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装醉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脸上带了点醉意的人眼神逐渐清明，他几步从门口走到书桌旁边，倚靠在椅背上，盯着镜子中的自己。
脸上的奶油被擦干净了，一张脸和之前一样，冷淡又不好接近。
这是很凶的一张脸，殷纪却早就看习惯了，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左边多了两个红色的指印，像是被什么东西捏出来的一般。
而捏出这两个指印的人是……
他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脸，脸上的红色晕开，手指落在脸上的触感和刚刚邢子墨的手落在他的脸上，替他擦去脸上奶油的时候一般无二。
殷纪松开手，不太想回忆那时候的自己，也放弃了揉脸。
呆呆地自己一个人待了一会儿，殷纪的手机响了一声，殷纪低头，看见了宗温文发过来的消息。
【宗温文：吃饭了吗？回来吃饭吗？】
很日常的消息，透着几分疏离，刚好是他习惯的距离。
【殷纪：不了。】
【殷纪：吃过了。】
【宗温文：好。】
【宗温文：明天有时间回来吃饭吗？】
殷纪拿着手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他掂量了两下手机，还是如实回道：【不了，学校有点忙。】
【宗温文：有时间的话可以回来吃饭，琳琳也想你了。】
殷纪微垂了一下视线，手指滑动了一下，退出和宗温文的聊天界面后看见了喻琳琳的聊天框，上面的聊天还停在今天早上。
喻琳琳要上学，早上两人交谈了两句，就没有再发消息了。
他点进和宗温文的聊天框，【嗯，有时间我会去的。】
发完，对面很快回了一个好，殷纪也就没有继续发消息过去了，等了一会儿，没有睡意涌上来，他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睡衣。
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和邢子墨的不同，虽然邢子墨的味道让他觉得舒服，不过这种也不错。
脑海中的事情有点多，乱糟糟的，殷纪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办法睡着，一边想着自己今天的表现，一边想着邢子墨，脑海中还有自己那张照片时不时划过，告诉他他喜欢邢子墨。
混乱的思绪和画面在他脑海中翻滚，在无人的时候更显得清晰。
隔壁客房，邢子墨坐在书桌前发呆，他的手指落在手机上，想发什么出去，却又克制的没有发出去，克制了好半晌，最终他的手指还是点在了那绿色的发送键上。
【邢：我家男朋友好像有点喜欢我了。】
从医院出来后就回到公司加班的楚沐漓看到这条消息，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盯着手机上的消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回了一句。
【chu：被盗号了？】
【邢：没有，如假包换的本人。】
楚沐漓疑惑了。
【chu：你男朋友不喜欢你喜欢谁？】
【chu：别再问这种让我怀疑你智商的问题了好吧。】
发出去后半晌没有消息发过来，楚沐漓放下手里的文件，瞥了眼和邢子墨的聊天框，手指微动，打了几个字。
【chu：你重色轻友的可以啊！】
【chu：昨天明英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被夺舍了呢。】
邢子墨看到这条消息，挑了一下眉。
【邢：我不陪着我男朋友，难不成要在那里陪着你？】
楚沐漓被哽了一下，忽然发现有了男朋友的邢子墨有点不顺眼。
【chu：不用，我没当三的爱好。】
【邢：搞得好像我会喜欢你似的。】
两位A市著名的总裁小学生似的斗嘴，斗了一会儿，楚沐漓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邢：我男朋友喜欢我。】
楚沐漓：“？？？”
他拿着文件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看了看手机聊天框上的文字，没忍住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楚沐漓靠在椅背上，幽幽地叫人：“小宋助理。”
小宋助理毫无波动的声音响起，“楚总，有什么事吗？”
楚沐漓单脚点地，椅子转了一圈，他看向和邢子墨办公室同款的落地窗，幽幽地问：“你家邢总在公司吗？”
宋助理顿了顿，“不在。”
“他被盗号了吗？”楚沐漓又问。
宋助理：“没有。”
“那……”楚沐漓叹了口气问：“现在公司的事情都是交给你吗？”
宋助理感觉多少有点扎心，“……不是，我们助理团人挺多的，不止我一个人。”
“你们邢总的身体数据方面是你负责吗？”楚沐漓继续问。
