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生日愿望
谢茶隔着花丛, 朝那栋青色吊脚楼遥遥竖了个中指。
然后拎着买的面包蛋糕又慢悠悠地回去了。
下山途中,谢茶摊开自己的左手掌一看,昨晚山上太黑, 看不太清,回来之后又匆匆洗完澡就躺床上了,一直没留意。
过了一个晚上, 手掌心被竹竿擦伤之后,原本的红痕竟然微微红肿了起来。
在白皙的手掌上很是刺眼。
谢茶下山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牛叔的小卖部,看看有没有卖药膏的, 可以贴在手掌上的那种。
牛叔看了看他的手掌:
“药膏没有,只有创可贴。”
谢茶:“……”
行吧。
聊胜于无。
于是拿了一叠创可贴,正准备付钱, 蹲在门口的牛黎哎哎哎地站了起来:
“别,茶哥!咱们可是拜你为大哥了!这点创可贴就当我孝敬你的!”
牛黎四人组的其他三个也蹲在一旁猛猛点头。
谢茶:“……”
思考几秒, 谢茶把手上拎着的那袋面包蛋糕扔到牛黎怀里:
“行, 那这袋东西就当我的谢礼吧!”
牛黎扒拉着那袋吃的,眼睛都亮了,他记得一大早谢茶就来买了,怎么现在又不要了?
谢茶哼笑一声:
“没办法, 小狗不吃。”
牛黎嘿了一声:
“还挺不知好歹。”
谢茶被他逗笑了,不再多言,拿着那叠创可贴走了。
回去之后用六个创可贴将手掌心贴满,然后稍稍握了握拳:
手掌心贴满了创可贴, 有点不舒服。
谢茶微微拧了下眉。
吃早饭的时候,外婆照例做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 给众人分发碗筷的时候,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矍铄的眼睛扫了一圈餐桌, 外婆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苗王呢?”
外婆脸上流露出忐忑的神色,她问谢茶:“是不是外婆做的菜不符合苗王的胃口?”
谢茶接碗筷的手一顿,轻咳一声,对外婆笑道:“哪能呢?是他不习惯下山住呢。”
外婆这才松了一口气,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苗王打小一个人住,独身惯了……”
说到这,外婆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小哩,比咱们茶茶还小一个月,等结婚之后说不定就好了……”
“结婚?”粉头发下意识瞟了一眼谢茶,接着目光又看向外婆:“他也要结婚啊?”
外婆给他们盛粥,一碗一碗地盛,一边盛一边笑道:
“这是什么话哩?人不都要结婚的嘛,苗王更是。咱们寨子里只有他们这一支会蛊,蛊术又通常不外传……”
“所以每一任苗王都是他们家世袭下来的,”外婆说,“这任苗王父母不在,寨子里的寨老们到时候会帮他挑选一个好媳妇侍奉苗王的……”
粉头发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想说要是苗王喜欢男的怎么办,又想到当时在森林里露营时,村民说的第21条寨规。
粉头发又闭嘴了。
谢茶倒是听完歪了重点:
“外婆你说……那小子还比我小一个月?”
呵。
原来还比他小啊?
怎么就那么会装呢?
这装逼的技能不进娱乐圈可惜了!
谢茶一边想着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喝了起来!
好鲜!
旁边的绿头发也惊叫:“这什么粥啊外婆?也太好吃了吧?”
“是菌子粥哩!”外婆笑答,“昨天去林子里采的野生菌子,鲜得很哩,你们大城市可吃不着!”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
粥碗里的野生菌子被外婆切成一片片,有褐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颜色很漂亮,溶在浓稠的稻花香米粥里,菌子的奇异香气扑鼻而出。
粉头发也点点头:
“比我吃过的松茸鲜多了。”
他们这几个都是大少爷,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这种深山里的野生菌子,倒是头一回吃。
外婆说:“茶茶爱吃哩!”
