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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可是穷疯了的,你当心些

第4章 我可是穷疯了的,你当心些
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贪玩受伤的年轻狼族,没成想循着声音找过去一看,居然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整个人冻得发抖,蜷缩在碎冰堆里,浑身的衣裳都被撕扯烂,看来是冻出了幻觉,要是再冻上一会儿,人就没了。
顾年遐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硬邦邦的。”
晏伽正色道:“这个不能吃。”
顾年遐诧异地回头看着他,道:“什么?你觉得我会吃了他?”
晏伽:“不吃你用牙齿量什么?”
顾年遐叹了口气,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叼回去,但是他好像好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好臭。”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算了,再拖他就冻死了,你把他丢到我背上,我们带他回去。”
那人被丢进顾年遐后背厚重的毛里,脸色很快就舒缓了许多,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是一个人在濒死时本能的挣扎,只不过被风声掩去了不少,也越来越微弱。
晏伽暗自调息着经脉,周身不觉寒冷,反倒微微发热。他总算知道自己曾经被逼着学那么多看似乱七八糟无用的咒诀,其实总会派上用场,就比如此刻,即便身上衣裳单薄,也不至于受冻。
顾年遐是个比较话痨的小狼崽子,一路上不停跟他碎碎念,讲这里原先有半截枯树,自己小时候常爬着玩,结果有一天爬上去之后压断了树枝,把腿摔断静养了许久。
晏伽叹气:“傲来国花果山知不知道?你适合去那里当猴子。”
顾年遐道:“傲来国数千年前就已经灭国了,花果山不知还在不在。我娘几年前去过一次,给我带了好些桃子,可惜这不周山太冷了,要不然我也种一颗桃树。”
说话间,蘅宫已然渐渐从群峰之中展露真颜,山顶的天气不似半山腰那样风摧雪折,反倒一派天朗云清、苍穹渺远的景象。
顾年遐抬起头,神色忽然警觉,凭空嗅了嗅,说:“生人的味道,有人来了,而且刚到不久。”
能让他如此警惕的,绝非单纯的“生人”之故,来者唤醒了他本能中的敌意。
晏伽也同时看到,蘅宫外围的湛蓝天幕之上,被御剑的灵修层层围住,看袍服的纹样,像是凌绝宗的人。
顾年遐带着晏伽悄悄绕到一处巨岩后面,变回了人形。他没好气地看着那群人,说:“来势汹汹的,非奸即盗。”
“这不是明抢吗?”晏伽说,“现在怎么办,就这么过去,肯定要被他们发现。”
顾年遐看着他:“你心虚做什么?”
晏伽好笑道:“现在该是你心虚,他们堵的可是你家大门,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年遐转回头,思索片刻,说:“你跟我来,我们绕路进去。”
半炷香后,晏伽才晓得所谓的“绕路”,不过是钻山爬洞,顺着山体的裂隙走进去,两旁的石壁近乎透明,泛着晶莹的光,其中富余无数从未被开凿过的矿脉。珍石玉矿,林列其中,十分令人惊叹。
北境狼族喜好美玉,从礼器到祭典用物,无一不是天然玉石制成,只是没想到不周山上还有如此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玉脉,就凭狼族那几个人,这地下的矿藏再开采几千年也不过是皮外伤。
晏伽感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专门把陌生人往自家库房里领的,我可是穷疯了的,你当心些。”
顾年遐摆摆手,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当心的?喜欢什么直接拿就好了,反正这里多得是。”
晏伽:“?”
他以前竟没有发现这些狼族如此大方!
晏伽和顾年遐一起拖着那昏迷不醒的男人,走入矿脉裂隙不久,便发觉四周的光暗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袖中的刀柄,刚要问还有多久才到,前路却忽然拦出一个人来,长剑祭出,直取顾年遐的咽喉。
顾年遐却一动不动,任那剑锋指向自己面门,在几寸处堪堪停住了。
“顾君轻。”他说,“你从雪原步道上滚下去撞坏脑子了?”
对方静默片刻,出声笑道:“顾年遐,别负隅顽抗了,眼下证据确凿,你千真万确是抵赖不得!”
顾年遐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什么事?”
对面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剑眉星目,形容凌厉,也穿一身白。顾年遐懒得搭理对方,径直把人推开,继续往前走:“我有要紧事,有什么幺蛾子回头再说。”
那少年不满道:“什么叫幺蛾子?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昨晚家里来了一群人族灵修,劈头盖脸就要找你。本来还以为你又在外面闯祸了,结果那些人张嘴就说要你杀人偿命,我就知道他们是胡扯来的。”
顾年遐愣了愣:“给谁偿命?”
