了些,但是有些话却也不是一点道理不没有的。
张家老大走的早,留下来的孩子的确是张家两老拉扯着长大的。做人可不能真一点恩情也不念呢。
不过年轻些的,脑子转的快的,却不这么觉得,这些年人家孤儿寡母又不是没有干活,要知道当初知道胡云生的是个姑娘,张老太可是看都没看一眼,更别说什么帮把手。草儿这丫头能活着大也是命硬。
这么多年两母女在张家就跟地主家的长工一样,吃的少干的多。
他们看的清楚,但是一时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劝。
沈默,刑大队等人也诧异的看了眼其貌不扬的张老太,开始只觉的这人贪婪又无赖,没想到人却有几分拿捏人心的本事。
见过不少以孝压人,用言语话术控制他人案例的刑大队一时有些担心的看向张草儿。就怕小姑娘被老人这么一下子架在火上,那怕保持住了清醒,一时也不好反驳。
但是这种以感情来绑架的关系,若是今日不能当断则断,以后再处理起来,只会越来越麻烦。
相对于刑大队的担心,沈默诧异了一刻,便又继续收拾药材。听过小姑娘一扣一环设下的一个个计划,清醒又果断,他没有什么好担心。
一直低着头的张草儿,这才胡乱的摸了两把泪,点头怯弱不已的道:“嗯,是,是的。都给阿奶,孝敬阿奶是应该的。只是…….”
张草儿这才抬起头看向自家阿奶,哭道:“只是我这身体,往后只怕要吃不少药来调养,一百多都怕打不住,我其实更怕拖累了阿奶阿爷。但是不治,我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活呀。”
沈默忙配合的长叹了口气,道:“是呀,配的药里用的药材不便宜就算了,一吃至少要先吃两年,还得看看效果……哎,除了吃药,平常还的注意补一补。”
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现在看来张婆婆对孙女还是挺看中的,这会儿又奖金,到时候张婆婆他们再想法子贴补贴补,应该差不多了。”
这下轮到张老太黑脸了。
沈大材这个时候也紧随其后,笑咪咪的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理。老张家的,草儿这个丫头以后就靠你们了。老张,栋呀,以后你们就多辛苦辛苦了哈,担子不轻呢,不过男人嘛,不怕。”
躲在边上的张老头和张栋脸色也是一变,心里同时想到大队长这一定是故意的。
看着眼前丫头片子感谢又感动的眼神,张老太脑袋只差要爆了,不行,不行,人不能要,这药钱听着就是个无底洞,想坑她,做梦。
但是钱,钱是一定要的,这可关系着小儿子能不能当上工人。
当下只盯着眼前丫头片子威胁道:“你就说这钱你给不给。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和你娘一样,丧了良心。
转眼在外面勾搭上人,哭着喊着要改嫁,还必须带上你。不然就要吊死在我们家大门口。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了。你和我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
她对不起你爹,你也想要不认你爹了,想要带着钱去别人家。”
张草儿眼睛里暗芒闪过,到底是谁丧了良心。只是的再抬头脸上泪如雨下,声音哀求的道:“阿奶,你别说了。给你,给你,都给你。
我娘那么老实,听你话的一个人,若是不是你…..她那里会改嫁。
至于我,我怎么会不认我自家爹,我那都不去,大不了你把我分出去,我自己搭个草棚,自己过就是了,谁也不拖累。你别这么说了……..”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你们听,你们听,这话可是她自己说的,她自己愿意的。”说着,张老太一把从刑大队手里抢过信封。
郑黎励装作要上去抢,刑大队叹了口气,拦住了她。看着小姑娘这样,到底不放心,开口道:“沈大队长,既然张小同志要分家,张家这边也同意,你看。”
“成,那正好人都齐着,大家做个见证,今天把这事办了。”当下唤了张老头和张栋过来。
刑大队又道:“既然张小同志把自己调养身体的钱都孝敬给了自家阿奶阿爷,那以后老人这边可不好在张嘴要什么孝敬了。毕竟这孩子往后日子……”
小心捏着信封的张老太这次很痛快点头同意了。
站在远处的沈默看着那信封,勾了勾手指,不过片刻又低下头继续写起他的药片了。
而这边沈大材做主从张家多分了些粮食,还有一只鸡,其他的东西干脆没要,张家虽然有些挎脸,但是的也没再闹什么幺蛾子,双方立下字据签好,往后就是独立的两户人家了。
事情到这里也算告一段落了,沈大材这才赶着众人回去干活了。
刑大队先警告了张家一番,才让一起更过来的小朱跟着大队长走一趟,开个证明,这样他们回去就可以把张草儿从张家的户口上独立出来。
“怎么样,我演的像不像那么回事。”没了外人,郑黎励眨眼问道。他还努力给自己加了不少戏呢。
刑大队懒的理这个徒弟,只温和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张草儿。
“刑叔,谢谢你们。”若是没有他们帮忙,她不会这么容易从张家脱身。
他们发的奖金是真,但是若是没有那番话,她一个半大没有成年,没有成婚的女性,只要身为她阿奶阿爷,父母,甚至隔房的叔叔身份上天然的优势,轻易可以拿走这笔钱。
那样她根本连谈判的筹码都无法拥有,又如何离开张家。
但是甭管如何,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那怕张家这些蠢货占据优势,那也只是一时的,最后赢的只会是她。
看着眼前眼里透着光,和刚才判若两人,身量有些矮的小姑娘,还有她身上暗藏不住的桀骜,刑刚摸摸她的头,“不用谢,正常人都愿意这么做。”
说完没忍住又加了一句:“你可以相信这个世界上,正常的好人还是占大多数的。”
“嗯。”张草儿点点头,两人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张草儿才开口道:“改户籍的时候,可以改个名字吗?”
“可以。”
“那以后我要叫张萱草了。萱草,你知道吗?我们这儿偶尔可以看到的那种,橘红色筒状的花。
多年生草本,性强健,耐寒,地下茎有微量的毒,又名忘忧草,我师父说很适合我,你觉的呢?”
小姑娘嘀嘀咕咕说着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小得意。
刑刚笑了,顺着小姑娘的话道:“好,张萱草,这个名字很好听。”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

金日开始西落,送信员的车铃声在沈家门口响起,刚喂完猪回来的沈阿奶忙迎了上来,估摸着时间原以为是儿子寄回来的信。但是当看到信封上的邮戳,竟是帝都寄来的。
这么多年没有联系,现在突然寄信回来…….
难道是大哥,沈阿奶脸色变了变。
当下捏着信又急匆匆的出门寻自家老头去了。
“阿奶,阿奶……”小沈安看着刚进门,又突然转身走远的阿奶,唤了好几声也没见人回头,不免有些奇怪的挠挠头,阿奶这是怎么了。
而另一边,南省。
沈格申请的假期也终于顺利批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