谢茶笑着点点头。
然后一连喝了两大碗。
吃完早餐,绿头发又心心念念航拍,谢茶想了想,便带他们去了鼓楼。
鼓楼是整个寨子里最高的建筑物,在鼓楼上可以俯瞰整个苗寨,是个航拍的绝佳地点。
谢茶带着朋友们进鼓楼前,守在鼓楼里的是一个穿着苗族服饰的中年男人,他嘱咐道:
“可以参观,但只能在二楼。”
绿头发瞅了一眼,鼓楼很高,一共三楼,尤其是第三楼,还有一个超大的环形阳台。
先天航拍圣地了属于是。
见绿头发仰着脑袋盯着第三楼,中年男人严肃道:
“三楼是属于苗王的。”
“只有苗王能进。”
“苗王?”绿头发转头碰了碰谢茶,眸子里写满兴奋,“茶啊,你不是苗王的朋友嘛!你叫他带咱们进去呗!”
谢茶抱臂冷笑:“不好意思,跟他已经不是朋友了!”
绿头发:“?”
又回想起昨天谢茶吃了酒桑葚醉了之后,粉头发问春夜的那句话,绿头发眼睛瞬间瞪大了:
“你俩闹掰了?”
谢茶嗯哼一声,点点头。
绿头发像昨晚粉头发那样,顿时朝谢茶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茶哥!”
“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绿头发为那位苗王点蜡。
之前也有挺多人,想方设法当谢茶的朋友,实际上是抱着暗戳戳的追谢茶的小心思,最后表白失败后……
“太侮辱友情了!”
谢茶说:
“不配当我朋友。”
然后统统被谢茶拉黑。
一行人进了鼓楼,一楼里有一整面墙,写满了一条条寨规。
粉头发扫了一眼:
“还真有第21条寨规啊?”
守在一旁的中年男人一听,顿时眼神怀疑地瞅了瞅粉头发。
粉头发:“……”
中年男人扫了他们几眼:
这几个年轻人个个长得好看,再加上高档衣物的加持,自带一股大都市里的时尚气质。
中年男人开口了:“你们外来客要注意言行,可别把咱们寨子里的姑娘给拐跑喽!”
粉头发忍笑,心想:
要是咱们茶哥稍微有那么点恋爱脑,你们苗王都能给拐跑!
看完一楼的寨规,一行人又沿着楼梯上二楼。
二楼则类似于一个小型的博物馆,放着不少久远的文物,墙上贴满了历史照片。
每一任苗王的画像或照片都有。谢茶走到一张照片前停下:
第82任苗王:春归
泛黄的照片上,人物面容已经模糊得看不清,但能看见那位青年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青色的酒葫芦。
谢茶:“……”
这就是那小子的爷爷吧?
把上千只蛊埋在桑树下,养出酒桑葚的那个?
眼睛又往旁边一看:
第83任苗王:春烟
这张照片倒拍得很清晰,连女苗王眼尾的红泪痣都拍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的阿妈?
“靠啊!”绿头发惊叫,“这女苗王绝美!秒杀那些女明星了!”
粉头发一路欣赏过来,在女苗王的那张照片前驻足,欣赏了足足十分钟,然后啧了一声:
“他们苗王家族是有什么神秘的蛊术,能让他们家一个个的颜值都这么高吗?”
谢茶再往前一步,看到了下一张照片。
第84任苗王:春夜
照片上是一个八岁的幼崽。
穿着苗族式样的蓝色短袖、黑色短裤,小小一只,绷着小脸,目视前方。
七八条白色小蛇缠绕在他的肩膀上和胳膊上,小蛇们都纷纷扬起小脑袋,团结一致地冲着正前方吐蛇信子。
谢茶甚至有种错觉,那些小蛇们嘶嘶嘶的声音,似能通过照片传出来,像在警告每一个看照片的人。
绿头发看过来了,一眼就被照片里的小蛇们吓得往后退:
“妈呀!”
虽然之前在森林里已经亲眼见过这位苗王是如何召唤巨蟒大战食人藤的,但绿头发还是忍不住感慨道:
“小孩哥这么猛的吗?”
粉头发颇为遗憾地问道:
“怎么他的是童年照啊?”
