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夏季多雨，十点的时候忽然起了风，风里卷着细雨扑打在车窗上，不一会儿玻璃面上就被雨水浸湿，一层水雾从上蔓延。
林砚序趁着等信号灯间隙转头望了眼靠在副驾驶车椅上的人，他将薄毯往上扯了扯盖住了人裸露在外的手臂。
云灯已经睡熟了过去，头歪着靠在座椅靠背侧边卡角处，呼吸声平稳，似乎外界的任何声音都无法将他吵醒。
次次都是这样。
林砚序忽觉自己每次夜晚遇到云灯，对方几乎都是醉到不省人事，丝毫不管之后的事情。
这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信号灯闪烁了一下后由红变绿，最后几秒踏着人行道走在路上撑着伞的行人纷纷跑了起来。
云灯给他发了餐厅地址后又附带了现在住宅住址，林砚序准备直接将人送回家。
车没开一段路，原本安分坐在副驾驶睡觉的人忽然醒了过来，盖在身上的薄毯也因为人的动作幅度掉落在膝盖上。
“停车…停车。”
云灯感觉此刻头昏欲裂，眼睛都很难睁开，他能感觉自己是坐在车辆内，但困意袭来使他无法睁眼查看来人是否是林砚序。
就在舒服入睡时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
林砚序是没想到人会忽然醒来。
此时正好行驶在街道内并未上高架，他依言驾驶着车辆停在道路边上的停车位上。
车辆刚停稳，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就急着扯开安全带，下一秒就拉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外面跑去。
外面还下着小雨，雨丝落在身上倒是使他清醒了片刻，云灯看了一圈后成功找到了一个蓝色垃圾桶，顾不得一切直接两手撑着边缘吐了起来。
喉咙异物感极其严重，他吐了几下后总觉得胃里依旧堵堵的，不过好在下一秒就再次涌了上来，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将今夜吃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眼角沁出几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滴落。
一瞬间难受到极点，将仅剩的醉意都给消磨殆尽，只留下无尽的反胃感。
落在身上的雨似乎停了，云灯感觉头又晕又疼，浑身都难受得很，就连身边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没察觉。
林砚序就站在人身后替人撑着伞，见人差不多了便将方才下车时抽的几张纸巾递给了云灯。
云灯忽然感觉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后背，力度轻缓合适地轻拍了几下，替他顺着气。
将异物全吐出来后那股子反胃感顿时消失了，此刻他意识都清明了不少。
转头再见到站在身侧那人是林砚序后，他立马就背过身去，慌忙间剩余的几张纸巾全掉落在地面上。
纸巾跟地面相触的那一刻顿时吸满了地面上的脏水，他几乎是立即蹲下身捡起来。
林砚序见人捡脏掉的纸巾，直接从人手中夺过随后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新的给他。
“还难受吗？”
林砚序说出了见到人后的第一句话。
云灯此刻一句话都不想说，原本自己来之前还特地打扮了一下，尽量让对方见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结果没控制住自己，直接喝到反胃呕吐。
一想到刚才自己双手抓着垃圾桶几乎要将头伸到里面的呕吐样子被人看见，他几乎有些抬不起头了。
“不难受了。”
云灯小声说道。
雨水滴落在伞面上，发出了清脆的水滴声，今日的林砚序依旧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卷起露出了一双看着强有力的胳膊，即使衣着简单但还是衬得人气质矜贵。
他望着人发起了呆。
“回车上。”
林砚序语罢直接拉着人肩膀上的衣服一角将人拉回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云灯刚想坐正就被人按住了腿让他面朝车门侧着坐。
就在他困惑之间，林砚序忽然欺身压了上来，那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味瞬间放大将他包裹在其中，云灯不由得微微后仰才能拉开与人的距离。
心也怦怦跳了起来。
云灯第一反应是林砚序想亲他。
可是他刚吐完根本不想被人亲，万一被嫌弃那就遭了。
云灯刚想抗拒时，林砚序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与他拉开了距离。
原来只是拿瓶矿泉水。
只是他正好挡住了车内储物柜。
云灯眨了眨眼，试图掩盖住眼底一抹失落。
林砚序见人雨似乎小了便收回了伞，暂时搁置在车顶上，紧接着就拧开矿泉水瓶。
云灯刚想问对方想干什么，下一秒自己的左手就被人握着手腕拉了过去。
“放松。”
林砚序见人一脸警惕的模样，语气尽量轻柔道。
云灯的确很紧张，因为刚才被人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依言张开了手。
对方将矿泉水瓶对着他的掌心倒了些水，随后用纸巾擦拭了起来。
云灯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心全是不明黑色黏糊质地的污渍，这显然是刚才自己抓着垃圾桶旁边时蹭到的。
