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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凉半截

第41章 凉半截
夜过了大半,盛怀森幽幽转醒,他睁着眼看了会黑暗的四周,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令人窒息的烦闷。

自打抑郁以后,他时常半夜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胸口沉甸甸的,像压着团东西,湿闷的感觉挥之不去,潮水一样淹没他,令他备感压抑。

盛怀森伸手拧开床头的灯,微弱的光慢慢变亮,他半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手腕的伤痕隐隐发疼。但他脑子迷糊,弄不清楚状况,甚至不知道自己曾割腕自杀。

头疼的厉害,心口又坠着慌,几天食不下咽的体虚与饥荒一股脑儿向他涌来,盛怀森伸手扶了扶额头,胃也跟着疼起来。

几天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在他脑子里搅和涌动,他的记忆回溯到从白智明家回来那一刻,然后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又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要回自己房间拿药。

等他拧开门弄出了声,“吱呀”一声响起,在静谧的黑暗里尤为刺耳,盛怀森被这声音惊醒,迷糊的脑袋闪过一丝清明。他顿住,恍然想起那两盒药好像掉在了地上,并未被他带回来。

登时希望全无。无力感从心脏蔓延,像藤蔓一样紧紧攀住他四肢内脏。

头疼,胸闷,窒息……压抑……

盛怀森捂着脑袋,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他仿佛溺水之人,头朝下被摁在水中,连呼吸都显得渺茫,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只有死,唯有死。他无路可走。

“啊……”盛怀森痛苦出声,想伸手扣住门框,胳膊却绵软无力,手心在门上重重一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悬念地朝地上摔去。

重物砸地的声音惊动了盛母,她心中恐慌,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此时听到这么一声,连忙跑上来查看。

“怎么了?这是要干什么?”盛母见次场景,满心不解,“好好的跑出来干什么?”

她伸手扶起盛怀森,见他摔的脸色发白,问道:“怎么摔成这样?”

又见他手腕处缠绕着纱布,此时往外渗着血丝,更加奇怪,“手又怎么受伤了?”她说着,猛然想起那个打碎的花瓶,登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盛怀森,“你不会……又割腕了吧?”

盛怀森迷迷瞪瞪,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他抬起乌黑水润的眼眸看了盛母一眼,见对方一脸急切,仿佛要爆发的样子,心头生出些惧意,犹豫着伸出手,想做安抚。

“别碰我!”盛母恨恨挥开他的手,盛怀森本就站立不稳,被她一挥便朝后倒去,踉跄两步后撞在门上,睁着迷茫的眼,愣愣地看着她。

盛母并未觉出他可怜,她红着眼瞪着盛怀森,不无气愤地想,此前因为跳楼一事,盛天凌已经急的茶饭不思,如今他居然又割腕?!

盛母忽然感到好一股失望痛心涌上来,她拽着盛怀森,将他推进房间里,反手关了门,指着他质问:“盛怀森,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哥哥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折磨他?”

盛怀森被她一吼,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扶着地板,脑子一阵阵发蒙发麻。他心里难受的很,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盛母要这么待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开口,很小声地说:“我……想吃药。”

“吃药?吃什么药?”盛母联想两下,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立时气的眼眶发热,伸手便扇了盛怀森一个耳光,“怎么,又要吃药自杀了?盛怀森,你还真是狼心狗肺啊!你哥哥为了你,这么晚还跑出去谈生意找人脉,就想保住这个家,让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你倒好,成天想着自杀?”

盛母越说越气,病弱无用的盛怀森落在她眼里,也越发地不顺眼起来,她想到盛家遭遇这些,全是因为聂岑川,而聂岑川又为何要针对盛家,全是因为这个人。

一晚上的恐慌气愤无处发泄,她气昏了头,心里知道这样不对,但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指着盛怀森开口骂道:“你这个招人恨的,若不是你,聂岑川怎么会死死盯住我们盛家,你爸爸又怎么会进监狱!还有你哥哥,一个昨天还住着院的,又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出去受苦?”