他还想看长大的人像照呢。
跟着他们上来的中年男人解释道:“这些照片,都是历任苗王成为苗王的那一天拍的。”
中年男人以为他们觉得把一个八岁的小孩奉为苗王很离谱,于是又补充道:
“这位新苗王不喜欢拍照,就把后山上千条蛇都使唤过来了,全站他身后,想把我们吓跑……”
“拍照的确实被吓得腿都软了!最后还是我和三位寨老把那个拍照的扛在肩上才拍出来了这张!”
谢茶:“……”
小时候就这么难搞啊?
参观完了二楼,便到二楼的阳台处开始航拍整个寨子。
从二楼的视野往下看,能看到那条发源自山顶瀑布的河流从寨子里蜿蜒而过。
寨子被河流一分为二,中间用一座座风雨桥相连。
绿头发望着遥控器里航拍到的画面赞了一句:
“绝美!”
谢茶轻笑一声,双手搭在栏杆上,刚一搭上去,忽然嘶了一声。
旁边的徐南听见了,转头问他:“怎么了?”
谢茶垂眸,摊开手掌一看,他都没留意,经过一上午的时间,创可贴陆续掉了。
手掌上的红痕又肿了一些。
三四道。
红肿的边缘都泛着红。
显得整个手掌一片红通通的,看着有些瘆人。
摸一摸,还有些刺痛。
怎么一个上午,看起来比之前更严重了呢?
谢茶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创可贴,正要撕开,被旁边的徐南轻轻夺走:
“我来吧。”
谢茶笑着扬眉道:
“小徐啊,就冲你这眼力见儿,绝对能成为包养届的一哥!”
无人机的旋桨嗡嗡嗡地,从二楼阳台逐渐往上升,正在飞跃三楼。
三楼休息室,春夜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忽然听见了窗外传来的嗡嗡声,他缓缓睁开了眼。
趴在他肩上的甲壳虫迷茫地往落地窗外看去,忽然抬起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似的。
它兴奋地吱了一声。
春夜静了会儿,随后摸了摸它的小脑袋:
“你想出去看?”
甲壳虫“吱”了一声。
春夜仍然没起身,迟疑片刻,又垂眸瞥了一眼甲壳虫,重复了一遍:
“是你想要出去看的……”
甲壳虫没吱声。
小眼睛斜瞅了他一眼。
春夜:“……”
春夜轻咳一声:“既然你想出去看,那我就带你出去看看吧。”
于是,拄着那根竹竿,站了起来,摸索着走出休息室。
走到外面的大阳台时,无人机已飞高飞远,飞去了河岸对面航拍吊脚楼去了。
春夜仍旧继续往前走。
走到阳台的栏杆前才停下。
他双手搁在栏杆上,往下看了一眼,能模糊看到四个黑影。
在这四个黑影之中,春夜扫了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谢茶。
谢茶个子高挑,又从小就爱游泳,肌肉分布匀称,整个身形有种特殊的线条美感。
肩宽。
背薄薄的。
那截腰清瘦柔韧得恰到好处,还微微自带弧度。
双腿又长又笔直。
完美的身材比例。
就算是黑乎乎的影子,也是一个极富欣赏价值的、惹人遐想的朦胧黑影。
可惜旁边还有另一个黑影。
在春夜的视线里,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只看得到这两个黑影挨得很近,近到黑乎乎的脑袋都快要凑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二楼栏杆上还有交叠在一起的,长长的、在动的黑影。
那是……手吗?
春夜抿了抿唇,又盯了几秒,试探判断他们在做什么。
然而还是看不清。
只能看到他们的手似乎在栏杆上交叠在一起。
静了几秒后,春夜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声音很轻。
阳台风大,来不及飘下二楼就被风给吹散了。
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二楼栏杆上交叠的那团手的黑影。
眸子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似的,如果目光也能变成实体的话,这把匕首早就把那交叠的黑影毫不留情地给划拉开了!
他没再开口。
趴在他肩膀上甲壳虫斜瞅了他一眼,接着了然地点点头。
下一秒,它就飞下去了!
“吱!”
