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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贺思嘉猛坐起身,惊恐地看向摄像机。

第40章

贺思嘉猛坐起身,惊恐地看向摄像机。
可此时太黑, 他连摄像机在哪儿都分辨不出。

“没事, 又没收音。”吴臻气定神闲地安慰。

贺思嘉一想也是,他刚才都背对摄像机, 顶多被拍到摔了一跤,于是放下心, 再度躺回去。

吴臻微微偏过头,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也看不清什么, 过了会儿, 他开灯下床, 挡掉了摄像机镜头。

半夜里,吴臻被热醒了, 发现贺思嘉就像只无尾熊似的扒住他。

他试图拿开贺思嘉的胳膊,对方又缠了上来。

吴臻只好加大力气, 似乎将贺思嘉弄醒了, 对方迷迷糊糊哼唧两声, 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

见贺思嘉又没了动静, 吴臻无声叹气,安静地躺了会儿, 松开手。

次日醒来,吴臻就发现状况不对,他好像有点感冒。

吴臻很少生病,但前天下午他才从俄罗斯飞回国,半夜转机到X市, 只在酒店睡了不足两小时,紧接着又是一整天的折腾,加上时差、温差、被浇凉水等等因素,会感冒不足为奇。

他坐起身,揉了揉昏沉的头,余光窥见贺思嘉正紧贴着墙壁,也不知何时放开他的。

吴臻不自觉笑了笑,倾身帮对方理好被子,下了床。

吃早饭时,吴臻连打几个喷嚏,梅庆担心地问:“感冒了?”

吴臻其实不太想说话,但也礼貌地答了,“有点。”

“是不是昨——”

阮雪梨及时住口,暗暗瞟了贺思嘉一眼,她猜测多半因为昨晚上那桶凉水。但这话问出来有挑事嫌疑,毕竟不少粉丝都有被害妄想症,成天怀疑全世界要害自家正主,若让吴臻粉丝知道他感冒与贺思嘉有关,即便贺思嘉不是有心的,也免不了挨喷。

虽说节目播出后迟早曝光,可不能由她来挑明。

阮雪梨描补说:“是不是昨晚太累了?吴老师吃药了吗?”

她昨天帮贺思嘉擦药时,看到吴臻医疗包里有感冒药。

“吃了,谢谢。”

吴臻温和地笑笑,又转头跟节目组导演商量,只说无意让观众知道自己生病,希望节目组剪辑时帮忙遮掩一下。

阮雪梨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贺思嘉沉默地听着,倒谈不上愧疚,只是有些在意。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小口咬着馒头。

饭后,一行人婉拒了主人留他们吃酒席的邀请,继续上路。

梅庆考虑到吴臻病了,让他去后排躺着,自己去了另一辆车,临走前不忘交代其他人照顾一下。

阮雪梨和苗妙妙都是女生,跟吴臻又不熟,照顾病人的重任理所当然交给了贺思嘉。

贺思嘉望着身旁搭上毛毯闭眼休息的吴臻,心情颇为复杂——如果刻意回避,倒显得自己在意;但若正常地关心照料,又容易产生误会。

他拿捏不好一个合适的、平衡的态度,因为他的面具在吴臻面前根本不管用。

思忖片刻,他决定吴臻有什么要求他照做好了,也不必过于主动。

车开了小半钟头,吴臻始终没说话,像是睡着了。

他睡觉时很安分,贺思嘉本来做好吴臻会枕在他腿上,或靠着他肩膀的准备,但对方不论多颠簸都尽量保持身体平稳,与他隔着安全距离。

若非没必要,贺思嘉简直怀疑吴臻在装睡。

总归说是照顾,其实贺思嘉也没做什么,只除了叫醒吴臻。

因为路上同样会经过许多小景点,吴臻虽然身体不适,却很敬业,每次都会跟着下车,在镜头前表现得很正常。

快到中午时,他们抵达了节目组安排的R县城隍庙,工作人员给吴臻送上任务卡。

“要不吴老师摆拍几个镜头?”导演有些担心吴臻无法完成任务。

但吴臻拒绝了。

只是当他打开任务卡后,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原来任务要求吴臻登台唱眉户戏,也就是X省戏剧的一种,比秦腔更为婉转清丽。

