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灯叙

▶专注收集耽美小说网站

第40章 施展绝技

第40章 施展绝技
山庄的院落很是阔大, 中间挖了池塘,墙角堆着假山。空地上还放着一张摇椅, 旁边石桌上是空了的碗碟, 显然不久前有人正在这饮酒赏月。
谢兰庭执灯引路,带着众人往里走,推开堂屋正门, 里面果真置办着一桌酒菜。
几个匪寇一路走来啧啧直叹, 心道怪不得这个小少爷说自家有银子,果然是个豪富之家。只不过这庄子里的下人太少了些。再看桌上酒菜, 都是烧鸡烧鱼和煨熟的蹄肘等物, 肉色油亮, 香气直扑, 不由口水直流。
他们已经两天没吃上好东西了, 这一路逃命,虽然偶尔也能喝点酒,但到底不敢去茶楼酒肆, 也不敢放纵豪饮。今天看筵席完备,酒瘾便直往上窜。
贼首骂了一句脏话, 双目放光走到桌前,见桌上摆着两坛好酒,香味甘甜,不等别人说话,自己先举起一坛, 对嘴边喝。
齐鸢看他行事不加收敛,便知道这人恐怕拿自己和谢兰庭当成死人了。
谢兰庭出现在这里肯定不寻常, 或许是他本就知道这帮匪寇的存在, 早已暗中布线掌握了他们的行踪, 也可能是临时得了信过来布置,总之今夜请君入瓮,那这酒……或许有毒。
齐鸢默默挑了门口的位置坐下,见筵席上酒杯只有一个,心里暗暗佩服谢兰庭做事周全,让人全看不出破绽。
贼首灌了两口好酒,愈发张狂,径自坐了进去就要吃肉。唯独李暄跟那哑汉只在门外站着,并不入内。
齐鸢先依照先前商议的,对谢兰庭道:“这几位义士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邀请他们来庄子上吃顿酒,再给义士们准备些盘缠做谢礼。”
说完又催促李暄过来落座。
李暄面色尴尬,摇头道:“齐公子,李某今日这番也是迫不得已,哪好意思再叨扰。公子今日所赠盘缠,李某也会铭记在心,来日若有机会必当重谢。”
他只在门外站着,虽不是有意防备,但的确不好行事。
齐鸢眼珠子一转,忙站起身,含笑去拉李暄的胳膊。
“原来是李大哥。”齐鸢含笑道,“李大哥一看便是好汉,不过大哥莫要误会,我虽然跟兰公子有些私情,但对李大哥却只是敬佩之意,没有亵渎之心。刚刚我的确不会骑马……得罪得罪,且请进来坐坐,吃一杯酒。”
李暄被他一打岔,也想起了刚刚众人的怀疑。
大家说他跟这少年搂搂抱抱……他只当众人羞辱自己,此时看齐鸢果真喜欢男子,倒忍不住多想起来。
莫非……对方多少有点意思?
再看齐鸢面红耳热,似乎有几分羞意,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迟疑着就被齐鸢拉着入了席,又忍不住去看谢兰庭。
哑汉紧跟着进去,站在他的身后。
谢兰庭取来新的酒杯,余光留意到李暄模样,也是微微一愣。
刚刚外面黑咕隆咚,看不清几人面相,他只当几人都跟贼头子一样满脸横肉呢,现在一看,姓李的竟十分英俊,鼻子高挺,却又不像外族人那般古怪,让人一眼能看出区别。
齐鸢看李暄入座后十分拘谨,殷勤劝了两杯,只盼着几人赶紧中毒倒地。
贼首自顾自地吃肉,见齐鸢对李暄各位殷勤,歪眼调笑道:“小公子,你只看上了我这兄弟,也不知道拿银子出来吗?”
齐鸢笑了笑:“我现在去取。”
“你就在这坐着。”贼头子却不傻,眯着眼问,“你这庄子没别人了?”
齐鸢心里一紧,正好说话,就听谢兰庭道:“的确没有旁人了。”
四名匪寇面色齐变。谢兰庭笑道:“那管家罗里吧嗦,总在少爷跟前说我不是,所以这两天我故意支开他,想着跟少爷独处。那银子兰某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几位若不嫌弃,我这倒是点私房钱。”
他说完从腰上解下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晃了几下,往外倒了一堆铜钱出来:“这里有足足三千文钱呢!”
齐鸢:“……”三千铜文,还不到三两银子。
谢兰庭还十分不舍,将铜钱往贼头子那边推了推,末了自己又拿回来几个。
贼头子的一口酒险些呛到,“呸”了一声,拍刀站起,恼火道:“妈的,你当打发叫花子吗!”
“叫花子竟能挣这么多钱?”谢兰庭“哎呀”一声,十分做作道,“我们江都县的教谕,一月也才两石米呢!原来叫花子也不可小觑吗!”