甲壳虫从天而降,飞落在了那交叠的一团黑影上。
谢茶猝不及防,下意识把手缩回去了。
与此同时,出于同样的条件反射,徐南也把手收回去了。
甲壳虫落在栏杆上。
迷茫地转了转小脑袋,在空气中嗅了嗅,嗅到了谢茶的气味,接着,小脑袋对着谢茶的方向,一屁股坐在了栏杆上。
谢茶见着它,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接着,本能地抬头。
春夜一直在盯着。
在谢茶抬头的瞬间,春夜反应极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因此,谢茶抬头往三楼阳台看的时候,只看到空空如也。
谢茶又垂下头,手指点了点甲壳虫:“你怎么跑这来了?”
甲壳虫没回答,芝麻大小的黑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谢茶被它可爱到了。
刚才创可贴还没贴完,就被这只从天而降的甲壳虫打断了。
于是谢茶没再管它,把手掌重新伸过去,搁在栏杆上。
徐南拿着一个创可贴,正要朝谢茶伸过去,甲壳虫就瞬间支棱了起来,扭头,芝麻大的小眼睛瞪圆了!
冲着徐南:
“吱吱吱!”
像浑身都炸毛了!
徐南:“……”
谢茶:“……”
这只甲壳虫是什么都随它那个主人吗?那小子从一开始就看不惯徐南,这只甲壳虫也一样?
蛊虫和主人关系这么神奇?
那只甲壳虫还在吱吱叫唤。
像是一个人类幼崽在叉着腰,对着大人指指点点似的。
谢茶被它逗笑了。
“行吧。”
谢茶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创可贴,对徐南扬了扬:
“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见徐南把手收回去了,甲壳虫这才哼哼唧唧地调转小脑袋。
小脑袋对着谢茶,屁股冲着徐南,又坐下去了。
两只细小的前爪并在一起,小脑袋搁在爪子上,静静趴在栏杆上,像一个乖巧的人类幼崽。
完全没有刚才冲着徐南吱吱乱叫的炸毛样。
谢茶:“……”
谢茶低头给自己贴创可贴的时候,徐南又斜靠在栏杆上,跟他谈起了明天的计划。
“明天不是你生日吗?”
“我们出去玩吧。”
绿头发一听,也顾不得航拍了,迅速加入这个话题:
“去年茶哥生日,我记得徐大公子送了一个游泳馆,我主要是好奇徐大公子这回送的是啥,好让我见见世面……”
粉头发瞟了瞟徐南,又瞟了瞟谢茶,意味深长地回答道:
“徐大公子这礼物送的,比女朋友还用心……”
徐南淡淡瞥了一眼粉头发,像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只一秒的功夫余光收回来了,神色如常地笑答:
“女朋友是什么?小徐我啊,没有这种东西。”
绿头发对粉头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重色轻友啊?”
又搭着徐南的肩膀道:“咱们哥三,是比女朋友还重要的人!”
粉头发:“你就不要硬挤进去了吧?”
两人顿时又吵了起来。
甲壳虫竖起小耳朵听着。
谢茶见它听得认真,笑着点了点它的小脑袋:
“怎么,你也想来啊?”
甲壳虫对谢茶“吱”了一声。
谢茶笑了,想了想,又道:
“下次一定!但这次……你还是留在家照顾你那个瞎子主人吧!”
虽然甲壳虫也瞎了。
但两个瞎子好歹有个照应。
想到这,谢茶又对甲壳虫吐槽:“你那个主人,不是他朋友了就连进都不让我进了,是不是很坏?”
甲壳虫像是人类幼崽叹气似的,无奈地吱了一声。
与此同时,小眼睛斜瞅了一眼上方的三楼阳台。
三楼阳台。
春夜背倚着栏杆,抱着臂,闭目,凝神,听着二楼阳台上传出来的声音。
听见“生日”二字时,春夜眸子瞬间睁开了。
航拍结束后,谢茶又去了一趟寨子里的小诊所。
小诊所里的医生抓着他的手掌看了看,一脸感慨:“现在的小年轻是一点医学常识也没有吗?”
谢茶:“?”
医生放开了谢茶的手,斜瞅着他:
“洗澡是一点也不避水是吧?早上还吃野菌子粥,不知道菌子是发物,要是皮肤有溃烂吃了会更严重吗?”
谢茶:“!”