宋助理：“……是的。”
宋助理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听着主角受关心主角攻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点不是滋味。
主角攻如今都和人在一起了，主角受才意识到……
不怕。
宋助理告诉自己，主角受意识到了，很快这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楚沐漓的声音如他所料地响了起来：“他的检查结果还好吧。”
宋助理：“邢总的身体挺好的，很健康。”
楚沐漓不太隐晦地问：“脑袋方面呢？”
宋助理：“？”
刚刚觉得主角受有50%可能喜欢上了主角攻的宋助理信心啪地一下落在了地上。
他脸色扭曲了一瞬。
他要撮合主角攻受，总得有一个配合的吧，现在这个暗戳戳询问主角攻脑子是不是有病的主角受真的喜欢主角攻吗？
宋助理忽然间不太确定了。
宋助理板着一张死人脸，如实相告：“邢总的精神方面很健康呢。”
楚沐漓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如实说：“小宋助理，下次你家邢总体检的时候你注意点。”
“万一有问题趁早治。”
“别忘了给他预约一下精神科检查。”
小宋助理：“……”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宋助理有点茫然，主角受这是在说主角攻有神经病？
发生什么了？
脑子乱糟糟的，好半晌，宋助理默默在稿纸上写下一个数字。
20%
双方不配合，主角攻受在一起的概率只有这个数字。
这数据……有点让他绝望啊！
主角攻受什么时候能乖一点自己凑一起呢？
楚沐漓挂断宋助理电话后瞥了眼手机，悠闲地切了一下界面，他扯了扯嘴角，几乎能想到宋助理在那边是怎么的崩溃。
内心戏丰富的小助理昨天暗戳戳的怂恿他去把邢子墨抢回来，真以为他没听出来。
他楚沐漓可不会要别人的二手货，而且，楚沐漓眼底嫌弃一闪而过，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个被男朋友喜欢，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人的花孔雀呢。
点开微信，才几分钟的时间，聊天框又多了几条消息。
【邢：他抱我了。】
【邢：前段时间他还亲了我。】
【邢：今天我陪他过了生日。】
楚沐漓：“……”
他这损友的戏有点多啊！
正想回消息，对面又冒出了一条消息。
【邢：你什么时候找一个？】
楚沐漓挑了挑眉，直觉告诉他最后一条才是邢子墨找他的目的，椅子转了回去，他在桌子上拿了一支笔转了一圈，思考了两秒，又看了看手机，一个想法在他心底闪过。
【chu：你家小男朋友吃我的醋了？】
【chu：不会吧，邢总也有搞不定的时候？】
楚沐漓脸上带了两分嘲笑。
【chu：不会吧，不会吧。】
瞥了眼对面，对面没回消息，他干脆打了个视频过去，对面一秒接通，邢子墨靠在椅背上，眼眸有点沉。
“邢子墨，你家男朋友你没搞定？不会吧。”
楚沐漓开口就是嘲笑。
说话间他扫了眼视频对面，诧异地挑了挑眉，“搬家了，和你男朋友同居了？”
“终于不是异地恋了？”
邢子墨淡定地抬眸，漫不经心的视线扫过自己的损友，语气和以往一般平淡，“搬了。”
“我现在和我男朋友同居。”
“哪里像你，还在当一个加班到半夜的社畜。”
楚沐漓脸上的笑僵住了。
邢子墨的语气没什么波动，表情也没什么波动，如同在阐述一个事实：“要不是看在你是单身狗的份上，我昨天就带着我男朋友去你面前了。”
“也就我男朋友善良，知道你是孤家寡人，不想刺激到你。”
楚沐漓：“……”
邢子墨这人说话从来就没有好听过。
“你今天找我就是为了炫耀男朋友？”他问。
“当然。”邢子墨淡定地说。
楚沐漓笑了一下，笑容浮于表面，“你和你男朋友住在一起还分房睡，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邢子墨：“……他今天高兴，和朋友在聊天，我还得处理一些事情。”
楚沐漓挑了挑眉，一脸不信，“让我见见你男朋友我就信。”
邢子墨正要说话，忽然，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动静，他眸色稍微沉了两分，快步走到门口拉开门，下一秒，一个人影就这么朝着他倒了下来。
邢子墨：“？？？”
他下意识把人接住，瞬间感觉被他接住的人僵住了。
整个都僵了。
殷纪确实僵了，僵得彻底，这样的场面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喝了点酒睡不着，有点渴，就去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饮料，谁知道走到邢子墨房间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提了一声小男朋友，殷纪当即就停了下来，想要再听听，谁料门就这么打了开来，一个没稳住身体，他就倒了下去。