自己是没注意到的东西，竟然被林砚序看到了。
指腹擦过手掌心的时候传来了一丝痒意，他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想收回，却被人牢牢地按住手腕根本动弹不得。
“别动。”
林砚序细致的替人洗着手掌心的污渍，随后用湿巾将人的每根手指都擦拭一遍，动作轻柔到似乎是对待稀有的珍宝似的。
即使这件事看起来无比正常，但云灯还是莫名从中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旖旎心思，最后直接埋着头不敢看人，深怕对方看见自己心虚的神情。
最后两只手都洗干净后云灯立马将手缩了回去。
要是让他洗直接三下五除二快速冲几遍然后拿纸擦干后就算完事。
偏偏林砚序连他的每根手指都不放过，搞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林砚序最后还不忘验收了一下自己的成果，直到令自己满意后他才放过了眼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人。
云灯每次紧张的时候都会眨眼睛，睫毛总是轻轻扑闪着，他是个掩不住情绪的人，林砚序经常能从人的脸上察觉到对方的心情。
重新坐回到驾驶位后林砚序也不再与人多言，而是将人送回家。
云灯坐在车上时整个人思绪是完全飘的，也许今夜是真的喝多了，他感觉自己也嘴无遮拦了起来。
再下车时候云灯没忍住拉着人的衣袖问了个问题。
“哥哥如果我以你的名义给你学校捐一幢图书楼，你会不会和我处对象当我老婆。”
这句话他的脸又微微发烫了起来。
云灯这次没有躲避林砚序的眼神，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对方问道。
话刚问完就见林砚序眉眼带笑地望着他，紧接着从嘴里吐出了一句残忍无比的话。
“不能。”
林砚序顺着人的话意顺势拒绝，但他并非对人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对方后半句话的最后几个字眼让他说不出同意的话。
再加上自己的事业还未稳定下来，近期变革太大应酬较多，无法做到无时无刻陪伴自己的伴侣。
依云灯的性子，绝对不愿。
林砚序私心里还是希望等自己辞去教师一职彻底接手公司后再考虑这种事。
“不能就不能，我讨厌你！”
云灯听后气的将后排车门重重打开再关上，留下这一句话后就钻进来漆黑的楼道里。
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了周围的路。
林砚序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坐在车辆等到楼上一层平房里灯亮起才驾驶着车辆开出了小区。
趴在房间飘窗旁的云灯也一直躲在厚重的遮光窗帘后偷偷看着楼下。
这里居住的业主比较少，林砚序的车停在楼下格外显眼，在看到对方没有走的时候云灯心里还是反思是不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的太重了。
其实他说讨厌不是真的讨厌。
只是一时气话。
谁让对方拒绝他的表白。
原本想着要是三分钟后林砚序要是还没走，他就火速坐电梯跑下去跟人解释。
短短一百八十秒，在他数到一百六十几秒的时候，就见林砚序的车辆亮起了车灯，然后就缓缓开走了。
“靠！”
云灯气的抄起摆在飘窗前的一个抱枕就往地面砸去。
很好他现在是真的开始讨厌对方了。
这次是真的讨厌不是假的讨厌。
云灯靠着飘窗曲膝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腿将脸埋在膝盖上。
其实他在那没联系的半个月之间偷偷跑出去见过林砚序一回。
那是个无风无雨天气晴朗的周日，地点是学校附近那家咖啡馆。
自己就两周没陪，林砚序的位置对面就坐了一个看着年龄同他差不多气质文静的女生，二人一句一句的攀谈。
云灯坐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聊着天，没有人知道他心里都快醋死了。
因为那个位置原本是属于他的。
偷听二人对话，他得知二人似乎是同事关系。
那名女生很健谈，期间一直试图挑起话题想和林砚序聊天，还时不时发出笑声。
真笨。
林砚序最烦在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扰了。
云灯忍着不悦望着二人暗暗想道。
那日回来后不久他就决定自己不能再萎靡下去了，要不然完美符合审美的老婆很快就会被别的追求者夺走了。
现在云灯反而是真的有些想放弃了。
想着他就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平常林砚序都会在九点半左右到家回他消息。
今日接他多废了一些时间，算了算大概会在十点的时候到家。
云灯怕发消息影响到人开车，熬到十点的时候卡着点给人发送了分手短信。
—绵绵雨：我讨厌你！我们分手吧。
句子是早就编辑好放在对话框里的，他看了无数遍后最终点击了发送。
随后又搜索了对方的手机号找到了林砚序的账户给人打了五万块钱过去充当分手费。
头脑发着热做完这一切后，云灯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但都做到这一步了根本没有回头路。
他眼一闭心一横点开了与人的聊天页面，趁人回复之前点开了主页选择了删除好友。
做完这一切后云灯倒在飘窗旁的躺椅上，感觉今日的一切就如同做梦一般。
他是真的喝得有些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