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时,施若风有着片刻的失落,因为母亲那句等同于说,她同样也不愿为施若风而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了。是苦是涩是痛……因为太过伤痛的回忆,拒绝别人任何人走入她的心。
重生这种东西,不要也罢……要了,不过是会再次体验到生活的苦楚罢了。已经毁掉的人生不会重来,已经晦涩的心,也难以变得明朗。
焚烧一切的大火,蔓延蔓延,似乎要灼烧着一切。
隐约中,施若风听见母亲的声音,她一遍又一遍凄厉地叫喊,“若风若风,你要平安无事,妈妈只剩下你一个了。”
梦中,他听到逝去的父亲说,要好好儿照顾你的母亲,她是一个苦命的人。
施若风对着父亲摇头,脸上有着一抹不干与倔强,“凭什么,凭什么你的错都要我抗,为什么你要选择死,为什么要这样轻生?你太自私……”他歇斯底里地叫喊,之后睁开双瞳。
要从这里出去吗?站起身,看着被火红色所侵染的房子……蓦然,施若风想到父亲走了,伤心的是他,可是他同父亲一起走了,苦的就是母亲了。
哪怕为了母亲也好,他也不能自残。咬住嘴唇,施若风走出了这个火海。远离火场,施若风远远儿地看着火舌的蔓延。
这一场火带走了施若风的过往,抹消了施若风所拥有的一切回忆,开心也好,伤心也罢……既然在生死边缘游离过,就等于重生。
救护车的声音,警笛的声音传入施若风的耳中,施若风转身离开……从这一刻,施若风消失,不留下任何痕迹。
施若风与沈飞在一起的二百来个日子里一次也没有与母亲联系过,一方面是因为怕沈飞知道母亲的所在地,逼债,另一方面是因为母亲那里的人不喜欢母亲与外界联系。
以前父亲在时,除了偶尔施若风会给母亲打电话要钱外,几乎就不再与母亲有任何的联系了。
施若风与他的母亲每年只会见一次,那是在春节期间,母亲说,哪怕是一眼也要,她也想看儿子的成长。
如今,去找母亲是否会给她惹麻烦?施若风犹豫了一下,双手伸入口袋里,看到两元钱,依着记忆中的号码,施若风打过去,几乎是立刻,对面传来系统声:“你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再拨。”
已经断了……与母亲最后的一层联系也断了。施若风不知道母亲被卖至哪里,他与母亲之间的联系除了这一串数字外,也就只留下那个已经被烧毁了的家。
施若风眼睛睁得大大的,踩着虚无的步伐在雪地上行进,偶尔,路过的人会向他看上一两眼。
为了生活,施若风找过许多家店,可是一身的褴褛让他处处碰壁。
没有工作没有钱,施若风风餐露宿,过着颓靡的生活,哪怕是这样,施若风也在地底生活中挣扎。
原本飘逸秀气的墨发被污垢所沾染,一团一团的,漂亮的脸蛋在几日颠沛流离的生活下沾染了污迹,半旧的棉衣被划出了破洞,偶尔,施若风坐在市集上的台阶上,走过路过的人或许会把他当做是乞儿,送一毛两毛的钱。
也是这些钱养活了施若风……大半个月悄悄地过去,施若风以为他的生活或许永远会是这个样子。可是,有些时候就是“要饭”这种事,也会被人当做是抢了生意。
这夜,月儿高高升起,一个人带头走到了施若风的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对着他的肚子便打了一拳,施若风连躲的机会也没有。
带头的又在施若风的脸上打了一拳,“在我们的地盘儿要饭,是不是意思意思点儿?”