这倒没什么,关键是任务卡上还配着画,画中有位陕北老农,白褂黑裤,腰间系着大红绸带,头上还包着白毛巾。而且据导演说,吴臻还得上大浓妆——不是传统的舞台妆,而是像年画娃娃般的深眼影,外加脸上两坨红。

就连贺思嘉都不敢说自己能hold住这种灾难造型。

吴臻可想而知也没能hold住,虽然有颜值打底谈不上丑,甚至隐隐透着一点清秀,但实在滑稽。

所有嘉宾都在笑,贺思嘉大笑的同时忽然察觉一件事,吴臻竟有些男生女相,只不过平时结合对方的造型以及自身气质看不太出来。

贺思嘉心里有些旖念,又很快驱散,跟着众人去了戏台下,等待吴臻的表演。

吴臻跟老师学了大半小时便登台了,他今天唱的是《十二把镰刀》选段,故事背景发生在延安,讲述抗战时期铁匠王二劝媳妇桂兰为八路军打镰刀的故事。

节目组请了位民间艺术家饰演桂兰,配合吴臻唱戏。

贺思嘉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态,可吴臻一开嗓他就被震住了。

倒不是吴臻唱得多好听,而是表情管理、肢体展示,以及整个台风都非常有范儿,加上还算宽广的音域和刻意模仿的委婉拖腔,感觉挺像那么回事,甚至比另一位表演者更为抢眼。

哪怕贺思嘉听不懂眉户戏,体会不到戏剧的美感,也很难将目光从吴臻身上移开。

戏台下的县城观众纷纷鼓掌喝彩,就连阮雪梨都说:“吴老师太厉害了吧,以前真没学过吗?感觉一身青铜装备走出了王者的风骚。”

贺思嘉没吭声。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吴臻是天生的演员,而舞台就是他无往不利的战场。

选段不足两分钟,吴臻退下舞台。

在人群的议论声中,贺思嘉也悄然离开。

等吴臻卸完妆出来就没看到贺思嘉,问了问梅庆等人,谁都没发现贺思嘉什么时候走的。

不过见导演老神在在,大家便耐心等着,唯有吴臻微垂下眼,掩住了情绪。

一刻钟后,贺思嘉拿着几串烤肉回来了。

“导演让我带摄像老师去城隍庙的美食街逛逛。”他边解释边将烤肉串分给众人,“这家烧烤店人最多,我尝了尝还挺好吃的,给你们带了几串。”

手上的烤肉串很快发完了,还有一人没分到,贺思嘉看着吴臻说:“烤肉上火,没给你买。”

吴臻淡声说:“没关系。”

贺思嘉睨他一眼,从摄像老师手里拎过纸袋,“给你买了杯冰糖雪梨汁。”

就似春风融雪,吴臻的眉目倏然舒展,眼里闪动着细碎的笑意。

中午他们在县城一家百年老店解决了午饭,吴臻又吃了一次药。

因为感冒药大都含有助眠成分,吴臻在得知汽车接下来两小时都不会停,将直达位于E县的天文观测台后,便放心睡了。

贺思嘉同样昏昏欲睡,可他没吴臻那么老实,整个人东倒西歪,最后直接靠在了吴臻肩上。

苗妙妙偶然回头,就看到两人头挨着头睡得很沉,贺思嘉身上还搭着一半毯子。

未成年少女扬起与她年龄不符的长辈式宠溺笑,但她自己并没有发现。

当贺思嘉醒来时,已到了天文观测台。

他困顿地眨眨眼,才发觉自己和吴臻的姿势很亲密,立刻坐开。

已经睁开眼的吴臻目睹了他的反应,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也没开口。

台里安排了一位年轻人负责接待,对方领着他们四下参观,将玄妙的天文知识简化为通俗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们都知道,日常生活中很多物质都是由原子排列构成,包括我们人类。而按照宇宙大爆炸理论,爆炸之初,物质只能以基本粒子形态存在,随着宇宙不断膨胀,温度和密度很快下降,它们逐步冷却为原子、原子核以及分子,并复合成为通常意义上的气体。气体凝聚成星云,星云进一步形成各种各样的恒星与星系。所以现在流行一种说法,人类都是由不同星辰组成的,每个人都怀抱着无数颗星星。”

“哇!好浪漫!”阮雪梨忍不住感叹。

接待员一笑,“当然,也可能是黑洞喷流。”

阮雪梨:“……”