齐鸢眼看着他戏耍匪寇,想笑又不敢笑,刚刚进门时的紧张情绪倒是一扫而空。
这会儿见贼头子要发火,李暄也频频看着谢兰庭,连忙站起来,安抚几人道:“义士莫要介意,兰公子是本地大魁,冠冕群芳,向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哪里管过这些黄白之物,这几文钱怕是旁人哄他的罢了。我家庄子上有银库,管家虽然不在,但我知道钥匙在哪儿,一会儿给大家取来便是。”
贼首刚气得火冒三丈,此时又被他一通相劝,一肚子气上不去下不来,指着谢兰庭骂道:“既然是个伎子,那该会唱曲跳舞的吧!去!给爷看看!”
骂骂咧咧,形状轻浮。
齐鸢面色一沉,不等说话,就听谢兰庭道:“兰某当然有些绝技,只是这地方不太能施展开。”
说完看了看,让众人一起将桌子搬开一些,让出一块空地。齐鸢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在远处看着。
谢兰庭在那篇空地上走了走,不太满意地摇了摇头:“还是小了,不过也能将就。”又道:“地方有了,缺个家伙,几位谁身上有漂亮的刀剑?莫要太重的。”
他身段模样艳色逼人,贼头子的那点怒火压制下去,又起了点邪念,哈哈笑道:“还挺带劲!”说完冲手下一扬下巴。
手下从腰上抽出长剑,剑身出鞘,刚要放桌上,就觉眼前人影一晃。
齐鸢因离得最远,所以看得最清楚
——在匪寇抽剑的一瞬间,谢兰庭竟挑眉一笑,随后轻轻一拍桌子,凌空而起,几乎眨眼间便欺身到那匪寇面前,单手拔剑出来,顺势在匪寇脖子上一抹。
一颗人头就这样咕噜噜滚到了酒桌中央。
匪寇的身子直立不倒,鲜血瞬时四下喷洒,喷了匪首和李暄一脸。
齐鸢远在酒桌另一端,身上也溅上几处温热血液。
他头一次见到杀人的场景,忍不住瞪圆了眼。或许是谢兰庭下手太快,齐鸢分明看见那匪寇的头在桌上滚了滚后,竟还眨了下眼皮。
贼头子完全没料到这番变故,拍刀而起。李暄也脸色巨变,暴喝一声,同哑汉围剿上去。
齐鸢被吓得呆住,心里忒忒直跳,身体霎时也失去了反应,只能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上,时不时还会与桌子上的脑袋对视。
他身体一时失了反应,心里倒是明白,暗道谢兰庭发难前也不知道先把自己支出去。
再看匪首三人身上都满溅鲜血,谢兰庭却干干净净,也不知道怎么躲开的,又忍不住腹诽,姓谢的洁癖可以与倪云林一拼了,后者爱干净天天给梧桐树洗澡,谢兰庭洁癖杀人血不溅身。
心里一顿念叨,那阵恐惧终于稍稍减弱一些。
而前面,谢兰庭已经被三人合围上了,只是他身形快如鬼魅,在三人围过来时已经斜踩柱子,飞身而起,随后长剑从匪首头顶一穿而下。
齐鸢只听一声极为瘆人的惨叫从匪首嘴里发出,等去看时,匪首已经气绝了。
这番狠辣,连李暄也感到了几分战栗,面色大变,怒吼道:“你是何人!”
他用出全力横刀劈下,哑汉则从谢兰庭身后攻上,三节棍直直打向谢兰庭的后颈。
这俩人都吃准了长剑被卡在了匪首的头盖骨里不好拔。却没料到谢兰庭并不用剑,轻笑一声,飞起一脚将匪首尸体踹给李暄,他则反身,五指张开精准地抓住了三节棍的末端。
哑汉自幼苦练武艺,棍棒几乎称绝,从未脱过手。今天竟然被别人反手抓住,心里唬了一大跳,却也来不及变招了。谢兰庭借力一甩,将哑汉狠狠掼到了酒桌上。
“咔嚓”一声,酒桌应声而断,杯盘酒碟跌落的满地都是。
李暄躲避不及,将匪首捅了个对穿。齐鸢看得眼花缭乱,再认清谁是谁时,谢兰庭已经绕去李暄身后,左手鹰爪般扣住李暄脖颈,右手搭在了对方的颅顶上,只需轻轻一别,李暄便要气绝了。
哑汉从地上翻身站起,见状急忙收力,忌惮地站在了两步远处。
齐鸢:“……”
这也太快了!
“尔等鼠辈,也好意思当好汉?”谢兰庭面露不屑,嘲笑李暄道,“这般无用,在军中连喂马都不配吧。”
李暄自知不敌,本就羞恼地不行,此时听对方说他在军中不堪用,更是戳中了痛处,怒道:“你要杀便杀,为何还羞辱人!我李暄再不堪用,那也是在在崖川杀过西川王的!如今落你手中,是我本事不济,我自无怨言!你休要拿军中的话羞辱我!”
