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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08/-01A

第40章 08/-01A
中午一点,莫恒舟生无可恋地拿着中心局食堂的盒饭走出21楼的电梯,就看到一群人贴在副队办公室的门边挤眉弄眼。

隔音优越的办公室里不断漏出隐约的碎裂声和咆哮声,众人就随着门内的动静一脸兴奋地哦哦感叹。莫恒舟司空见惯,一个人寂寞地去茶水间打咖啡吃盒饭。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里的动静渐渐消停下来,听墙角的众人交换着眼神迅速散开。戴着口罩的Omega推门出来,露出的锋利眉眼敏锐地扫视一圈。而刚刚偷听的探员们纷纷咳嗽着大声聊起天,集中火力攻击今天中午食堂的奇葩菜色。

办公室的宋宁还在怒吼:“我告诉你,这些全都从你工资里扣!”

“随便你,老子扣得起。”

Omega头也不回地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同事们崇拜的目光,转身走向电梯。

莫恒舟看Omega没有来跟他聊天的意思,而是直接进了电梯,觉得今天的线下社交时长怕是不够了,就端着盒饭慢悠悠地踱到了宋宁的办公室门口,靠着门一边吃一边看郁闷地抽烟的副队长。

“哇,连不锈钢的壶都能摔成这样。”莫恒舟惊讶地咽下一块沾着辣酱的月饼:“不愧是疯狂的兔子。”

兔子这个代号是某次出任务的时候宋宁为了制止快把人揍休克的Omega、情急之下喊出来的。宋宁只是记得当初洛昂叫过这个人某个暧昧的英文昵称,当时脱口而出。没人注意到,却被莫恒舟这个过耳不忘的挂逼记住了,经常用来指代这个没有名字的Omega。

宋宁骂了声脏话,嘴角抽搐着:“到底哪个孙子教他想打人的时候就摔东西的……”

“这不是很有效的节制暴力的方式吗?”莫恒舟眨眨眼:“总比把你踹上房好吧?”

“说了多少次是车顶!”宋宁狠狠瞪他一眼,又反应过来这并不能挽回多少面子,只能狠狠地按灭了烟头。

“不过昨天我们接到了楼下重案组的投诉。”莫恒舟又夹起一块紫色的不明油炸物,视死如归地放进嘴里:“他们说正在开一个很凶残的火药走私案情会,楼上一声巨响,把新来的实习生吓进桌子底下了。”

宋宁按了按额角,从抽屉里抽出张单子飞快地填了,伸手给莫恒舟:“你待会儿下楼把这个给总务,给我这屋儿申请个地毯。”

莫恒舟接过来,先暂时垫到了盒饭下面,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宋宁对面继续吃,提出一个这些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老大,国际特工可以谈恋爱吗?”

莫恒舟边夹米饭边说:“我听说他们的保密制度非常严格。这些日子我出于个人好奇,也去查过总部的这个No Name小组,但我完全找不到关于小组成员的任何资料。而且有传言说,他们的管理很不人性化。”

宋宁微微眯起眼:“你不是又去黑总部的数据库了吧。”

莫恒舟慢条斯理地嚼完一口香菜米饭,才回答宋宁的这个肯定句:“我是正规渠道登录的,黑客和骇客不是一个概念,需要我介绍吗?”

宋宁做了一个敬谢不敏的手势,又斥他一句:“你管人家谈不谈恋爱!我让你关心队友生活,不是让你挖人家隐私。”

莫恒舟体会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又皱眉:“你在偷换概念。首先,他谈恋爱这事儿是自己跟我们说的。”

莫恒舟想着前两天在茶水间里用一副震惊众人的甜蜜表情说自己正在跟大学生谈恋爱的Omega,内心为自己的母单生涯默哀,又继续说:

“其次,我的这个问题是围绕他的私生活是否与工作守则相悖而展开的,理论上属于工作范畴。”

莫恒舟咽下心中的后半句话:虽然实际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跟我打报告了。”宋宁沉默片刻,说:“只要他不透露工作内容,也没人规定当特工的就不能谈恋爱。”

莫恒舟稍停,问:“你职权够吗?他的直接主管不是总部的那个警司?”

宋宁想到洛昂对Omega诡异的态度就浑身不舒服,拧眉道:“发到咱们这儿就是咱们的人,要是什么都还得跟总部汇报还怎么干活儿?”