医生训了他一顿后,又翻箱倒柜地找了找,然后叹了口气:
“你来晚了!我这最后一块药膏昨晚贴牛叔家那狗腿上了……”
谢茶:“……”
垂眸看了一眼手掌。
行吧,明天正好出去过生日,再去医院看看也不迟。
得知谢茶明天要出去,医生说:“我每回骑我那小电驴去一趟都得来回三四个小时,要不然你明天去中医馆帮我进点货?”
谢茶:“……”
“夏天哩,伤口容易发炎,就你这手掌,昨天拖了一天,今天又要拖一天,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好。你手掌得每天涂药膏哩,帮我也是帮你自己。”
看完手掌,谢茶就回去了。
第二天外婆一大早就起了。
去山上摘了一种野草,放了十九个鸡蛋一起炖煮。
煮一小时,煮得满屋飘香。
绿头发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闻到了从厨房飘进房间的香气。
他使劲闻了闻。
是一种奇异的野草清香。
“好香啊!”
绿头发本来还想赖会儿床的,闻了会儿,实在忍不下去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去:
“让我看看外婆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走进厨房一看,铁锅里半锅子水、野草,还有十九个鸡蛋。
炖煮出来的水是暗红色的。
“是蟾蜍草哩,”外婆麻利地用大漏勺把鸡蛋一个个捞起来搁在大盆里,一边捞一边回答:
“中药哩,煮鸡蛋可香了!”
午餐因为谢茶生日的加持,显得异常丰富,桌子上十盘菜。
摆得满满当当,他们连盛碗的粥都放不下,只能端着。
桌子正中间摆着一盆鸡蛋。
鸡蛋被蟾蜍草炖煮之后,鸡蛋壳染上了淡红色。
谢茶拿了一只,剥开蛋壳,一股奇异的野草香扑鼻而来。
蟾蜍草的颜色也浸入了鸡蛋里面,鸡蛋也是红红的。
咬一口,野草汁和卤汁儿从鸡蛋里渗出来。
很入味。
是大都市吃不到的煮鸡蛋。
外婆擦了擦围裙,苍老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歉意:
“咱们寨子里过生日都是吃煮鸡蛋的,外婆没买到蛋糕,就委屈茶茶了。”
谢茶一口一口吃着鸡蛋,对外婆笑道:“外婆的煮鸡蛋可比外头的蛋糕好吃多了,我就爱吃外婆的煮鸡蛋!”
绿头发已经炫完一个了:
“我也爱吃!”
又伸手去拿一个:
“超爱吃!”
见他们吃鸡蛋吃得欢,外婆脸上的褶皱都笑出花来了。
吃完午餐,和外婆过完生日,绿头发就冲徐南眨眼睛:
“今天还有啥安排?徐大公子能否给点提醒?”
徐南一边帮外婆收拾碗筷一边笑答:“提醒你现在最好去睡个午觉……”
绿头发:“?”
懂了!
晚上有安排!
绿头发美美去睡了。
吃饱喝足睡了个午觉,谢茶和他的三个朋友开车出去继续下一part了。
离外婆家这个寨子最近的是巫溪镇,一个已经被开发的热门苗寨旅游圣地。
先找了一个医院看了手掌。
“你这太不注意了,”医生说,“本来只是擦伤,结果洗澡不注意,饮食不注意,硬是把你搞严重了。”
医生一边给他开药,一边给谢茶列了一堆忌口的事项:
“不能吃辣的,不能吃刺激的,也不要吃海鲜、菌子、鸡蛋之类的发物……”
谢茶:“?”
绿头发笑道:
“行了,今天咱们茶哥估计只能吃生日蛋糕了!”
谢茶问医生多久能好。
医生说:
“夏天热,伤口容易溃烂发炎,你饮食注意点,洗澡的时候不要沾水,大概半个月吧。”
谢茶:“??”
“还有,”医生最后又说,“可能会有点发痒,你可要忍住,千万别挠。”
谢茶:“???”