“我没钱。”要饭……吗?自己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了啊……那些别人施舍的钱哪儿会有多余,只够他吃上三餐不继的伙食,赖以生存罢了。
“……没钱,是吧?给你点儿教训你就有了!大伙儿,上!”领头的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
施若风一惊,张开嘴对着领头的手就狠狠地咬了一口,人家疼的松手,施若风立刻逃跑。
他跑过一条条街头小港,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之后,终于被众人逼到了一个死胡同里。
众人一步步地向他走进,不知是谁冲上前,率先打了施若风一拳,然后便是众人毫不留情的毒打……这种生活,原来也处处有着危机,施若风现在才知道。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约中,他听到一熟悉的声音……及其温暖柔和的女声,就像是妈妈的一声一般。
醒来时,施若风看到的是一片的雪白,白色的纱帘在风的吹动下发出悉悉索索的摩擦声,冷风透过纱帘轻轻地吹入室内,屋内传来人的交谈声。
“这就是那个贱人带过来的?”
“嗯,听说是她的儿子。”
“那个贱人不会打算把这个孩子接过来一起住吧?”
“夫人不会同意吧?”
“哼,谁知道呢……倒是这个孩子,真脏。”
“他满身满脸的血,应该要好好儿包扎,可是那个贱人还没来得及包扎就被老爷叫去了。”
“那个贱人不敢违抗老爷,不过,在床上把老爷服侍好了,她要什么老爷不都会给她。”
“是啊,这个孩子需要清理一下。”
“我才不要碰呢。”
“那怎么办?就任由他这个样子?而且……他身上发出的骚味儿真难闻。”
“窗户都打开了,这屋里的味儿总会散去。”
“散去有什么用?他在,这种恶心的味道还不是会继续散发出来。”
“过了几日乞丐生活吧?脏也是应该的……等那个贱人来了会看着办吧?”
……
他们说的贱人,是谁?从床上半坐起身,全身就像是散架子一般的痛让他不由得呻吟出声。
在擦地擦桌子的两人一愣,同时以着鄙视的目光看着施若风。
“这里是哪里?”施若风问。
“这里是哪里?”施若风问。
两个擦地擦桌的仆人不说话,径自向门口走去。
施若风从床上爬到地上,走出房间,这才发现他所处在的地方及其华丽,就像是一座小小的宫殿。
这个房子分二层,是以着圆形做成的,而他所处的地方有着一排排的门,每个门应该都是一个房间。带着探索的目光,施若风打量了这个房子。
这偌大的房子里有许多穿着佣人服装的女人,众人看到他无一不带着厌恶的目光撇过头。
扶着雕栏游走了一番,施若风下了一楼,在那里,他看到了一处半掩的门,漫步走过去,偷偷听到里面细碎的交谈声。
“老爷,请求您让我的儿子住进来,求求您,我会做牛做马报答您。”这声音施若风认得,是他母亲的声音。
施若风朝着生源快步走去,推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此刻他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轻轻地啜着,男子的身边儿坐着一位身穿洋装,看似及其优雅的美艳女妇人,而在两人的面前则是跪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施若风的母亲,名义上是被埋入豪门做佣人,实际上则是做小老婆。施若风的母亲容貌姣好身材及其瘦弱,引起他人的保护欲,当年也是因为如此,栾家的老爷才会把施母买入栾家,可是时间久了,总会腻味,只是已经买了的东西就退不回去了。
施若风向母亲走去,双目呆滞,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妈”。
施母一愣,立刻从地上起身,迎到施若风的面前,写满沧桑的眸子含泪注视着施若风,双手抚到他的脸上摸索着,“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你瞧瞧你,这么大了,还把自己弄的一身遭……”
施若风吸了吸鼻子,抑制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唯一的亲人,见到亲人的感觉……真好。想哭,喜悦的泪水,想哭,心疼母亲所受的苦。