殷纪：“……”
红色蔓延上了殷纪的耳垂，随即是整张脸，他额头贴在邢子墨的肩头，视线下垂，没脸见人。
邢子墨垂眸就看见殷纪红透了的耳朵。
他有点无奈，喉咙中溢出点点笑意，轻轻揉了揉殷纪的脑袋，“没事，没被你撞疼。”
殷纪的耳朵几乎要充血，他好想就这么从地上扒拉开一条缝隙跳下去，但是他跳不下去。
缓了几秒钟，他闭了闭眼，选择面对现实。
“我……我……”
殷纪深呼吸了一下，声音带着一股沮丧，“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邢子墨轻轻拍了拍他：“好了，先起来，有人看着。”
殷纪：“？？？”
他倏地一下抬起脑袋，震惊地道：“有人？”
“你好。”温和的声音响起，不像是邢子墨的声音，殷纪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是邢子墨的手机。
大概是视频电话，好在视频电话没有对准他。
殷纪隐晦地松了口气，他一秒站直身体，尴尬的脚趾都要抓地了，红着脸道：“我先走了。”
“等会儿。”邢子墨说。
趁着手机屏幕没有对准自己的脸，他指了指手机，朝殷纪眨了一下眼睛，用口型说道：“帮我。”
殷纪：“？”
殷纪茫然了两秒，随即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邢子墨的手指搭在殷纪的肩膀，“现在想休息了？”
殷纪：“……嗯。”
他声音中还带了两分别扭，脸上的红色缓慢地褪去，隐晦地看了看手机，他忽然有点好奇对面是什么人，能让反派拉着他演戏。
手机缓缓转动，一张风流的脸出现在殷纪的视线中，那人穿着白色西装，白色衬衫前面的两颗扣子被解开，眉间带着几分恣意，颇有两分玩世不恭的姿态。
“你好。”殷纪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这人和自己打招呼，于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地看了对方两眼。
邢子墨介绍了一下，“殷纪，我男朋友。”
然后他指了指楚沐漓，淡淡道：“楚沐漓，朋友。”
殷纪愕然，“楚总？”
殷纪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了，楚沐漓没忍住笑了一声，问道：“你认识我？”
殷纪顿了一下，如实地点了点头。
楚沐漓长得很好看，他和邢子墨不一样，邢子墨是冷淡的俊美，楚沐漓是风流浪子的类型，有点像那种养了无数鱼的鱼塘主。
但在故事中，这人是主角受，除非花市那种肉戏多的地方，像是在某晋这样的清水地区，主角受的第一场运动戏大概率是主角攻的。
所以，这人只是表面是这副样子。
好像挺好接触的，难怪反派会喜欢。
殷纪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反派’，眼神有点微妙。
“能告诉我是怎么认识我的吗？”楚沐漓笑着问殷纪，他的笑容没有什么攻击性，反倒让人觉得舒服。
殷纪挺喜欢这人，也就如实说了，“宋助理说的。”
闻言楚沐漓嘴角的笑僵了一下，眸色微变，他问：“小宋助理是怎么和你说的？”
殷纪抬眼看了眼邢子墨，见邢子墨点头，他如实道：“宋助理说您和邢先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经常见面约饭。”
楚沐漓：“……”
难怪邢子墨会来找他。
“他说错了。”楚沐漓说。
“其实我和你家那位小时候打得要死要活，也就长大了才好一些，比起朋友，我觉得我们更应该是损友。”
楚沐漓确实乐意看邢子墨的戏，但是多年好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要是因为小宋助理几句话弄得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他也不愿意见到。
殷纪：“？”
主角受和反派拿的是宿敌成朋友的剧本吗？后面是不是反派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强取豪夺，最终爱而不得……
脑袋不轻不重地被敲了一下，殷纪收回思绪捂着脑袋，控诉地看着邢子墨，邢子墨瞥了殷纪一眼，“装醉？”
语气不轻不重，却让殷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殷纪：“……”
顾不上主角受在这里，他绷着脸道：“没有。”
“那就是酒醒了。”邢子墨又说。
殷纪：“……没。”
眼看自己瞒不住了，他一秒都没多待，迅速转身，“邢先生，晚安。”
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关上，隔绝了邢子墨和楚沐漓的视线。
邢子墨无奈地看着被关上的门，对殷纪的反应有点无奈，楚沐漓笑了一声，“你这个男朋友有点意思。”