莫恒舟嚼着月饼想了一会儿,点头:“你说得有道理。而且我也觉得,恋爱的确是很好的让人融入当地文化的方式。”

宋宁挑眉,像是疑问,莫恒舟解释:“你看,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的收入水平和平港当地的物价有了认知,而且跟人交谈的时候,表达能力也明显提高了——情感更丰富,句式更灵活,词汇量也更大,还能熟练使用老子、操、以及问候各方母亲等基本脏话。虽然最后这条儿我觉得不是他那个学霸男朋友教的,多半是你的功劳。”

莫恒舟越说越接近于自言自语,露出思忖似的表情:“我是不是应该跟他学习一下?毕竟他刚来的时候,社交能力跟我差不多,但最近这段时间简直突飞猛进,我昨天看见总务科花在茶水间跟他聊天来着。”

宋宁开始头大,只觉得眼皮子底下没有省心的人,眉头皱得更紧:“莫恒舟,你搞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才十八——甚至生日都还没过,就是个童工,不会跟人打交道完全是因为你没社会经验,多磨两年就好了。”

宋宁嫌弃地看了一眼少年面前的盒饭:“现在正心吃你的饭,多吃多长个儿,吃完就下楼去总务给我交表,顺道还能看看你关注的那个科花。”

莫恒舟愣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起身拿着盒饭离开了办公室。

宋宁看着少年的背影,不知为何失神。手机响起,他接起来,换上正经的声音,叫了一声队长。

那边的男人寒暄几句,说了很简单的几个字,而宋宁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沉声应道:

“知道了,我会跟队里的人打招呼的。”

岑卯套着大了一圈的卫衣,大半张脸被黑色口罩遮住,站在平大的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之间,有些怯又很向往似的,往大门的方向看。

一个熟悉的Beta男同学出现,对他招了招手。岑卯眼中浮出笑意,快步走到门口,男同学拿出校园卡,带他进了门。

“谢争他们组的实验还没做完,让我来带你过去。”男同学对他笑笑,又露出暧昧的神色:“这衣服我怎么记得谢争之前穿过呀?”

岑卯耳尖微红,垂了垂脸,男同学一路上打趣他们之间感情真好,带他从后门进了实验楼。

“这里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男同学谨慎地推开门,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两天谢争的妈妈经常来学校找他,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岑卯微微疑惑,他的反追踪能力很好,并不担心被谁跟上。但少年在他面前从来不谈父母的事,他也是这几次来学校的时候,才从这些同学的口中隐约听出对方和母亲的关系似乎不大好。而少年的父亲从来没有被提到过,像个忌讳似的。

岑卯觉得这可能是小九不愿意提的话题。他听到学校里偶尔也有人叫他谢九,而九这个数字很像一个排行,就像很多人会管他哥哥叫岑三一样。岑卯想,少年的家庭可能也有着隐秘复杂的历史,如果对方不愿说,他就也应该像那人尊重自己的隐瞒一样,不必过分关注。

岑卯跟着男同学走过有些暗的走廊,男同学打开了尽头的一扇密码门,露出白灯下的绿色走廊。

岑卯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觉得十分有趣。男同学带他进了缓冲间,自己穿上实验袍戴口罩,又递给岑卯一件白袍,笑着说:“你男朋友的,先穿着吧,带你进去看看。”

岑卯闻到熟悉的气味,舒服地眯起眼,把自己裹进白色袍子里。男同学帮他又戴了一层口罩,做了简单的消毒,带岑卯来到走廊一边的一扇门前。

岑卯微微张大眼,隔着玻璃看里面穿着白袍、被口罩和防护镜遮住脸的少年,实验台上有很多岑卯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摆设,而那人正往某个盒中的一排小细孔里注射某种透明的液体,手上游刃而细致,看得岑卯胸口有种微妙的悸动。

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少年在学校里的样子,但苦于没有读大学的经验,能想到的只有最近看过的综艺节目里、一群小孩子坐在教室后跟着老师大声朗读课文的画面。而那些好像总跟少年不大相称。

门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手上略停,侧目向门边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似的,深邃的眉眼线条变得柔和。

他稍稍加快了速度,并不慌张地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推上机器,又对另一张实验台上的人说了些什么。那人隔着他也往门边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对他点点头。

岑卯看着少年在门边的洗手池摘下手套细致地清洁,然后推门出来。岑卯下意识地想往人身上扑,对方露出的眉眼微弯,往后避了一下,轻轻摇头,而岑卯身后的男同学也忍不住笑出声。

谢九对男同学致谢,带岑卯去缓冲区给自己换了一般区的白袍,才转过身来抱了Omega。

“等很久了?”Alpha的手沿着岑卯长得很快的脑后软发轻揉:“是不是饿了,怎么站不住?”

