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过生日的时候，里奥许了一个愿望。
和往常的每年都一样，是整个国家队一起为他庆生，这次赶上世界杯赛程，就只能在比赛的间隙里抓紧机会热闹一回。
上一个世界杯期间的生日，还是他第一次带上队长袖标，为国出战。
而这一次……
里奥的心思很好猜，就算他没把愿望说出口，大家也都知道。
他最想要的就是大力神杯。
然而，他们走过来的每一步都很艰难。
阿根廷这几年最缺乏中场人才。薄弱的中场厚度无法支撑豪华的前场，前锋个人能力再厉害也没有用，只有让里奥回撤，从组织到进球一把抓。
所以从这个角度，也可以说，他的发挥，就决定了他们能走多远。
虽然在外人看来，拥有梅西的队伍永远是夺冠的热门，可足球到底是十一个人的比赛。
接下来的比赛会发生什麽，谁都无法预料。
每个人尽己所能，剩下的，似乎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
生日会后，阿圭罗陪着好友走回房间，互道晚安之后，他看到里奥忽然回过头来。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
阿圭罗愣了一下，然后赶紧使眼色：“我知道我知道，嘘——”
他知道里奥的意思。
可千万不能在这里，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有些话只能在比赛之后说，而且，还必须是在胜利之后。
阿根廷人多少是有些迷信的——哪怕他们在心里坚信着胜利，但在真正比赛前，谁也不敢大言不惭地放话“我们如果赢了就怎麽怎麽样”。
何况这是在巴西的地盘。
“我知道。”里奥也说，垂下了眼睑，呆呆地看着地面。
阿圭罗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麽，也不敢去想象现在他有多大的压力。
阿根廷与巴西的关系，属于两队之中谁被淘汰，都值得另一方大肆庆祝的水平。
如果他们真的在决赛中相遇……
嘶。
阿圭罗赶紧摇了摇头，抛去多余的念想，告诫自己：专注眼前！
首先，他们得赢下去。
……
巴西人原本还在展望挺进决赛，和老对头阿根廷顶峰相遇，却没想到在四分之一决赛上，就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惨案。
小组赛大放光彩的超级新星遭到对手重创。被抬下场后，起初还有球迷怪他太不稳重，让球队蒙受损失，但赛后不久传出的伤情报告，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椎骨断裂，差一点可能就……
南美球风彪悍，踢球如打架。
但这麽奔着断送职业生涯去的，甚至都威胁到了球员的生命安全，也是少有。
愤怒的球迷包围了哥伦比亚球队的驻地，最后不得不由官方出面，才将事态控制下来。
但伤害已经发生，主力前锋受伤，注定要缺席剩下的比赛。
眼看半决赛即将开打，队内后防大将又因牌停赛，桑巴军团遭到从所未有的严峻考验——要让巴西人放弃对攻，还是在自家主场，这本身就是一场挑战。
果然，对上气势正盛的日耳曼战车，开场他们就落了下风，被德国人闪击得手，自乱阵脚后又送了一球。
吃过教训，主教练总算冷静下来，及时改变了战术方针，既然缺乏锋在线的力量，便不能再急于寻求突破，最重要的就是稳住防线，随后在卡卡的策动下发起反击，终于扳回一城。
半场之后，德国队久攻不下露出漏洞，被巴西再次寻得机会，极限绝平。
可惜到了加时赛已经再无换人名额，后防疲惫空虚，迎上重振旗鼓的德国进攻手，终于还是难以抵挡。
在主场球迷的唏嘘声中，德国队率先进军决赛。
隔日，阿根廷与荷兰生死之战，历经两个小时，艰难地在点球大战中胜出。
*
“我知道，这很可惜。”阿圭罗观察着里奥的表情，试图说点什麽，“不过，这可能也是一件好事，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真和巴西队打决赛，不管谁输谁赢……你们怎麽办”
里奥没吭声。
阿圭罗摸了摸鼻子，过了一会儿又问，“你们联系过吗”
“还没有，”里奥一副发呆的样子，目光时不时瞥一眼手机屏幕，“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我……”
而阿根廷成功挺入决赛，这无论如何都是值得高兴的。
各自国家队的立场，以及比赛注定的输赢结果，即便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让他不知道怎麽面对男朋友。