她气愤地吼骂,盛怀森却听不清那些字句,他头脑越来越昏,快要抬不起头。盛母骂着骂着又突然哭了起来,抽噎着断断续续说些抱怨的话。

她声音渐小,盛怀森分辨出些许字眼,大意是悲伤痛苦,前途无望。他茫然抑郁中想着,原来是太难过了才发这么大火,于是很辛苦地又伸出手,摸了摸盛母的衣角,说道:“别……哭了。”

盛母向来对他不够亲善,但好歹养育他到这么大,他自小没受过父母疼爱,也未曾感受过家庭温暖,因此盛母在宠爱盛天凌时,无意间向他泄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母爱,也足以令他心生感激。

“别哭了,”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声安慰。左脸红了一块,火辣辣的疼,盛怀森伸手摸了摸,脸上是空荡的茫然,带着点孩子气,单纯的可怕。

盛母发泄一通,心里好受许多,见盛怀森不仅未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决定给他次机会,冷声问道:“以后还吃药吗?”

听她这么说,盛怀森愣了愣,以为她有药,便抬起头仰视着她,连忙点头,“可以……给我吗?”

“你……”盛母见他不知悔改,心头气急,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还吃药?吃什么药啊你!”

“我……”盛怀森趴在地上,用手捂着快喘不过气的胸口,很艰难地看向盛母,张着泛白的唇,解释道:“抑郁……症。”

“抑郁症?”盛母冷眼看着他,毫不留情地讽刺,“你真是越来越矫情了,没弄两下就拿抑郁症来吓人?你有那么金贵吗?”

“想吃药……”喉咙堵的难受,盛怀森忽然咳嗽起来,他头脑发涨,已经接近昏迷,边咳边拽盛母裤角,小声求她:“妈……我想吃药……”

盛母冷着脸推开他,不明白他怎么变化如此之大,成天要死要活的,实在烦人。

“没谁有空伺候你,你给我老实点待着!”盛母不想再管他,蹬蹬蹬跑下楼,指挥刘姨上去看着盛怀森。

刘姨睡得迷糊,听到吩咐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等她穿好衣服上了楼,却见盛怀森跪在床头柜前,手里拿着个白色小药瓶,倒了一手药丸正往嘴里塞。

“小森!”刘姨惊呼出声:“你在干什么?!”

盛怀森抓着一把药,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熬不住了,想吃药。于是他闭上眼,将药通通塞进了嘴里。

“吐出来!快吐出来!”刘姨掰着他的下巴,使劲掐他的嗓子,“这是安眠药啊!你吃这么多是会死的!”

她急的眼圈通红,拼命逼着盛怀森将药吐了出来。

“咳咳咳………”盛怀森又开始咳嗽,大口喘着气,跪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

“你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啊。”刘姨看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拥着他躺回床上,去洗手间拿了热毛巾替他擦手擦脸,心里也讷罕,怎么才一晚上功夫,盛怀森就成了这个样子?

仔细想来,他情绪变化太过剧烈,都不像个正常人。刘姨替他擦着额角的汗,轻声关怀,“小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疼还是心里难受?”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但也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咳咳咳……呕— —”盛怀森咳的厉害,开始反胃,那股剧烈搅动的窒息感又朝他涌来,严丝合缝地将他包裹住,他闭上眼,连睫毛都要沁出汗来,“头疼……”他轻声说着,又浑浑噩噩求道:“给我吃药好不好……”

“好,好。”刘姨见他实在难受,从药瓶里倒出一粒安眠药,就着水喂他吃了下去,“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她拍着盛怀森的肩膀柔声安慰,等他紧皱着眉,沉沉睡去后,刘姨将目光转向散落一地的药丸,心中又担忧起来。

*

将近凌晨,见完盛关山最后一面的盛天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坐上车,脑子里还在回想父亲交代给他的那些人脉和资源,却接到一个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里有人告诉他,盛怀森吞食大量安眠药,企图自杀。

身子在寒风中浸了半夜都未感到冷的盛天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首先凉了半截。