岑卯挨着他摇头,又抬头问他:“你在做什么实验啊?看起来挺厉害的。”

“很简单的实验。”少年忍俊不禁似的抿唇:“你要是不饿,带你去看看小动物?”

岑卯眼前浮现出许多可爱又刺激的画面,比如科幻电影里科学家们培育的疯狂大猩猩,于是开心地说好。少年牵着他,走向另一边有窗的走廊,推开其中一扇门。

岑卯动着鼻子走进去,睁大了眼看靠墙的一整面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又一只看起来营养很不错的白色兔子。

绒球们听到人的动静,耳朵都微微竖起来,警惕地往两人的方向看。

“这些是做腺体实验用的。”谢九从他身后走过来,向他解释:“人类最早的腺体研究就是通过给兔子做人造腺体展开的。兔子很容易发情,做实验最方便。抑制类药物、包括后来的发情期疫苗,都要感谢他们的献身。”

岑卯看着笼子里的白色绒球,跟那只咬着半颗白菜的兔子大眼瞪小眼,都有些猝不及防。

身后的少年含笑问他:“要喂喂看吗?”

岑卯内心毫无波动,但既然是少年的提议,他就觉得应该很有趣,顺手拿了一边台子上的胡萝卜条,找了一只正在发呆的兔子,僵硬地往那张三瓣嘴里塞。

白球受惊似的往后跳了一下,谢九笑出声来,握住他的手腕,贴着他说:“你轻一点。”

岑卯被少年掌心的温度暖着,整个人就软懒下去,收敛了力气,任对方托着手,用那根胡萝卜棒磨蹭兔子的嘴唇。

岑卯看着兔子缓缓张开嘴咬住他和少年手中的胡萝卜,不知为何脸红了。

谢九注意到怀中人发红的耳尖,微微愣住,目光中又露出很深的笑意。

他低下头,在岑卯耳边问:“卯卯,你想什么呢?”

岑卯的耳肉迅速的粉透,呼吸都有些乱,身后有人推门进来,哎哟了一声。

两人的姿势不算太暧昧,及时分开,回头看进来的人,是介绍谢争进实验组的学长。

“带媳妇儿逛动物园?挺会的啊!”

学长对两人点头微笑,按着编号取了一只笼子。那只笼子周围的雪球都微微急躁起来,不安地动来动去。

岑卯从这些柔弱的兔子身上闻到一种麻木的恐惧,眨着眼问:“你们会杀兔子吗?”

少年想了想,斟酌着措辞:“会给他们做手术。”

学长无意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少年的说法逗笑了。岑卯好奇地看过来,学长咳嗽一声说:“对,你男朋友刀法特别好,你有空可以看看他做去大脑僵直——算了算了,总之,他能让兔子没什么痛苦。”

学长跟少年寒暄了几句离开,岑卯看着手中已经被兔子啃光的胡萝卜条,回头说饿了。

谢九带他换了衣服去吃饭,两个人下午都没事,吃过饭后就去了岑卯心心念念的书店。

自从确定了恋爱关系,岑卯似乎开始发掘一个学霸男朋友的功能,比如帮自己提升一下知识文化水平。他每天从电视节目里学来许多杂七杂八的小知识,抽空也会上网冲冲浪,问少年稀奇古怪的问题。而少年总能给他一个简单而明白的答案。岑卯颇有所得,跟别人交谈的时候也觉得自己进步很大,就更想好好学习了。

他还没有去过少年的公寓,但总觉得对方住的地方应该有很多书,因此隐晦地问过。少年似乎觉得自己的书岑卯也看不懂,回避了去他公寓的事,只说可以新买一些。

可惜后来这些日子岑卯的工作异常得多。今天也是他跟宋宁吵过架,躲开了又一场听不明白的会,才有跑出来跟男朋友约会的时间。

谢九让岑卯自己挑喜欢的书,岑卯好像下定决心要刻苦学习,专挑完全看不懂、字看上去特别多的大部头下手。谢九看他放进购物车的厚重辞典,忍不住笑,问:“卯卯,你对核能发电感兴趣吗?”