阿圭罗安慰他：“他们还要准备季军赛呢，晚点再说，再说……”
即便他们没有和巴西队正面对决，死敌球迷也不会放过他们。
决战前夕，楼下是巴西人彻夜的“狂欢”。
阿根廷人则在网上发动反击：就算你们赢下季军战，不管怎麽样也注定被我们压一头，尽管庆祝去吧！我只会哈哈哈……
球迷打生打死，里奥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突然爬起来，跑去隔壁骚扰迪马利亚。
倒不是为了祸害队友。
迪马利亚先前受了伤，被迫缺席决赛。这时候只有找他，才不必担心影响队友状态了。
迪马利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睁眼看到里奥坐在他床边，吓了一跳。
“要不，我把耳塞借给你”他看了看窗外，试探着问。
里奥还是看着他，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说：“我们会赢的。”
“当然，当然，”迪马利亚应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你一定能做到的……我知道你可以。”
黑暗中，阿根廷人注视着里奥模糊的轮廓，微微揪心。
大半个月的比赛，里奥是最辛苦的那一个，背负着所有人的希望，越是到决赛时刻，这份压力就愈发恐怖，一下子瘦了好多，身体单薄得吓人。
迪马利亚不愿意思考除了胜利以外的任何可能性。
不仅是为了阿根廷，也是为了里奥自己，他都希望他们能赢。
如果他能上场的话……
烟花在窗外炸开，迪马利亚定了定神，继续说：“没什麽，巴西人当然不喜欢我们，不用在意，等明天有得让他们哭呢。”
里奥把脑袋挪开了他的肩膀，抬起眼睛看向窗外。
“你说得对。”
“回去休息吧。”迪马利亚劝道。
里奥站了起来，但没有找他的话做，而是拿出了无声震动的手机，穿过走廊，一直到走到楼梯口，才接通了电话。
巴西人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大概是巴西队为了季军的胜利，还是举办了一场小型庆祝会——虽然不是很让人满意的成绩，但总比一输到底要好得多。
“还没睡吗”对面刻意地压低了声音，像是怕吵醒什麽似的。
里奥立刻向他抱怨：“巴西人真的很不喜欢我们，你看看，这也太过分了。”
卡卡也听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轻咳一声。
“可我希望你赢。”
“唔……就算和你的同胞对着干也没关系吗”里奥故意问。
“也有很多巴西人希望你能赢。”他补充。
从巴西的立场出发，他们的确不可能支持阿根廷获胜，但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和不少阿根廷人做过队友，而最重要的是，阿根廷有里奥。
巴西人对自家球员其实也很苛刻，觉得他们对不起五星王国的天赋，拿不到冠军就是丢脸，除此之外，他们也不喜欢球星过分张扬，炫富。
相比之下，梅西才是真正令他们佩服的球员。
不仅球技好，又那麽谦逊，这份魅力足以征服国界。
虽说不能支持阿根廷队，但支持梅西……倒也不是不可以。
里奥哼了哼，态度不明：“你不用为他们说好话，我心里有数。”
卡卡就不说了，换了个话题。
“Leo，我很想见你。”
“那……就再陪我一会儿吧。”里奥的声音渐渐含糊，他抬起手指在窗玻璃上胡乱地涂抹，不自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们已经分别了很久，他很想念对方的怀抱，熟悉的须后水的味道……
可他必须告诫自己，不行，得忍耐。
一切都是为了明天。
明天……
只要你赢了，想做什麽都可以。
告别前，他听到卡卡轻柔的声音：“晚安，我的Leo，上帝会保佑你的。”
里奥握着手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又跑了回去，又一次把迪马利亚叫了起来。
*
马拉卡纳球场的上空，回荡着数万球迷的声音。
一波接一波的浪潮久久不息，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个人的心都追随着场上的皮球一起一伏。
僵局持续到了半场休息，解说回顾往届比赛，颇为感慨。
想当年，墨西哥世界杯上，马拉多纳带着阿根廷战胜了德国，四年后，就轮到了德国的“复仇”。