接待员恶趣味地开了个玩笑,又继续“讲课”。

“太阳系里有两只单身狗,也就是金星和水星,其它行星则或多或少拥有自己的卫星,就像地球的闺蜜月亮、木星和土星膝下几十位子子孙孙,而海王星家有个塑料兄弟海卫一。根据观测,所有大卫星公转方向都与母行星自转方向一致,唯有海卫一公转方向与海王星自转方向完全相反……”

“2006年8月,科学家们投票通过了修改行星认定标准,冥王星从此被开除行星籍,降为矮行星。但它除了有一大家子来自柯伊伯带的侏儒亲戚外,还拥有亲密的恋人冥卫一,它们是太阳系里唯一互相锁定的一对,以同样的周期互绕,永远在相同的位置凝望彼此……”

或许宇宙太过遥远,远在科学尽头,远在生死之外,关于星星的一切都浪漫得如同梦境。

贺思嘉听得很认真,也在心里埋下了向往宇宙的种子。

临离开前,他们准备拍张合照。

梅庆搭着吴臻肩膀,招呼贺思嘉:“来,和你哥哥站一块儿。”

贺思嘉却站到了梅庆另一边,以玩笑的口吻说:“我俩也像海王星和海卫一,就是对塑料兄弟。”他拉过苗妙妙,“让我蹭蹭国民闺女的热度,说不定能争取个国民哥哥的头衔。”

吴臻慢声说:“国民闺女的哥哥难道不是国民儿子?”

贺思嘉:“……”

排好队形,五位嘉宾同时面对镜头微笑。

而他们身后的LED屏正演示着恒星的一生,从生到死,炸开的元素铺成星云,星云又孕育出新的恒星,谱写宇宙永恒的循环。

这天,他们足足走了四百多公里,却没能到达T市,而是在野地里支起三个帐篷。

倒不是计划失误,而是节目组有意为之——论起折腾嘉宾,有钱有闲的国家电视台怎么能输给地方台?

贺思嘉自然和吴臻挤一个帐篷,野外蚊子多,他又特别招蚊子,于是提前在帐篷内外喷了不少花露水。等他洗漱好进了帐篷,差点儿没给呛死。

吴臻倒是很从容,因为他鼻子堵了,闻不出来。

“节目组没准备防潮垫,晚上可能会冷。”吴臻整理着羽绒睡袋,轻声提醒:“你最好把衣服铺在睡袋下,聊胜于无。”

要知道地底寒气非常冷,在野外露营,防潮垫必不可少。

而此时室外温度只有6度。

贺思嘉爱答不理地“哦”了声,还是照做了。

但半夜里,忽然下起了雨。

贺思嘉说不好他是被雨声吵醒,亦或被冻醒的。

他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贺思嘉又闭上眼想继续睡,却越睡越冷,脚都冻成了冰块。

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帐篷上,贺思嘉完全不困了,他转头去看仍在睡着的吴臻,脑中突然产生个荒谬又可笑的想法——如果他们之间还像以前一样,至少现在可以摩擦生热。

贺思嘉讥诮一笑,正打算回过头,帐篷里却响起另一道声音。

“不睡了?”

吴臻的声音很清醒,不带半分睡意。

贺思嘉怔了怔问:“你什么时候醒了?”

“比你早醒。”

如果不是吃了感冒药,吴臻怀疑自己很难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他问:“你很冷吗?”

贺思嘉没答腔,但意思明摆着。

“要不要跟我挤一下?”

贺思嘉嗤笑,如今他虚张声势的面具已被吴臻用一杯水浇褪,犯不着再装模作样,直接说:“以我们现在的关系,吴老师觉得合适吗?”

“什么关系?”

贺思嘉有点说不上来。

陌生人肯定不是。

同事?认识的人?好像都差了点儿力度。

但他很快又想,自己干嘛要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只敷衍道:“不都告诉你了吗,塑料兄弟呗。”

吴臻轻笑,“海卫一和海王星?”

他想贺思嘉多半不知道,海卫一原本不是海王星的卫星,它只是偶然靠近了海王星星轨,从此被捕获。

两颗星受潮汐作用影响,只会越来越接近。

或者相撞毁灭。

或者,海卫一撕裂为行星环,永远陪伴海王星。

作者有话要说:嘉嘉:给吴老师买了杯雪梨汁。

阮雪梨:买我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