施母拉着施若风跪在地上,磕头,“老爷,求求您,让我的儿子住进来,他很乖,绝对不会做出让您不开心的事的……”母亲哽咽着说。
男人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双眸紧紧地盯视着微微掀起波澜的水面,“夫人,你认为如何?”男人以着冰冷的声音面部表情地询问。
女妇人瞥了施若风一眼,“当然是您说了算。”
男人把手中的茶杯放回茶几上,“让你的儿子住进来也好,正好给越儿做玩伴。”好听点儿是玩伴,实则上不过是玩物。
施若风听不懂,可女妇人与施母却听懂了。
施母的面色瞬间惨白,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男人把目光调向施若风,道:“以后,你就多多陪陪小少爷吧。”语毕,挥了挥手,让施若风推下去。
施母带着施若风走出这间一楼的书房,上了二楼仆人锁住的房间,施母说栾家有许多的仆人,每两个人用一间房,而施母比较特别,拥有自己的一间房,就是施若风醒来的那一间。
施母虽然在这个地方不受人尊敬,可是多少是栾家老爷的小老婆,当施母命令名义上同是女佣的人工作时,她们纵使不服气,却也没有胆子拒绝。
施母让施若风在自己的房间淋浴,洗掉了赃物,穿上了一件睡衣,发上未干的水珠轻轻地低落,为他添上一股朦胧的美。
施母把施若风拉到窗前,掀开施若风抓住眼睛的刘海,细细端详着,“小风出落得越来越美了。”
“妈,我是男孩子,被说成美并不会开心。”施若风嘟起嘴,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能撒娇的感觉真好。
施母轻笑一下,一双手摸上施若风的眼睛,“岁月过得真是快,小风已经这么大了。”
是啊,岁月过的真的很快……母亲的眼角都长出了细碎的皱纹,虽不明显,却也是上了年纪的证明。
“小风真好看,就是妈妈看了也要心动了……真不知……这是福还是祸。”施母喃喃自语。
施若风挑眉,不解地看母亲。
红颜就是活水……施母说,“以后,你要单调地过日子,不要与任何人接触。”
施若风点点头,表示理解。
施母把施若风拉到镜台前坐下,自己则是为施若风吹干湿透的发。母子俩可以独处,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吹风机转动的嘈杂声并未阻断两人的交谈声。
“小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嗯,小风知道。”
施母的目光看向镜台中施若风那双清澈潋滟的眸子,水波流转间不经意中带了一股媚,那是经过情欲的洗礼后才会出现的痕迹,这是一双可以勾魂的眸子。她叹了一口气,“小风,当初栾家老爷看上妈妈,就是因为这双眼睛。”
“眼睛?”
“嗯,小风的眼睛跟以前的妈妈很像。”可是比我的更为风情万种……小小年纪却出落至此,长大了还得了。
“啊?妈妈,你是在担心老爷会看上我这双眼睛吗?”施若风皱眉。
施母闻言面色一僵,手上的吹风机落地,扯开了插头,吵杂的声音静止,室内一瞬间变得安静、窒息了起来。
“妈妈,你不用担心嘛,我能看得上眼的也就这双眼睛罢了,遮住了就没事了。”施若风从椅上站起来,摸了摸头发,已经干了。蹲下身把吹风机捡起来,放回原位,随后扯了扯母亲的手臂。
施母干笑一声,“没……没事儿。”
“没事?才怪……”施若风以着审视的目光看着母亲,那一双澄澈透明的眸子逐渐眯起,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不可置信地问,“您不会爱上老爷了吧?”
瞬间,施母面无血色,身体颤抖了起来。
施若风不由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就是水中的月亮,任是你再努力也够不到……最多,也不过是落水罢了。喜欢着那种远在天边的人的母亲还真是傻。
施若风抱住母亲,无言地给着安慰。
施母抽噎了几下,牵着施若风的手坐在床沿,两人彻夜长谈。
“妈妈,你是怎么捡到我的?”施若风一直好奇,昨夜母亲是怎么也胡同里把浑身伤痕累累的自己救下的。
施母说:“昨天晚上妈妈看新闻,正好报了落成贫民区出了火灾那一幕,而且是我们家,妈妈很害怕失去你,就去找你……结果真找到了,小风,告诉妈妈出了什么事?”