他头一次见把想看戏写在脸上的人。
而且还是想看他和邢子墨的戏。
这人真的不在意想看戏的另一边是自己的男朋友吗？
邢子墨没接楚沐漓这话，眉眼沉了两分，说道：“宋助理最近对你很殷勤。”
楚沐漓脸上的笑收了几分，眉间露出两分沉吟，“相比起对我殷勤，我感觉他更像是想撮合我和你。”
“你没这种感觉？”
“感觉到了。”邢子墨说。
楚沐漓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有种……”
他顿了好几秒才说：“好像有人给他下了任务，让他撮合我们的感觉。”
那种违和感在邢子墨中药的那一次他就有了。
宋助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在邢子墨和楚沐漓的身边跟了几年。
宋助理是楚沐漓家司机的儿子，十二年前，楚家老爷子出了车祸，司机当时就死了。
这场车祸是对着楚家来的，司机算是被牵连的。
楚家本来打算给一笔钱给宋家，谁料宋家只剩下了一个孩子，就是宋助理，十几岁的孩子无依无靠，没有什么亲人，于是楚老爷子把人带到了他们的别墅区，给宋助理留了一个房间，算是留下他照顾到十八岁。
从那以后，宋助理就转学过来了A市这边。
豪门的圈子排外，宋助理跟在楚沐漓身后才没被班上的人折腾，那时候楚沐漓和邢子墨就是好友，宋助理跟在他们身边倒也过得安稳。
宋助理的成绩优异，本来是想要进入楚家公司，但楚老爷子担心宋助理会因为父亲的死亡对楚家有恨意，就把人送去了xx集团。
之后宋助理靠着自己的能力，爬到了现在的助理位置。
可以说，之前这一段没有丝毫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他那次中药，自从中药后，他就感觉宋助理变了。
“你查一下。”邢子墨说：“我试探地问过两句，没问出什么来。”
楚沐漓转了转笔，沉吟了一下，“先别动他，我会问清楚。”
邢子墨的眉眼冷沉，“这点我答应你，不过，他要是再对殷小纪说这些话，我会让他离开xx集团。”
“一个助理，现在管起我的私事来了。”
楚沐漓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直截了当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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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墙之隔，殷纪拍了拍胸口，他抿紧着嘴唇，心脏跳得厉害。
他头一次如此做贼心虚。
心脏在胸腔里面胡乱地跳着，殷纪把手上的冷饮贴在额头，物理降温了许久，依旧觉得自己浑身滚烫。
他打开冷饮，喝了好几口，嘴里是什么味道他没有感觉到，只觉得不够冷，无法给自己降温。
又等了好一会儿，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下降，他几口把饮料喝完，随手捏了一下瓶子，眉眼间带上了两分懊恼。
他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在房间里面转了两圈，殷纪随手从床头抽出一本书，视线落在书籍上许久，他脑海中终于安静了一点。
逐渐的，脑海中的思绪越来越少，他沉浸在了书本中。
就在这时，他听见房间门被敲了敲。
殷纪倏地抬起视线，扭着脖子朝着门口看去，灰色的大门此时此刻在他眼中就像是一扇能随便钻进来一个妖怪的传送门，有点恐怖。
心脏不争气地再次怦怦地跳了起来，殷纪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
砰砰砰！
敲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殷纪绷直了腰背，盯着门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一个走向刑场的囚犯，缓慢地抬起脚走过去。
每一步都不情不愿。
他的脚步声很轻，缓慢地走到门口，手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门打开。
就在这时，敲门声停了下来。
殷纪等了两分钟都没听到声音，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气，正要溜走，忽然，他手机响了。
消息提示声响起的刹那，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像是一台生锈的机械，缓慢地低下脑袋，动作缓慢地拿出手机，视线缓慢地移动。
他看过去，只见微信中多了一条未读的消息。
【邢：殷小纪，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