被医生这么一说,谢茶感觉手掌心是有点微微发痒。
还挺难受的。
但今天是他生日,他不想破坏朋友们给他庆祝的好心情。
于是忍着痒离开了医院。
上车继续前行。
抵达目的地时已夜幕降临。
“下车啦。”
绿头发喊了一声,随即下了车,环顾四周:
车子停在一个江边。
左边是宽阔的江水,右边是一条酒吧街。
然而今天街上人特别多,站在江边栏杆前,像在等着什么。
绿头发随便问了一个路人:
“哥们你们在看什么呢?”
“听说待会儿会有无人机表演!”那路人大哥说,“还是来自松城的无人机团队,据说还在国际上得过无人机比赛金奖的!”
绿头发哟了一声,顺着路人大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江面对岸有一排路灯,路灯下,能依稀看到停了一排排无人机,像是一只只等待振翅飞翔的蝴蝶。
估摸着得有上百架。
这阵仗可不得了!
绿头发瞬间来了兴趣,可惜他们来晚了,江边栏杆上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再往酒吧街一看,酒吧的阳台上也挤满了人。
哪里都没他的位置了。
只好试图往里挤。
然而挤不动。
谢茶扯了扯他胳膊,笑道:“你觉得小徐会让你挤栏杆吗?”
绿头发:“?”
徐南带着他们进了一间酒吧,上了二楼,二楼有个超大的露天阳台。
阳台上摆着一排真皮座椅。
“哇!”
绿头发挑了一把坐了下去。
江面的晚风吹来凉意。
“这位置看无人机表演,不得不说徐大公子的安排还是值得一个赞的。”
绿头发又感慨一声:
“还是咱们茶哥了解。”
谢茶刚坐下不久,江对岸的无人机便逐渐起飞了。
发着银色的幽光。
像是夜色下的蝴蝶。
先是一只,两只,三只。
从江对岸翩然飞了起来。
接着是一排排。
最后变成一群群。
数百只蝴蝶似的,从江对岸缓缓飞起,逐渐升空。
底下传来一片惊叹:
“草!这也太夸张了吧!”
“谁这么土豪啊,一次性整这么多无人机?”
底下江面栏杆前挤满了人。
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直到无人机升空后,又咻地一声,数百只无人机瞬间变成了一片蓝色大海。
这大海是在眨眼间变成的。
惹得底下的围观群众一阵惊呼,谢茶看了也惹不住扬了扬眉。
蓝色大海碧波荡漾。
接着,一个穿着黄色短裤的、眼睛大大的、萌哒哒的幼崽从大海的一头游过来了。
双臂用力划着。
但姿势很奇怪。
跟狗刨似的。
划了几下,黄色短裤掉了。
幼崽动作一顿。
小脸一红。
扎进海里捞他的短裤。
然而短裤随着水波飘走了,幼崽鼓着小脸奋勇直追……
“哈哈哈哈哈哈哈。”
底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谢茶:“……”
这是他小时候的事了。
在游泳馆里游泳,把泳裤给游掉了,只好一只手捂着小鸡鸡,一只手划着去捞泳裤,然后就悲剧了……
眼看就要呛水沉下去的时候,被徐南发现了,他跳下去,把自己捞了出来。
谢茶很生气。
泳裤都没捞着,也没穿上就把他给带上来了,谁允许的?!
小小的谢茶已经很有自尊心了!他捂着小鸡鸡,一脚把徐南踹下了泳池。
“哈哈哈哈,”绿头发乐不可支,“我之前听徐大公子说过,你俩就是这么认识的吧?”
谢茶哼笑一声:“小徐啊,你这就有点不懂事了啊。”
徐南转头笑道:“是小徐不懂事了,小徐当时应该要先捞泳裤再捞金主爸爸的……”
谢茶:“……”
绿头发哈哈大笑。
所以说朋友认识太早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知道太多黑历史了,随随便便就能拿捏。
这个无人机表演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那个小时候捞泳裤的幼崽逐渐长成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
游泳的姿势不再是小时候的狗刨式了,而是非常标准漂亮。
蝶泳。
蛙泳。
仰泳。
少年像一尾矫健灵活的海豚,在大海里畅快且自由地游着。
一个大浪打过来,少年在浪花里一个漂亮的摆动式转身,迎上海浪的那一瞬间,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草!”
“好牛啊!”