施若风原本是想隐瞒,可在母亲那双透彻写着沧桑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眸中什么谎言也遮不住。他平淡地叙述着自己今年来的生活……
“他们,会找上门来吧。”一旦想起来会被抓回去,重复以往的生活,施若风不由怕得微微抖了起来。
安慰一般,施母轻轻拍打着施若风的肩,“不怕,妈妈和你的爸爸并未结婚,户口上你是爸爸的孩子,跟妈妈没有一点儿关系的……那一场火应该烧掉了一切,饶是沈飞再神通广大,也不会找到这儿来的。”
这样,施若风这个人就等于销声匿迹了。那一场火,真的烧掉了一切。
施母摸摸施若风的头,“以后,你就随妈妈的姓,单名一个若字。”
施若风点点头,说好。这日,他遗弃了以前的名字,随母亲姓凌,单名一个若字。
伴随着两人一夜的交谈,天露鱼肚白,施母带着施若风找了一间下人房,可是人已住满,施若风只能与园丁小华同住一个房间。
当施若风住进去时,小华正好出去,一日的工作正好开始。
施若风睡了很久,当一觉起来时,他的一切已经被人决定了。
栾家的小少爷栾越是天凤私立学院就读,两人刚好同龄,故此,栾家老爷把施若风送去天凤私立学校。
中午,施若风在母亲温柔的亲吻中醒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母亲,轻轻一笑。
施母为施若风准备的衣裳并不高贵,甚至可以说是粗俗……施母说:“只有这样,才不会引人注意,我的儿子太漂亮了,如若不这样,会让人觊觎。”
对于母亲所说的话,施若风只是不以为意的轻笑出声。
施母带着施若风下楼吃过午餐,带着施若风坐上栾家专用的接送车向天凤学院使去。
到了校门口,施母说:“到了新的学校,你要多多迁就栾小少爷。”
“……嗯。”施若风轻轻回应。
天凤私立学校,这所学校施若风知道,升学率极高,这里的学生心高气傲、功课优良,如若以施若风在普通学校不好不坏的成绩,上了这所学校就应该是万年的吊尾车了。
不需要任何测试,施若风直接入了这所学校,这代表的是栾家的有权有势。哪怕是再高贵的地方,总是混杂着几只老鼠,如今,施若风便是这里的老鼠。
施母带着施若风走向教师的办公室,高一七班的班导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性,先是以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施若风,才从办公桌上拿出一叠书,放到施若风的手上。
施母与导师攀谈了一会儿,上课铃声响起,施母与导师告别,导师带着施若风走向高一七班的教室。
此刻,高一七班的教室吵吵嚷嚷,大家都在好奇新同学是什么样子。
男生说,如果是美人儿就好了,女生说,如果是帅哥就好了。
当施若风跟在导师身后,随着导师的介绍进入班级时,班级里先是一阵哗然,下一刻,中学生有志一同地叹了一口气,纷纷说着:“什么嘛,真难看。”
“嗯,你瞧他那一身儿寒酸样,与这里真是格格不入。”
“那么就是书呆子了?学习一定很好……”
不切实际的猜测,个人以着自我为中心,猜测着施若风的种种。
导师拍了拍桌案,喊了两声“安静”,教室里的学生依旧故我,吵得没法没天。
就像是一种行事,导师要求施若风自我介绍,蓦然,教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众人以着好奇的目光看向施若风。
“大家好,我是凌若,以后请多多关照。”没有一丝多余的话,当语落,施若风便再也不说出一句话,哪怕是班里有的同学问:凌若,你喜欢的人是喜欢的明星是喜欢的宠物是喜欢的食物是……施若风一律不答。
导师把目光放到教室里观察了一番,指了指栾越身边儿的空座,“凌若,以后你就坐在栾越的身边。”
栾越?施若风随着导师的视线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位面貌冷峻的男生。
栾越的位置处于最后一排的窗台边儿,大冬天的,他竟然开着窗,冰冷的寒风吹撒入教室,吹乱他的发,令他冰冷的面容上添染一抹不羁。
施若风慢慢走到栾越的身边坐好,栾越只是淡淡地瞥了施若风一眼,不说话。
下午第一节课结束,第二节课是数学,数学导师是天凤学笑有名的难缠老师,说好听点就是责任心强,难听点就是八婆。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单身女人,暗地里,大家都叫她为老处女。