岑卯搬书的手停下来,发现了什么似的,不大好意思地凑过来说:“要不你帮我挑吧。”

谢九没有逼他自己做主,选了两本数独的册子和当下风评不错的小说,让岑卯看完再来买。

岑卯觉得这种任务管理法听起来更有效,振奋地去结账。这天下午有不少学生来买书,收银台排了长队。岑卯听到少年的手机响了,对方向他做个手势,到一边去接电话。

岑卯一个人无聊,就看到书店放在收银口兜售的多肉植物。他想到这些日子看到的许多家居图片里,书房都会放一些绿色的植物,就干脆挑起来。岑卯对没拥有过的东西都有种新奇感,觉得哪样都很好,不自觉地选了一小排,挑完后刚好开始结账。

他把购物篮放到台上等人清点,回头寻找恋人,却隔着书架的间隙,看到了接电话的少年脸上烦躁而不悦的表情。

少年很少有这样外露的阴沉,岑卯微微失神,又觉得两人之间实在隔得很远,待会儿最好还是装作没有看到。

岑卯结好了帐,少年也像算好时间一样出现在他身边。岑卯没问他电话的事,只给他看自己挑的多肉。

少年唇边浮起很浅的笑,像被重新取悦,说:“放在书房会很好看。”

岑卯被夸得开心,又有些担忧,问:“会不会养死啊?”

“应该不会,这种比较好养。”

少年带岑卯出书店,走向回公寓的路。

岑卯想到自己有时候要在东南亚或中东困上好几个月,便自以为不着痕迹地问:“要是长期不在家呢?比如出差什么的?”

“这种植物半个月不浇水也不会有事。”谢九意识到什么,反问他:“你会离开更久吗?”

岑卯沉默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说:“万一有工作需要离开更久呢?”

“那你应该会通知我这个男朋友吧。”谢九笑了笑,没怎么在意似的:“我可以帮你照顾。”

岑卯的眼睛微微亮起来,脑子里勾勒出自己出任务的时候、少年在家里等他的美好画面,提议道:“你可以把它们带去你家,这样照顾它们的时候就能想起我了。”

谢九看岑卯扬起的眉梢,扯扯唇角:“每天给你浇水吗?”

岑卯起初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回了对,又看到少年意味深长的眼神,才蓦然红了脸,转过身去不讲话了。

他加快速度走了一阵,听见那人始终跟在身后的平稳脚步声,心里有种被甜蜜搅弄的安稳,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公寓楼下。而此时身后的少年有些慢地说:

“卯卯,等一下我要先回自己那里。”

岑卯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看思考什么似的少年。

“我妈妈来看我了。”

谢九走到岑卯身边,眉梢有微拧的弧度:“她的状态……不是很稳定。最好不要让她看到你。”

岑卯微怔,很快说好。谢九看Omega眼里担忧似的光,心头就在一片沉凉中生出一点珍稀的暖意。

“我晚点去你那里。”谢九摸了摸岑卯的额,在发梢留下轻吻:“不是说想学煲汤吗?可以做了等我。”

岑卯不大自信地答应了,少年笑着给了他一些鼓励,两人走进公寓,少年让岑卯搭这边的电梯,自己去了另一侧的电梯间。

岑卯看少年离开的背影,胸口有薄薄一层隐忧。他这些日子从那些同学的谈话里多少能猜到少年有个棘手的母亲。

但不管有怎样的父母,岑卯想,小九都是很厉害的天才。

天才总能找到问题的解决方式吧。岑卯模糊地揣测着,走进电梯,按了自己的楼层。

他提着不算轻的袋子,低头看里面新鲜的多肉植物,心里盘算着家里还有哪些食材,可以煲什么汤,就把一些烦恼暂时忘掉了,只带着憧憬打开自己的密码门。

岑卯把袋子放在玄关,却看到鞋柜上一双并不算十分陌生的鞋子。

岑卯的胸口很轻地抖了一下。

他微微睁大眼睛,一边摘下口罩,一边抬头看沙发上坐着的那个苍白瘦弱、却让许多人不敢靠近的身影。

那人正微微皱眉,看面前那杯似乎是自己泡的调味红茶。岑卯从来没有见过他自己泡茶,也无法想象这个人撕开茶包的样子。

岑辛抬眉,对呆在门口的岑卯投来淡淡一瞥:“怎么愣着?”

岑卯停了好一会儿,才挪动脚步,对沙发上端坐的男人挤出一个欢喜又紧张的笑:

“哥哥,你怎么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