少年道:“说是三七坊的人,一夜之间被屠尽满门,唯有一个家仆活了下来,逃出去找到了凌绝宗的人,指认你就是凶手。”
顾年遐顿住脚步,皱眉道:“他们疯了?我是去了一趟,可没见着什么活人。”
“可不是。”少年收回剑,说道,“所以我先来这里截你,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也好应变。”
晏伽心说自己八百年不来一次蘅宫,来就摊上大事儿了。他想了想,对顾年遐说:“先回去,绕开那些人,我自有办法证你清白。”
这道矿脉裂隙一直通往蘅宫内的密道,三人七拐八拐,在晏伽彻底失去方向感的时候,总算来到了一处花纹奇异的青铜小门前。
顾年遐右手两指并起,在额头眉心一点,那门内部便发出机关转动的声音,接着咔嚓一声向两边打开,门后便是一处装潢考究的内间,看上去像是什么人的寝殿。
顾年遐大方道:“好了,你随便找地方坐一下。君轻,过来帮我把这个人洗洗干净弄醒。”
那名唤顾君轻的少年走到昏迷不醒的男人旁边,问道:“这个人是哪来的?”
“路上捡的。”顾年遐说,“他快冻死了,刚好被我们碰到。”
顾君轻下去打来一桶水,和顾年遐合力将男人剥了个精光丢进去。晏伽在旁边站着,忽然说:“你俩这是什么意思,嫌他死得不够快?”
顾君轻看着他:“此话怎讲?”
晏伽:“他本就冻坏了,你们直接把人丢进热水,搞不好会血管爆裂而亡。我来吧,先用雪水给他擦擦,等出气儿顺了再说。”
顾君轻犹豫道:“前殿还在闹着,我先去看一眼,再回来告诉你情况。”
晏伽拦住他:“不,先去做另一件事,再叫一个与你们年纪相仿的小狼来,男女都行,快。”
顾君轻懵懵懂懂哦了一声,转头就要往外走,忽然顿住,疑惑回头问道:“不对,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哪位?”
顾年遐:“让你去你就去,他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顾君轻又哦了一声,径直出门去了。晏伽把那个男人放到一旁,用被褥裹好,拧干手边的帕巾,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
顾年遐乐了两声:“我不知道啊。”
晏伽愕然抬头:“那你就让他去叫?你不怕我是绑架小狼崽儿卖到黑市上的吗?”
顾年遐没搭理这茬,抽出他手里的毛巾,在男人脸上胡乱抹了两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这人出现在不周山上已经是很不寻常,再加上外面那群突然来闹的灵修,一时也让他对眼下的境况没什么头绪。
正想着,顾君轻就从外面拉了位包子头的姑娘来,看起来比他自个儿机灵多了。那姑娘先看到顾年遐,立即又注意到对方身旁站着的晏伽,警觉道:“怎么回事,为何有外人在你寝殿?”
顾君轻道:“我知道,他这是要让咱们来个瓮中捉鳖!年遐、迩卓,上!”
晏伽拳头捏紧:“等一下小屁孩,谁是鳖啊?”
顾年遐把手里的帕巾甩过去,毫不客气道:“你脑袋真的坏掉了,顾君轻。别添乱,让我听迩卓说说外面是什么情况。”
那包子头的姑娘叫顾迩卓,是很正经的一头小狼,长剑收在背后,腰背挺得笔直,怀疑的目光打量过晏伽:“这人连脸都不露,你带他进来做什么?”
顾年遐:“其余暂且不论,他也是冲着三七坊灭门一事而来,但凌绝宗那群麻烦现在在外面堵着,得想个办法让他们滚回自家山门。”
晏伽点头道:“凌绝宗那些人,我熟得很,做事向来顾头不顾尾。这样,你们三个都跟我来,去会会凌绝宗。顾年遐,你先不要露面,等我安排。”
他说话时的语气自带不容置疑的气场,警觉如顾迩卓,都被他一番话说得迷迷糊糊,再看自家少主也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好吧,我带你们过去。”
离开寝殿前,顾年遐担心男人醒了四处乱窜,特意给他加了道沉睡的咒文,若非施咒者主动解开,最少也得睡上三五天。
晏伽好奇道:“你还会这个?这条咒语倒是不难记,只是属于古咒文的范畴,发音稍微不对就会反噬施咒者,其他人又解不了,搞不好会自己睡几个月再醒来。”
至于晏伽为何对此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少年时在越陵山修行,彼时门派讲学时用的学经卷轴是《瀛洲纪行》,晏伽偏反其道而行之,带着一群同门琢磨学经中没有教授的咒语,结果那次除了他,其他人全部念错了咒语,致使越陵山停了半月的课,同门倒头大睡,他则日日去长老那里挨板子,被骂得不轻。
顾君轻哼了一声:“我们自然是比你们人族更通晓古咒文的念法,区区沉睡咒……不对,顾年遐,我和迩卓都不知道这个,你什么时候学的?”
顾年遐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自己找来学的,难道你等着它自己跑到你脑袋里吗?”
蘅宫从外部看着巍峨雄浑,其实内里十分错综复杂,楼阁林立、廊腰缦回,穹顶雕金琢玉,放眼光怪陆离,却并不觉色彩繁乱,尽显庄严肃穆,可见北境顾氏一族,相当有好古之风。
只是这样免不了爬高踩低,晏伽只觉得这里到处都是楼梯回廊,走得他晕头转向,还以为到了川蜀。
刚转入一道架空的回廊,顾迩卓忽然停下,将几人拦在身后,低声道:“嘘,收声,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