不知施若风是运气好,还是不好,第一天上学就被他碰到了模拟考试。
数学老师手拿考卷,进入教室,念了名次,以着总成绩表来排序,当念到最后几位的时候,忽然,从她的口中吐出“沈飞”的名字,施若风一愣,从椅子上跌到地上,让数学导师对他的第一印象大打折扣。
倒是又念了一次沈飞的名字,可是没有相应,导师在班上四处浏览了一遍,小声嘀咕着“又没来”之后在出勤表上做了一个记录,之后念了“栾越”的名字。
栾越的目光依旧放在窗外,不理人,态度及其嚣张,导师冷眼瞪了栾越一眼,念了最后一个新添的名字——凌若。
施若风一时没反映过来,继续傻呆呆地看着导师,导师拍了拍桌子,再一次念了“凌若”这个名字,施若风这才反映过来,慢吞吞地回了一个“到”字。
瞬间,四处有人悄声讨论,新来的同学反映好慢……等等的话。话锋一转,又转到了没出席的沈飞身上,女生小声地埋怨沈飞好久没有来了。
施若风心惊胆颤。
导师把卷子发送给同学,之后考试开始了。
同学们默默地答卷,施若风皱着眉头盯了试卷半天,只觉得题出的非常难,他只好硬着头皮去答。
施若风对这场考试没个底,选择题挺多,可是大部分施若风都不会,单看试卷便是头昏脑胀,偏首看了看身边的栾越,他依旧在看窗外,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漠不关心一般。
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数学导师扬了扬手中的教材,“嗯,今日老师会尽量在放学之前把卷子批改完毕,如若有人没及格,就利用放学后的时间补课。”
栾越皱了皱眉,两分后,只见栾越不慌不慢地拿起钢笔,开始答卷。
片刻后,栾越放下笔,皱着眉头盯了盯施若风,感觉到他的目光,施若风看过去。
“凌若?我的宠物?”与其说栾越的语气是在询问,还不如说他是在叙述。
施若风握着笔的力道加深,抿了抿嘴,轻声答,“我是凌若。”不是你的宠物。
栾越没再说话,而是伸长手把施若风的试卷拿到手上,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便把自己手上的试卷推到了施若风的桌上。
这叫做什么?施若风目瞪口呆地看着栾越极优雅的动作——
眼神飘忽地闪了一下,施若风看了眼栾越的试卷,选择题是一题不落地全做了,填空题也做了,算术题也做了,不过只写了一个答案,至于算数过程是没写,翻到第二张……一个字没写。
施若风想要继续写下去,可他才在试卷上写了一个名字,下课铃声便响起,数学导师收卷,同学们委靡颓废的声音立刻响彻整个班级。
“这个老处 女动不动就来一场考试。”
“考试倒是无所谓,可是不及格就要留下补考,太可怕了,直到没有答对题为止就不准回家呢。”
众人议论纷纷,偶尔有几位同学以着打量的视线看了施若风一眼,“你考的如何?”
施若风一律不回应。
在第三节课后的自习课,在众人惴惴不安中,数学导师手拿着试卷,走入了高一七班的班级。
人,最讨厌出丑,特别是年少气盛的孩子们,在学校,特别是名校,除了长相能决定一切的就是成绩。
数学老师是按着学生的考试分数排列的试卷,最低分放到第一位,最高分放到最后一位,之后开始大声宣读。
分数最低的,通常会被骂成同学像是戏谑一般的“傻子”等诸如此类的评语,分数最高的,便会被同学嫉妒一番。
“林少秋,三十二分;张横,三十八分;秦若,四十五分;李艳红,五十二分;栾越,五十九分;凌若,六十分……”
随着数学导师清冷的宣读声,班里开始沸腾,话题大多都放到了栾越身上。
“哇,凌若看起来是草包。”
“奇怪的是栾越,他每次都能及格,可是这次怎么了?”
“谁知道啊……”
施若风以着呆滞的面孔走上讲台领取卷子,顺便也取了栾越的,只因实在好奇自己到底是错在了哪里。
当施若风拿着试卷坐上自己的位置时,栾越的眸子眯成一条线,那双瞳沾染了怒意,以及难言的戾气,光看,就让人觉得危险无比。
施若风瞥了眼写有自己名字的试卷,错愕地发现凡是答题部分都是一个大钩,至于空白处则是没分,分数总结起来正好是六十……或许,栾越才是真正的天才吧?施若风不得不如此想,短短不到十分的时间做完难算的数学习题,之后还能及格……或者,这六十分也是他算计在内的?