“这游泳技术,没个十几年是不敢这么游的……”
最后以少年冒出海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收尾。
紧接着,无人机组成的画面突然碎裂,像是爆炸般的,碎成了无数烟花,最后又逐渐拼成了一行字:
生日快乐,谢茶。
底下顿时爆发出一阵掌声:
“原来是有人过生日啊!”
底下一群人免费看了场精彩的无人机表演,也不吝啬自己的善意,于是纷纷对着江面大喊:
“生日快乐啊谢茶!”
声音此起彼伏,一声一声在江面上飘荡。
谢茶坐在二楼阳台听得一清二楚,他心情大好地扬了扬眉。
没人不喜欢别人祝自己生日快乐的。
与此同时,谢茶听见旁边的粉头发托着下巴啧啧了两声:
“这么多无人机,还表演了这么久,这得多少钱?”
说起无人机,绿头发算半个专家了,他眼睛一亮,回复道:
“这种大规模的复杂表演,没个几百万下不来。”
“而且,这还不是钱的问题,”绿头发科普道,“这么多画面内容,光排练都得排练上百次,要不然今天不可能这么完美,一台无人机都没飞错位。”
粉头发又啧啧了两声,瞟着徐南:“徐大公子,再过9个月就是我生日了,我也能要一个无人机表演当生日礼物吗?”
谢茶被粉头发逗笑了:
“九个月……”
徐南也笑了:
“以我现在每个月250.5毛的包养费,恐怕有点难办了……”
粉头发:“……”
无人机表演结束后,酒吧的服务员又陆续把各种吃的、喝的送上来了。
绿头发摸了摸肚子:
“别说,我还真饿了!”
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个一人高的蛋糕,足足十九层。
每一层铺了不同的水果。
草莓。
榴莲。
猕猴桃。
蓝莓。
青提等。
“夸张了啊!”绿头发说,“就咱们四个能吃得完吗?”
话音刚落,七八个人上二楼了,徐南介绍说是无人机团队的成员,无人机表演完,徐南顺便请他们一起来给谢茶庆祝生日。
无人机团队的人一进来,先是被巨大的蛋糕惊了一下,接着四处张望:
“咱们也不是特意来蹭饭的,主要是来瞧瞧今天的生日主角……”
谢茶坐在椅子上抬手对他们打招呼。
那帮人看到谢茶,先是一愣,接着迟疑地、不确定地问:
“你是徐南的……”
“金主爸爸。”
谢茶调侃完,那帮人顿时大笑,七嘴八舌地吐槽:
“靠!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答案了!我还以为徐南是给女朋友过生日呢!”
“也不怪咱误会,谁叫徐南半年前就开始画无人机的表演图了呢?”
“还改了又改,修了12版!整整12版啊,要是杀人不犯法我早就噶了他了!”
“说实话,要不是徐大公子给得太多,我也想……”
“哈哈哈哈。”
阳台上顿时哄堂大笑。
气氛很是热闹。
徐南打小就学编程,计算机厉害,无人机也玩得厉害。
徐大公子有钱任性,高中就组建了一个无人机团队,本只是一个爱好,没想到还玩出了名堂。
在国际无人机表演赛上拿了金奖,徐南也是凭借这个金奖得到了国外名牌大学的offer。
聊了会儿,很快就到了切蛋糕环节了。
蜡烛插在最上面那层蛋糕上。这帮人起哄,叫谢茶赶紧许愿,他们想吃蛋糕啦!
谢茶笑了。
飞快地许了个愿。
然后握着那把刀切蛋糕。
手掌贴着厚厚的药膏。
还微微发痒。
谢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
绿头发问他:“茶哥说说看,许了什么愿啊?”
无人机团队的一人打趣道:
“对啊,说出来听听,以咱们徐大公子的钞能力,说不定直接帮你搞定了!”
谢茶笑了,扬了扬手掌:
“我的愿望很朴素的,只希望第二天我的手就能好起来。小徐啊,这个小小的愿望,你能帮忙搞定吧?”