而如今，阿根廷的十号有了新的传承，带着他们再次站在了决赛的草坪上。
两队再次相遇，仿佛是宿命般的对决，又会是什麽结果呢
解说很自然地想到了梅西前两次的世界杯之旅。
他和德国队也颇有渊源，也许是巧合，两次淘汰赛都撞上了日耳曼战车，匆匆结束。
第一次他坐在替补席上，没能获得上场机会，只能眼看着球队输掉了点球大战。第二次，马拉多纳的执教才能和他的球技形成了鲜明对比，对上德国的惨败，似乎也不能怪到梅西头上……
如今，二十七岁的梅西正值生涯巅峰，无论是技术素养，还是身体状态都是最好的，和德国球员的过往交手，也给他培养了丰富的经验。
但毕竟他只有一个人。
“距离常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阿根廷的反击还在继续！可惜呀，他们错过了一次绝好的单刀机会。”
“如果那个球交给梅西，处理肯定会更好……”
“我想，他的队友也没能跟上他的节奏。”
“真的可惜了，就差一点点。”
禁区中的一片混乱，让解说们纷纷发出叹息。
相比之下，他们的确更看好整体性更强的德国队，本届势头很猛，就连巴西，因为赛前重要主力缺席，也能没给他们造成太大的麻烦。
阿根廷中场输送能力差，但后防还算稳固，挡住了战车冲击的履带。
德国注重进攻的同时，却也不得不紧盯着梅西的一举一动。
嘴上说着“足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但面对梅西，他们总得多派几个人去盯着，因为他每一次持球都会给对手带来巨大的威胁，不得不防。
“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连人带球一起突破……”解说突然呆住，猛地拔高了声音，“哎哟，这后卫是谁啊，他怎麽自己就倒了”
“诺伊尔出击，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面对挑起来的……”
“球进了！！”
门将罗梅罗站在球场上最远的观赛点，高举起手臂，用力一挥，与此同时，球场的上空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
终场哨声响起时，进球功臣被他的队友们团团包围，直接抛了起来。
等落了地，从替补席上冲过来的球员与工作人员也赶到了，喜极而泣地抱在了一起。
“冠军，阿根廷夺得了冠军！”
解说高声喊着。
“看台上，马拉多纳也喜极而泣，他的这位接班人……世界上最好的球员，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
“啊，当然，坐在他旁边的贝利笑容就显得不那麽由衷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谁也没想到在巴西主场，马拉卡纳的球场上，他们见证是的阿根廷的夺冠……”
“这可能比他们自己输了比赛还要难受。”
“话又说回来，在梅西的俱乐部比赛中，我们见过很多次他夺冠的瞬间，但在国家队——这还是第一次！”
“我们也很少看到他如此激动的表现，和每一个队友拥抱，亲吻，没错，这个冠军在他心里的分量也是最特殊的。整个国家的压力，还有来自世界上无数球迷对他的……咦”
说到一半，里奥突然松开了阿圭罗的肩膀，转身往外跑。
阿圭罗微微呆滞，突然间扑通一声原地跪下，伸出的手似乎想要抱住他的大腿阻拦，却没来得及——不要啊！
突然转变的画风让解说的注意力稍稍分散了一下。
“阿圭罗这是怎麽了”
“他露出了被抛弃一般的眼神。”
“不，比那个还要可怕得多。”
“哦，我们看到梅西……经过了替补席，走向场边！”
“他举起手，向观众席比了个手势。”
“双手食指交叉，这是……十的意思吗”
“嗯他是想向谁，表达什麽呢……”
“咦，迪马利亚迎上来了，他朝梅西扔过来什麽东西，我没来得及看清——”
“梅西的脚步没有停下，他接住了‘那样东西’，然后跑过去了！”
这种胜利后熟悉的一幕，难道是
导播眼睛一亮，赶紧指挥镜头查找观众席—— “快，那个神秘的对象说不定就在现场观赛。”
也许这就是求婚的时候了！
他们激动不已地等待着。
镜头一扫，解说却迷糊了，那明明是VIP观赛区。
坐满了足坛名宿，再往旁边是球员家属……虽说梅西的家人也在，但看起来他的目标并不在他们身上。
背负着全场的焦点，里奥的眼睛里却只有一个人。
他翻过场边gg牌跳上了观众席，隔着朝玻璃护栏的上方伸出手，然后——被另一双手接住，拉了上去。