施若风把试卷还给栾越,栾越沉默地把施若风手中写有五十九的试卷夺下,继续看窗外。
下课铃声响起,放学,栾越被留下来补考,施若风背上书包离开学校,至此……两人算是结下梁子了。
施若风才走出天凤学校,便有司机迎上施若风,询问了一番,施若风才知这人是栾家栾越的专用司机,栾家老爷说,既然两人在一所学校,那就顺便接施若风一同放学。
施若风在后车座上坐上等了两个小时,才看到栾越独自一人走出学校,向跑车行来。
天色暗下,校园里安安静静的,社团活动的同学也早已回家。
司机下车,为栾越开门,当栾越看见施若风时,只说了一个字。
“滚。”
施若风愣了一下,这个时候栾越伸长胳膊,动作粗暴地把施若风拖出了车,随后,跑车离去,施若风面对车扬起的灰尘。
施若风头疼了起来,两人在认识第一天,栾越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到了第二天,施若风才从同是补考生的同学口中得知,栾越虽然改题改得极快,做题也做得极快,却被数学导师恶意刁难了半天,导师认定以着飞速答出卷子的栾越是在作弊,便训诫了半天,时间洋洋洒洒地过了两个小时。
这对栾越而言不疑是一种灾难。
夜路慢慢,施若风徒步走了二十公里的路程才到了栾家。
厚重的背包背在他身上看起来特别沉重,当到了栾家门口,就等在门口的施母立刻出来迎接,抱着他便轻轻地啜泣了起来。
“妈妈好担心……”
施若风的母亲是个脆弱的人,易伤易哭,所以才需要被人疼爱。
施若风搀扶着母亲上了二楼,陪着母亲说说话,吃了两块糕点充当是晚餐,才跟母亲道了一声晚安,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打开门,园丁小华以着诡异的目光看了施若风一眼,问:“你就是凌姨的孩子?”
施若风点点头,称是。
小华立刻自我介绍一般,与施若风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小华便说到了施若风的母亲。
“今晚小少爷的脾气还真是暴躁,无端端的骂了凌姨好一顿,凌姨吓得都哭出来了。你是不是……惹了小少爷了?”
“……”施若风沉默。
“小少爷平常都很少生气的,可是一旦气起来很可怕……你,还是小心点儿吧。”
施若风抿抿嘴,心下黯然。
有些事不是施若风想惹,而是麻烦自动上身。
这夜,施若风彻夜无眠,脑海里很乱,他想了许多许多,可是总结起来只留下两个名字。
“沈飞”和“栾越”,他们,就好像是施若风的梦魇。
曾经,沈飞以着施若风的父亲掌握了他,如今,栾越似乎也把对他的气出到了施母的身上。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阿谀谄媚?施若风忽然茫然了起来。
黎明时,施若风才入眠。
欺负一个人,就从那个人的伙食开始。栾越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第二日,施若风早早起床穿衣洗漱,当女佣把早饭端到他面前时,施若风算是彻底地傻了。
女佣说:“虽然不好意思,可是小少爷命令,你只能吃这些……”
施若风扒了一口饭,走出栾家,司机说:“小少爷命令,我们不得带您去任何地方。”
施若风抿抿嘴,向二楼找母亲要了一百块钱,便攥着一百块钱在市集上买了一个半旧的自行车,这台自行车成了施若风每日上学的工具。
当施若风骑着半旧的自行车入天凤学院时,多少又引起了一干人等的注意。
施若风仿若没看见,我行我素地走向高一七班的教室,才进去,同班同学就朝着他指指点点,有些好事的学生以着好奇的语气问,“听说施同学今日是骑着自行车上学的?你,不冷吗?”言语中都少有些鄙视。
施若风回对方一抹微笑,从容不破地说:“谢谢您多余的关心。”语毕,他转首要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熟悉的人,熟悉的美貌,熟悉的气息……是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