“能啊,”徐南笑道,“我今晚就做梦,梦里什么都有……”
又是一阵笑。
很快就分蛋糕吃了。
谢茶坐在阳台最角落的椅子上吃蛋糕,忽然瞥见阳台旁边,也就是隔壁的露天阳台上有个黑影。
怎么有点熟悉呢?
然而不等谢茶细看,那个黑影转瞬即逝,很快就进去了。
谢茶:“?”
夜色里,那人又闪得快。
谢茶完全来不及看清。
大概是隔壁的客人。
他没在意这件小事,继续吃着蛋糕。
热闹的生日直到将近凌晨才结束。徐南又在隔壁的酒店定了房。
这几位大少爷平时奢侈惯了,不喜欢跟人住,于是每次出去都是一人一间。
进房间前,谢茶转身,拍了拍徐南的肩膀:
“这个生日金主爸爸过得很满意,所以呢,金主爸爸决定再给小徐涨5毛!”
见谢茶扬着眉,唇角露出笑意,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南也跟着挑眉笑道:
“金主爸爸满意就好。”
又凝视着他,轻轻道:
“生日快乐,谢茶。”
酒店房间墙上挂着一个钟,在即将凌晨时,一只幽蓝色的甲壳虫悄然从窗户里爬了进来。
爬下窗,沿着地板一路爬上床,见谢茶沉沉睡着,甲壳虫没有惊醒他,而是无声无息地叮了一下他贴着药膏的那个手掌……
谢茶浑然不觉。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
他悠悠转醒,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旁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昨晚医生开的药膏。
谢茶特意放在显眼处。
提醒他第二天早上换膏药。
谢茶拿过药膏正准备换,撕了原来贴着的一看……
谢茶:“!”
谢茶翻来覆去地把手掌看了看,昨晚还红肿一片,痒得不行的手掌,今天居然完全恢复了!
皮肤一片白。
没有划伤的痕迹。
没有红痕。
也没有红肿。
就好像没受伤一样。
谢茶怀疑自己在做梦。
不会是还在徐南的梦里吧?
徐南那小子说他今晚就做梦,梦里什么都有的!
谢茶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是疼的,不是做梦!
谢茶怀疑自己出幻觉了!
他掀开被子,跑出门,笃笃笃敲门,对面的绿头发被敲醒了,打开门,听到谢茶说他手掌一夜之间好了。
绿头发抓着他的手掌一看,然后草了一声:
“生日愿望这么灵的吗?”
谢茶:“……”
所以他眼睛没出幻觉?
手掌上的红痕真的奇迹般的好了?
但怎么可能呢?
就算是药膏,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消得这么快吧?
医学奇迹了属于是!
手掌上的伤突然好了,不用像医生说的还要熬半个月,谢茶自然是高兴的。
但另一方,这件事实在匪夷所思。
吃早饭的时候,谢茶把完好无损的手掌展示给粉头发和徐南看。
徐南笑:“我昨晚梦都还没来得及做呢,你这手掌就好了?”
谢茶:“所以诡异啊!”
粉头发:“诡异啥?自从知道世界上有一种植物叫食人藤,我已经没有唯物观了。”
谢茶:“……”
吃完早饭,一行人又去中医馆给寨子里的医生进货。
谢茶正要去付钱,恰巧碰上了那位女中医。
谢茶想起这位女中医擅长治各种疑难杂症,于是举着手掌,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跟女中医说了。
女中医抓着谢茶的手掌看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谢茶顿时心沉了沉:
“怎么了?我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女中医:“有人昨晚在你这里施了蛊。”
谢茶:“?”
立刻追问:“什么蛊?”
女中医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看了一些老苗王的蛊书而已,知道点皮毛。你这手掌上有个细小的豁口,一看就是蛊虫咬过了,所以我能确定你被人施蛊了……”
“但至于是什么蛊,有什么危害,这我就不知道了。”
女中医说:“虽然你们玩的那个已经是开发了的苗寨,但是说不定也有蛊虫……”
谢茶点点头。
昨晚他们在江边看无人机表演,江边的人可太多了。
说不定里面就有会施蛊的。
“你可以问问阿春。”
女中医说:
“没人比阿春更懂蛊了。”
谢茶:“?”
他已经跟那小子绝交了。
要他去问?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