解说茫然地看着里奥一头扎入卡卡的身上，还在顽强抵抗：“虽然巴西没有晋级决赛，但卡卡还是和昔日队友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等人一起出现在了观众席上，呃，不好说他们是为了哪边加油……”
奇怪，他们很熟吗
“这一定是因为罗纳尔迪尼奥的情谊！——等等他们在干什麽！”
解说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
因为里奥松开了挽住卡卡肩膀的手后，就捧起他的脸颊仰头吻了上去——这时候他甚至还悬挂在护栏外面没有翻进去呢！
什麽情况
致敬前辈的世纪之吻吗！
各大节目频道里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于此同时，整个球场也陷入死寂……似乎全世界的声音都被掐断了。
就在几步之遥，马拉多纳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摇晃了一下，一屁股坐了回去。
只听扑通的声响。
打翻的饮料杯泼向了另一侧，将同样呆滞的贝利淋了一身。
在他们纷纷暴怒之前，罗纳尔多扯了扯傻笑着鼓掌的罗纳尔迪尼奥，后者忽然回过神来，对视一眼。
两人悄然起身，企图远离战场……
下一秒，整个马拉卡纳都暴动了。
啊
啊
虽然他们是知道梅西有一个秘密恋人吧……藏得那麽严实，是个男人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那可是阿根廷的队长，和……
巴西队的队长啊！
可世界的中心，里奥只一心一意地投入在卡卡身上，不为所动。
他闭着眼睛，描绘着爱人的唇形，但到底刚刚打完一场比赛，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率先没了力气，踩在护栏边缘的球鞋微微打滑，眼看着就要滑下去，被卡卡一把揽住腰提了回去，又扣住后脑。
被入侵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吮吸着他的舌尖直到微微发麻，缺氧让他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模糊地发出一声呜咽。
迷糊的意识被卡卡咬在他下唇上的刺痛感拽了回来。
“还没结束呢。”
他们在干什麽——你们又在干什麽！
呆滞的解说被耳麦里导播的怒吼喊醒，回过神来，大脑依然空空荡荡，只剩下一句：救命！
就算是致敬世纪之吻……你们这也亲得太久一点吧！
他一个激灵，突然想起来之前梅西比划的手势了。
什麽意思
十分钟，一分钟也不能少
……
那麽，对面的德国队球员呢
在刚刚经历了失败的打击后，又直面了如此暴击，他们全都呆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这……这也太政治正确了吧
如果有人采访他们此时的心情感受……
“也许，”不知道是谁嘟囔了一句，“下次我们上场前戴上彩虹袖标就能赢了”
“……”
里奥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他已经彻底脱力，晕晕乎乎地，哪里还记得计算时间。
踩着护栏往看台里摔下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迪马利亚扔给自己的戒指盒。
哦，在这里！
他正要伸手去摸，反而被先一步握住了手腕。
“这次可不会让你抢先了。”
旁边响起了口哨声，伴随着尖叫，甚至是怒吼。
四周吵吵嚷嚷的，但到底没有人冲上来把他们来开。
里奥想，大概是有人不顾死活地按住了马拉多纳吧……
他低头时，卡卡也顺利地将指环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垂下眼睑看着他。
巴西人特有的含情脉脉的眼神，让他也暂时忘却了事后要面对的烦恼。
卡卡握住他的手，托到唇边亲了一下，微微歪头，眼里带着笑意。
“那麽……有想过现在该怎麽办吗”
“没有。”
里奥心想管它呢。
他再次抬起手臂环住了对方的脖子，把脸埋进去，隔开世界的喧嚣。
“反正这里是你的地盘，要是今天我们走不出去……那都怪你。”
*
上帝啊，我向你许愿。
我想要大力神杯，还有……和里卡多永远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上帝：应有尽有！
此时的老马，老贝：瘫坐，吸氧。JPG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