齐鸢再次听得“崖川”两字,只觉一股热气从头顶灌进了身子,整个人都热乎起来。
李暄果然是崖川平叛大军的!
他内心暗潮汹涌,生怕谢兰庭将人了结了,脱口道:“谢大人!手下留人!”
谢兰庭正要说话,冷不丁被他打断,转头奇怪道:“留他?凭什么?”
齐鸢忙拱拱手:“听李大哥所言,他也是在军中立过功的……”
“若是军伍之人,叛逃本就是死罪。”谢兰庭打断他,摇了摇头,“更何况西川王还活的好好的。崖川大军接连战败,有什么用?”
李暄一听这话,下意识挣着“呜呜”了几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齐鸢没注意到这点异常,又劝说谢兰庭:“那大人也要留个活口吧,万一他们还有贼窝呢?”
“有几分道理。”谢兰庭商量道:“那留下哑巴如何?”
齐鸢:“哑巴又不会说话!”
“只要他带路就行。”谢兰庭叹了口气,“更何况这群人一看就是流匪,并非本地人。怕是没有窝点可以捣。”
齐鸢:“……”
齐鸢顿了顿,只得另辟蹊径。
“……可是李大哥对我还有救命之恩。”齐鸢将刚刚山下的事情稍稍夸大了几分,又润色一番,直将李暄说成贼中好汉,连说带叹,最后道,“……若不是李大哥护着,我与何公子等人恐怕早就遭了毒手了。对了!何公子得救了吧?”
齐鸢突然想到关键处,忙道:“你也可以问问何公子!若不是李大哥从中周旋,谢大人怕是见不到何公子了。李大哥对我们有恩,大人暂且留他一命,给他一个过堂自辩的机会如何?”
俩人正讨价还价,就听庄子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
齐鸢后知后觉,想起山脚下的那几个人,眼睛瞪圆,才道不好,就听孙大奎在外面大喊:“少爷!呜呜呜少爷!”
十七八个兵勇破门涌入,先被屋内的情形唬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忙去将李暄捆了个结实。
哑汉全然看着李暄行事,后者被捆,他便也自觉交出兵器,任由被五花大绑推出。齐鸢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这才知道山脚下的十几个匪寇竟也是半死半伤,都已准备收监入狱了。
一时间洪知县也进来询问情况,孙大奎也来找齐鸢,还有死活不回衙门非要赖着一起的柳大宝等人,却是个个欢喜奔入,随后被屋里的无头尸和滚落出来的双目圆睁的脑袋吓得直呕。
齐鸢看众人呼啦啦进来又呼啦啦出去,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开,后知后觉也觉得恶心起来。他微微颤抖着,扶着椅子站起来,小心避开那颗头,一路扶着连廊往旁边走。
谢兰庭听完手下汇报,扭头便见刚刚还跟他瞎掰扯的齐鸢跟掉了魂儿似的。他心下诧异,跟了两步。
齐鸢听到脚步声,扭头便见谢兰庭含笑望过来。只是那一笑,叫他突然想起了那颗迸着鲜血飞奔而来的脑袋。
“齐公子?”谢兰庭看齐鸢脸色不对,下意识趋前扶了他一下,刚要问他怎么了,就见齐鸢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身体前倾,“哇”地一声干呕起来。
谢兰庭脸色一变,抽身就退,却不妨齐鸢手下抓得死紧,那件绯色袍子十分轻薄,拉扯间只听“嘶啦”一声,好好的衣服被扯成了两半。
洪知县等人刚刚平复了心情,要让衙役进去将无头尸和匪首尸体带走,忽然听远处廊下传来清晰的撕布料声。
众人疑惑地回头去看,就见刚刚还玉树临风的谢大人,此时衣衫半毁,露出中衣,正惊疑不定地看着齐鸢。而齐小公子手里抓着好大一片绯色布料,也双目含泪,怔怔地望着谢兰庭。
院中诡异地寂静下来,众人一时也猜不准这俩人在干什么,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洪知县最先回神,暗道几声非礼勿视,赶紧催促着衙役们进去收尸。耳朵却又忍不住立起来,诧异那边怎么了?
连廊下,回过神的齐鸢眨眨眼,看了看手里的布料,又看了看谢兰庭。
“大人,”齐鸢先发制人,埋怨道,“你这衣服料子哪儿买的,不结实啊……”
“的确是不太结实。”谢兰庭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眼神却凝了冰一般,“至于哪儿买的,不得问你吗?”
齐鸢挑眉,狐疑的瞅着谢兰庭,心道这么宽大的袍子,怎么可能是自己的。
谢兰庭也冷笑,这人刚刚为那匪徒说情的时候,一时激动,还踩了下那颗头,那时候怎么不见他恶心呢?
俩人默默对视,用眼神谴责对方。
远处的洪知县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里“啊呀”的一声,赶紧念着“非礼勿听”,掩面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